第一章 当今天下四分,北有延国,东有泽国,南有昭国,西有漠国。 其中,延国最为强盛,漠国最为弱小。 延国234年,昭国突然出兵攻打延国,镇国大将军燕南山挂帅出征抗敌。 延国235年,延国大败昭国于纳瓦罗,昭国递降书,自此称臣纳贡。 宣德帝龙颜大悦,先是加封了镇国大将军燕南山为定国公,赐良田万亩,紧接着便下旨,普天同庆,君民同乐。 帝都大街上 一位身穿华服的少年和身后跟着的护卫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少年十五六的年纪,长得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衣袍,上面绣着飘逸的流云图案,腰间还垂着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右手执一柄纸扇,不时地扇两下。 紧跟在少年身后的人,比少年略高一些,面容冷峻,目若寒星,长得也算不错,就是看起来性子冷了点,让人不敢靠近。 瞥了一眼身旁一路上都在警觉的盯着四周的人,少年突然啪地一下收起了折扇。 “离肆,无需如此紧张” 离肆看了眼少年,“离肆必须要护爷的周全” “这天子脚下,且青天白日的,还不会有人胆敢害我” 少年说完,哗啦一下,又打开了折扇,继续往前走去。 少年也不管这离肆了,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是要好好逛一逛的。 不愧是帝都,这街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卖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 少年就这么边走边看,突然,嘴角一勾,径直朝着右边的一个小摊去了。 “公子想要个什么样的” 老板四十岁上下,笑呵呵的问少年。 少年扫了一眼摊前已经做好的泥人,“怎么都是定国公?” “呵呵,定国公此番又大捷而回,老百姓又能过安稳日子了,大家自是感激他” 少年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公子想要捏个什么样的?” 少年歪头想了一会儿,“就按我的模样捏一个吧” 老板会意,便开始细细端详起少年来,少年也未觉不自在,就那么任由他看。 “公子端的是好相貌” 少年但笑不语,让离肆给了钱。 “我待会回来取” 离了做泥人的小摊,少年又继续往前走 “定国公似乎颇受百姓拥戴” 离肆一边注意着四周,一边道 “这燕南山不但骁勇善战,且极具谋略,确是定国安邦的将才” “可惜的是”,少年眉梢微扬,“他却养了一个文弱的儿子”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少年微蹙眉头 “去看看” 被围在人群里的是一个身穿暗红色袍子的男子,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身穿灰色衣服的人,许是家丁或者随从之类的。 与这群人对峙的却是两个妙龄女子,一个十四五岁的模样,着一身粉衣,应是丫鬟,而另一个也就十六七的样子,一身素白长裙,外罩一件淡紫色的轻薄纱衣,虽然脸上戴着白纱,但可以肯定必是美人无疑。 “姑娘,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身穿暗红色袍子的男子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灰衣人便把两人围了起来。 女子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这是帝都,还容不得尔等胡来”,端的是处变不惊。 男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在下不过是想请姑娘赏脸喝一杯,姑娘这般推拒是为何意” 女子的神情孤傲,是理也不理他。 男子眼中阴厉之色一闪而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看着那些灰衣人就要动手,粉衣丫鬟一下挡在了女子身前。 “谁敢动我家小姐试试!” 男子轻哧一声,那些灰衣人伸手便去抓那女子。 “一群男人欺负两个弱女子,我还当真是第一次见呢,有趣,有趣” 语气里尽是嘲讽之意,男子愤怒的看向说话之人,却在看到紫衣少年时突然又笑了。 “呦呵,这不是十一弟吗?今个儿怎么有空出来,没被怡、你娘罚闭门思过吗?” 紫衣少年眉眼一弯,“原来是七哥啊,我当是谁呢” 在听到那声‘七哥’,粉衣丫鬟看少年的眼神立刻由原来的期冀变成了厌恶,而女子却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 少年扫了一眼女子,而后对着男子暧昧的挑了下眉,“七哥这是……” 男子猥琐一笑,“弄回去给你做七嫂可好” 女子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显然是被这无耻言语给惹怒了。 终于有点反应了呢,少年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歪头看了眼男人,吐出两个字 “不好” 男人一下敛了笑容,“十一弟这是何意”,声音里明显压着怒意。 少年向前走了两步,而后直直地盯着女子冰冷的眼眸 “因为” 出声的同时,未执折扇的手迅速向女子的颈侧掠去,女子只觉脸上的白纱突然滑落,还来不及反应,便看到一张放大了的俊脸,紧接着,唇间袭来一抹温热。 只一秒,少年便离了那微凉的唇,邪笑着看向男人。 “七哥可明白了?” “你!” 男人阴郁的看了少年一眼,冷哼一声,便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 “小姐!” 少年换上一丝淡笑,刚转过头 “啪!” 白皙的脸颊随即浮起晕红之色。 “无耻” 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看也不看少年一眼,抬脚便走,却被离肆拦住了去路。 女子冷睨了离肆一眼,倒是她身边的粉衣丫鬟急了。 “你想干什么?!” 少年看着那倨傲的背影,片刻后 “让她走” 看两个女子走了,人群也渐渐散去了。 少年却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不自觉地抬手抚着双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陌生又熟悉。 “她是谁” 离肆走到少年右侧稍稍靠后的位置站定 “丞相之女,桑清漪” 少年怪异一笑,“她便是桑清漪吗?” 那将门文弱公子燕流笙的心上人。。。 第二章 离肆看着驾马行于前的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爷,七皇子不像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人” 少年只嗯了一声,并没了下文。离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今日爷的举动已经很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现在的反应更是让他捉摸不透。 在离肆的记忆中,爷是一个心思缜密顾全大局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正面和那些人起冲突的,可今日爷却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公然与七皇子作对,这必将又会挑起三皇子和五爷之间的争斗。爷为何明知后果却仍要如此,莫非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看着少年嘴角带笑心情极好的模样,离肆心下有点确信自己所想。 “离肆”,少年突然开口,“派人给我盯着他!” 话落,少年便扬鞭策马而去。 这少年便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十一皇子赫连端砚。 赫连端砚手中拿着一个泥人,心情极好的往她的昀彦宫走去,一路上不断有太监和宫女向她行礼,她只回一微笑,惹得宫女们皆面染红霞。 赫连端砚虽极受圣上宠爱,却从不会恃宠而骄,待人皆温和有礼,加之相貌出众,因而有很多的宫女暗地里爱慕着她。 刚到的昀彦宫门口,便看见石阶处侧坐着一个女子,正捧着一本书在读,素青色的衣裙,容颜清丽,气质沉静,赫连端砚的脸上忽的浮起一抹狡猾的笑意。 蹑手蹑脚的走到女子身后,伸手蒙着她的眼睛,刻意压低着嗓音道 “猜猜我是谁” 女子嘴角随即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爷回来了” 赫连端砚不甘心的撇撇嘴,“玉音怎么一下就猜出来了” 玉音只是笑了笑,其实她一早便看见赫连端砚了。 “方才小公主来过,让爷回来后去静怡宫寻她” 赫连端砚笑,“那我去了,你继续看吧” 走到半道又突然折了回来,从怀里拿出一支翠绿色的簪子。 “差点忘了,这是给你的” 玉音低眉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玉簪,些微的凉意,在阳光下泛着碧绿的光泽。 静怡宫是赫连端砚的生母怡妃的寝宫。 赫连端砚刚到静怡宫,便有太监尖着嗓子向里面的人通报。 “十一皇子到” 这边太监的声音刚落,便见一个粉色的身影扑进了赫连端砚的怀里。 这力道猛地赫连端砚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紧接着便听到怀里可爱的嘟喃声。 “十一哥去哪儿了,都不带上璇玑的” 赫连璇玑,赫连端砚一母同胞的妹妹,年方十三。 赫连端砚的脸上尽是宠溺的笑意,抬手捏了捏怀里人儿可爱的脸蛋。 “是不是想我了?” 赫连璇玑小嘴一撅,撇过头一副不可能的表情。 赫连端砚拿着手里的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笑若狐道 “既不想我,我就把这个送给母妃了” 赫连璇玑细细看了下,“这是十一哥?” 赫连端砚笑着点头,赫连璇玑随即抬手便来抢。 “十一哥快给我,我要” 赫连端砚左躲右闪就是不肯给她,眼看着赫连璇玑急的小脸都有些红了,便不再逗弄她了。 “呐,拿好了,可不要摔坏了,这可是十一哥特地出去给你买的” 赫连璇玑两手捧着那泥人,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真的很像十一哥呢,在哪儿买的,以后也带我去好不好” 赫连端砚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若是乖乖的,我就考虑带你去”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进去了。 “砚儿这是又上哪儿了” 威严的男中音突然响起,赫连端砚一抬头便看到端坐于上的宣德帝赫连泰德,还有他旁边的怡妃和静妃。 “儿臣拜见父皇,母妃,静妃娘娘” “起来吧” “谢父皇” “一大清早就不见人,这是又上哪儿去了?”,怡妃似是无奈实则宠溺的问道。 赫连端砚笑着回道,“孩儿只是到街上逛了逛” “十一哥总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玩,每次都不带璇玑”,赫连璇玑拉着宣德帝的胳膊,嘟着嘴不满的控诉道。 宣德帝摸了摸她的头,“璇玑要是也这么到处乱跑,以后可就找不着驸马了” 赫连璇玑小脸一红,“父皇” 众人皆被她羞涩的模样给逗乐了,都笑了起来。 “方才见砚儿进来时那般开心,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吧”,静妃看着赫连端砚,笑得温柔。 赫连端砚的眼前一下浮起桑清漪的模样,“呵呵,只是看到一些好玩的东西而已” “你也长大了,该定定心了,别总是想着玩”,宣德帝突然道。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砚儿还小,等大一些便好,皇上无需太过担忧”,静妃安慰道。 赫连端砚一直微笑着听着,她知道静妃是在替她说话,一直以来,静妃娘娘都待她极好,甚至比对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 “砚儿今年十五了吧”,宣德帝突然转头问怡妃。 怡妃点点头,“是,再过几个月便要十六了” “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宣德帝似是感概的道。 闻言,怡妃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坐在她身旁的静妃不动声色的握了握她的手。 就在此时,外面的太监突然尖声道 “五皇子到” “儿臣拜见父皇,母妃,怡妃娘娘” 这便是当今的五皇子赫连端乾,乃静妃所生,文韬武略在十五个皇子中皆是出类拔萃的,宣德帝甚是看重他,是皇位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起来吧” “五哥,你怎么来了?” 看着赫连端乾,赫连端砚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因了静妃的关系,赫连端砚自小便和赫连端乾最为要好,赫连端砚很是敬重和信任赫连端乾,而赫连端乾也很是爱护和照顾他这个弟弟。 “我原是去找母妃的,可母妃宫里的人说母妃来了静怡宫,我便到了这里” “原来不是来找我的啊,亏我整天念叨着五哥呢”,赫连端砚装作很失望的样子。 赫连端乾扯了下嘴角,“你就别装了,整天都跑得不见人影,还会有空念我?” “乾儿,那些奏折都看完了?”宣德帝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赫连端乾恭敬地回道,“回父皇,都看完了,儿臣已经把奏折送回了御书房” 宣德帝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对赫连端砚道 “砚儿,找时间让乾儿教教你怎么看折子” 赫连端砚看了眼赫连端乾,“折子有五哥一个人看就够了,我还是更喜欢看一些诗词歌赋” 宣德帝没有言语,只是看向赫连端乾,“乾儿” “儿臣定当尽心尽力” 话已至此,赫连端砚只得接受了,“儿臣遵旨” 宫外五皇子府邸 皇子在未大婚之前都住在宫中,大婚之后就能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 “还是五哥最了解我了,知道我好这一口” 解无忧,千金难求的百年佳酿。赫连端砚向来嗜酒,曾命人寻了它许久都未找到。 “夜里别饮太多,不然第二日起来得头疼了”,赫连端乾淡淡道。 赫连端砚虽点头了,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未停,对此赫连端乾颇为无奈,只得由着她去了。 “一会儿就宿在府里吧” 赫连端砚抬头对着他笑了笑,算是同意了。 “这几日都不见你人,是又上哪儿玩去了” “就是随便转转,找找乐子” “你也长大了,方才父皇也说了,让你” “五哥,你知道我心不在此,所以,倘若父皇日后问起,你可替我多兜着点” “……” 赫连端乾没有言语,赫连端砚一向生性不羁,不愿多受束缚,让她安分的坐在那儿学习怎么看那些枯燥的折子,于她来说却是一种折磨。 “五哥可曾见过丞相府的千金?” “你是说桑清漪?” 赫连端砚点头。 “去丞相府的时候见过一次,你问这个做什么?” “离肆见过五爷,爷” 离肆的突然到来打断了两人之间接下来的对话。 赫连端乾淡淡扫了他一眼,“你今个儿怎么没有跟在十一弟身边” “回五爷,爷说想一个人走走,就没让属下跟着” 赫连端砚抬起头,有些醉眼朦胧的看着离肆。 “爷,怡妃娘娘命属下来接您回宫” 赫连端砚看了离肆片刻,而后转头对赫连端乾道 “五哥,那我就先回宫了,改日再来你这儿饮酒” “好生照看着你家爷” “请五爷放心” 赫连端乾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府,而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突然对着外面道 “给我派人盯着十一皇子” 第三章 赫连端砚和离肆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宫里,却没有去静怡宫,而是直接回了她的昀彦宫。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早已点了烛火,一抬眼,就见正端坐在案前看书的玉音,听到声响,玉音抬起头,浅笑嫣然,“爷回来了” 赫连端砚笑着点头,玉音起身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她,“夜里别饮太多,伤身” 赫连端砚伸手接过,一饮而尽,而后才看向离肆。 “果然不出所料,他已经派人去查了,已经知道那就是丞相府的小姐,也知道那个燕流笙才是桑清漪的心上人” 赫连端砚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来七哥是势在必得啊” 离肆又道,“燕流笙傍晚时分已回到定国公府,之后还派人送了一封书信到丞相府” “看来文弱公子是在外游历完了”,赫连端砚站起身,“玉音不必等我了,我去趟母妃那儿” “爷,怡妃娘娘并未派我去五爷府接您”,这只不过是离肆的托词而已。 赫连端砚笑,“我知道”,而后便出了昀彦宫。 赫连端砚到得静怡宫时,怡妃娘娘还并未就寝,只一人坐在窗边,神色间颇为忧虑。 赫连端砚制止了太监的通报,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而后才走了过去。 “母妃怎得还没睡?夜凉风大,小心着凉” 怡妃看了眼肩上的风衣,“砚儿怎得过来了?” 赫连端砚扶着怡妃走到桌旁坐下,“孩儿想母妃了,就过来看看” “你啊,就知道哄我开心”,怡妃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 赫连端砚也坐了下来,“母妃无需过于担忧,孩儿能处理好那些的” 不用问赫连端砚也知道,怡妃定是在为上午宣德帝所言而忧心,此事也确实不能再拖了,就连比她小的十二皇子都已经纳妃了,更何况是她呢。 “都是母妃不好,母妃当初要是不把你” 不待怡妃说完,赫连端砚便打断她道,“孩儿不怪母妃,孩儿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可以保护母妃和璇玑,若孩儿是个女子,便不能做这些了” “可是,日后砚儿你要怎么办啊?” “日后的事孩儿自有主张,母妃只管安心” “……” 赫连端砚又劝说了怡妃一阵才离开静怡宫,其实同样的话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随着她渐渐长大,怡妃对当初为了静妃谎称她是皇子之事就愈发的自责和担忧。可赫连端砚却从来没有为此烦恼过,相反,她很庆幸当初怡妃的决定,不然的话,她还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会有多痛苦。。。 另一边,桑清漪自打从街上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里,任凭如雨怎么叫唤都没有反应。如雨心知小姐定然是为被那个登徒浪子轻薄而愤怒伤心,因为刚刚小姐摘下面纱时,如雨看到小姐的嘴唇都快咬破了,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也难怪小姐会这样,就算是燕少爷都不曾那样对小姐过,今日却莫名其妙的被一个流氓占尽了便宜,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小姐定然是气急了,可却还是忍了一路没发作。现在这样,小姐会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啊?想到这儿,如雨都恨不得再给赫连端砚两巴掌。 如雨不放心,就一直在门口站着,听着里面的动静,直到府里的一个小厮送了一封信过来,这脸上突然就挂满了笑容,直接推开房门就闯了进去。 如雨一进房,一抬眼便看见了正躺在窗边躺椅上的桑清漪,脸色冰冷,柳眉皱起,双眸紧闭,一看就是心情不佳。换做平时如雨肯定不敢去打扰,可是现在,也没犹豫直接就走了过去。 “小姐,还生气呢” “……”,柳眉不自觉地皱的更紧了。 如雨不怕死的继续道,“犯不着为了一个无耻之徒气坏了身子,小姐你就别生气了” 桑清漪好不容易不去想那件事了,让如雨这么一说,那让她羞愤的一幕不自觉的又在眼前浮现,倏地一下睁开眼。 那眼神冷的如雨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桑清漪,赶忙把手里的信递了过去,“方才送过来的” 桑清漪在瞥见信封上的字迹那一刹那,冰冷的神色瞬间就温和了许多。。。 翌日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贯穿整个帝都的陆川河上微波徐徐,比之以往,河水愈发的清澈如镜,两岸繁花盛开,香气弥漫了整个河面。 如此美景,自是让人趋之若鹜。只见河面上形形□□的游船就像点缀在夜空的星星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其中就有一艘不大但是看起来十分典雅的游船,光看这装饰,就可以看出这船上的人必然是文雅之士。 一阵风吹过,轻拂起船上珠帘的一角,一抹圣洁的白色跃然于眼底,视线继续上移,那比两岸的花儿还要娇艳的脸庞,却是桑清漪,只见其唇角含笑,美眸里闪着灵动的光芒,仿佛从云际而来,惊艳到有些虚幻的不真实。 昨日还是冰冷的让人不敢靠近,今日却温和的似柔情春风。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魔力,能让这帝都乃至整个延国的第一美人露出如此迷人的神色。 循着桑清漪的视线看向对面,只见一青衣年轻公子,皮肤白皙,面目清秀,端的是一副文质彬彬的儒雅模样。这便是定国公燕南山的独子燕流笙,世人称将门文弱公子。 燕流笙自小便不喜武而爱文,燕母也觉战场上刀剑无眼,便由了他,看夫人如此,爱妻情切的燕南山也未多加干涉。因而,这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府便出了这么一位书生公子。 燕流笙前些日子出外游历,昨日刚回来,今日便邀了桑清漪一起出来游湖,现在正跟桑清漪讲他这次出去的见闻呢。 桑清漪也一直渴望出外游历,只因为是女子,便失了机会,现在自然听的是津津有味,眼睛里都闪着异于平时的光芒。 一旁的如雨看着现在的桑清漪,不由在心里感叹,果然,小姐还是跟燕少爷在一起的时候最开心了。 突然,船猛地摇晃了一下,如雨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下去,可心里念的却是自家小姐,一抬头,却看见桑清漪依然坐在那儿,只不过整个人靠在了燕流笙的怀里。 “你没事吧清漪”,燕流笙低头温柔的问怀里的人。 桑清漪从他怀里坐直身子,“没事”,白皙的脸却微微有了一丝晕红之色。 燕流笙不由得看呆了,直到外面船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回过神,不由感觉有些尴尬,便借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起身出去了。 燕流笙一出去,便听船夫跟他说刚刚不小心撞上了别的船,还把船给撞翻了,燕流笙往河面上看去,果然见一艘船侧翻在河里,正想着这怎么撞得能把人家的船给撞翻,自己的船却什么事都没有,突然听见船夫说,“把人家的船给撞翻了,人家现在无处可去,小的就想问问公子,可不可以让他们待在船上” “他们人呢” 船夫往船头指了指,燕流笙顺着看了过去,便看到两个年轻公子站在船头,一个剑眉星目,面色冷峻,一个轮廓分明,俊美异常,这便是赫连端砚和离肆两人。 似是察觉到燕流笙的目光一般,赫连端砚突然回过头,微笑着对他点头示意,不知道为什么,燕流笙觉得那抹笑有些不明的意味,来不及细想,便笑着走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燕流笙回来,桑清漪方要叫如雨出去看看,却见帘子被人掀了开来,抬头,笑意不自觉的爬上嘴角,却在看到燕流笙身后的人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脸色也蓦地冷了下来。 “清漪,这是” 燕流笙侧身看着赫连端砚刚要向桑清漪介绍,如雨却突然惊呼出声,“怎么是你!” 燕流笙不解的看向如雨,“如雨,你认识连兄?”,赫连端砚告诉燕流笙她叫连昀彦。 如雨顿时那个咬牙切齿,“何止是认识,不只是我,就连小姐都” “雨儿”,桑清漪突然冷道。 燕流笙看着脸色不佳的桑清漪,又转头看向赫连端砚,却见其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而后笑着对桑清漪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桑清漪眉头皱的紧紧的,抿着嘴没有言语。 燕流笙回过神,“原来连兄和清漪早就认识啊” “不认识”,桑清漪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赫连端砚挑起嘴角,“有过一面之缘,桑姑娘可能不记得在下了” 就这样,桑清漪再一次和赫连端砚面对面,而自打赫连端砚坐下后,她的视线便再也没有落在对面过。 燕流笙也发现了不对劲,从赫连端砚进来之后,桑清漪就再也没有笑过,脸色冷到不行,连话都没说几句。可纵使这样,已经把人给请进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吧。 只是,这赫连端砚从落座后,就一直肆无忌惮的盯着桑清漪看,嘴角还挂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就连燕流笙跟她说话时眼睛都不曾移开过半分,饶是再大度的人,也忍受不了一个男子这么盯着自己喜欢的人看吧,所以,燕流笙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赫连端砚眼角余光瞥见此,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嘴角的笑意反而愈发的邪肆起来,直到桑清漪冷冰冰的眸子对上了她的眼。 赫连端砚心情大好的看着桑清漪的眼眸愈来愈冷,伸手端起面前的茶轻啜了一口,“好茶”,站起身,“时候不早,先告辞了” 说完,笑的不明意味的看了一眼桑清漪,不待燕流笙反应,转身便走。 燕流笙回过神,站起身,“我送送连兄” 赫连端砚停下脚步看着跟上来的燕流笙,“燕兄还是留步” 桑清漪自始至终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赫连端砚看着那清冷的完美侧脸,突然邪魅的扬起嘴角,对燕流笙道 “燕兄,喜欢的,就要抓住,要不然,可就成了别人的” 第四章 回丞相府的一路上,马车里一直都很安静,没有人开口讲话,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燕流笙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脸色不快的桑清漪,心里很是懊悔,后悔自己不该问出那句话,惹得佳人心中不悦,自己心里也很是煎熬。 下午赫连端砚刚离开没多久,燕流笙和桑清漪也停船上岸了,燕流笙原本还想着在帝都最有名的跃升酒楼一起用晚膳,可桑清漪突然说她累了,燕流笙看她一脸疲惫甚是心疼,便立刻送桑清漪回丞相府。 不过燕流笙有些奇怪,这桑清漪下午还好好的,怎得突然就变得如此奇怪。细细一想,发现自从赫连端砚出现之后,桑清漪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直以来,桑清漪在他眼中都是那种娴静淡雅楚楚动人的女子,对人都是温柔有礼和善有加,可今日面对那连兄时却是如此那般,燕流笙还未曾见过桑清漪那样对待过一个人。 燕流笙看着眼睑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桑清漪,莫非二人在这之前有何过结? “漪儿” 燕流笙突然轻轻唤了一声,桑清漪闻声抬起头看着他。 “漪儿,你和连兄是否有何误会?我看你” 燕流笙话刚说到一半,就见一旁的如雨不停地向他使眼色,待他再看桑清漪时,发现她的脸色比方才在船上时还要难看,心中一惊,便住了嘴,而后,马车里的气氛就变得沉默而压抑了起来。 桑清漪虽然一直闭着眼睛坐在那儿,但她并没有睡着,她感觉得到燕流笙一直在看着她,也知道他心中的不解和忧虑,她想告诉他,可是一想到那日的情景,桑清漪便觉气结于心。 好不容易开始渐渐淡忘,没想到那人又突然出现,如此那般对她无礼,临走前居然还说出那样一句话,桑清漪听后,心中恼怒之余,不知道为何,居然隐隐有一些不安。 “漪儿,我想让爹明日向丞相大人提亲……” 离肆看着自从上岸后就不发一言的赫连端砚,脸色变得愈来愈凝重。 一向能很快的捕捉到赫连端砚心思的离肆,这回却是一点也摸不透赫连端砚的心思,这让离肆心中很是挫败。 离肆看得出来,赫连端砚应该是喜欢那桑清漪的,可是既然喜欢,又为何要对那文弱公子说出那样一句话,那不是在提醒他燕流笙要早日把佳人占为己有吗? 离肆微微侧头看着眉头深锁的赫连端砚,难道是他理解错了吗?爷其实根本就不喜欢那桑清漪,可若是这样,那日爷为何要那么帮她,今日又为何要特意去找她? 对于离肆心中之疑惑,赫连端砚压根就没去注意,因为此刻她心里正想着另外一件让她十分不爽的事情。 今日她那般肆无忌惮的盯着桑清漪看,那燕流笙虽心中不悦,却始终不敢有任何动作,若换做是她,早就把那人扔进河里喂鱼了! 在这诺大的帝都城里,未曾见过桑清漪就已觊觎她美貌的人已大有人在,倘若得见真颜,那垂涎之人必是数不胜数。今日他燕流笙连没有任何身份的她都不敢动,将来又如何对抗其他皇亲贵胄对桑清漪的觊觎。 既是两情相悦为何还未成亲,要知道两人早已过了谈婚论嫁之龄,今日她那般提醒那燕流笙,他却露出那般惊讶痴呆的神情,气得赫连端砚当场就想把他揣进河里! 试问,如此这般懦弱无能的将门公子燕流笙,如何能护她桑清漪一世安稳幸福!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昀彦宫门口。 “爷回来了” 玉音从屋内走出来,嘴角挂着一抹清清浅浅的笑。 赫连端砚只微微点了下头,径直走进屋内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玉音把刚沏好的一杯茶放到赫连端砚的手边,赫连端砚顺手揭开杯盖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爷是为何事如此烦心” 玉音细腻中带着一丝清冷的嗓音,让赫连端砚有些发热的脑袋清明了许多,淡淡一笑 “爷想成婚了,却找不到姑娘嫁与我,你说爷能不烦心吗?” 玉音看赫连端砚嘴角那抹戏谑的笑意,知她不想说,便接着她的话回道 “那爷估计这一辈子都少不得烦心了” 赫连端砚反应过来后才发现玉音这是在揶揄她,“玉音,你这么说爷可是会很伤心的”,突然伸手抓住玉音温软的手心,“不然、、、玉音你委屈一下嫁给我可好?”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清澈中透着真挚的黑亮眼眸,轻轻抽出被握住的手 “爷别闹了,方才五爷来过,让爷回来后去乾文殿寻他” “乾文殿?那不是五哥处理朝政的地方” 赫连端砚有些无力的站起身,这五哥还真是的,还真的要她跟着他学看折子。 “离肆,去乾文殿” 从乾清宫里一出来,赫连端砚忍不住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呵呵,砚儿何故叹气” 赫连端砚有些无语的看了赫连端乾一眼,“五哥这是明知故问呢” 让她看了一下午无聊的奏折不说,用个膳都不让她好过,居然把她带到乾清宫跟父皇一起用膳,这也没什么,问题是今天赫连正德一直在考她今天看过的奏折,害她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的。 “父皇既有此安排必有他的道理,这对你日后必是大有裨益的” 赫连端砚有些懒洋洋地道,“日后有五哥护着我,我有何可担心的” “我若在一日,必定护你一日”,赫连端乾转头看着远处,“可倘若我不在了,你就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赫连端砚收起玩笑,变得一脸正经,“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五哥和静妃娘娘!” 赫连端乾回过头,就看到正迎面向他们走来的三皇子赫连端康和七皇子赫连端成。 走在左边的是三皇子赫连端康,脸上的颧骨很是凸出,一对如狼般阴厉的双眼下面长着一个鹰钩鼻,嘴唇偏厚,笑起来给人一种合不拢嘴的感觉。旁边的七皇子赫连端成比他略高半个头的样子,长得瘦骨嶙峋的,神色倨傲,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五弟,十一弟”,赫连端康率先开口。 赫连端砚微微皱起眉头,赫连端乾笑着道 “三哥和七弟这是要去见父皇吗?” 赫连端康点点头,赫连端乾身子稍稍侧向一边 “父皇此刻应该用完膳了,三哥和七弟现在去正好” “五弟和七弟这是刚和父皇用过膳?”,赫连端康突然笑着道。 看赫连端乾点头,赫连端康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七弟,我们该走了” 赫连端成从赫连端砚身旁走过时突然停了下来,阴阳怪气的看着赫连端砚 “十一弟今个儿怎么没去寻那丞相府的千金?莫不是被扫地出门了吧,哈哈” 赫连端成大笑着跟着赫连端康走了,赫连端砚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转身就往前走。 “砚儿莫非看上了那桑清漪” 赫连端砚只是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赫连端乾微微皱起眉头,“可我听说那桑清漪钟情的是定国公的公子燕流笙” “确实如此” “方才听七弟所言,他似乎也对桑清漪有意” “是” 赫连端乾突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的看着赫连端砚。 “砚儿对她可是势在必得?” 翌日,用过早膳之后,赫连端砚就懒洋洋的躺在了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玉音坐在旁边的圆凳上,正捧着一本书安静的读着,温暖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照在两人身上,静谧而美好,让人不忍心打扰。 离肆一进昀彦宫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原本还急匆匆地脚步竟不自觉得慢了下来。此刻院中的两人仿若一对年轻恩爱的夫妇,在悠闲地享受着岁月流淌。 只是可惜,离肆看着那端坐着正认真看书的女子,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对此,离肆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察觉到有人,玉音抬起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离肆,随即转头看向身旁躺椅里闭着眼睛的赫连端砚。 再回头时,离肆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只是刚迈出一步就被叫住了。 “离肆” 离肆看着犹自闭着眼睛假寐的赫连端砚,又看了眼玉音,而后低身在赫连端砚耳旁耳语了一阵,紧接着就见赫连端砚倏地睁开了眼眸。 “父皇现在何处?” 玉音抬头看了眼天色,“此刻应是在乾清宫” 赫连端砚噌的站起身,“离肆,随我去乾清宫”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焦急的身影,心中了然,定是又与她有关吧。 清风吹进窗扉,轻拂起窗边佳人耳旁的几缕发丝,佳人玉指轻抬,轻轻将其别至而后。 合上手中的书页,桑清漪轻轻坐起身,看着窗外明媚的天空,黛眉不自觉地轻轻蹙起,从方才起这右眼一直不停地跳,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就在此时,门嘭的一下被人撞开了,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小姐,不、不好了” 原来是如雨,桑清漪有些无奈,这丫头总是毛毛躁躁的。 “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如雨跑到桑清漪面前,有些气喘吁吁的开口 “宫里来圣旨了,要、要给小姐你赐婚” 赐婚?听到这两个字桑清漪一下就想到了那日燕流笙跟她说的话,莫不是定国公亲自去求皇上给他们赐婚了?想到这儿,桑清漪不觉有些难为情,不过更多的却是开心。 看桑清漪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如雨急了。 “皇上是要把小姐你赐给当今的十一皇子!” 手中的书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第五章 桑清漪只觉眼前一黑,如雨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桑清漪。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看着桑清漪面色惨白,双眸紧闭,如雨的声音不禁夹杂着哭音。 桑清漪幽幽地睁开双眸,只见原本清亮有神的眸眼已然变得没有焦距。 “我爹呢” 如雨两手紧紧扶住桑清漪的右手,“老爷正在前厅接旨呢,估摸着这会儿还在” 桑清漪推开如雨的手,身形不稳的走出房间,直奔前厅而去。 当今丞相桑朝黎,乃延国第一开国功臣桑之寒之孙,敢于直言,乃国之栋梁。 其夫人杨初语乃现任吏部尚书胞妹,贤良淑德,知书达理,二人只育有一女,便是桑清漪。 桑朝黎虽贵为当今丞相,在朝时极具威严,公正严明,让其他朝臣都畏惧三分,但是对桑清漪,俨然是一位慈父。 桑清漪自幼因其美貌与才情招来许多爱慕之人,加之桑家在朝中的地位,觊觎桑清漪的人就更是多了,其中不乏朝中权贵,甚至他国皇亲贵族,但只要桑清漪摇头,桑朝黎便会一一拒之门外。 桑朝黎看着传旨的公公出了府门,威严的眉不禁皱了起来,他心知桑清漪心中早有所属,可是如今圣旨已下,看了眼手中的圣旨,竟是觉得手中有一种灼烧感。 一转身,正好看到正往这边疾步而来的桑清漪,眼中的忧虑更深了。 “爹” 桑朝黎转身在主位上坐下,不待桑清漪开口,便先道 “漪儿都已经知道了?” 桑清漪看着桑朝黎的神情,便已知此事已成定局,父亲虽然疼她,但是作为忠心的臣子,必然不会抗旨。 桑清漪贝齿紧咬着下嘴唇,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十一皇子是何人” 桑朝黎把圣旨放于桌上,看着桑清漪泛白的脸色慢慢道 “他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皇子之一,自幼聪慧机灵,文武兼修,为父也只见过他几次,不过看得出来,是一个正直的人” 桑朝黎看桑清漪没有说话,便又接着道 “此番是十一皇子亲自请皇上赐婚,想必他日后,定然是会好好待你,漪儿,你” 桑朝黎终究不忍继续说下去,最后只是缓缓地叹了口气,他早已料到会如此,当朝丞相和大将军,朝中最大的两方势力,皇上怎会准许两方联姻。 虽说不是漪儿心中之人,但至少这十一皇子品行端正,且不觊觎皇位,将来至少可以保漪儿一世安稳周全。 如雨看着从前厅回来就一直傻坐在那儿的桑清漪,不言不语,急得团团转。 如雨走到门口,叫来一个丫鬟,对她耳语了一阵,就见那丫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如雨看着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也就只有燕少爷才能安慰小姐了。 如雨这边左等右等,终于把那个前去送信的丫鬟给等回来了。 如雨把小丫鬟拉到一边,小声询问道,“如何?燕少爷何时能过府?” 小丫鬟喘着气道,“我、我没有见到燕少爷,将军府里的小厮说,说燕少爷出去了” “什么?出去了?去哪儿了?”,如雨急道。 “他们说不知道,就让我回去,都没让我进府” “真是,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在这时候出去” 如雨把小丫鬟打发走了,而后又转身进了屋里。 此刻,如雨是怨燕流笙的,他明明知道小姐心系于他,而他对小姐也有意,若是他早点来向小姐提亲,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人不在?” 如雨走到桑清漪那儿,还没开口,桑清漪就先开口了。 如雨知道桑清漪已经知道了,便老老实实的回道 “说是不在府里,出去了” 桑清漪没再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并不是人不在府里,而是大将军不让他出门。 桑清漪想燕流笙必然已知此事,而燕南山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妥之事,必是让人看着他,不许他出门。 事实也确是如此。 今日上了早朝以后,燕南山就要求面见皇上,想请皇上给二人赐婚,因得前一晚燕流笙向燕南山说了此事。 岂料,燕南山刚到得上书房门口,还未来得及让门外的太监通报,就见当今的十一皇子从上书房里走了出来。 “微臣见过十一皇子”,燕南山微微拱手行礼。 赫连端砚露出一贯温和有礼的笑容,“大将军免礼”。 “大将军这是要去见父皇?”,赫连端砚有些明知故问。 燕南山回道,“是的,微臣正有事要面见皇上”。 赫连端砚笑,“父皇现下正好有空闲,大将军快快进去吧”。 燕南山也不做多想,向赫连端砚行了礼,便随着太监进了上书房。 赫连端砚看着燕南山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 “快快免礼起身” 赫连正德摆手让燕南山起身,“来呀,赐座”。 “谢皇上” “大将军此番来见朕,所为何事” 燕南山突然起身,重又跪下,“启禀皇上,此番微臣前来,是想恳请皇上为小儿赐婚”。 “噢?流笙这是有意中人了?”,皇上故作惊讶地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有如此福气”。 “微臣恳请皇上为小儿流笙和丞相千金桑清漪赐婚”,说完燕南山郑重地叩首。 “大将军何故行此大礼啊?”,赫连正德走到燕南山面前,欲伸手扶起他。 “朕是很想为流笙赐婚,只是这丞相之女……” 另一边,燕流笙正在大将军府里焦急的等待着,远远地看见大将军府的轿撵,便迫不及待的小跑了过去。 没等小厮掀开轿帘,燕流笙就径直掀了开来,“爹,如何?皇上准了吗?”。 燕南山也未言语,只是朝着府里走,燕流笙急忙跟在身后,“爹,您倒是说啊,皇上”。 燕南山终于停下脚步,转过头,面色深沉的看着燕流笙。 “笙儿,你……” “不行,我要去面见皇上!” 燕流笙一脸愤怒,气势汹汹的就往府外冲。 “来人,给我拦住公子!” 燕南山威严的喊了一声,迅速出现两名府兵挡住了燕流笙的去路。 “让开!” 燕流笙怒,奈何面前的人一脸铁面无私的神情,根本不听从他的话。 “爹!” 无奈,燕流笙只有不满的看向燕南山,燕南山别过头 “把公子送回房,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公子踏出房门半步!”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若是饿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 看着从前厅回来就一直呆坐在这儿,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的桑清漪,如雨急得忍不住掉下泪了。 “小姐,你一定要保重身子,夫人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杨初语得知此事后,先安慰了一番桑清漪,而后便匆忙地离了丞相府。 桑清漪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如雨几乎是喜极而泣的叫了一声 “夫人,夫人您可回来了” 桑清漪缓缓地回过头,在看到突然出现的杨初语时,猛地一下站起身 “娘” 这一声娘,叫的杨初语却是心疼至极,几步上前轻轻地把桑清漪抱在了怀里。 “漪儿,娘对不住你” 杨初语先是去了大将军府,而后又去了尚书府,听到的答复皆是,事已成定局,无力回天。 听得此言,桑清漪的心猛地一沉,一颗眼泪蓦地从眼角滑落。 杨初语抬手轻轻地抹去桑清漪脸上的泪水,自己却没忍住掉下泪来。 “漪儿,你和笙儿走吧,离开这里” 桑清漪蓦地睁大了双眸,“那您和喋喋怎么办?”。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赶紧收拾东西,娘已经和笙儿说好了,今日酉时他会在西直门等你” “不可以,我若走了,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您和爹爹就” “……” 不论杨初语怎么劝,桑清漪就是不肯答应。 杨初语无奈,便没有再劝说,桑清漪说有些累了,杨初语就让她上床躺一会儿,一直看着桑清漪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杨初语轻轻地走出房间,吩咐如雨照看好桑清漪,而后便离开了。 杨初语刚离开,桑清漪就睁开了双眼,吓了如雨一跳。 “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桑清漪径直坐起身,“雨儿,随我进宫”。 马车在皇宫大门口停了下来,如雨小心的扶着桑清漪下了马车。 看着守在宫城门口的侍卫,如雨有些担心的看着桑清漪 “小姐,没有召见,也没有令牌,我们要怎么进去” 桑清漪却像没听见似得,径直向着宫门口走了过去,果然被侍卫拦了下来。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皇城!” 如雨看着侍卫凶神恶煞的模样,连忙紧紧地拉住了桑清漪的手腕。 “小姐,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桑清漪却宛若未闻,“我要见你们的十一皇子”,话未落便要往前走。 “巍巍皇城,岂能容你随意闯入!” 眼看着侍卫刀剑出鞘,在阳光下寒光毕现,一名小太监突然出现了。 桑清漪和如雨跟在那个小太监身后,绕过许多宫殿,走过不少长廊,如此兜兜转转。 桑清漪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如雨心里却有些不安,因为不知这小太监究竟是谁,虽说刚刚他说了要带她们去见十一皇子。 终于,那个小太监领着桑清漪走近了一座宫殿,桑清漪瞥了一眼,“昀彦宫”。 小太监径直领着两人穿过主殿,而后在后院的拱门前停了下来。 “殿下就在里面” 桑清漪瞥了他一眼,莲步轻移走了进去,原是后花园。 “桑小姐,在下恭候多时了” 略显熟悉的声音传来,桑清漪一转头,就见不远处纯白的木兰花下白衣翩翩的身影,正慢慢地转过身来…… 第六章 “淫贼!” 在看清赫连端砚的正脸那一刻,如雨禁不住惊叫出声。 桑清漪的眸中先是震惊之色,而后迅速变得一片冰冷。 在那一刻,桑清漪终于明白,为何素未谋面的当今十一皇子执意要娶她为妻!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顷刻之间神色变幻,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啪的一声收起手中的折扇,而后拱手向桑清漪行了一礼 “桑姑娘有礼,在下赫连端砚”,话落,赫连端砚直起身,“想必桑姑娘已知在下身份,先前情势所迫,并非在下有意隐瞒身份,还望桑姑娘见谅”。 看着赫连端砚在这儿装模作样,如雨忍不住骂道,“无耻!虚伪!”。 赫连端砚却是不怒反笑,两眼肆无忌惮的盯着桑清漪清冷却绝美的脸庞,看着桑清漪眸中浮现出厌恶之色。 “你究竟想要如何?” 桑清漪眼中寒光一闪,冷冰冰的吐出这么一句话,却连看都没看赫连端砚一眼。 赫连端砚刷地一声打开折扇,笑得有些无辜的盯着她 “现下可是姑娘你来寻我,却反问我想要如何?” 对于赫连端砚的故意装傻,桑清漪柳眉微蹙,面露不悦 “你知我所说是圣上赐婚一事” 赫连端砚转身在椅子上坐下,而后用手中的折扇指了一下另一边的椅子。 “桑姑娘请” 桑清漪却宛若未闻,依然站在原地而无动于衷。 赫连端砚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有些慵懒地抬头,“上茶”。 话音未落,就见玉音手托茶盏从屋里款步而出,头戴碧绿玉簪,身穿淡雅的翠绿色裙衫。 “爷,请喝茶” 赫连端砚先是瞥了一眼站着的桑姑娘,而后笑着看向温雅的玉音 “玉音,你觉得本王的这位王妃如何?” 玉音看着桑清漪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清浅一笑 “桑姑娘温婉秀丽,才情斐然” 话落,玉音转而看向了赫连端砚,“爷,玉音先退下了”。 赫连端砚提起茶盏往杯中倒上茶,“这是桑姑娘最喜欢的云鼎”。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在那儿悠闲的品茶,终是忍不住再次开口 “你究竟意欲为何” 赫连端砚闭着眼睛闻了一下杯中散发出的清香味,而后轻抿了一口,脸上随即浮现格外享受的表情。 赫连端砚微一抬眼,嘴角露出一抹在桑清漪看来是不怀好意的轻笑。 “莫非桑姑娘不明?还是故意装作不知” 桑清漪目光清寒的盯着赫连端砚,“你我素无交集,我怎知你要作何”。 赫连端砚随手放下了茶杯,而后起身,“桑姑娘此言差矣,今日之前,你我可是已有两面之缘,莫非姑娘这么快就忘记在下了?”。 桑清漪想到当日在大街上的场景,贝齿不由咬住了红润的下唇,莫非是因她的那一巴掌,可那是眼前人轻薄在先,她方无礼在后。 “作为男子,该是谦谦君子,胸怀大度” 此言一出,赫连端砚忍不住笑了起来,“桑姑娘所言甚是,在下也有遵桑姑娘之意,并未因当日街上之事耿耿于怀”。 “那你为何” 话刚出口,桑清漪却赫然发现赫连端砚不知何时站的离她如此之近,倏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随即出现愠怒之色。 赫连端砚倒是镇定的很,“桑姑娘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看着桑清漪不悦的撇开眼,赫连端砚的笑容反而深了许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呸,你这个死淫贼,居然有脸称自己是君子!”,如雨听不下去了,张口反驳道。 “我是绝对不会下嫁与你”,桑清漪眼神坚定,口气坚决。 赫连端砚只是看着她笑,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知桑姑娘不会情愿下嫁与我” 看桑清漪想开口,赫连端砚却没打算让她有说话的机会。 “我知你心中之人乃那将门文弱公子燕流笙” 桑清漪并未开口,但是也并未否认。 “但很遗憾”,赫连端砚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你们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 桑清漪气极,却还是忍住了,没有让怒气冲破了自己的理智。 “我纵然是死,也绝不会与你成亲!” 话落,桑清漪转身就往前厅走,却一个不留神和来人撞到了一起。 “哎呦”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赫连璇玑抬起头,这才看清眼前的人,蓝衣水袖,容颜倾城,却透着一股摄人的寒意。 “你是何人?” “大胆,冲撞了公主还不赶紧跪下请罪!” 桑清漪看着眼前秀丽灵动、唇红齿白的女子,也许称作孩子会更适合些,微微作揖。 “见过公主” 话落,桑清漪便要绕过赫连璇玑离开,赫连璇玑这下着急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 “大胆,公主问你话呢,还不速速答来”,赫连璇玑身边的小宫女颖儿斥道。 赫连璇玑不满地瞪了颖儿一眼,“颖儿,你别说话!”。 就在这时,赫连端砚走了过来,“小丫头,她是你的十一嫂,喜欢吗?”。 赫连璇玑先是看着赫连端砚愣了一会儿,而后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就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桑清漪来。 “也就只有你才配得上我十一哥” 赫连璇玑没有注意到她说这话时桑清漪蹙起了眉头,“我是不会嫁与她的!”。 赫连璇玑不满的嘟起嘴,“为何?我十一哥哪里不好了?!”。 赫连端砚走过去摸了摸赫连璇玑的头,“放心,十一哥一定会让她做你的嫂嫂”。 看着赫连端砚格外笃定的眼神,桑清漪心里是又气又急又害怕,抬脚就要离去。 “桑姑娘要走?” 赫连端砚有些明知故问,桑清漪并未理她,却不料赫连端砚突然道 “在下是觉得,待会儿桑姑娘定然还会回来,所以还不如不走好” 桑清漪走得坚决,不曾回头,赫连端砚看着她的背影,眸中笑意深深。 “真是气死人了!居然是那个淫贼!”,如雨愤愤道,“难怪当日会如此放肆!再看看她刚才的样子,简直是太嚣张了!仗着自己是皇子,如此欺负人……”。 如雨一直在旁边说,却发现桑清漪自始至终一点反应也没有,转头一看,却见桑清漪面色泛白,眼神黯淡,俨然一副心死的模样。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可不要吓我啊” 如雨急得都快哭了,可桑清漪却宛若未闻,就那么一直往前走着。 原本桑清漪还以为也许自己能够说动十一皇子取消婚约,虽然心知圣旨已下已是回天乏术,但心里至少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可当她看清当今的十一皇子竟是当日大街上轻薄自己的无耻之徒,桑清漪的心瞬间就绝望了。 就这么行尸走肉的走到皇宫大门前,却突然听到分外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桑清漪有些怔怔地抬头望去,却惊见两个侍卫正押着燕流笙要进宫。 “放开我!我要见你们的十一皇子!” 燕流笙挣扎之际也恰好看到了就站在不远处的桑清漪。 “漪儿?漪儿!” 赫连端砚让玉音把赫连璇玑带到静怡宫怡妃娘娘那儿,而后折身在后花园的椅子上复又坐了下来,刚端起桌上的茶杯,离肆突然出现了。 “爷,人已带到” “你们放开我!” 这一次侍卫终于放开了,燕流笙随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一抬头却见面前坐着一位白衣公子,此刻正低头饮茶。 下一秒,赫连端砚慢慢地抬起了头。 “连兄?!”,燕流笙显得很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赫连端砚轻笑一声,“燕兄今日不是来寻当今的十一皇子吗?”。 燕流笙有些意外眼前人会知道,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是” 赫连端砚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面对着燕流笙。 “我就是你要寻的十一皇子,赫连端砚” “你” 燕流笙眼中先是震惊、难以置信而后是难堪、愤怒和不安。 “居然是你!” 看到燕流笙这样的反应,赫连端砚似乎是很满意。 “就是我,才一日未见,燕兄怎变得如此模样” “我为何会如此,难道你会不知?”,燕流笙冷笑一声,“奉劝你一句,趁早对漪儿死了这份心,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赫连端砚很无所谓的挑了挑眉,“那又如何?”。 燕流笙怎么也没料到赫连端砚会如此回答,“难道你想看着她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吗?你这样跟那些强取豪夺之徒有何分别!是男儿,就该以男儿的方式去争取!”。 赫连端砚看他那架势是要动手,轻笑一声,“好,就按你说的办”。 燕流笙虽身在将门,但不过是一介书生,一拳打过去,赫连端砚不紧不慢的侧过身子,而后伸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然后就听见一声闷响。 燕流笙迅速爬起身,又扑向了赫连端砚,赫连端砚轻松闪过,而后在他的背上一击,燕流笙一次趴在了地上。 “本王早就提醒过你,若是喜欢就要行动,否则就会成为别人的!” 燕流笙当真是被摔疼了,费力的支起上半身瞪着赫连端砚。 “你不过是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 赫连端砚理了下胸口的衣襟,“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一抬眼就瞥见正从前厅急匆匆赶来的桑清漪,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离肆” 桑清漪刚到得后花园,就见燕流笙被离肆拳打脚踢躺在了地上。 “住手!” 离肆非但未住手,反倒下手更快更狠了,燕流笙也是骨头硬,硬是一声都没哼。 桑清漪看着燕流笙满脸是伤,眸中尽是心疼之色,上前就要护住燕流笙,却被离肆抢先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 桑清漪过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离肆对燕流笙拳打脚踢。 “让他住手!” 桑清漪走到赫连端砚面前,冷冷地对她道。 不料赫连端砚对她笑了笑,“我说过,你一定会再回来的”。 对赫连端砚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桑清漪心中愤懑,却又奈何不得。 “堂堂皇子,竟然纵容属下伤人,我定要禀明圣上” 桑清漪转身欲走,却听身后赫连端砚不紧不慢的开口 “当众辱骂皇子,按律该当何罪,我想父皇应该比我更清楚” 桑清漪蓦地停下脚步,而后转过身,看着赫连端砚一字一顿的道 “你究竟想要如何” 赫连端砚看了一眼地上的燕流笙,“我要你亲口告诉他”,而后直视着桑清漪的双眸 “你要做我的王妃” 第七章 “不要,漪儿不要”,燕流笙断断续续的喊道。 桑清漪贝齿紧咬住下嘴唇,看着燕流笙死命撑着就是不肯低头,内心各种情绪交织,直到燕流笙突然闷哼了一声。 桑清漪蓦地转过头盯着赫连端砚,下嘴唇已经被咬得呈泛白之色。 看着赫连端砚嘴角刺眼的残忍笑容,桑清漪清亮的双眸不禁染上了些微湿意。 “我要做你的王妃!” 桑清漪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每一个字背后仿佛都隐忍了万千的情绪。 “让他住手” 赫连端砚笑得邪肆,却并没有开口,而是向桑清漪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我的王妃” 桑清漪看着面前的这只手,痛苦的闭上了双眸,而后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了赫连端砚的手心,下一刻感觉到手被握紧,而后就听到赫连端砚的声音 “离肆” 桑清漪看着燕流笙被两个侍卫架了出去,抬脚就要跟过去,却发现动弹不得,回头瞪着赫连端砚,“放手!”。 赫连端砚却宛若未闻,一直笑着看着燕流笙被架了出去,丝毫没有松手之意,一直到不见燕流笙的踪影。 “放手!”,桑清漪冷声道。 这一次赫连端砚倒是爽快,一下就松手了。 桑清漪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离肆又一次拦住了去路。 桑清漪皱起眉头,一脸不悦的盯着赫连端砚。 “你这是何意” 赫连端砚看着自己的右手,嘴角浮起一股莫名的笑意。 “本王的王妃,还有将军府的公子,若是一同出现,那如何说的清楚” “儿臣拜见母妃”,赫连端砚拱手向怡妃行礼。 坐在榻前的怡妃连忙起身走到了赫连端砚面前,“方才听璇玑说,你要成婚了?”。 赫连端砚笑着点点头,“是的母妃,事先未向您禀明,还望母妃不要责怪儿臣”。 “怎得如此突然?”,怡妃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忘记你”。 “儿臣没忘”,赫连端砚把怡妃扶回到榻前坐下,“儿臣心里有数,母妃无须担心”。 怡妃两手握住赫连端砚的手,“我怎能不担心,若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不会的”,赫连端砚柔声安慰道,“母妃您信儿臣”。 怡妃忍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此事都怪我,要不是”。 “母妃”,赫连端砚认真道,“儿臣已经说过,此事不怪母妃,儿臣反倒要感谢母妃”。 看着赫连端砚如此的懂事,怡妃忍不住微微湿了眼眶。 “那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姑娘,方才璇玑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赫连端砚笑了笑,“是丞相府的千金,桑清漪”。 “丞相千金?”,怡妃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静妃好像曾经跟我提起过她,不是说她和那将军府的公子”。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赫连端砚淡淡道,“父皇今日已经下旨,把她赐给儿臣了”。 翌日 早朝过后,赫连端砚就被宣德帝赫连正德叫到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 赫连正德已经换下了朝服,而后转身在榻前坐了下来。 “听说昨日镇国公府的公子大闹你的昀彦宫?” 赫连端砚看不出赫连正德在想什么,微微一思忖,回道 “并非如此,只是与儿臣发生了一点误会而已” “是吗?” 赫连端砚听不出赫连正德话里的波澜。 “是” “那便好” 可赫连端砚丝毫听不出这意思,紧接着赫连正德又道 “若传言非虚,定不可轻饶” 赫连端砚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认真的听着。 “你昨日是没睡好吗?早朝时朕看你一脸的倦意” “昨夜确实睡得晚了些,儿臣日后定当注意” “嗯”,赫连正德缓缓道,“以后要学着收收自己的性子,你现在可不比从前”。 在赐婚圣旨下达之时,宣德帝又下了一道圣旨,赐封赫连端砚为端王,还在宫外赐了府邸,大婚之后就可自立门户。 当然,这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便是赫连端砚从此以后必须每日上早朝,而后还需逐渐参与处理朝政。 对此,赫连端砚早已料到,只是这心理准备却依旧没有做好。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对了” 赫连端砚连忙折了回来,就听赫连正德继续道 “你既是娶了这丞相千金,她便是你的王妃了,一言一行都得遵皇家的规矩,切不可有损皇家颜面,你可明白?” 赫连端砚刚走出御书房,还未来得及叹口气,就见站在不远处的赫连端乾。 “五哥,你怎么在这儿,是要去找父皇吗?父皇现下正好得空,你” “我是来找你的”,赫连端乾直截了当的道,“今日早朝之时父皇所说可都是真的?”。 今日早朝之时,宣德帝又令人当众宣读了赐婚圣旨,赫连端乾这才知晓。 赫连端砚笑,“圣旨已下,五哥还怀疑有假不成?”。 赫连端乾俊眉微皱,确实如此,他也知道自己这是多此一问。 看赫连端乾不说话,赫连端砚又道 “因为昨日太过匆忙,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五哥,本打算上早朝前告诉你的,可今日我起得有点晚了,所以没来得及,还望五哥莫要生气” 赫连端乾严肃的看着赫连端砚,“你做事向来不会如此草率,此番却这般突然,难道你真的如此的钟情于那丞相府的千金吗?”。 赫连端砚也很认真的回道,“是,我对她势在必得”。 “难道你不知她心系之人是那燕流笙吗?”,赫连端乾显得有些激动。 赫连端砚淡淡一笑,“我知道”。 “那你” “呦,这不是五哥和十一弟吗?” 这烦人的声音,赫连端砚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七弟怎么在此?”,赫连端砚开口道。 赫连端成却两眼盯着赫连端砚,回道,“恰好路过,见五哥和十一弟在此便过来瞧瞧”。 “看来七哥近日难得清闲啊,不知府中的各位嫂嫂近来如何?”,赫连端砚笑眯眯的道。 赫连端成诡异的笑了笑,“那自是比不过十一弟宫中热闹,听说昨日弟妹带着她的老相好去见你了?十一弟真是好大的气度啊,七哥当真是佩服之至”。 赫连端砚也笑了,“跟七哥比起来,弟弟甘拜下风,若不是七哥相让,弟弟恐怕就娶不上这王妃了,弟弟还没谢过七哥呢!”。 此话一出,赫连端成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赫连端砚这一番话一下刺到了他的两个痛处。一是赫连端成年长于赫连端砚,且早已娶妻生子,却至今未被封王,还只是个皇子;二是这桑清漪本该是他赫连端成的,因为昨日他就去请旨赐婚了,却不料到得御书房门口却被守门的太监告知,赫连端砚已经先一步面见皇上了。 “那十一弟可要好生守着你的那位美颜王妃!” 赫连端砚撂下这么一句,就笑得一脸不还好意的走了。 在宫里用过午膳后,赫连端砚便领着离肆去了宫外的新府邸,因为现下正在装饰布置,赫连端砚就过来瞧瞧。 闲来无事,加之今日起得早,有些困意,便索性让离肆下人弄了张躺椅,直接在院里躺了下来,晒着暖暖的太阳,格外惬意。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离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爷,爷” 赫连端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何事”。 “方才桑小姐派人送了一封书信到镇国公府,那燕流笙看了之后闹着要出府……” “王爷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赎罪” 桑朝黎一边说一边就要跪下,赫连端砚转过身连忙过去扶住了他。 “丞相大人不必如此多礼,说起来本王还得叫您一声岳父大人” “微臣不敢,王爷请” 到得前厅,桑朝黎对赫连端砚道 “王爷请上座” “不必了,丞相大人”,赫连端砚啪的一声收起手中的折扇,“敢问令千金现在何处”。 桑朝黎微微一愣,回道,“小女此刻应在房中”。 “那本王可否去看看?”,赫连端砚看着桑朝黎。 “那烦请王爷稍候片刻,我这就命人叫小女出来” 桑朝黎说着就要让一旁伺候的丫鬟过来,不料赫连端砚却道 “不必了,本王亲自过去看她” “这” 桑朝黎面现难色,这女儿家的闺房岂是能容男子随意进去的,纵然是已有婚约,未行大婚之礼前也是不可的。 这些赫连端砚都知道,只是,“本王不会连见自己的王妃一面都不可吧?”。 桑朝黎听出赫连端砚话中之意,却仍然直言不讳道 “此举怕是于礼不合,还请王爷见谅” “小姐呢” 桑朝黎突然出现,吓了如雨一跳。 如雨连忙站直身,“小姐在屋里歇息呢”,一抬头,却看见桑朝黎身后的赫连端砚,“淫”。 话刚出口,却见赫连端砚看了眼跟前的桑朝黎,如雨只得噎了回去。 桑朝黎走过去伸手就要推开房门,却被赫连端砚制止住了。 “丞相大人,就交给本王吧” 而后不待桑朝黎反应,就推开门走了进去,桑朝黎还未来得及往里看一眼,身边的离肆就把房门重又关上了。 “你为何会在此!” 桑清漪看着突然出现的赫连端砚,手中的匕首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 赫连端砚看了眼已出鞘的锋利匕首,轻笑道 “本王来看看自己的王妃而已,王妃这是要练习防身之术吗?让本王来教你吧!” 眼看着赫连端砚走过来,桑清漪飞快的拿起匕首抵在了雪白的脖间。 “你别过来!” 赫连端砚依言停下脚步,“王妃这是要作何?”。 桑清漪一脸决绝的看着赫连端砚,“我说过,我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话音未落,桑清漪手中的匕首便要划过脖间,却听赫连端砚突然道 “你若死了,我便让整个丞相府的人给你殉葬!” “你!” 桑清漪死死的瞪着赫连端砚,那眼神似乎要把她千刀万剐,不过这匕首却终究没有划下去。 只是下一秒,“那我就先杀了你!”。 赫连端砚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这么让桑清漪把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间。 感觉到脖间微微刺痛的感觉,赫连端砚反而笑了 “我若死了,就让整个丞相府的人给我陪葬!” 第八章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了开来。 桑朝黎回过头,杨初语已然走到了门前。 看着从里面走出来,嘴角带着一丝诡异弧度的赫连端砚,杨初语眸中闪过一丝不安,面色却依然镇定如常。 “见过王爷” 赫连端砚看着眼前落落大方的女子,终于明白桑清漪为何能出落得如此出挑了。 “夫人不必多礼” 杨初语也未再言它,福了一礼后便与赫连端砚擦身而过,快步走进了房中。 桑朝黎见此,连忙上前道 “还望王爷莫要见怪” 赫连端砚微微抬头,轻笑,“夫人爱女心切,乃是人之常情,丞相大人不必如此”。 桑朝黎刚要谢过,一抬眼,却赫然瞥见赫连端砚脖间那一道殷红的丝线。 “王爷,你” 似乎只是一刹那,桑朝黎便明白了其中原委,嘭的一声就跪倒在了赫连端砚面前。 “老臣罪该万死!” 赫连端砚接过离肆递过来的方巾,随意的擦了擦脖间的血迹,而后伸手扶起了桑朝黎。 “只是皮外伤而已” 桑朝黎虽起身,却一直弓着身,“老臣这就让人请大夫过来”。 “不必了,丞相大人,小伤不碍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如此,桑朝黎只得作罢。 赫连端砚也并未打算在丞相府多作逗留,桑朝黎就一直把她送到了大门口。 赫连端砚看着家丁牵过来的马匹,突然转头看着身旁的桑朝黎。 “还请丞相大人务必要好生照看令千金” “谢王爷关心” 赫连端砚突然抬起手抚着脖间的伤口,轻笑着道 “行将大婚,小姐对二老心有不舍,伤心难过也是自然,可若是伤心过度,致使大婚延误,那时父皇会如何,丞相大人想必比本王更清楚吧” 桑朝黎看着赫连端砚上了马,而后挥鞭扬长而去,眸中的忧虑更甚。 看来,当今的十一皇子,如今的端王爷,也非等闲之辈。 离了丞相府没多远,赫连端砚便让马慢了下来。 离肆看着赫连端砚脖间的那一道细痕,剑气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离肆,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离肆撇开眼,“爷,您还是赶紧回宫,让玉音给您瞧瞧吧”。 赫连端砚侧头看了他一眼,“莫非你以为我刚才只是在糊弄那桑朝黎?”。 离肆抿着嘴,“爷乃千金之躯,万不可冒险”。 话落,却一直未听见回应,离肆抬头,就见赫连端砚正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离肆” “在” 赫连端砚嘴角的弧度不禁又大了一些,“玉音那么温婉,你为何如此惧怕于她?”。 冷不丁被猜中了心思,离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此,赫连端砚笑着又道,“你放心,若是玉音责怪,我来替你挡着”。 听着赫连端砚的笑声,离肆才惊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离肆只是担心爷的身体,并无其他” “不必解释” 赫连端砚终是没有听离肆的劝阻,没有即刻回宫,反而又来到了定国公府。 因为赫连端砚向来行事低调,就连在朝臣面前都甚少露面,以致不少朝臣都不认得他,更何况是朝臣家中的家丁和护卫。 因而,赫连端砚再一次被挡在了门外,不过,赫连端砚也不生气,只是命护卫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就见定国公燕南山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王爷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燕南山作势就要跪下,赫连端砚抢先一步伸手扶住了他。 “定国公不必多礼” 到得前厅,这边刚坐下,赫连端砚就突然问起了燕流笙。 “怎得不见令公子” 燕南山突然就跪了下来,“小儿昨日冲撞了王爷,本该亲自到王府请罪!”。 赫连端砚温温一笑,“无妨”,而后伸手扶起了燕南山。 “小儿现下正卧床养伤,不能来拜见王爷,还请王爷莫怪” 赫连端砚笑着端起手边的茶盏,“那不知公子伤得如何?”。 “多谢王爷关心,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赫连端砚掀开杯盖,轻抿了一口,“当真是好茶”。 赫连端砚抬头看向燕南山,“本王此次前来是想探望一下令公子的伤势”。 “多谢王爷挂念”,燕南山拱手谢过,“大夫已经诊治过,小儿并无大碍”。 赫连端砚听出燕南山话中之意,是不便让她去见燕流笙。 “令公子的伤势多少与本王有关,还请定国公为本王引路” 燕南山和赫连端砚刚到得后院,就听见燕流笙的吵闹声从房中传出。 “孩儿此生非漪儿不娶,若不能如愿,孩儿便终生不娶!” “他便是仗势欺人,漪儿也绝不会依他!” “……” 燕南山闻言即刻跪倒在了赫连端砚面前,“微臣教子无方,还请王爷恕罪”。 赫连端砚却未言它,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伸手便推开了房门。 听到声响,坐在床边的定国公夫人柳忆玫回过头,看着突然出现的赫连端砚,站起身 “不知” 话刚出口,就听到燕流笙拔高了声音愤然道 “是你!” 柳忆玫一看燕流笙的反应,心中已然猜到来者是何人,随即跪下行礼。 “见过王爷” “夫人不必多礼”,赫连端砚抬手示意柳忆玫不用下跪行礼。 “笙儿,快给王爷行礼” 燕流笙动也不动,眼神狠厉,恨不得此刻就拿刀架在赫连端砚的脖子上。 “笙儿!” 柳忆玫眼神微变,燕流笙见此,纵然是心中怨愤也开始奋力的想要撑起上身。 赫连端砚嘴角带着一抹略显刺眼的笑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燕流笙的挣扎。 在燕流笙在柳忆玫的帮助下终于费力的坐起身时,赫连端砚终于开口了 “燕兄有伤在身,就不必行礼了” “谢王爷”,柳忆玫道,而后又看了眼燕流笙,燕流笙银牙紧咬,“谢王爷”。 赫连端砚看着似乎心情很好,突然转头看向了柳忆玫 “夫人,本王可以单独和令公子说几句话吗?” 柳忆玫看着眼前眉梢飞扬的少年,而后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燕流笙,心中虽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起身站到了一边。 “王爷请便” 约莫过了一刻钟,赫连端砚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燕南山和柳忆玫守在门外,看着嘴角含笑的赫连端砚,心中却是七上八下。 突然,燕南山和柳忆玫又跪了下来。 “小儿莽撞无礼,冒犯了王爷,微臣愿代小儿领罪” 赫连端砚稍稍俯下身,右手似有似无的扶着燕南山的左胳膊。 “定国公乃国之栋梁朝之良将,父皇都如此倚重于您,本王又岂敢造次” 此言一出,燕南山不禁神色微变,“微臣惶恐”。 见燕南山和柳忆玫不愿起身,赫连端砚便也不再阻拦,直起身,缓缓道 “令公子的伤需要好生静养,依本王看,往后的这一个月还是不宜出门为好,不知定国公以为如何?” 众所周知,当今端王爷和丞相府千金的大婚之期就在本月末,赫连端砚此言何意,燕南山自是明白。 “王爷所言甚是,微臣定当好生管教小儿!” 从定国公府出来以后,赫连端砚便未再言语,只是沿着大街漫无目的的走着。 离肆小心的跟在身后,因为不明白赫连端砚心中所思所想,便也不敢多言。 突然,赫连端砚停了下来,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日两人初遇之地。 当日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却又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突如其来的相遇,意料之外的纠缠,赫连端砚突然有一丝迷惘,不知日后的一切是否皆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离肆,去琴音阁” 进了琴音阁,而后轻车熟路的上了三楼。 一路上畅行无阻,偶尔碰见一两个丽质佳人,颔首微笑,温文有礼。 到得三楼最右边的屋子,连门也未敲,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而离肆很自然的守在了门外。 赫连端砚一进屋,却未见人影,直到一阵水声传入耳中,赫连端砚微一抬头,就见屏风上隐约透出的倩影。 赫连端砚微微一笑,转身走到了整齐的床边,而后躺了上去。 不知不觉间,竟觉得眼皮有些重,而后缓缓地合上了双眼,直到一阵扑鼻的清香袭来。 赫连端砚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一副美人出浴来的旖旎美景。 “醒了” 眼前的女子,眉梢沾染湿意,眸中透着媚意,嘴角勾着笑意,一抬首一低眉,尽是撩人。 “此时沐浴,意欲何为” 女子微微俯下身,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赫连端砚的双眸。 “你欲如何,我便可如何” 赫连端砚轻轻一笑,坐起身,“蝶舞不知我欲如何?”。 蝶舞只着白色中衣走过去,挨着赫连端砚坐了下来。 “大婚在即,美人在怀,何故心烦” 赫连端砚侧头看着蝶舞,眉梢轻挑 “美人心有所属,蝶舞岂会不知?” 蝶舞紧紧的凝视着赫连端砚的双眸,而后伸手拉开了腰间的系带。 “你既早已知晓,为何誓要娶她,莫非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赫连端砚看着蝶舞敞开的衣襟下隐约透出的旖旎,身体略往后仰,抬眼 “你知我非英雄,蝶舞又是为何心情不佳?” 蝶舞并未回答,只是身子慢慢前倾,直到赫连端砚重又躺到了床上。 赫连端砚看着蝶舞一抬手,露出了雪白的香肩,还有薄荷绿的肚兜。 蝶舞俯身贴在了赫连端砚的身上,赫连端砚瞥见肚兜上的鸳鸯戏水。 第九章 刚下早朝,赫连端砚便连忙赶上了正欲出大殿的赫连端乾。 “五哥,五哥” 赫连端乾闻声回头,赫连端砚恰好在他跟前停下。 “五哥如此匆忙,这是要上哪儿啊?” 赫连端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已下早朝,不走要留?”。 赫连端砚有些无语,“这话没法继续了”。 “十一弟是有何事?”,赫连端乾问。 赫连端砚抬头,笑,“并无他事,只是想问问五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母妃宫里用早膳”。 赫连端乾看了她一眼,“还是你自己去吧,母妃昨日也嘱我今日过去用早膳”。 “再过些时日砚儿就要大婚了,这段时间你多帮衬着点”,静妃叮嘱道。 赫连端乾也未多言,只是点了下头。 “近来看你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赫连端乾淡淡回道。 静妃看着他,“砚儿如今也封王了,外面定然是各种闲言碎语,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你要信任砚儿,一定要保护好她”。 赫连端乾抬头看着静妃,“母妃跟儿臣说过,儿臣从不敢忘”。 静妃突然叹了一口气,“你也不要怪母妃偏心,母妃和你能活到现在,多亏了怡妃娘娘。更何况,生在皇家,人情淡薄,你和砚儿若不能齐心,日后何以在皇室争斗中生存下来”。 赫连端乾静静的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赫连端乾突然开口道,“儿臣会不惜一切代价护十一弟周全”。 赫连端砚到了静怡宫,见怡妃似乎正在那儿出神,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自打赐婚圣旨下,怡妃便一直心事重重,赫连端砚知她心中所虑,虽多番劝解,仍无多大成效。 “母妃” 赫连端砚轻轻唤了一声,怡妃回过神,见是赫连端砚,脸上随即浮现出笑容。 “过来了” “今日早膳都有什么” 赫连端砚像只馋猫一样看着怡妃,怡妃看着笑得温和。 “都是你爱吃的,水晶饺,莲蓉糕,薏米粥” “慢点吃,当心别噎着” 赫连端砚抬头,“母妃您也吃”。 其实,赫连端砚并没什么胃口,之所以吃得有些着急,只是想转移怡妃的心思而已。 “砚儿,我想见见那个桑清漪”,怡妃突然道。 赫连端砚蓦的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怡妃,“母妃怎得突然想见她?”。 怡妃温温一笑,“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这做母妃的还没见过呢”。 赫连端砚笑,“儿臣不日便会娶她进门,到时母妃便可以见到了”。 怡妃看着她,“砚儿是担心母妃会为难于她?”。 “怎么会”,赫连端砚连忙否认,“儿臣只是担心会惹母妃不高兴”。 “丞相千金可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礼”,怡妃看着赫连端砚,“你就放心吧,而且,你皇祖母也想见见”。 玉音看着自打静怡宫回来就一直站在庭院里的赫连端砚,缓缓走了过去。 “爷不必如此担忧”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赫连端砚幽幽的声音,“玉音,我做错了吗?”。 玉音微微侧头,看着赫连端砚俊美的侧脸。 “随心而为,无谓对错,这是爷曾经说过的” 赫连端砚看了她一眼,“玉音有话要问”。 迟疑了一下,玉音还是开口了,“玉音看得出来,爷爱桑小姐,爷想护着她,爷不怕她恨你,只怕她以后不能幸福”。 赫连端砚没有让人去丞相府宣皇太后懿旨,而是亲自去到了丞相府接桑清漪。 杨初语进了桑清漪的闺房,赫连端砚则在门外等着。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桑清漪才从房里出来。 赫连端砚抬头,恰好与桑清漪四目相对,一个眼中含笑,一个眸若死水。 杨初语一直牵着桑清漪冰凉的手,把她送进了轿子里。 赫连端砚随即跃上马背,往皇城大门而去。 “孙儿拜见皇祖母,皇祖母千岁” 赫连端砚刚欲跪下,皇太后便先道 “在皇祖母面前就不要多礼了” “孙儿谢过皇祖母” 赫连端砚转而看向了身后还跪着的桑清漪,而后就听到皇太后问 “你就是我孙媳妇儿?” “民女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 “孙媳,你也不用多礼”,皇太后转而看着赫连端砚,“砚儿,你就让你媳妇儿这么跪着?”。 赫连端砚随即伸出手欲扶起桑清漪,却被她躲开了。 “来,孙媳,过来皇祖母这边坐” 皇太后拍拍身边的软垫,桑清漪却犹豫着并未上前。 “快过来” 皇太后招了招手,桑清漪只好走过去。 “快坐下啊” 桑清漪这边刚坐下,就被皇太后抓住了左手,桑清漪本能的想躲,奈何皇太后已经先一步握紧了。 “来,尝尝这个,这个味道极好” 皇太后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桑清漪,桑清漪伸手接过。 “哀家跟你说,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这个味道,这还是砚儿从宫外给哀家带回来的呢”,皇太后献宝似得道。 桑清漪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糕点,却没有下口的意思,坐在对面的赫连端砚一眼就明白了,因为是她买的。 “快尝尝看啊” 皇太后一脸期待的盯着桑清漪,桑清漪只好象征性的咬了一小口,入口时微有苦涩之味,但细细品位之下却是满口的清香,耐人回味。 “怎么样?味道甚好吧,回头哀家让砚儿给你买” 皇太后说着看了一眼赫连端砚,赫连端砚温和的笑了笑。 “这糕点就跟人一样,伊始你可能并不太喜欢,可一旦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她的可贵之处” 桑清漪明白太后话中深意,却并未做何反应。 “看看,出落得如此水灵,快跟哀家说说,你平日里都是怎么保养的” “太后容颜如玉,岂是” “孙媳,你这话可是明显在恭维哀家,哀家可不乐意听”,皇太后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 “民女失言,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桑清漪作势就要跪下,不料太后倒先崩不住了,突然笑出了声。 “哀家逗你呢,快坐下”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略显无措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染上一抹笑意,她早就料到会如此,她这位皇祖母可是出了名的让人措手不及。 “哀家看你实在是太过于瘦弱了,回头砚儿把你娶进门之后,我让她给你好好补补,这样日后才能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子” 太后说的起劲,桑清漪却皱起了眉,眉眼间尽是不悦之色,赫连端砚看得一清二楚。 “来,再吃一个” 桑清漪看着皇太后又一次递过来的糕点,“谢太后,民女”。 “怎么还称呼哀家太后,你该和砚儿一样,称呼哀家皇祖母!” 赫连端砚眼看着桑清漪贝齿紧咬下唇,知她已经忍了许久,便玩笑着对太后道 “皇祖母怎得比孙儿还着急呢” 太后先是看了一眼桑清漪,而后又看向赫连端砚 “从今往后你是任重道远,若是办不到哀家让你好看” “孙媳,哀家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太后说着瞪了赫连端砚一眼,赫连端砚低头摸了摸鼻尖,没说话,紧接着就听到太后开口 “哀家最近在学做这糕点,哀家觉得自己要比那些御厨聪明多了,你跟哀家去尝尝,看看哀家做的怎么样” 太后说着拉着桑清漪起身就走,桑清漪还没反应过来呢。 赫连端砚看着实在是无奈,“皇祖母,一会儿母妃和静妃娘娘还会过来”。 太后回过头,嫌弃的看着赫连端砚 “你母妃她们太唠叨,孙媳肯定也不喜欢” 话落,也不管赫连端砚什么反应,拉着桑清漪就走了。 赫连端砚瞬间有种石化的感觉,这哪像一国的太后啊!不过赫连端砚看得出来,皇祖母是真的很喜欢桑清漪,纵然是知晓桑清漪并不喜欢她的这个皇孙。 当朝太后上官梓伊,思维跳脱,个性率真,嗜吃,也喜研究制作糕点和菜肴,众皇孙中最是宠爱赫连端砚,宣德帝对赫连端砚的宠爱也多半缘于此。 第十章 延国235年,延国十一皇子与当朝丞相之女大婚,婚礼一切事宜按太子尊位操办。 圣旨一下,举国沸腾,纷纷揣测悬空已久的太子之位必属圣宠日深的十一皇子。 帝都金陵城内人心攒动,满朝文武大臣竞相揣摩圣意,而一众皇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大婚前夕,帝都城内却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蓄势待发。 大婚当日,赫连端砚寅时就被叫醒了,而后开始洗漱更衣,寅时刚过,赫连端砚就已穿戴妥当,感觉屋中有些憋闷,便走到了园子里。 木兰花下,馥雅的芳香萦绕,赫连端砚站在树下,微抬头,仰望着满树纯白。 玉音走到园子口,见到的便是如斯景象。 木兰花下,翩翩公子,锦衣红服,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大喜之意。 玉音抬头看着满树木兰花,她能感觉得到,赫连端砚对木兰有着不一般的感情,玉音不知缘由,但她知道,赫连端砚常常站在树下,就像此时此刻。 玉音轻轻走了过去,“爷,春寒料峭,小心身子”。 赫连端砚低头看了一眼肩上的披风,转头,看到的是玉音柔情似水的面庞,竟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得满头冷汗” 玉音秀眉微皱,从袖中拿出丝巾轻轻地替赫连端砚擦拭着,而后迅速捉了她的手腕开始诊脉,确认并无不妥后玉音才稍稍安下心,只是皱紧的眉头却没有松开的迹象。 “爷在担心今日的婚礼” 除此之外,玉音想不到其他能让赫连端砚如此反常。 赫连端砚并未言语,可玉音却敏感的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就连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白。 几乎是下意识,玉音伸手握住了赫连端砚的右手,感觉到她猛地一颤,并未多想,便抬手抱住了赫连端砚。 感觉到赫连端砚由最初的不安和些微挣扎渐渐变得安静下来,而后也抬手轻轻地环住了玉音的身子。 深色的披风从肩头滑落,木兰花下,鲜艳的红与淡淡的翠绿交相呼应,融为一体。 走到园子入口的赫连端乾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突然察觉到一道灼人的光线,让玉音警觉性的从赫连端砚怀里退了出来,一转头 “五爷” 闻言,赫连端砚也侧过头,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赫连端乾时先是一愣,而后温温一笑 “五哥怎得这么早就过来了” 赫连端乾走过去,“今日乃你大婚之喜,作为兄长自当在场,只是”。 赫连端乾突然话峰一转,目光转而落到了玉音身上。 “大婚之日,十一弟和玉音在此花前月下,怕是有些不妥” 赫连端砚刚欲开口,却不料玉音先一步道 “五爷怕是误会了,若无他事,玉音先行告退” 玉音对着赫连端砚微一颔首,而后转身便离开了。 方才赫连端乾那一句话,明着像是在问赫连端砚,可玉音心知那是在对她说的,还有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异样目光,玉音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方才自己的心乱了所以出现了错觉。 婚礼十分的隆重而繁琐,赫连端砚端坐于骏马之上,后面跟着一大群迎亲队伍,先是到丞相府中接上了桑清漪,而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绕着金陵城走了一圈,所到之处皆围满了老百姓,待到皇宫正门时早已过了午时。 只是这大婚仪式却还未开始,一行人先是到了正阳殿,九龙宝座上端坐着宣德帝,旁边的凤座上是当今的皇后周芷卉,大殿两侧分别坐着文武大臣。 随着司礼太监高喊一声,“一拜天地”。 赫连端砚手握红绸,看了一眼另一端红纱遮面的桑清漪,而后对着正阳殿外恭敬行礼。 “二拜圣上皇后” “夫妻对拜” 转身,彼此相对,赫连端砚看出了桑清漪那一瞬间的迟疑。 紧接着是百官朝贺,接受完文武百官的恭贺行礼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往了云圣宫拜见皇太后上官梓伊,然后再去拜见贤妃和良妃两位贵妃,最后才到静怡宫拜见生母怡妃,而静妃也在那儿。 从静怡宫出来已近傍晚时分,赫连端砚先把桑清漪送回了昀彦宫的新房,而后便出来主持喜宴 。赫连端砚端着酒杯循桌而去,离肆则提着酒盏紧随在后,几番推杯换盏下来,赫连端砚已露醉意。 “爷” 离肆开口叫了一声,赫连端砚却是并未听见。 直到喝完离肆刚倒的酒,赫连端砚蓦的转过头,“换回来”。 离肆无奈,只得把玉音事先准备好的汾露换回了宫中御酒。 离肆看着举杯豪饮的赫连端砚,不自觉的皱紧眉头,明明是大喜之日,为何却看不到丝毫欢喜之意。 就在此时,赫连端乾突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端起酒杯就对在坐的文武大臣道 “今日是十一弟大婚之喜,万不可耽误了吉时,这酒就由本王代饮如何” 乾王发话,众臣自不敢有异议,纷纷低头饮下杯中之酒,不远处和众皇子坐在一处的宣德帝恰好看到这一幕。 “五哥,我没醉”,赫连端砚笑着对赫连端乾道。 赫连端乾却是看向了离肆,“扶你家爷回房休息”。 离肆扶着赫连端砚刚走到后院入口,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玉音。 “爷就交给你了” 离肆把赫连端砚交给玉音,而后又回宴席上去了。 “爷” 感觉到赫连端砚的脚步已经明显虚浮,玉音心知她今夜定是饮了不少。 虽然事先已经备下了千杯不醉的汾露,但玉音也料到赫连端砚定是不会听得,果然如此。 原本玉音想直接把人扶进新房内,不料赫连端砚执意要到凉亭里去。 玉音转而把赫连端砚扶到凉亭里坐下,看着赫连端砚脸上的痛苦之色,玉音不禁皱起了眉头。 “爷,我去给您倒一杯醒酒茶” 在玉音的记忆里,这是赫连端砚第一次喝醉。 玉音刚欲转身,却发现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回头,看着赫连端砚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右手腕,刚欲开口,赫连端砚却突然抬头看着她 “不要离开我……” 玉音拿着醒酒茶回到凉亭时,赫连端砚正背对着她坐在凉亭里,抬头望着天上的弯月,背影看起来格外的孤寂和落寞,仿佛整个世间只剩下她一人。 玉音站在原地看着,没有开口,有那么一刹那,她看到了赫连端砚在颤抖,就像今日清晨在木兰花下,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痛苦交缠,就像多年前赫连端砚在病痛时的梦中呓语那般,让人心疼。 玉音心知,赫连端砚心中埋藏着一个很深的秘密,只是她不说,玉音也选择了缄口不言。 “谢谢玉音的醒酒茶” 不知何时赫连端砚已经近在眼前,从手中端起了醒酒茶,而后一饮而尽。 “早些歇息”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嘴角温温的笑意,而后与自己擦肩而过,不一会儿,就听到房门打开复又关上的声音。 玉音手握着尚有余温的空杯,至始至终,未曾回首一望。 赫连端砚背对着大门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大红喜字,刹那之间酒意全消,脸色也突然开始微微泛白。 红烛摇曳,燃烧已近过半,目光左移,红色的纱帐下,大红喜服仍掩盖不住曼妙的身姿。 赫连端砚看着,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很快,额头青筋开始若隐若现,飞扬的眉也皱了起来。 已经折腾了一天的桑清漪,身体已经疲乏不堪,可心却清醒的吓人。一直听着屋外隐隐传来的嘈杂之声,心若死水,直到方才房门突然吱嘎一响,整颗心像是被人用手紧紧地揪着一般。 几乎是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桑清漪侧耳听着屋内的响动,却是一点动静都未再听到,仿若刚才的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可桑清漪心知,那绝不是她的错觉,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指尖嵌进掌心,丝丝痛楚之意传来,让自己更加清醒的同时,神经又更加紧绷起来。 赫连端砚看着床前矮几上放着的秤杆,眉头死死地皱在了一起,眸中更是情绪翻涌,过了许久,才终于伸手拿了起来。 只是,看着侧身坐在床边的桑清漪,却是迟迟没有用杆挑开那红色的盖头,一睹佳人风采。 突然,赫连端砚的身体晃了一下,幸好用手及时扶住了一旁的桌沿。 赫连端砚抬起握着秤杆的手,慢慢向着那红色的盖头而去,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秤杆不时的在颤抖。 许久之后,秤杆终于挑起了盖头的边沿,而后猛地向右一用力,盖头掀开的一刹那,还未来得及看清新娘的倾城之颜 “你别过来!” 红烛摇曳下,银色的匕首,在细腻的颈间寒光毕现…… 第十一章 缓缓睁开眼,头还有些隐隐作痛,想到昨夜的疯狂,赫连端砚有些自嘲的勾了下嘴角。 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容颜如玉,纵然是在睡梦中仍掩不住那份娇媚,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胸口,凝脂肌肤上斑驳点缀着红色的印迹,有种触目惊心般的旖旎之美。 赫连端砚蹭的坐起身,一低头,银白色的丝质里衣还在,一颗悬着的心刚欲放下,身旁突然传来格外慵懒的魅惑一声。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赫连端砚转过头,婀娜的身姿,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身却只着了一件火红色的肚兜。 赫连端砚随即赤脚走下了床,迅速开始穿衣。 穿上中衣后,刚要拿起昨日的大红喜袍穿上,却被一只纤纤玉手给按住了。 “这样穿出去,你是要闹得满城皆知吗?” “穿这个吧” 赫连端砚看着蝶舞手中的锦衣白袍,伸手刚要拿过来,蝶舞却先一步拿起她的手给她穿上了。 许是没来得及穿上衣服,蝶舞上身仍只穿着一件红色肚兜,赫连端砚的眼睛有些无从安放。 尤其是当蝶舞站在赫连端砚的面前,双手从她的腰侧绕到身后,整个人就像倚在她怀里一样。 赫连端砚只得侧头看向右边,恰好看到床头挂着的衣裳,便伸手轻轻一扯,而后裹在了蝶舞□□的后背上。 “晨起天寒,别着凉了” 穿戴完毕后,赫连端砚便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与蝶舞拉开了一段距离。 察觉到这一动作的蝶舞却是妩媚一笑,“怎么,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怎会” 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下一秒却赫然发现蝶舞的脸就近在咫尺。 “还是说,你想对我不负责任?” 一低头,蝶舞胸前的旖旎风光便一览无余,赫连端砚只有抬着头往上看。 “你好生休息,我要回宫了” 看着转身就欲往外走的赫连端砚,蝶舞禁不住问 “用过早膳再走吧” 赫连端砚回过头,“不了,一会儿还得去请安,不然就来不及了”。 蝶舞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一下头。 赫连端砚也没敢多做逗留,转身就往外走,就在快要跨出房门时,身后突然再次传来蝶舞的声音 “汐儿是谁” 赫连端砚蓦地停下了脚步,不过并没有回头,而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蝶舞肩上披着纱衣站在那儿,看着赫连端砚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凉意,果然是晨起天寒呢。 蝶舞复又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抚摸着赫连端砚睡过之处,上面尚留有余温。 你我都一样,明知都是求而不得,爱而不能,却又要放任自己去奢望着。 昨夜的一切不禁在眼前一一闪过…… 当今的十一皇子和丞相千金大婚,满城皆知,有言两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有言两人是貌合神离。 可不管事实如何,与那些普通老百姓都并无干系,只是茶余饭后多了一些谈资而已。 一早,琴音阁内的嬷嬷和姑娘都出去围观那浩大的迎亲队伍了,虽然赫连端砚常出入阁中,但阁中多数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偌大的琴音阁内,就剩蝶舞还有她的贴身丫鬟锦鲤了。 当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街上走过时,蝶舞就站在窗前,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赫连端砚骑在高头大马上,从自己眼前走过。 有那么一瞬间,蝶舞期望着赫连端砚能抬头看一眼,只要一眼就足够,可从始至终,赫连端砚都没有往她这里看过一眼。 当队伍走过,独留下一片嘈杂之声,谈论着今日的婚礼,当今的十一皇子,云云。 迎亲队伍的离去,也给这一段并不曾开始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句号,却在蝶舞心上留下了一片狼藉。 蝶舞需要收拾好自己的心,就在洞房花烛之夜,蝶舞独坐桌前,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独自饮下杯中的苦涩。 虽然早知结局会如此,可真当那一天来临,心里还是怎样都过不去呢。 就在蝶舞微微有一丝醉意之时,突然闻得屋外一阵嘈杂一声,紧接着就听见房门被打开了,下一秒就看见坐在对面的赫连端砚。 蝶舞却禁不住笑了,“看来我真是醉了”。 “看来你这是在等我”,赫连端砚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蝶舞这才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人一身大红喜服的坐在自己面前。 “洞房花烛夜,你却是为何会在这儿?” 还如此大摇大摆的进来了,想必刚才那一阵骚动定是因为此。 赫连端砚端起酒杯,“我来陪你饮酒,不喜欢吗?”。 今夜的赫连端砚是蝶舞不曾见过的,心中明明很压抑,却又极力想要放纵自己,就跟她一般。 大概是因为之前赫连端砚就饮了不少酒,所以很快她就醉了,蝶舞虽有些头晕,但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蝶舞随即起身,把赫连端砚扶到了床边,刚要扶着她躺下,却不料赫连端砚整个人都压了上来,而后蝶舞就被压在了身下。 四目相对,鼻息相闻,蝶舞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看着赫连端砚迷离的眼神,温热的唇慢慢向自己靠近,却在触手可及时突然停住了,蝶舞看着赫连端砚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主动吻了上去。 这一次,蝶舞也想彻底放纵自己,这一夜,也注定了蝶舞的心再也收不回来。 蝶舞抬手抚着自己的唇,仿佛上面还残留着那人的气息,而后竟突然笑了起来,都已然送到怀中了,竟还能克制住自己不乱来,难道是因为同为女子,所以才能坐怀不乱,还是说在你心中,真的就不曾对我动过半分心思? 不过,不管事实究竟如何,洞房花烛夜宿醉琴音阁,怕是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儿臣给母妃请安,恭祝母妃福禄安康” 赫连端砚说着,把茶盏递到了怡妃面前。 怡妃接过抿了一口,而后就听到桑清漪道 “儿臣恭祝母妃福禄安康,请母妃喝茶” 怡妃笑着接过,“快起来吧”。 怡妃看着和往常并无两样的赫连端砚,而后又看了眼一旁有些憔悴的桑清漪,想起今早昀彦宫的宫女送来的染血的白帕 “你们昨夜睡得可还好?” 怡妃这话是在问赫连端砚,可眼睛却看向了桑清漪。 桑清漪眉眼微垂的坐在一旁,并未打算开口,就听赫连端砚道 “昨夜一切都好,就是今早起来感觉有些累” 此话一出,赫连端砚就看到桑清漪不悦地皱了皱眉,再一看身旁伺候的宫女在那儿忍不住偷笑,才反应过来竟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怡妃听了这话就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砚儿,这么说昨晚你”。 “皇上驾到” 赫连端砚和桑清漪照例先给宣德帝敬了茶,而后赫连端砚看桑清漪脸色不佳,便请宣德帝恩准让桑清漪先回宫休息去了。 桑清漪出了静怡宫,一直在外等着的如雨急忙上前。 “小姐,你没事吧,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 从昨日开始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突然在此刻松了下来,桑清漪整个人看起来累极了,只是点了点头。 也怪不得会如此,昨日洞房夜,桑清漪以死相抗,原以为定会惹怒赫连端砚,却没想到她只是不屑的笑了一下。 “你想太多了” 而后把手上的称杆一扔,转身就出了新房。 可桑清漪却不敢有丝毫放松,直到如雨走了进来,才把横在脖间的匕首拿了下来。 洞房花烛之夜,新郎不知去向,而新娘也不得安眠,即便是有如雨整夜在旁守着,桑清漪依旧是一夜不得安眠,心中惧怕着赫连端砚又会去而复返,却没想到,赫连端砚直到今日清晨才再次出现。 看着桑清漪离开,赫连端砚刚要坐下,却不料宣德帝突然问道 “昨夜洞房花烛,睡得可好?” 赫连端砚愣了一下,“回父皇,一切都好”。 “是吗?”,宣德帝突然话峰一转,“大婚之日夜宿青楼,闹得满城风雨,还敢说好?!”。 闻言,怡妃不由得变了脸色,“砚儿你”。 赫连端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儿臣知错”。 “身为皇子,又贵为王爷,出入此等场所,还在新婚之夜,你置天家颜面于何地!”。 赫连端砚就那么跪着,也不言语。 “这人可是你求着朕赐给你的,难不成这么快就生厌了吗?” “儿臣不敢” “那你还……”,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宣德帝的语气缓了许多,“过往如何我们不管,可你要记住,她现在是你的人了,以后也只会是你的人。身为朕的儿子,就应该有如此的魄力和自信!”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罚你一个月之内不许踏出宫门,好好反省反省” “儿臣遵旨” “好了,起来吧”,宣德帝摆了摆手,“去跟你皇祖母请安吧”。 从静怡宫出来,赫连端砚忍不住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得满城皆知了,就连父皇都已经知晓了。 赫连端砚忍不住勾了下嘴角,看来往后的日子怕是会格外的精彩呢。 “孙儿拜见皇祖母,恭祝皇祖母” “行啦行啦”,上官梓伊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往赫连端砚身后瞅了瞅,而后一脸失望的看着赫连端砚,“怎得不见我的乖孙媳”。 赫连端砚起身,“回皇祖母,清漪身子不适,孙儿命人送她回宫休息去了”。 “身子不适?”,上官梓伊突然一脸八卦的盯着赫连端砚,“给哀家老实交代,是不是昨夜你把她累坏了?”。 “……” “皇祖母多想了,只是昨夜没怎么睡好而已” “没睡好?洞房花烛之夜没睡好,不就是给你折腾的吗?” “……” 赫连端砚竟无言以对,只好干脆什么都不说。 “乖孙,那你累不累啊?” “啊?”,赫连端砚有些跟不上上官梓伊的思路,不过还是老实的回道,“孙儿不累”。 “怎么会不累呢”,上官梓伊一脸狐疑的看着赫连端砚,“哀家可是听说了,你昨夜跑到青楼呆了一宿,今日清晨才回宫”。 “……” “方才你宫里的宫女把带喜的帕子送过来给哀家看了,这么说,你昨夜是在和孙媳洞房之后又跑出去的?” “皇祖母,我” “你老实跟哀家说,你在宫外是不是也有相好的,若有的话,告诉哀家,哀家去跟皇帝说,让你一并娶了,不过你得跟哀家保证,以后对两个孙媳都要一般好,不过,漪儿是不是答应,你得自己去问她……” 第十二章 从云圣宫出来,赫连端砚忍不住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位皇祖母可真不比宣德帝好招架。 一圈下来,赫连端砚突然感觉肚子好饿,这才想起,自从昨夜起一直到现在,自己还未进食过任何东西呢。 想到此,赫连端砚便快步往自己的韵彦宫走去,谁知,刚拐过一个长廊,就迎面碰上了七皇子赫连端成。 “呦,这不是十一弟嘛,怎得不见弟妹呢?” 赫连端砚扯了扯嘴角,“劳烦七哥记挂,我们一切都好”。 “呵呵,洞房花烛夜,流连青楼不忘返,敢问石一娣,怎能不好呢” 赫连端砚敛去嘴角的那一抹弧度,“看来做弟弟的真是让七哥费心了”。 赫连端成笑得得意,却不料赫连端砚突然莫名的笑了。 “不过我觉得七哥还是多关心一下各位嫂嫂吧,说不定哪位嫂嫂又给七哥添喜了呢” 话落,赫连端砚也不待赫连端成作何反应,便笑得不明意味的走了。 赫连端砚刚回到韵彦宫,恰好就看见玉音从主厅里走了出来。 “爷回来了,早膳已经备好” 闻言,赫连端砚的脸上不禁爬满了笑意,“还是玉音最懂我了”。 确实是饿得不行了,赫连端砚坐下就要开吃,玉音却突然叫住了她。 “爷” 赫连端砚抬起头,就看到玉音递过来的温热手帕,笑着接过擦了擦手。 “快坐下吃吧” 玉音把手中的帕子交给一旁的宫女,而后走到赫连端砚对面坐了下来。 刚欲动手,赫连端砚突然抬起头问了玉音一句 “王妃用过早膳了吗?” “王妃回来之后,便命人把早膳送了过去。不过我看王妃气色不佳,怕是还未曾进食” 赫连端砚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一旁宫女 “去请王妃过来用早膳” 没过一会儿,去请桑清漪的宫女就小跑着回来了,还未待开口,赫连端砚先一步道 “我知道了,下去吧” 看着满桌的膳食,赫连端砚突然就觉得没什么胃口了,其实她早就料到结果会如此,却还是忍不住多此一举。 “爷” 赫连端砚抬头看向玉音,玉音眉眼一弯,淡淡开口 “一会儿东西要凉了” 午膳时,赫连端砚还是派人去请桑清漪过来用膳,不过得到的答复还是一样。 用过午膳后,赫连端砚突然觉得有些无所事事,看玉音在院子里读书,她也转身去了书房。 只是拿起书看了几页之后,思绪就不知飘向了哪里,就连玉音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爷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 赫连端砚回过神,就见玉音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淡定的合上书中的书籍,起身 “有些乏了,去小憩片刻” 看赫连端砚欲走出书房,玉音禁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爷准备去哪儿小憩” 几乎是下意识的,赫连端砚张口就道 “当然是回” 而后突然才反应过来,那个房间现在已经不只是属于她一个人了。 赫连端砚莫名的笑了一下,而后自觉地走到了书房另一边的软塌上,刚躺下,玉音就把披风拿过来给她盖上了。 赫连端砚看着玉音返回书桌前坐下,刚欲闭上眼睛,脑中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坐起身。 玉音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过来,“爷”。 赫连端砚径直起身,“我有事出去一趟”。 赫连端砚看着不远处的房间,却迟迟没有走过去,可她心知,这一步迟早是要踏出去的。 现如今,她们已经成婚,日后若还是分房而睡,怕是又要闹得满城风雨,又得挨父皇训斥了。 只是,要和桑清漪同塌而眠,怕是要有血光之灾吧。赫连端砚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看来,免不了要跟她谈一谈了。 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赫连端砚走到了门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刚欲敲门,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了开来。 赫连端砚刚要抬头,就听见惊恐的一声喊叫,“大!色!狼!”,紧接着就听到房门碰的一声再次被关上了。 赫连端砚摸了摸鼻尖,抬手再次准备敲门,房门又再一次先一步打开了。 “你来干什么!”,如雨没好气的道。 闻言,赫连端砚却是心中不悦起来,“这是我韵彦宫,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赫连端砚一边说,一边径直从如雨身旁走了进去。 赫连端砚一进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躺椅上的桑清漪。 而当桑清漪看过来的那一刹那,赫连端砚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眸深处的恨意。 就在此时,如雨突然冲了过去,而后张开双臂挡在了桑清漪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赫连端砚却仿若未闻,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眼看着如雨身后的桑清漪峨眉紧蹙,脸色开始泛白,突然在离软榻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本王有话要和王妃说,你先出去吧” “休想,我绝对不会让你靠近我们家小姐!”,如雨气愤的瞪着赫连端砚吼道。 赫连端砚先是莫名的笑了一下,而后眼神倏地一变,冷冷地盯着如雨道 “你还以为这是在你们丞相府吗?” 看着眼前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的赫连端砚,如雨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却仍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看着赫连端砚慢慢地走了过来,桑清漪突然起身把如雨拉到了一边。 “雨儿,你先出去” 如雨刚走出房间,房门就啪的一声关上了,吓了她一跳,忍不住又在心里痛斥赫连端砚这个大色狼。 如雨先是站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下房里的动静,却是什么也没听见,看着紧闭的房门,顿时那个心急如焚,就开始在房门口来回转悠,嘴里还不停地在那儿嘟囔。 赫连端砚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紧象,嘴角轻轻一勾,不料,前脚刚踏出房门,如雨就闷头撞了上来。 “啊” 如雨叫了一声,然后没好气的抬头,在看到是赫连端砚时,不禁张大了嘴巴。 就在赫连端砚以为如雨又要大声喊叫时,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嘴里一边喊着“小姐”,一边飞快的跑进了屋。 赫连端砚有些无语的看着如雨跑了进去,而后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而后才转身离开。 晚膳过后,赫连端砚突然来了兴致,想要跟玉音下棋,于是两人就来到了书房。 两盏灯下,两人相对而坐,各执黑白棋子,开始对弈。 玉音先落下一颗白子,而后看着赫连端砚随即落下一颗黑子,这场景一如从前。 自从赫连端砚遇上桑清漪之后,玉音便没再同她下过棋,这是从那之后的第一次。 玉音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赫连端砚今日又突然有了兴致,不过于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不过,这才下到第二盘棋,玉音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爷,你又输了” 玉音说着落下一颗白子,只见棋盘上的一大片黑子瞬间全军覆没。 赫连端砚抬头,笑着对玉音道,“看来玉音的棋艺又见长了”。 第三盘棋又轮到玉音先落子,落下手中的白色棋子后,看着赫连端砚拿起一颗黑子。 “不是玉音棋艺见长,而是爷心不在棋上” “是吗?” 第三盘棋两人打了个平手,玉音看了眼窗外的夜色。 “爷” “这局不分胜负,再来” 玉音原本想说“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听赫连端砚此言,也便作罢。 只是,这第四局才刚开始没多久,玉音发现赫连端砚比前几局更加的心不在焉,不时的看看窗外,而后皱眉不知在想何事。 玉音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是,这第四局棋。 “爷” 赫连端砚回过神,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玉音。 玉音也不言语,只是看着棋盘,赫连端砚也低头看了过去。 “我又输了” 赫连端砚说这话时,也没见有丝毫沮丧之意。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先落下一颗黑子,明显是要来第五局的意思,也随手执起一颗白子。 “爷是逃不掉的” “什么” 玉音突然莫名的说了这么一句,让赫连端砚有些摸不着头脑。 玉音抬起头,也不说话,只是一副“爷懂得”的表情看着赫连端砚。 “我就是太久没跟你下棋了”,赫连端砚嘴硬道。 “爷知道,就算逃得了洞房花烛夜,也逃不了往后的漫漫长夜”,玉音神色淡淡道,“爷今日之所以突然要跟玉音下棋,不过就是想要打发时间而已”,这样就不用早早的回房,与那桑清漪独处一室了。 赫连端砚看着玉音,而后无奈的笑了,“玉音,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直接的拆穿别人”。 玉音微一挑眉,“那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赫连端砚把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玉音太聪明了,不妥,不妥”。 玉音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轻轻浅浅的笑。 “难道爷也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赫连端砚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房里还亮着光,抬手刚想要敲门,又突然放了下来,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桑清漪正坐在床边,如雨站在一旁,听到开门声,两人都不由得一惊,一转头,就看到赫连端砚进来了。 桑清漪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一脸戒备的看着门口那边。 不料,赫连端砚竟是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直接走到房门右侧的软塌上躺了下去。 如雨看着赫连端砚径直闭上了眼睛,“小姐,她”。 “天色已晚,如雨姑娘在此,是想要给本王侍寝不成”,赫连端砚突然阴阳怪气的道。 “你!无耻!” “雨儿,你先回屋吧” 如雨走了,还顺便把房门给带上了。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桑清漪的心就像是两军交战的战场,格外的兵荒马乱。 透过帘子看着软塌上的赫连端砚,桑清漪除了厌恶、憎恨、不安还有莫名的恐惧。 桑清漪看不透这个人,也摸不清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对于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更是完全猜不到。 未知,是一件最恐惧的事件。 伊始,赫连端砚不择手段执意要娶她入府,桑清漪以为,不过又是一个纨绔好色之徒。 可没成想,新婚之夜,这人居然彻夜宿在了琴音阁,闹得满城风雨。 而今日午后,她跑来房中,居然对她说出 “本王既然娶了你,往后你便是本王的王妃了,虽然本王不想与你同塌而眠,但分房而眠必会惹人非议,所以,自今日后,本王会与你同房就寝,不过,本王睡软塌,至于你,念在你身子不适,就准你睡本王的床!” 赫连端砚在说这一段话时,连看都不曾看桑清漪一眼,说完就打开房门离开了。 桑清漪不明,既是不想占有她,又为何要迫她嫁与她,难道仅仅是因为兴之所至。 因为她的这种肆意妄为,生生毁了自己和流笙的一生,想及此,桑清漪心中怨恨至深,却也觉悲凉至极。 赫连端砚虽然闭着眼睛,不过并没有睡着,她也知桑清漪定然也还未入睡,确切地说,还坐在床边,不时地看向她这边。 桑清漪看着软塌上许久都没有翻动的赫连端砚,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想应该是睡着了。 转头看着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桑清漪过去重又换了一根新的,而后回到床边坐下,看了一眼另一侧软塌上的人,而后合衣躺了下来。 赫连端砚一直侧耳听着桑清漪的呼吸声,直到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有序,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又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又再次闭上了眼,期间,听到桑清漪时不时的来回翻动,不知不觉间,竟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桑清漪一直仔细的听着四周的动静,夜很静谧,只偶尔能听到不知名的虫鸣声。慢慢的,一直紧绷的心稍稍舒缓了些,困意却汹涌席卷而来,虽然桑清漪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睡过去,但因多日未曾安眠,因而渐渐地进入一种似醒非醒的状态。 直到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桑清漪蓦地睁开眼,却见床边坐着一个人。 借着窗外的月光,桑清漪方才看清,眼前的人居然是赫连端砚。 “你想干什么!” 赫连端砚只是笑了一下,而后突然伸手开始撕扯桑清漪的身上的衣物。 “你别碰我!” 黑夜里,衣裳被撕裂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 “不要!不要!!!” 第十三章 “嘶,疼,玉音你轻点” 赫连端砚侧着左脸对着玉音,时不时的在那儿龇牙咧嘴喊疼。 玉音盖上瓶盖,“还会喊疼,意味着并不严重”。 “玉音,你怎可如此!”,赫连端砚不满的瞪着玉音。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左脸上鲜红的五指印,淡淡地开口 “爷近几日还是不出门为好” “啊,一直憋在韵彦宫那不得无聊死”,赫连端砚想想就有些崩溃,“父皇已经让我禁足一个月,不许出皇城一步,玉音现在竟也要如此狠心,不让我出韵彦宫吗?”。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爷现在如此模样,难不成是因为玉音?”。 “不是”,赫连端砚有些没底气地道,“可是玉音,你的医术不是天下无敌吗?你快帮我让这指印赶紧消下去吧”。 玉音一边把桌上的瓶瓶罐罐放进药箱,一边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可不曾说过我的医术天下无敌” “本王说的,本王说你的医术天下无敌,那就是天下无敌” 玉音嘴角轻轻一勾,“那玉音在此谢过王爷了,不过,是不是天下第一,玉音不在乎”。 看着赫连端砚瞬间垮下去的脸,玉音似是不忍心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让爷出门” “什么办法!”,赫连端砚满眼期待的看着玉音。 玉音站起身,“以往玉音随爷出门时,为免他人看见,都以轻纱遮面,玉音这就回去拿,一会儿给爷送来”。 “……” 如雨今日天还未亮就起来了,一直守在赫连端砚和桑清漪的房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的,几次想上前敲门,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一直到天开始蒙蒙亮时,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就开了,如雨猛地抬起头,在看到赫连端砚时,先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过下一秒看到左脸时,一下就愣了。 直到赫连端砚从面前走了过去,如雨才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进了房间。 “小姐,小姐” 如雨一跑进房,就看到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的桑清漪。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 桑清漪看如雨的神情,就知方才赫连端砚出门时必是被她看见了。 “小姐你真没事吗?那个大色狼她,没欺负你吧” 桑清漪只是摇了摇头,“去打水来吧,我想洗漱了”。 如雨一边往外走一边仔细回想刚刚房门打开的刹那看到的情景,看那个大色狼的样子,小姐应该是没有被她欺负,倒像是她被小姐欺负了,哼,那她也是活该! 桑清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脸,竟是有种陌生的感觉,如此憔悴不堪的脸,真的是她吗? 自从赐婚圣旨下来以后,便夜夜不成眠,心中忧思成疾,大婚之后,每日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如此,便也不甚奇怪了。 想起昨夜,桑清漪仍然心有余悸。 未曾想到,赫连端砚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不顾一切的向她扑了过来。 眼看着身上的衣裙都被撕毁,露出了翠绿色的肚兜,桑清漪心中羞愤交加,不停的挥舞着双手,紧接着就听到响亮的一声,“啪”。 桑清漪蹭的坐起身,而后迅速从枕下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间。 “你别过来!” 赫连端砚并未开口说话,桑清漪看着她突然站起来,转身,走回到另一侧的软塌,而后躺了下来。 桑清漪一直盯了许久,不见赫连端砚有任何反应,才放下手中的匕首,不经意间一低头,却发现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只是一场恶梦…… 不过之后桑清漪便再也睡不着了,也不敢睡过去了。 想起昨夜她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就忍不住浑身冒冷汗。 就这样,桑清漪在床上一直坐到了天开始有些微微发亮。 看到软塌上的赫连端砚动了动,桑清漪惊慌的又抓起了匕首。 不过,赫连端砚起来后,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而后就打开房门出去了,紧接着就看到如雨进来了,桑清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如雨就端着热水回来了。 桑清漪随即起身去洗漱,而如雨则去整理床铺,在看到床上的匕首时,脸色蓦地一变,看了一眼正背对着她在擦脸的小姐,如雨又默默地把匕首放回了枕下。 桑清漪坐在梳妆镜前,如雨拿起木梳正要给她梳理乌发,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桑清漪的心蓦地一紧,“雨儿,去开门”。 如雨想着,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个大色狼!昨夜直接推门就进来了,今日又在这儿装什么斯文! 如雨怨气冲天的拉开门,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一下就愣了。 “你是谁” “如雨姑娘,请代为禀报王妃,玉音求见” 桑清漪也听见了,虽不明白玉音为何会来此,但桑清漪还是让她进来了。 大婚翌日,桑清漪见过玉音,那天就是玉音来告知她,一早需去拜见当今圣上还有怡妃。 “玉音见过王妃” 桑清漪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在这韵彦宫内,眼前这女子是唯一一个让她没有敌意的人,也说不上是为何,只是第一眼见到便如此,但也谈不上欢喜,毕竟她也属于这个韵彦宫。 玉音行过礼后,就径直走到了赫连端砚睡的软榻前,先是把床上的被褥抱了起来,而后不知按了哪里,整张软塌突然推进了墙里,瞬间就不见踪影了。 桑清漪并无多大反应,倒是如雨显然是被惊到了,微微张着嘴看着玉音把手中的被褥放到了一旁的柜子里。 “早膳一会儿就会送来,还请王妃好好用膳,保重身体,玉音先告退了” 用过早膳后,玉音就坐在院子里看书,赫连端砚不想读书,便随手拿了一把剑,在院子里舞起剑来。 温暖的阳光下,玉音从书中微微抬首,看着不远处剑舞如飞的白衣少年。 “一个动如脱兔,一个静若处子,此情此景,竟是如此赏心悦目。我倒是觉得,十一弟和玉音两人更是般配” 清越侧头对身旁的人道,不过并没有得到答复,那人只是向着院子里的两人走了过去。 回身,收剑,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赫连端砚的脸色立刻浮现起了笑容。 “五哥,五嫂,你们怎么来了?” 玉音合上书站起身,“见过五爷和夫人”。 “原本想着你大婚之后带着弟妹过来看我们,谁知你才刚大婚就被父皇禁足了”,清越笑着打趣道。 “五嫂你就别取笑我了” 赫连端乾突然一脸严肃的看着赫连端砚,“你的脸怎么了?”。 赫连端砚这才记起脸上还带着一个惹人注目的印迹,忍不住不满的看向玉音,干嘛不提性她。 “玉音先下去给两位爷备茶” “不小心?你自己要如何不小心才能弄成这样”,赫连端乾显然不买账。 “哎呀,五哥,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因为这个妨碍咱俩喝酒了” 赫连端砚看糊弄不过去,就开始东拉西扯了。 “你身为亲王,竟有人敢动手打你,这事关皇家颜面,怎会是小事!” “就是和离肆在过招的时候,不小心给打了一下而已”,赫连端砚开始胡扯。 “你脸上的指印明显不是男人造成的,难不成是你惹玉音生气了?” 清越看着正给他们上茶点的玉音,有些看不过去了。 “乾哥又不是不知,玉音待十一弟比待自己还好,怎会忍心下手,我看啊,肯定是咱们十一弟做什么事惹怒了弟妹,自己惩罚自己打的呢” 赫连端砚讪讪的笑了笑,“这都被五嫂知道了,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清越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赫连端乾却仍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怎得不见弟妹” 午膳时,赫连璇玑突然跑了过来,一不小心又看见了赫连端砚的脸,就又开始大呼小叫起来,赫连端砚哄了半天才给人哄走,还千叮嘱万嘱咐不要告诉她们的母妃。 谁知这下丫头才回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怡妃和静妃娘娘就过来了。 而后没过多久,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还进行了添油加醋,什么“端王大婚夜宿醉青楼,王妃一怒之下扇之”。 听到离肆的汇报,赫连端砚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段时日,爷的传闻有些多了”,玉音淡淡开口。 赫连端砚危险的眯了眯眼,“看来他是嫌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前几日大婚夜宿在琴音阁一事,还未跟他算账呢,现如今还敢得寸进尺。 “离肆” “属下明白,请爷放心” 玉音看着离肆出了韵彦宫,而后看着仍然皱着眉头的赫连端砚 “爷是担心” “皇上驾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玉音看着赫连端砚蹭的坐起身,看来,这一关不太好过。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 “行了,起来吧” 宣德帝看起来脸色不佳,先是扫了一眼大厅,而后盯着赫连端砚的左脸问 “你的王妃呢” “回父皇,清漪身子不适,正在房中休息” 看宣德帝不说话,赫连端砚随即示意一旁的玉音去把桑清漪叫过来。 “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赫连端砚刚要开口,宣德帝却抢先一步道 “不要拿话诳朕!” 赫连端砚低下头,“是儿臣自己不小心,才会弄得如此”。 “整个金陵城内已是沸沸扬扬,你是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父皇”,赫连端砚俯首叩拜,“传言不足为信,还请父皇明察,确实是儿臣自己不小心”。 “见过父皇” 桑清漪突然出现,在离赫连端砚有些距离的地方跪了下来。 宣德帝盯着桑清漪,“朕问你,砚儿这伤是从何而来”。 闻言,赫连端砚猛地转头看向桑清漪,想要给她使眼色,奈何桑清漪却连看都不曾往这边看一眼。 “回父皇,是儿臣动的手”,桑清漪波澜不惊的回道。 宣德帝也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言承认,“为人妻者,当三从四德,你居然敢动手伤自己的夫君!”。 “父皇,是儿臣有错在先,还请父皇” “常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爷冒犯在先,怪不得儿臣” “冒犯?你已是她的王妃,她对你作甚都是天经地义,你居然还敢跟朕谈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丞相可真是教女有方!” 桑清漪跪得笔直,“此事与父亲大人无关,还请父皇明察,更何况儿臣已嫁入皇家,已是皇家之人,故儿臣的所作所为,皆与父亲大人无关”。 “好,很好,不愧是金陵城内首屈一指的才女!” 被桑清漪如此公然顶撞,宣德帝显然是气得不轻。 “清儿尚不懂宫中的规矩,是儿臣之错,还请父皇恕罪” 宣德帝回身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而后猛地拍了一下桌面 “来人!端王妃行为不检,出言不逊,给朕押入天牢候审!” 第十四章 “请父皇开恩” 赫连端砚连忙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响头。 宣德帝却没有收回旨意之意,眼看着侍卫就要上前,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太后驾到” 而后就见上官梓伊快步走了进来,“出了何事,怎么都跪在这儿”。 上官梓伊先是瞅了眼赫连端砚,而后又看向面色清冷的桑清漪。 “我的乖孙媳,好端端的跪在这儿作甚,赶紧起来,一会儿得伤了膝盖” 上官梓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扶起桑清漪。 “嗯哼” 从上官梓伊进来后,就一直被忽视的宣德帝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上官梓伊这才松开桑清漪的胳膊,转过头,一脸惊讶的看着赫连正德。 “呀,皇帝也在这儿啊,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赫连正德顿觉无语,方才上官梓伊进来之时,还曾跟他有过目光接触,现下居然说没有看到他在,这明显就是故意为之。 “儿子给母后请安” 赫连正德起身给上官梓伊行礼,而后欲要扶着她到主位坐下,却被上官梓伊躲开了去。 赫连正德顿觉有些没面子,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母后怎得来这儿了?” “哀家来看我的乖孙儿孙媳不可吗?是不是还得先请示一下皇帝”,上官梓伊疑问的看着赫连正德。 赫连正德面现无奈之色,“母后说笑了”。 上官梓伊一回头,看见赫连端砚和桑清漪还跪在那儿。 “怎么还跪着,你们”,上官梓伊指着一旁站着的宫女,“是花儿、草儿还是燕儿什么的,还不赶紧把你们的主子扶起来”。 一看,旁边还有两侍卫杵在那儿,上官梓伊一下就板起脸来了。 “你们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下去,哀家看着就心烦!” 赫连正德一看,这上官梓伊这不是让他下不来台吗?皇上金口已开,岂有不兑现之礼。 “母后,此事还是让儿臣来处理吧” “处理?皇帝要怎么处理?!就让她们在这儿跪着,这万一要是跪坏了,你不心疼我可还心疼呢” “……” “你倒是给哀家说说看,砚儿她们究竟是做错了何事,就让皇帝你罚她们跪在这儿” 赫连正德无奈,只得把事情的始末给上官梓伊简单陈述了一遍。 而一旁的宫女却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侍卫就更加左右为难,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都杵在原地,等待着圣上和太后的旨意。 上官梓伊走到赫连端砚跟前瞅了瞅她的左脸,而后又走到桑清漪的面前。 “孙媳,那是你打的?” 桑清漪唇齿轻启,“是”。 上官梓伊又瞥了眼赫连端砚,“这小兔崽子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桑清漪似是不知作何回答,最后竟什么也没有说。 上官梓伊又走到了赫连端砚那儿,瞅着她脸上的五指印。 “砚儿,疼吗?” 赫连端砚立马摇了摇头,“回皇祖母,一点都不疼”。 闻言,上官梓伊突然直起身,转头对赫连正德道 “好了,哀家都已经知道了,皇帝快让她们起来吧” “母后,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这有损皇家颜面,有失体统的事,朕岂能坐视不管!” “哎呀,哪有皇帝说的这么严重!这不就是人家小两口之间打情骂俏而已嘛,皇帝作甚非得和那些个国家大事扯在一起,看看,把哀家的乖孙儿孙媳都吓成这样了” 上官梓伊一脸不满的看着赫连正德,“哀家可等着抱重孙,皇帝这么折腾,要是把孙媳的身子折腾坏了,哀家可不依!”。 赫连正德竟被上官梓伊“说教”的有些无言以对,上官梓伊见此又继续道 “哎呀,皇帝,难道你忘了,当年你和晋阳伊始不也这样吵吵闹闹,最后还不是好的如胶似漆,当年哀家和你父皇不也都随你们了嘛” 赫连正德似是想起当年之事,竟没有作何反应。 “说起来都忘了,哀家今天刚做了一样点心,正想着让皇帝去尝尝呢”,上官梓伊说着上前挽住了赫连正德的胳膊,“得赶紧,不然一会儿得凉了”。 赫连端砚看着上官梓伊悄悄回头给自己眨眼,也随之回以一记眨眼。 “儿臣恭送父皇、皇祖母” 皇上和太后走了,一干宫女和侍卫也走了,厅中就只剩下赫连端砚、桑清漪还有如雨。 “小姐,小姐” 如雨急忙跑上前去扶起桑清漪,许是跪的时间有些长了,桑清漪起身时竟有些身形不稳。 “小姐,你没事吧,你不要吓雨儿” 赫连端砚突然走了过去,在离桑清漪只有咫尺之距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 如雨一脸戒备的盯着赫连端砚,赫连端砚却宛若未闻,冷冷地盯着桑清漪空洞的双眸。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桑清漪两眼涣散地望着别处,并未开口,却突然诡异地弯了一下嘴角。 看着桑清漪转身离去,赫连端砚也突然笑了,笑得声音有些大,桑清漪和如雨都能听见。 “不过,就算你死了也无妨,本王近日听说,御史大人家的千金也是人中极品,而且,尚~未~婚~嫁~” 闻言,桑清漪蓦地停下脚步,回头,却只看到赫连端砚的背影,还有那在耳边不停回荡着的恶魔般的笑声。 当朝御史钱之寅,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已婚娶,小女钱芯蕊,正是待嫁之龄,与桑清漪自小相识要好…… 赫连端砚愤然走出主厅之后,心中怒气却未有半分消散。 原想着出宫一趟散散心,刚走几步才陡然记起,现下还处于禁足之期。 兜兜转转,最后居然转到了书房,意外的是看到玉音也在此。 见玉音在那读书,赫连端砚也未开口,便径直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了下来。 “上好的菊花茶,可降火清心” 赫连端砚看着面前飘着几片菊花的茶,抬头,“玉音这是”。 玉音在软塌的另一边坐下,淡淡开口 “爷正需要,玉音就备下了” 闻言,赫连端砚禁不住笑了,“玉音怎知我会来此”。 玉音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眼下,除了此处,爷似乎并无其他更好的去处”。 确实,出不得宫,去他处,若是被人瞧见,怕又惹出什么风波。 赫连端砚端起面前的茶饮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心中的怒气似乎一下消去了大半。 “谢谢你,玉音” 玉音又给赫连端砚倒上,“早知会如此,适才我就不该把太后娘娘请来”。 “是我失言,自罚一杯” 说着,赫连端砚举杯,把杯中的菊花茶一饮而下。她们之间,不该言谢。 “这茶可是我特地托人从川岭带回,爷当这是酒吗?居然如此糟蹋” 赫连端砚无奈,她早该明白,无论如何,她总是说不过玉音的。 “王妃现下如何?” 赫连端砚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多半是生不如死吧”。 “玉音看得出来,今日,王妃一心求死,故而如此顶撞圣上” “就连玉音都看出来了”,赫连端砚突然自嘲的笑了笑,“难道嫁给本王,当真就那么生不如死吗?” 皇上和太后走了没多久,怡妃和静妃就匆匆赶来了。 虽然赫连端砚一直有命人封锁消息,但不知何故,还是让她们知道了。 怡妃屏退了左右,就剩下她自己、静妃、赫连端砚还有玉音,玉音原本也欲跟着退下,却被怡妃和赫连端砚同时叫住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砚儿怎得不派人告诉母妃” 事情虽已过去,可怡妃脸上的忧虑看起来仍旧很深。 “现在不都平安无事了嘛,母妃勿需再担忧” 赫连端砚笑着安慰怡妃道,可似乎成效并不大,怡妃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砚儿,你和漪儿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静妃看着赫连端砚的左脸,突然开口问道。 “对了”,怡妃似乎也突然想起了什么,“漪儿现在如何了,怎得不见她?”。 “她身子有些不适,儿臣让她回房歇息去了” 怡妃看着赫连端砚脸上的指印,“那你和她,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赫连端砚明白怡妃话中深意,“不曾,请母妃放心”。 “那她为何……”,看来怡妃对桑清漪为何会动手打赫连端砚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莫非还在怨你强行拆散了”,静妃并未说下去,转而看向了一旁站着的玉音,“玉音你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怡妃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玉音身上,玉音先是望了一眼赫连端砚,而后才开口 “回禀两位娘娘,这是爷和夫人之间的事,玉音并不知晓,因而不便回答” 当天的午膳和晚膳,赫连端砚皆没有派人去请桑清漪。 用过晚膳后,赫连端砚由玉音陪着去御花园走了走,回来之后便直接回了房。 也未曾往房里面看一眼,径直在软塌上躺了下来,直到翌日,天方才露出一些鱼肚白,赫连端砚便从房间里出来了。 从今日开始,赫连端砚又要开始上早朝了。 虽然心中百般不情愿,但身在皇家,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只是,昨日彻夜不得好眠,现下却真真是困乏的快要睁不开眼了。 玉音帮赫连端砚穿戴好朝服,而后系上了腰带,一抬头,就见某人一副犹在梦中的模样。 “爷要如此出现在朝堂,怕又会成就一段佳话了” “可是” 赫连端砚刚欲开口,只觉太阳穴处一阵清凉袭来,顿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一低头,却见玉音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这是何物,竟有此等功效”。 “爷该去上早朝了”,玉音说着从赫连端砚的“怀里”退了出来。 临走前,赫连端砚突然回头笑着对玉音道 “以后若是谁娶了玉音,必定在睡梦中都会笑醒” 玉音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纵是如此,却从不曾走进你的心”。 刚下早朝,赫连端成就跟了过来。 “我还以为今日早朝十一弟定是不会来呢,看来这脸是已经好了,我昨日原本还想去探望一下十一弟呢” 赫连端砚唇角一勾,“那真是有劳七哥挂心了”。 就在这时,赫连端乾和赫连端康一起走了过来。 “七弟,十一弟,这是在谈论何事,如此高兴” “三哥,五哥” 赫连端成不屑地看了一眼赫连端砚,刚欲开口,赫连端砚却抢先一步道 “三哥和五哥恐怕还不知道,七哥很快又要做阿玛了” 出了奉天殿,赫连端乾看赫连端砚一直嘴角含笑,忍不住开口问 “你刚刚所言都是真的?你怎知七弟又要做阿玛了” 赫连端砚笑,“我只知七嫂有孕,至于这阿玛是不是七哥,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哈哈”。 赫连端砚这厢刚到韵彦宫门口,却见如雨满脸是泪的跑出来,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色狼” “出了何事” 如雨焦急的想要跑过来,一不留心差点摔了一跤,幸亏赫连端砚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小姐,小姐她突然昏迷不醒……” 第十五章 赫连端砚赶到她和桑清漪的新房时,玉音正在给桑清漪诊脉。 看着双眸紧闭躺在床上的桑清漪,赫连端砚似乎是难以置信,昨日还好好的,怎得突然就变成如此这般。 看着玉音微微蹙起眉头,赫连端砚忍不住开口问 “玉音,她这是” 玉音收回诊脉的手,抬头看着赫连端砚,“风寒体虚,忧思过虑,郁结难消”。 短短十二字,既是病因,也透露了桑清漪近段时日的所有境况。 赫连端砚沉默了一阵,方才再次开口,“是否严重”。 玉音从床边站起身,“风寒之症,药石可医,至于其他,实乃心病”。 赫连端砚自是明白,心病还需心药医,桑清漪的心病,一是她,二是那文弱公子。 赫连端砚看着面色苍白的桑清漪,“玉音,你先派人去抓药吧”。 “小姐,小姐,你不要吓雨儿了,快快醒过来吧” 如雨坐到了床前,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别哭了!”,赫连端砚沉着声音斥道。 “这全都怪你”,如雨突然冲着赫连端砚吼道,“要不是你,小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说不定现在已经和燕公子成亲了,呜呜”。 赫连端砚站在窗前,背对着如雨,不曾开口,就那么任由她责骂。 没过多久,玉音就端着煎好的药回来了,如雨二话不说,上前就抢了过来,而后开始小心的喂桑清漪喝下。 只是,这连着喂了好几次都没喂进去,如雨一下又急哭了。 “小姐,你别这样,快喝药吧,喝完马上就好了” 可是,药汤送到嘴边,直接就从嘴角流了下来,如雨擦都来不及擦。 一直站在那儿看着的赫连端砚,眉头一皱,坐到床头,直接扶起桑清漪让她倚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小姐!”,如雨伸手就要去拉桑清漪。 “敢动一下,本王即刻灭了你!” 如雨一下被赫连端砚的气势给震慑住,竟忘了要作甚。 “不想她死,就快点把药给她喂进去!” 赫连端砚低吼一声,如雨猛地回过神,赶紧给桑清漪喂药。 喂了几次,终于都喂进去了,看着桑清漪唇角残留的药汤,如雨刚要拿起丝巾去擦,却发现上面已经都是药汁,刚要起身去拿一条新的,却发现赫连端砚正用自己的袖子小心的擦去了那些药汁。 赫连端砚起身把桑清漪放躺下来后,玉音也刚好回来了。 “爷,药汤和热水都已备好,可以请王妃沐浴了”。 玉音此话一出,如雨立马挡在了床前,一脸戒备地盯着赫连端砚。 “你们要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赫连端砚危险的眯了眯眼,“让开!”。 玉音眼看着赫连端砚上前,如雨虽心有忌惮却仍不移步。 “王妃风寒严重,需得药浴逼出体内寒气” 赫连端砚直接伸手把如雨拨开,一把抱起了桑清漪,竟是如此之轻,望了一眼怀中之人,便径直抱到了屏风之后。 赫连端砚把桑清漪放进空的浴桶之内,抬头之时,玉音也跟着进来了。 “交给你了,玉音”。 已快入夏,空气中有些闷热的感觉,让赫连端砚越发感觉心烦意乱。 站在檐下,背对着房门,举头望着略显灰暗的天空,只觉心中莫名有股怒火涌了上来。 只听嘭地一声,赫连端砚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柱子上。 玉音打开房门之时,看到的便是赫连端砚的右拳狠狠地砸向柱子。 “爷” 赫连端砚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玉音。 “如何” “已无大碍,爷不必如此忧心,只是”,玉音看着赫连端砚仍然紧握的右手,“爷需得爱惜自己才是,不然谁来照顾王妃”。 赫连端砚有些倔强的微微昂起头,“她无需我的照顾”。 玉音看了眼还敞开着的房门,“爷不进去看看吗?”。 赫连端砚转头看向别处,并未言语,而后突然转身就离开了。 玉音看着那个倔强的身影,明明心中挂念,却偏要如此逞强。 草草地用了早膳,赫连端砚便去了书房。 从今日开始,赫连端砚便要正式开始学着批阅奏折,而奏折早在下了早朝之后,宣德帝便命人送了过来。 如此一来,原本的两强太子之争,现在赫连端砚又被无端卷入,朝局瞬时纷争陡增,不少大臣也开始纷纷思忖着另择良木而栖。 自从封王之日起,赫连端砚便已料到会有今日之势,只是心中却迟迟不愿接受这一事实。 要知道,权力之争非她所喜,权力之巅也非她所愿,只是现如今怕是身不由己了。 想及此,赫连端砚更觉心烦意乱,粗略的翻阅了几本奏折,所奏之事大体相似。 那便是即将开始的科举考试,有关主试之人,不是推举康王赫连端康,就是举荐乾王赫连端乾。 以她与五哥之关系,必定会选择五哥,父皇不可能不知,却仍交由她处理,用意何在。 赫连端砚把手中的奏折扔回桌上,身子往后一靠,似是突然想起什么. “离肆” 眨眼之间,离肆就出现在了面前。 “爷有何吩咐” 赫连端砚微微抬头,“那文弱公子最近如何”。 “自上回闯宫之后,便一直被定国公禁足于房中” “噢”,赫连端砚右指关节轻敲着桌面,“那就别让他如此清闲了”。 就在此时,玉音突然走了进来。 “爷,那离肆先行告退” 话落,转身就出去了,也未跟玉音打个招呼。 “她醒了”,赫连端砚看着玉音道。 玉音唇角微微上扬,“爷是如何得知”。 赫连端砚坐直身子,“若非如此,来人便不会是你了”。 “爷不去看看?” “我这不正在看奏折吗”,明显的答非所问。 玉音看着散落了一桌的奏折,“爷既已有了决断,又何须再看”。 赫连端砚偏头笑望着她,“玉音如斯聪慧,让爷如何是好”。 看着赫连端砚戏笑的眼神,玉音知道,平日里的那个赫连端砚又回来了。 “爷这是在自惭形秽?” 玉音随意挑了本书,而后走到窗边的软塌上坐了下来。 “不不” 赫连端砚也随即站起身,走了过去。 “我是在想,日后若是离了玉音,应当如何是好啊” 玉音从书中抬头看了一眼赫连端砚,云淡风轻的道 “此一世,玉音不离” 午膳过后没多久,赫连端砚就去了上书房向宣德帝回禀评阅奏章一事。 两个时辰之后,赫连端砚从上书房方一出来,就见已在外等候多时的离肆。 “爷” 赫连端砚火速赶回韵彦宫后,就径直奔往桑清漪所在的房间。 一进屋,就见如雨在一旁哭泣,而玉音正坐于床畔。 “玉音” 玉音转头看着急匆匆赶来的赫连端砚,“王妃不思饮食,水米不进,如今五脏皆显虚弱之症,若继续如此”。 “为何会如此,午时不还好好的!”,赫连端砚转而开始质问起如雨来。 如雨看着双目紧闭,面色虚白的桑清漪,哭得是梨花带雨。 “午膳时小姐还是好好的,可后来不知怎的,就喂不进去药,而后小姐就又开始昏迷不醒了” “玉音,可有何办法”,赫连端砚期望的望向玉音。 玉音站起身,轻轻地摇了摇头。 “若是身染疾病,玉音尚可医治,可倘若病者毫无求生之意,玉音也无可奈何” 言下之意,便是桑清漪自己不愿活着!想及此,赫连端砚猛地回头,看着无声无息的躺在那儿的桑清漪。 “你竟是想以此来跟我作抵抗吗?” 这一日,宫里大大小小的御医都在韵彦宫内进进出出。 入夜时分,当朝丞相桑朝黎和丞相夫人杨初语也赶到了韵彦宫。 房间内灯火通明,赫连端砚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双手紧握成拳。 而玉音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赫连端砚在房门前久久地伫立着。 “爷,离肆都已安排下去” 赫连端砚背对着玉音,并未开口。 “爷当真要如此吗?” 明知是自己心爱之人,却要拱手相让。 可玉音却不知,赫连端砚从未曾想过去占有。 赫连端砚回过身,抬头望着茫茫夜色,过了许久,方才缓缓道 “玉音,倘若是你,是紧握不放,还是情愿割舍” 这一夜,桑朝黎和杨初语一直在房中陪着桑清漪,想尽办法去唤醒她。 赫连端砚就一直在门外站了一宿,而玉音一直陪在她身侧。 翌日 玉音再次给桑清漪诊脉,却发现气息越发的微弱,并无一丝苏醒的迹象。 桑朝黎一脸凝重的站在床前,而杨初语则坐于床畔,不停的掉眼泪。 玉音回身,看着一直背对着众人看向窗外的赫连端砚,先行退出了房间。 “出去”,赫连端砚突然沉声道。 房里的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听到,直到赫连端砚低吼了一声。 “都给我滚出去!” 第十六章 不知昏睡了多久,桑清漪幽幽睁开眼的刹那,看到的便是一脸忧容的杨初语。 “娘” 许是喉咙干涩的缘故,桑清漪发出的声音都带着沙哑。 这一声“娘”虽然叫的很轻,可坐于床畔的杨初语却听得真切,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 “娘在,娘在,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脸上明明在笑,可这眼泪却是止也不止不住。一旁的桑朝黎见此情景,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太好了小姐,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都快把雨儿吓死了” 如雨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在一旁抽泣了起来,看来这回真是把她吓坏了。 “好了雨儿,小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应该高兴才是”,桑朝黎对如雨道。 如雨连连点头,“是是,老爷说的是”。 桑清漪看着围在床边的三人,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了下来。 杨初语看在眼里是疼在心里,伸手轻轻地替桑清漪擦掉脸上的泪。 “没事了,没事了,有你爹和娘在呢” “是啊,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用担心,专心养好身体就好”,而后桑朝黎看向如雨,“你去拿点吃的过来,小姐许久都未曾进食了,肯定饿坏了”。 如雨转身刚要出去,就看见玉音领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王妃初醒,饮食宜清淡,故玉音特意命人准备了稀饭” 玉音身后的丫鬟把稀饭端了过来,如雨随即接过,而后交给了杨初语。 杨初语抬头看着玉音,“有劳玉音姑娘”。 玉音微微低头,“此乃玉音分内之事”,而后转身示意另一个丫鬟上前。 “王妃大病初醒,身体尚很虚弱,进食过后,还需服下此汤药” 交代完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玉音转而看向了桑朝黎。 “丞相大人,王爷有云,王妃病体痊愈之前,大人和夫人可随时进宫探望,这是王爷向陛下请赐的进宫令牌,请大人收下” 玉音从房间里一出来,就见不远处凉亭下伫立着的赫连端砚。回首看了一眼房中,而后向着凉亭走了过去。 “爷,按您的吩咐,一切都已办妥” 赫连端砚侧身背对着玉音,淡淡地“嗯”了一声。 玉音站在那儿,一直看着赫连端砚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赫连端砚开口 “往后就要玉音多费心了” 玉音明了赫连端砚话中之意,“王妃既已醒转,日后当无大碍”。 赫连端砚看着玉音,突然笑了一下,“有玉音在,我很放心”,而后转身就走出了凉亭。 夕阳下,看着赫连端砚渐渐走远的背影,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心中渐渐明了了一件事。 或许,至始至终,赫连端砚都不曾想过要与桑清漪一生一代一双人,即便桑清漪在她的心中永远都无人可取代…… 只是,玉音不明白的是,赫连端砚在房中究竟与桑清漪说了什么,能让她在不久之后便醒了过来…… 近来,赫连端砚显得格外的繁忙,多数都是因为朝堂之事。 宣德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近一段时间,很多事务都交由赫连端砚来处理。 为此,赫连端砚每日里多数的时间要么是在上书房,要么便是在韵彦宫自己的书房,最近更是宿在了书房,也不知究竟是真的因为事务繁忙无暇回房,还是另有其他的缘由。 玉音侧身躺在躺椅上,手里正握着一本打开的书,眼睛却望向另一边书桌前正执笔而书的人。 自那日之后,赫连端砚便再未过问过桑清漪,甚至是提也不曾提起过,也未曾再踏足过那间房间。 玉音知赫连端砚多半是刻意如此,便会隔三差五的向她透露桑清漪的近况,只是,赫连端砚并未作任何反应。 玉音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走到书桌前,一言未发伸手便夺去了赫连端砚手中的笔。 赫连端砚随即抬头笑看着她,“玉音这是作何,莫不是无聊了,想要爷陪你耍耍?”。 玉音放下手中的笔,抬首望着屋外分外明媚的天,淡淡开口道 “碧波池里的荷花开了,爷不去看看” 韵彦宫碧波池 “果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赫连端砚看向一旁的玉音,“要不是玉音告知,我尚不知其已然盛放如斯”。 玉音看着满池的荷花,忆起往昔,每年荷花盛开之际,都是身旁之人拉着她过来赏荷的。 “爷近日忙着为皇上分忧,怕是都忙忘了” 赫连端砚笑,“不会忘的,就算我忘了,玉音定会记得”。 两人沿着池边,一直走到了矗立于池中央的凉亭中,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就听到赫连端砚道,“怎得突然感觉腹中饥饿,如斯美景,若是有美食相配就完美了”。 赫连端砚话音刚落,一抬头,就见不远处的几个丫鬟手里端着什么正往凉亭里来。 “杏花糕,绿豆糕,莲叶羹,还有上好的银雪茶” 赫连端砚看着石桌上摆放整齐的精致糕点,抬头望着坐于对面的玉音。 “玉音是何时备下的这些东西” “爷不是饿了吗?尝尝看味道如何” 玉音说着,给赫连端砚倒上了已经泡好的上等银雪茶。 “小姐,慢点” 如雨细心的提醒着桑清漪小心脚下的台阶。 “我已经没事了,雨儿无需如此紧张”,桑清漪淡淡地道。 “小姐大病初愈,可得当心着点”,如雨还是不太放心,“再走一会儿,我就扶小姐回房”。 桑清漪并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朝前走去,很快就走到了碧波池前。 “这荷花开得真好呢,不过还是没清水湖的好看,小姐你” 如雨兴致勃勃地转过头,却看到桑清漪正看着满池荷花出神,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那年,清水湖雨后的荷花,娇艳欲滴,美不胜收,桑清漪和燕流笙泛舟于湖上,美得犹如一副画卷。 “小姐” 如雨刚要开口,突然瞥见一抹白影掠过池中央,而后飞入池中的凉亭中,再定睛一看,竟是赫连端砚。 “大色” 玉音看着递到眼前的荷花,“爷这是何意?”。 “玉音方才不是说此朵荷花最是美丽吗?”,赫连端砚笑道,“鲜花需得配美人才称得上美”。 玉音伸手接过赫连端砚手中的荷花,“看来,今日的糕点是蜂蜜放得过多了,日后需得提醒那些御厨才是”。 赫连端砚复又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玉音这是在说我油嘴滑舌吗?”,说着端起了面前的银雪茶刚放到嘴边,就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传来。 赫连端砚一抬眼,就见到了站在碧波池另一边的桑清漪和如雨,只一眼,赫连端砚就收回了目光,轻轻饮下一口杯中的茶,仿佛什么也未发生一样。 玉音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桑清漪,回首看着正细细品着糕点的赫连端砚,玉音并未说些什么,背对着桑清漪她们坐了下来。 自从桑清漪苏醒之后,赫连端砚和桑清漪便如陌生人一般,就好像对方都不存在一样。偶尔遇到,彼此连瞧都不会瞧对方一眼,径直擦身而过。 桑清漪侧头看着如雨,“日后不要如此,现下不是在府里”,若是惹来杀身之祸,就算是她,也无能为力。 如雨明白桑清漪话中之意,点了点头,“是,小姐”。 “回房吧”,桑清漪淡淡开口。 如雨扶着桑清漪往回走,不时地侧头看桑清漪一眼。 虽然桑清漪醒来之后还是一直闷闷不乐,但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时不时会出来走一走,这让如雨稍稍安心一些,不然总担心桑清漪会像之前一样,硬生生的把自己逼到了生死的边缘。 自从赐婚圣旨下来之后,如雨便再也不曾看到桑清漪笑过。 如雨知道,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可她纵然心急却又无能为力,毕竟,小姐的心结就只有…… 然而,最让如雨担心的还是赫连端砚,虽然她现在并没有对小姐怎么样,可难保她以后不会,要是她真对小姐做出什么事,那小姐岂不是……如雨不敢往下想。 翌日,用过早膳后没多久,如雨突然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 正坐于软塌看书的桑清漪起身走到门外,却没见到人影。 “怎得不见爹和娘” 如雨缓了口气,“老、爷和夫人现下在詹淑阁呢”。 “詹淑阁?那是什么地方” 跟着如雨一路走到了詹淑阁,便见到了桑朝黎和杨初语。 “爹,娘,你们这是” 看着房中的布置,和桑清漪在丞相府中的书房一模一样,就连书架上的书都是一样。 “噢,你爹怕你平日里觉得闷,就把府里的书册都给你搬过来了”,杨初语道。 桑清漪看着书房中的装饰和摆设,一下又湿了眼眶。 “谢谢爹” 难怪这几日她都看见一些人在韵彦宫里进进出出,原来竟是因为此。 “你爹他一直不许我告诉你,说等布置好了让你高兴高兴” 桑清漪他们从詹淑阁方一出来,恰好看见了另一头也刚从书房中出来的赫连端砚和玉音。 桑朝黎刚要领着杨初语和桑清漪过去拜见,赫连端砚却只是看着他微微点了下头,而后便和玉音先行离开了。 方一离开后院,玉音看着慢下脚步的赫连端砚道 “爷如此大费周折的安排,却不让王妃知道……” 用过午膳后,桑朝黎和杨初语便离开了。 桑清漪去房中小憩了片刻,便去了詹淑阁看书。 刚过未时,突然有一丫鬟来报,“启禀王妃,御史之女钱芯蕊小姐到访”。 手中的书籍啪的一下掉在了桌上,桑清漪倏地站起身,忆起日前赫连端砚说过的话,精致的脸上随即闪过一丝恐慌之色。 直到如雨的声音传来,“小姐,芯蕊小姐来看你了”。 桑清漪一抬头,便看到一袭粉裳盈盈立于书房门口的钱芯蕊,竟是一时之间忘了言语。 “多日未见,清漪这是忘了我不成” 如雨关上书房的门,留下桑清漪和钱芯蕊两人在房中。 “你的病好些了吗?听说你病危,快把我的魂都给吓没了” 桑清漪看着钱芯蕊,“我很好,你无需担心”。 “怎能不担心”,钱芯蕊轻轻握住桑清漪的手,“你看你都消瘦至此了”。 桑清漪回握住钱芯蕊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清漪,为了丞相大人和夫人,为了我,还有,他,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钱芯蕊感觉到桑清漪的手猛地一颤,“他,近来可好?”。 钱芯蕊叹了口气道,“听闻你病危,心痛至极,都呕血了”。 看桑清漪脸色不对,钱芯蕊连忙道,“现下已然不会了,听闻你病愈,他也好很多了”。 桑清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而后转头望向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其幽幽开口 “此生我与他有缘无分,还请芯蕊转告他,让他好生保重自己,早些娶妻生子” “这些话还是你亲自与他说吧” “我”,桑清漪看着钱芯蕊手中的信件,而后抬头看着她的双眸,“这是”。 一个时辰以后,詹淑阁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在踏出房门前,钱芯蕊转头对桑清漪道 “清漪,只有保重自己,日后才会有相会之机” 桑清漪微微点了一下头,看钱芯蕊转身便要离开,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芯蕊,切记,日后少进宫” 钱芯蕊点了下头,而后转身就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就迎面遇上了一个人。 “钱小姐才呆这么一会儿就要走了” 钱芯蕊退后一步,离赫连端砚远了一些。 “见过王爷” 听到声响,桑清漪也快步走了出来,赫连端砚看着她把钱芯蕊往旁边拉了拉,罔若不见,径直上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钱芯蕊,一字一顿地道 “听闻钱小姐尚未婚嫁,不知” 第十七章 赫连端砚笑意深深的看着钱芯蕊快步走出了后院,而后消失在前厅的拐角处。 察觉到身后一直不离的目光,嘴角弯曲的弧度不禁又大了几分,却并没有回首之意,抬脚便要离开。 “王爷请留步” 赫连端砚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方才邪笑着回过头,这还是桑清漪第一次“称呼”她。 看着赫连端砚并不正经的表情,桑清漪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眉头,却一丝不落的被赫连端砚捕捉到了。 “我既还活着,王爷就应信守承诺,放过芯蕊” 赫连端砚敛去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我若不守诺,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感觉到桑清漪眼里升起的怒气,赫连端砚只是不屑地勾了下嘴角。 “许是本王之前说的不够明白,今日就再与王妃说一遍,你若死了,不论是你自寻短见,或是被人所害,亦或是染病而死,本王都会让丞相府和将军府的人陪葬!” 话落,也不待桑清漪作何反应,赫连端砚转身便离开了,徒留桑清漪一人,在原地站了许久。 “小姐” 如雨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颤抖,说不清是因为担心桑清漪,还是因为方才赫连端砚所说的话。 桑清漪并未言语,而是直接转身回到了詹淑阁。 如雨看着桑清漪的背影,连忙也小跑着跟了进去。 “小姐,你” 桑清漪停住脚步回过头,“雨儿不必担心,我很好,以后也会”。 这一次,她不会像过往一样。 自此而后,她也绝不再允许那人做出任何伤害丞相府和将军府的事情。 赫连端砚一走进书房,便敛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离肆” 一个黑影掠过,离肆便站在了赫连端砚的面前。 “爷有何吩咐” “去知会大理寺卿的公子一声,就说本王看上了御史家的千金” “喏” 离肆刚一消失,房中便响起了玉音的声音。 “玉音都不知,爷竟还有此等的癖好” 赫连端砚一抬头,却见玉音正坐于书桌前,正执笔书写着什么,说话之时连头也未曾抬一下。 “那要不要爷也给玉音做一个媒?”,赫连端砚调笑着走了过去。 “免了吧,爷的眼光,玉音信不过” 玉音淡淡回道,依旧不曾抬头看赫连端砚一眼。 赫连端砚走到玉音身旁,看了眼玉音写的东西,伸手便拿了起来。 “这便是今年新招进来的少年少女?” 玉音放下手中的笔,侧身抬头看着赫连端砚。 “想不到爷还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赫连端砚从手中的名册移开眼,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玉音。 “玉音说话非得话中有话话里带刺吗?” 玉音淡定的移开眼,“不过是实话而已,玉音往后不如此坦诚便是”。 “……” 赫连端砚无语,只得转移话题。 “不过,这些人的名字怎得都这么的奇怪,而且似乎以女子居多” 玉音抬手拿过赫连端砚手中的名册,“爷何时也开始以名择人了”,一边说着一边添上最后几个名字,“至于为何会女子居多,这不正合了爷的意,我可是记得,爷曾经说过,平生最爱的便是美人了”。 “……” 翌日 用过早膳没多久,离肆便来向赫连端砚禀报,说七皇子方才已经去了上书房。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便知七皇子此次怕是又得触怒圣颜了。 “真是可惜”,玉音突然道。 赫连端砚侧头看着她,“玉音是在可惜什么”。 “御史千金和大理寺卿公子能喜结良缘皆是拜爷所赐,可他们都把爷当成了仇人” 赫连端砚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并不在乎他们是否对我感恩”。 “是,爷作为称职的媒人,自是不在乎这些虚名了” “……” 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离肆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站着,只有玉音,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 “爷若无他事,玉音就先行告退了” 玉音作势就要转身离开,赫连端砚随即叫住了她。 “玉音急着去作何,再陪我待一会儿嘛”,赫连端砚有些撒娇的道。 玉音看起来却是不为所动,“离肆尚在,爷怎会无聊”。 赫连端砚转头看了离肆一样,“就他,他就是根木头,跟他聊天还不如对牛弹琴呢”。 “……” “爷,若无他事,离肆先行告退” “哎,你” 赫连端砚还来不及说什么,离肆已经不见人影了。 赫连端砚转而看向玉音,玉音嘴角一弯,露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 “爷如此费尽周折,不就是想让王妃安心吗,难道现下不想让玉音一不小心把这个喜讯透露给王妃知晓吗?” 赫连端砚看着玉音远去的背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算了,她还是去上书房看看好戏吧。 宣德帝嫌弃的瞥了一眼跪于下方的赫连端成,“有何事奏禀”。 赫连端成直起身,有些战战兢兢的开口道 “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赐婚,儿臣和御史之女钱芯蕊两情相悦,请父皇成全” 赫连端成说完极其恭敬的叩了一个响头,却没有注意到宣德帝瞬间就变了脸色。 “连府里的妻妾都管不住,还敢求朕再给你赐婚!” “父皇” “别叫朕!” 宣德帝拿起案几上的一本奏折狠狠地砸到了赫连端成的身上。 “妾室和小厮通奸,还有了身孕不说,还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皇家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现下还要在此丢人现眼!” 宣德帝蹭的起身走到赫连端成面前,“跟朕说什么两情相悦,昨日御史钱之寅和大理寺卿芳亭赞已然给朕递了奏折,两家已然联姻,你与那御史之女又何来的两情相悦!” 赫连端成闻言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禁不住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宣德帝见此,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抬脚就踹了过去。 “你个没用的东西,给朕滚出去!” 赫连端成从上书房狼狈的出来以后,走了没多久就迎面撞上了赫连端砚。 “呦,七哥这是上哪儿了,怎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莫不是生病了” 看着赫连端砚脸上格外刺眼的笑容,赫连端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赫连端砚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道 “七哥说的是,做弟弟的只不过是关心一下兄长而已,听闻七哥府中出了大事,还望七哥不要太过动怒,若是伤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赫连端成倏地眯了眯眼,“十一弟还是管好自己吧,说不定哪日弟妹就会给十一弟一个惊喜呢,哈哈……”。 “小姐,小姐” 如雨急匆匆地跑进来,桑清漪看她一脸兴高采烈的表情 “这是发生何事了让你如此高兴” “说出来小姐肯定会比雨儿更开心” 桑清漪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神情,“那你说说看”。 如雨看桑清漪两眼不离手中的书籍,“不满”的嘟了嘟嘴。 “芯蕊小姐和方家公子已经订下婚约了” 桑清漪迅速合上手中的书,“当真?”。 “是真的,我听韵彦宫里的宫女说的,说是皇上也准了” 如雨看桑清漪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下小姐可以放心了,不用再担心大、她觊觎芯蕊小姐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宣德帝威严的开口。 “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微臣有本启奏”,吏部尚书徐景立往旁边跨了一步,“一年一度的科举即将开始,急需选出主事之人,还请圣上早日定夺”。 “徐卿以为该由谁担当此职” “回禀皇上,微臣以为,康王能担此任” “微臣附议” “微臣等也附议” 朝堂之上,有近三分之一的朝臣都附议了吏部尚书的话。 宣德帝看了一眼站在群臣之首的定国公燕南山还有丞相桑朝黎。 “定国公以为如何” “回禀皇上,微臣是武将,对文试之事不甚了解,故不敢妄言” 宣德帝也未作何评判,复又看向了丞相桑朝黎。 “丞相以为何人适合担当此致” “老臣以为,科举主事之人除了应有过人文采识人之明,还需有公正廉明之心,在这两点上,康王和乾王都具备了,不过乾王主事过多次科举考试,故而老臣会举荐乾王” “臣附议” “臣等也附议” 赫连端砚看着超过三分之一的大臣都推荐赫连端乾,嘴角随即扬起一丝笑意。 “砚儿,你以为如何” “五哥,少饮些酒,伤身” 清越按住赫连端乾要斟酒的右手,赫连端乾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自有分寸,你无需管我” 赫连端乾径直拨开清越的手,斟满了面前的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清越看得出来,赫连端乾心情不好,她猜想应是朝堂之事。只是究竟是因为何,她不便问,因为妇人不可干政。 又是几杯酒下肚,赫连端乾却发觉清越还站在那儿没动。 “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便来” 清越走了没多久,赫连端砚就带着离肆进府了。 “五哥怎得偷偷在此喝酒,也不叫我” 赫连端砚窜到赫连端乾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哇,好酒,五哥太不够意思了,有如此美酒竟然藏着自己一个人喝” 赫连端乾又给赫连端砚满上,“你若是喜欢,一会儿捎一坛回去”。 “我就知道五哥最好了”,赫连端砚说着又饮下了一杯。 “你怎得有空过来我这儿,科举过几日便开始,好多事还需你去做呢” “嗨,我根本就没想过主事科举考试,不知父皇为何要派我去做” “既是父皇旨意,你需当好生办妥之事才是,若有何不明白之处,尽可来问我” “五哥”,赫连端砚顿了一下,“你不怪我吗?这本应是你”。 “你与我,本就如同一人,你主事与我主事并无任何分别” “谢谢五哥” “弟妹的身子好些了吗?你与她还是……” 赫连端砚在乾王府约莫呆了半个时辰才出府,彼时人已经有了醉意。 赫连端乾命人备了马车,连同一坛酒一起送回了皇宫。 看着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赫连端乾才转身回府。 看着桌上另一支空空如也的酒杯,赫连端乾径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刚要饮下,下人突然来报,康王来访。 赫连端乾饮下杯中之酒,一抬头便见康王赫连端康正朝他走过来。 耳畔突然响起今日早朝之后,赫连端康追上他之后对他说的话 “想不到,你我争了五年,最后竟是让她捡了便宜去” 第十八章 “玉音,能不去上早朝吗?”,赫连端砚可怜兮兮的看着玉音。 玉音站在赫连端砚的面前给她理着朝服领口,“爷觉得呢”。 “可是头疼”,赫连端砚说着皱起了眉头。 玉音抬起头,“下回爷可再多饮些酒,这头就不会疼了”。 “玉音都不疼我了” 玉音从赫连端砚怀里退了出来,“好了”,看赫连端砚还嘟着嘴一副孩子的模样,“回来给你做莲子羹”。 闻言,赫连端砚一下变得精神了起来,“那我上早朝去了”。 玉音轻轻勾了下唇角,看赫连端砚抬脚便要走,“爷别忘了,今日是归宁之期”。 赫连端砚闻言回过身,“归宁之期?”。 “原本应在爷大婚后第三日” “那怎么” “谁料爷竟能让皇上禁足一个月” “……” 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刚欲开口,玉音却先一步道 “昨夜已告知王妃,其他一切皆已准备妥当” 本欲骑马,奈何玉音发话说“于礼不合”,最后,赫连端砚不得不与桑清漪同乘一辆马车。 赫连端砚心知桑清漪不愿意,可她也是很不乐意啊,这诡异的气氛简直是让人抓狂嘛。 赫连端砚微微偏头,看着从上马车后便一直侧头看着车外的桑清漪,精致的侧脸,微抿的唇线透出丝丝缕缕冷漠疏离的气息。 正看的出神,却没注意到桑清漪突然回过头来,刹那间四目相对,赫连端砚倒是突然愣了一下,而后嘴角一勾,露出招牌式的邪气笑容。 原以为桑清漪会像以往一样,黛眉紧蹙,眼露不悦,随即别过脸去,却不料她今日却一直与赫连端砚对视着,微冷的眼神显得一片波澜不惊。 最后却是赫连端砚先移开自己的视线,不过嘴角的笑意却愈发的深沉起来。 “有意思” 赫连端砚背靠着车厢,合上双眼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桑清漪扫了一眼赫连端砚嘴角那一抹不明的笑意,复又转头看向了马车外。 “吁”,离肆勒住缰绳把马车停了下来,“爷,到了”。 桑清漪回过头的刹那,恰好见到赫连端砚倏地睁开了双眼,而后径直撩开车帘出去了。 赫连端砚跳下马车后随即回身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却不料先出来的是如雨。 如雨看了眼赫连端砚的手,径自跳下了马车,而后转身伸手掀开了帘子。 “小姐,到家了” 桑清漪从车厢里出来后,径直搭着如雨的手下了马车。 赫连端砚也未在意,笑着收回了自己的左手,刚欲转身,却听到清冷的一句 “多谢王爷” 赫连端砚侧头看了她一眼,“王妃无需如此客气”。 早已等候多时的丞相和夫人连忙上前叩拜行礼。 “微臣携妇恭迎王爷和王妃大驾光临” 赫连端砚快步上前,先一步扶住了欲要跪下的桑朝黎。 “岳父和岳母大人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桑清漪也过去扶住了杨初语,“娘怎能给女儿行此大礼”。 “微臣在府中已备好酒菜,王爷王妃里面请” 赫连端砚坐于主位,桑清漪坐在她右侧,而桑朝黎则坐在左侧。 “酒微菜薄,请王爷王妃不要嫌弃” “岳父大人言重了” 赫连端砚看得出来,这桌菜是费了一些心思的,基本都是她和桑清漪爱吃的菜。 “那请王爷王妃尝尝看是否合口味” 桑朝黎和杨初语一口一个“王爷”“王妃”,赫连端砚注意到桑清漪微微蹙起的眉。 “家宴难得,岳父和岳母唤我砚儿便可,不然一家人倒显得生分了” “王”,桑朝黎刚张口就发现不对,不由笑了,“砚儿说得是”。 一顿饭吃得虽谈不上温馨,但也还算比较融洽。 用过午膳后,桑朝黎让桑清漪带着赫连端砚到府里四处走走看看。 桑清漪走在前,赫连端砚与她隔着三尺之距紧随在后。 穿过前厅,出了厅门之后转过一个拐角,便见一座小跨院。 “这是相府的一个小跨院,平素用于招待客人之用” 原以为桑清漪会只字不语,却不曾想她真会向赫连端砚介绍相府。 走进小跨院后,赫连端砚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方形结构,四周排列的都是厢房,分为静字系列和雅字系列,共有十间厢房。 从小跨院的后门出来便是相府的后花园,虽不大但景致却还是不错的。 桑清漪一直沿着花园边的长廊往前走,并没有再开口。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的背影,唇角突然向上扬起。 “我走累了” 桑清漪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看赫连端砚一眼,而是转身走到长廊边看着院子里的景致。 午后的阳光下,少年公子一身白衣,身倚廊杆,额发飞扬,偏头之际,邪魅一笑,一丈开外,佳人绝世,立于廊下,却是神色清冷。 就在要踏出后花园之时,赫连端砚注意到另一边似乎还藏着一个园子。 “那是何地” 桑清漪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往那个园子看一眼。 “静襄园” 赫连端砚看桑清漪抬脚便要离开,“王妃不带本王过去看看吗?”。 赫连端砚先走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桑清漪再跟着过去了。 一走进静襄园,赫连端砚便明了方才桑清漪为何不带她来此了。 赫连端砚看着右手边空地上支起的秋千架,许是有段日子未有人上去了,显得有些孤寂。 而秋千架正对着的一间屋子名为“滴翠轩”,赫连端砚知那是桑清漪的书房,而牌匾上“滴翠轩”这三个字还是那将府公子取的名题的字。 赫连端砚用余光扫了一眼身侧望着秋千架出神的桑清漪,突然笑了一下。 “本王这是让王妃忆起往事了?” 桑清漪自是听出赫连端砚话中之意,直视着赫连端砚的眼睛,波澜不惊的开口 “既是往事,便已过去,有何可忆” “说得好”,赫连端砚突然鼓起掌来,“那青梅竹马之情又当如何”。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远去的背影,慢慢敛去唇角的笑容。 “我早已是王爷的王妃”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的眼睛,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去了。 只是面对她的权宜之策,还是说真的开始放弃心中的那段感情,抑或是两者皆有之。 赫连端砚望着远处孤零零的秋千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爷” 离肆突然现身,赫连端砚背对着他。 “何事” “现下有人正大闹琴音阁” “这位公子,蝶舞姑娘从不见客,还请回”,琴音阁嬷嬷笑着对来人道。 “哼,你这话唬唬别人还可以,想糊弄爷” 赫连端成一把推开了那个嚒嚒,便欲上楼,却被阁里的护卫挡住了去路。 赫连端成随即示意身后的护卫上前,瞬间,两拨人就厮打了起来。 此时,三楼的过道边,蝶舞正倚着栏杆饶有兴致的望着楼下的场景。 眼看着赫连端成带的护卫渐渐趋于下风,蝶舞突然向那个嚒嚒递了个眼色。 下一秒,阁里的护卫便败下阵来,赫连端成不屑地笑了笑,迈步便上了楼。 蝶舞随即转身回了房,锦鲤随即关上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房门突然嘭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了开来。 赫连端成一抬眼,便见一妖媚女子坐于桌旁,正举杯饮茶。 “七皇子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蝶舞姑娘不仅人长得美,还聪慧过人”,赫连端成笑着走了过去。 蝶舞淡然的抿了一口茶,抬眼,妩媚的笑意瞬间染上眉梢。 “在这金陵城内,当今的七皇子何人不知” 听出蝶舞话中深意,赫连端成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 “怎能与蝶舞姑娘相比,这金陵城内的所有男子,怕都已一尝芳泽了吧” 蝶舞勾了下唇角,给赫连端成倒了一杯茶。 赫连端成扫了一眼,却没有要喝的意思,蝶舞也未言它,只是笑了笑,便自行饮了起来。 而后,赫连端成也伸手端起了那杯茶,一饮而尽。 “此乃上好的雪顶茶,正适合七皇子,清口利心!” “你!”,赫连端成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愧是十一的女人,我今日倒想尝尝,她的女人和别的女子究竟有何不同”。 房门在此时啪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了。 蝶舞却依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悠闲地品着杯中的雪顶茶。 直到赫连端成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茶杯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茶水直接洒到了蝶舞的裙摆。 看着蝶舞脸上分外明媚的笑容,就像是在嘲笑他,一下就刺中了赫连端成的心。 “看来这是等不及让本殿下来好好宠你了” 衣服撕裂的声音在房中突兀的响起,香肩□□,酥胸半裸,赫连端砚看着眼前的旖旎风光,眸中突然变得无比的癫狂起来。 “老十一,我也让你尝尝被人戴绿帽的滋味” 赫连端成低头便要吻上蝶舞的脖颈,下一秒手腕却传来一股刺骨的痛意。 赫连端砚迅速脱下身上的外袍给蝶舞披上,而后才转身看向被掀倒在地的赫连端成。 “七哥!” 赫连端砚装作一副震惊的样子看着痛的已经面部扭曲的赫连端成。 “真是抱歉,我不知是七哥,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淫贼呢” 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一脸笑容不说,也未伸手扶起赫连端成。 “你这个坏人,怎得才来” 赫连端砚猝不及防之下被蝶舞扑了个满怀,一低头,却见蝶舞梨花带雨的面容。 “你若是晚来一步,人家就……” 第十九章 下了早朝以后,赫连端砚便如以往一样去往静怡宫请安。 “见过王爷” 静怡宫的丫鬟太监见到赫连端砚,纷纷停下手里的事务低头行礼,赫连端砚皆回之以微笑。 “儿臣给母妃请安” 赫连端砚抬起头时,才发现这宫里还另有他人。 “砚儿来了”,怡妃笑着回头,“正好漪儿也在,就一块儿在这用早膳吧”。 赫连端砚从桑清漪没有任何波澜的双眸中收回目光,“是,母妃”。 怡妃独自坐一侧,赫连端砚则与桑清漪相对而坐。 “漪儿,母妃也不知你喜食何物,便命人随意挑选了几样,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若是不喜欢,母妃再命人去御膳房拿” 桑清漪看着碗里的蒸饺,抬眼看着怡妃 “多谢母妃,如此便可” “母妃也吃” 赫连端砚也给怡妃夹了一个,怡妃温雅一笑。 “近日你诸事繁忙,更得多吃些才是” 赫连端砚笑,“母妃放心,孩儿不会让自己饿着的”。 “你啊”,怡妃宠溺地看了一眼赫连端砚,而后又转头看向了桑清漪,“漪儿前些时日大病,也是瘦了许多,回头我让人给你炖些补品,好补补身子”。 “谢母妃,儿臣病已痊愈,已无大碍” 怡妃笑了笑,看着复又低下头的桑清漪,除去赫连端砚刚来时有过短暂的眼神接触外,目光便未曾再落在赫连端砚的身上过。 赫连端砚注意到怡妃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下了然,遂笑着问 “母妃怎得不吃了?” 怡妃回过神,“呵呵,吃”。 吃了没两口,怡妃突然又停下了动作,“漪儿”。 闻言,桑清漪抬头望向怡妃。 “砚儿有时是顽皮了些,但她本性并不坏,还望你能多担待她一些” 桑清漪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感觉怡妃似乎话里有话,莫非是因为上次那一巴掌之事? “王爷有她的处事之道” 玉音一踏进书房,便见赫连端砚正坐于书桌前出神。 “爷,王妃来了” 赫连端砚蹭的站起身,“她怎么”,却发现面前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意识到被骗的赫连端砚转过身,无奈的看着正背对着她挑选书籍的玉音。 “玉音这是故意的” 玉音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而后转身走到了窗边的软塌上。 “玉音不过是看爷想事想得太入神,担心爷把正事都给忘了” 赫连端砚复又坐了下来,“我方才便是在想此次科考的事情”。 玉音从书中移开目光,“看来王妃近来让爷有些困扰”。 “还是玉音” 话刚出口,赫连端砚才发觉不对劲,看着玉音轻轻勾起的唇角,知道自己这回又让玉音给套了话了。 玉音瞧着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神情,淡淡开口道 “王妃是个聪慧的女子,先前不过是悲伤过度,失了应有的理智和思虑” 现如今,既知事已成定居,为免殃及丞相府和将军府,便不会再允自个儿做出任何不当之举。若非如此,归宁当日,在赫连端砚离去之后,桑清漪便不会拒绝燕流笙的相见之请。 而回宫之后,桑清漪每日晨起都会去向怡妃请安,每日也都会与赫连端砚一起用膳。虽然仍旧与赫连端砚几乎无话可言,但至少表面上给外人一种相敬如宾之感。 玉音看得出来,赫连端砚似乎并不喜欢看到桑清漪现在的样子。 “即便爷不愿看到王妃这样,但如此便可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于爷,于王妃,皆有益处” 等了片刻也未有回应,玉音稍稍移开面前的书册,却见赫连端砚正笑着看着她。 “还是玉音聪明” 玉音的目光随即又落回书页上,淡淡开口 “爷该做事了” 赫连端砚看了言官员递上来的关于科举考试的折子,“整日里憋在宫里看这些无聊的东西都快要闷死了”。 “……” 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玉音的回音。赫连端砚似乎不满就这样被忽视,起身便走了过去。 走到软塌面前,也不言语,伸手就夺去了玉音手里的书。 “玉音,我很无聊” 玉音坐起身,“玉音知道爷很无聊”。 “那你”,话刚出口,赫连端砚突然反应过来,“不是我无聊,是我觉得现下很无聊”。 玉音轻轻勾了下唇角,“那爷要玉音如何,陪爷去琴音阁吗?”。 “……” “噢”,玉音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听离肆说,前几日金陵城新开了一家翠月楼,里面的姑娘个个倾城绝色,要不玉音陪爷过去看看?”。 “……” 赫连端砚嘴角抽搐了一下,“那我还是回去继续看折子吧”。 赫连端砚垂头丧气的转过身,刚走没两步,又听见玉音道 “爷若是真觉得无聊,便用点心赶紧生个小王爷吧,近来太后不是一直在催促爷吗?” 赫连端砚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回过头,突然对着玉音诡异一笑 “要不然玉音帮我生一个吧” 五日后 用过早膳没多久,如雨突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了詹淑阁。 “小姐,小姐” 桑清漪躺在窗边的躺椅上,手执一本书正仔细的读着,并没有作何回应。 “小姐,小姐” 如雨站在躺椅前,“不满”的又喊了两声。 这回,桑清漪终于从书页上移开眼,“是又碰上什么好事了”。 “小姐猜猜” 桑清漪的目光重又回到了书本上,“我猜不着”。 “小姐!” 桑清漪无奈,只得合上书,认真的看着如雨。 “你说吧” “中了,燕少爷中状元了” 如雨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仿佛中状元的是她一样。 桑清漪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涟漪便恢复如常,“科举夺魁是值得高兴之事”。 如雨看桑清漪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了下文,又翻开书看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 桑清漪从书中抬头看着她,“雨儿,过去之事便无需再提,尤其是在这宫里”。 桑清漪的眼神格外的严肃而认真,如雨许是被惊到了,有些愣愣的点点头。 “是,小姐” 如雨看桑清漪又继续读书了,转身便要出去,一抬头,却惊见赫连端砚进来了。 直到赫连端砚快走到面前时,如雨才回过神来。 “见过王爷” 听到声响的桑清漪合上书,恰好与赫连端砚四目相对,一个眼神暖如沐阳,一个眼神清冷似冰,彼此却无法相融相惜。 桑清漪从躺椅上起身,“雨儿,给王爷备茶”。 “不必了”,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道,“此番来只是要告诉王妃一声,父皇今夜为金科三甲设下御宴,王妃需得出席” 酉时方过,众王公大臣便开始陆陆续续进入了奉天殿。 龙座往下两侧设席,龙座右侧是皇室子弟席位,而左侧则是为众臣子设下的席位。 酉时过半,赫连端砚在玉音的服侍下终于穿戴完毕。 赫连端砚转过身,对着玉音挑了挑眉,“玉音觉得如何”。 华贵中透着一丝野性,庄重中又夹带着一股俏皮,眉宇间更是散发着挡不住的张扬之气。 “爷此番定是又要艳压全场了” “艳压全场?”,赫连端砚有些无语,“玉音可是用错词了吧”。 玉音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抬头,却是一脸无辜的看着赫连端砚。 “莫非玉音所言有错?” 赫连端砚想想,似乎确实也没错,可是总觉得心里别扭。 “唔,我觉得还是换个词会更好” “那容我想想”,玉音歪头想了一下,“爷该去接王妃去大殿了”。 “……” 奉天殿内,左右两侧的席位已渐渐都有人落座。 相邻而坐的不时轻声交谈着,也有左右两侧的人互相走动交谈。 站在奉天殿前的台阶下,看着奉天殿内的灯火辉煌,赫连端砚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王妃请”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递过来的手,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而后轻轻放在掌心的位置,下一秒,便感觉到指尖被一股温暖握紧。 赫连端砚合上自己掌心的那一刹那,清晰的感觉到手心内传来的颤抖…… “端王、端王妃到” 随着太监的高声一喊,奉天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往殿门口看去。 当赫连端砚牵着桑清漪迈入奉天殿那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从两人身上移开。 一个俊美绝伦,五官立体分明,宛如雕刻般。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片刻注视便会让人深陷其中。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红唇此时正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看似放诞不羁,却又给人情深之感。 而另一个是一袭淡紫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金黄色的花纹,而三千青丝只额前的被撩起盘了起来,其余垂在颈边。修长的细眉微微弯曲,眼眸清冷似冰,却仍掩不住那番高贵与动人,让人趋之若鹜。 两人走在一处,宛若一幅神仙画卷一般夺人眼球,更是令人赏心悦目。 赫连端砚早已习惯了各式各样的目光,而桑清漪却不然,赫连端砚只能快些把桑清漪带到席位上坐了下来。 这边方一坐下,便听到旁边传来说话声,“十一弟和弟妹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也就只有你们彼此才可配得上对方”。 赫连端砚回过身,“五嫂,你就别打趣我们了,哪能跟你和五哥相比,婚后十载,却仍宛如新婚,这才真真让人羡慕和佩服呢”。 “五哥,五嫂” 桑清漪对着坐于赫连端砚左手边的赫连端乾和清越点头致意道。 清越看着桑清漪笑了,“日后你和弟妹定会比我们做的更好”。 桑清漪并未说什么,只是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唇角。 就在此时,太监总管突然高喊了一声,“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起身走出席位跪了下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 大家复又回到席位上落座,而后便是宣德帝对此次科考进行点评。 赫连端砚微微低首听着,却总感觉有几道极强的目光看过来,不用看,赫连端砚也知道分别来自哪里。 赫连端砚抬起头,正好便与斜对面看过来的那道目光撞上,正是坐于左侧首席的今科状元燕流笙。自打进殿起,此人的目光便再也未曾从她身旁之人移开过。 赫连端砚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桑清漪,自从落座之后,便一直微微低着头,除了刚进大殿那刻,目光曾经落在了那个方向…… “砚儿,砚儿” 赫连端砚似乎想得正入神,宣德帝连唤了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儿臣在” 宣德帝看着跪于阶下的赫连端砚,“朕方才看你似乎有些精神恍惚,莫不是此次科举之事让你过于疲惫了?”。 赫连端砚想了一下方才开口,“儿臣只是偶感疲累,并无大碍”。 “嗯,此次科举之事你办得让朕甚是满意,说说想要朕给你什么赏赐” “为父皇分忧乃是儿臣分内之事,不敢要求赏赐” 闻言,宣德帝满意的笑了起来,“虽是如此,然朕已开金口,不可不赏”。 宣德帝看了一眼身旁的皇后,“近段时日,你确实辛苦,朕就准你半月朝休”。 闻言,赫连端砚随即眼眸泛光,这赏赐正合她意,可比那些金银珠宝之类的强太多了。 “谢父皇” 接下来,宣德帝又把金科三甲叫了出来,先是夸赞了一番此次能得中三甲,而后又勉励了一番,望其今后皆能好好报效朝廷。 “来”,宣德帝突然举起酒杯,“众臣与朕同饮此杯”。 众人同时面向皇上举杯,而后微微仰头一饮而尽,桑清漪也是如此。 只是杯中的酒刚入喉,便觉察出了不对劲,杯中的并不是酒。 桑清漪不动声色的饮完,刚放下酒杯,赫连端砚便拿起酒盏给她满上了,而后又给自己满上,不过拿的是另一个酒盏。 而后便是歌舞助兴,众人各自观赏、交谈和饮酒。 “本王敬王妃一杯” 赫连端砚端起酒杯,看着桑清漪道。 桑清漪也端起了面前的茶,“王爷请”。 看着赫连端砚仰头饮完杯中的酒,桑清漪方才饮下自己杯中的茶。 酒过三巡之后,宣德帝突然看着坐于左侧首席的燕流笙道 “听闻状元不仅文采过人,还精通音律,今日便为众臣献上一曲如何” 燕流笙手执玉笛立于殿中央,当笛声响起的那一刹那,赫连端砚敏锐的察觉到桑清漪杯中的茶水洒了出来。 笛声清亮悠远,入耳不由心神一静,若是精通音律者,却能从中品出一段故事、一个人还有一段情。 赫连端砚听出来了,不过并不是因为她精通音律,而是因为此曲她已然听过两次。 赫连端砚侧头看着面色依旧沉静似水,然而握住酒杯的指尖已呈煞白之色的桑清漪,突然把头探了过去。 桑清漪被赫连端砚这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杯中的茶水全洒了出来,洒到了赫连端砚的衣摆上。 幸得赫连端砚侧身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赫连端砚看桑清漪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从袖中拿出丝巾便要给她擦拭。 赫连端砚随即伸手挡住了她,“无碍”,抬头对上桑清漪的眼眸,“王妃若感醉意,可去殿外稍待片刻”。 于是,笛声过半,桑清漪便悄悄出了大殿。 清越问起,赫连端砚也只说是有些醉意,出去透透气。 笛声罢,众人皆赞好,宣德帝也甚是满意,便赏了一些东西。 燕流笙转身走到席位上,还未落座便往这边看了过来,在发现赫连端砚身旁空空如也时,便在大殿内搜寻。 果然不出赫连端砚所料,几番寻找未果后,没过多久,燕流笙便借口也出了大殿。 从奉天殿的侧门出来后,桑清漪便站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抬头仰望着夜空,望着黑暗中的繁星点点,眼角顿时染上了湿意。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漪儿” 第二十章 桑清漪迅速拭去眼角的泪,转过身时,燕流笙已近在眼前。 “漪儿” 燕流笙唤得深情,可桑清漪却突然往后退了两步。 “见过状元” 这一声状元直接让燕流笙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眉眼低垂的桑清漪。 “漪儿你为何” 不待燕流笙说完,桑清漪便打断道 “宴会尚未结束,我须回殿内了,状元爷请便” 话落,桑清漪便欲绕过燕流笙离开,却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桑清漪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道 “请状元爷放手” 燕流笙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为何!漪儿,为何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过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桑清漪幽幽地道 “我现在已然是端王妃” 闻言,燕流笙变得很是激动,“那并非你自愿,只是那”。 “那又如何!”,桑清漪冷道,“我永远只会是端王妃”。 桑清漪试图想甩开燕流笙的手,奈何他一直紧抓着不放。 “啧啧,堂堂端王妃和今科状元爷居然躲在此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两人皆是一惊,桑清漪趁机甩开了燕流笙的桎梏。 借着廊下的灯火,桑清漪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便是当日金陵城中公然调戏她的当今七皇子赫连端成。 桑清漪冷着脸未发一言,抬脚便欲离开。 “端王妃如此急着离去,是因被本殿下撞破了你二人的□□,心虚了吗?” 桑清漪抬起头,冷傲的盯着赫连端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眼看着桑清漪就要离开,燕流笙也顾不得赫连端成还在场。 “漪儿,你别走” 桑清漪却宛如未闻,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赫连端成看了一眼桑清漪的背影,而后转头对满脸恋恋不舍的燕流笙道 “呵,端王妃的心里怕是只有她的王爷了,状元爷还是死心吧” 赫连端砚刚欲拿起面前的酒盏给自己斟满酒,却发现身旁有人坐了下来,一回头,竟是桑清漪,赫连端砚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还是空空如也。 “清漪感觉可好了些?”,清越突然开口问桑清漪。 桑清漪回过神,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并无大碍,多谢五嫂关心”。 “要说关心,我可是比不过十一弟”,清越调笑着看了一眼赫连端砚,而后对桑清漪道,“自你出了奉天殿后,十一弟便一直坐在这儿喝闷酒”。 赫连端砚有些无奈的笑了下,“五嫂,你又拿我寻开心了,我这哪是喝闷酒啊”。 桑清漪只是看了赫连端砚一眼,并未开口说什么。 赫连端砚给自己斟满酒,刚欲饮下,便见燕流笙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目光依旧不离她身侧之人,只是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赫连端砚不动声色的饮下杯中酒,一转头,却见赫连端成正站在自己的席位旁,此刻,正看着她笑得一脸诡异,脑中瞬时有什么一闪而过,莫非他方才也出去了? 赫连端砚看了眼身旁的桑清漪,心中有些恼自己,方才光顾着饮酒,竟然都忘了去盯着那赫连端成! 赫连端乾也恰好瞧见了这一幕,“十一弟,可是出了何事?”。 赫连端砚回过头笑了笑,“并未,五哥,我敬你一杯”。 御宴过半,宣德帝见众人饮得起兴,便放下话“无需过于拘束,尽情饮宴”。 于是,原本只坐于自己席位的众人便开始四处走动、交谈和饮酒。 赫连端砚身为众王之首,又是此次科举主事之人,自是免不了被众臣巴结,这酒饮得自然就多了许多。 宫廷御酒,酒性最为刚烈,纵然赫连端砚酒力不错,还是有了一些醉意。 抬头看了一眼正向自己走来的今科三甲,赫连端砚突然笑了一下,拿起酒盏就要给自己满上。 “让我来吧” 赫连端砚侧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桑清漪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盏给她满上。 “多谢王妃” 燕流笙端着酒杯走在前,榜眼杨弘治和探花大理寺卿公子方易川紧随在后。 “我等敬王爷一杯,多谢王爷知遇之恩” 宴会结束之时,已过戌时。 众臣子和家眷皆以出宫回府,奉天殿内就剩赫连端砚和桑清漪以及赫连端乾还有清越四人。 清越看着已然醉趴在案几上的赫连端砚,“十一弟此番是饮得狠了”。 今科三甲敬完酒后,榜眼和探花都回去了,状元却并没有离开。燕流笙似乎是在挑衅一般,不停的敬酒,赫连端砚自不甘心认输,二人心里似乎都憋着一股劲,局面一下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虽几番下来燕流笙就败下阵来,但赫连端砚也醉的不轻。 赫连端乾紧皱着眉头,“明日醒来怕是要头疼了”。 而桑清漪就站在赫连端砚身侧,看着已然醉得不省人事的赫连端砚,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殿外的太监进来通报说马车已经来了。 赫连端乾和清越帮着把赫连端砚扶上了马车,而后清越转头对桑清漪道 “清漪,今夜就辛苦你了” 桑清漪一进车厢,就见正闭着眼背靠着车厢的赫连端砚,而后径直走到车厢右侧坐了下来。 皇宫内的路比较平坦,因而马车并不是很颠簸。桑清漪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回首之时恰好瞥见赫连端砚突然皱紧的眉头。 想起今夜奉天殿内发生的一幕幕,眼前的人的所作所为每每都让她出乎意料,桑清漪感觉自己完全摸不透赫连端砚的心思,不知她究竟意欲为何。 突然,赫连端砚有些不耐的动了动身子,而后竟开始用手撕扯自己领口的衣服,许是因为饮酒过多导致身体发热,加之现下又是夏季,因而感觉心闷气热的缘故。 眼看着赫连端砚面色发红,领口已经被撕扯的可以看见脖子下方的一大片肌肤,却仍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几番纠结之下,桑清漪起身坐到了赫连端砚的身旁,而后从怀中抽出丝巾给她扇风,希望能缓解她的燥热感。 竟不曾想,没一会儿赫连端砚便开始渐渐安静了下来,桑清漪见此,便欲起身坐回去。 谁知,还未等她有所动作,赫连端砚突然就倒了过来,桑清漪下意识的就要往旁边躲,可车厢空间有限,终究未能躲过去,赫连端砚就这么倒在了她的腿上。 桑清漪只觉浑身一颤,整个身体瞬间都僵硬了起来,就连呼吸都蓦地停止了片刻。 低眉看着赫连端砚的侧脸,桑清漪忍不住先深呼吸了一口气。 “王爷,王爷” 唤了几声,竟是一点作用也无,赫连端砚恍如未觉,桑清漪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双手,却又不知现下该如何又能如何。 直到听见腿上传来的声音,“汐儿,汐儿,对不起,对不起……”。 “王爷,王爷” 桑清漪并没有等到回音,赫连端砚的嘴里一直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汐儿,对不起”,而且表情看起来很难过和痛苦。 这样的表情桑清漪在熟悉不过,有那么一刹那,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或许也是一个情深之人。 不由得桑清漪想起今夜在回奉天殿之时,赫连端成在她身后说的那句话。 “若不是老十一抢先一步,你早已是本王的王妃” 还有归宁那日,当杨初语得知她们并未圆房之事时,震惊之余对桑清漪说了这样一番话。 “娘看得出来,王爷确实是喜欢你,但她却未勉强你与她圆房,且事事都顺着你,这便可以看出她本性其实并不坏。而且方才在饭桌之上,娘还注意到,她特意把你喜欢的菜式放到了你的面前,而把自己喜欢的挪远了……” 还有当初她病重之时听到的那些话,把这些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串在一起,桑清漪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些念头,皱眉看着仍在睡梦中的赫连端砚。 “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外突然传来玉音的声音。 “王妃,玉音进来了” 当掀开马车帘的那一瞬,一向镇定自若的玉音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不过也就一刹那的功夫,玉音便又恢复了那一贯淡定的模样。 先是对着桑清漪颔首示意了一下,而后方走了过去。 “爷,回宫了” 玉音伸手便要把赫连端砚扶离桑清漪的腿上,不料刚一用力赫连端砚竟抬手紧紧地抱住了桑清漪的腰身,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什么。 察觉到桑清漪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脸色也一下变得很难看了起来。 见此,玉音只得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开口道 “爷再不起来,王妃便要生气了” 第二十一章 翌日,赫连端砚寅时便被玉音叫起来洗漱更衣准备上早朝。 赫连端砚困得不行,全程几乎都是闭着眼睛,仍由玉音在那儿摆弄。 把朝服给赫连端砚穿上后,玉音便走到她的面前,双手绕过她的腰侧欲要系上腰带。 不料,赫连端砚突然一把抱住了玉音,下巴也随即搁在了她的左肩上。 玉音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抬手轻轻拍了拍赫连端砚的背脊。 “爷该误了早朝了” 赫连端砚闭着眼不爽的嘟了嘟嘴,“误了正好不去,父皇不是说准我休假吗?”。 “休假?”,玉音欲要从赫连端砚怀里脱身,却发现是徒劳而已,“皇上恩赐爷休假了?”。 过了一会儿,方听见赫连端砚轻轻嗯了一声。 玉音有些无奈地勾了下唇角,随即把手中的朝服腰带扔到了一旁。 “爷还是回榻上再睡吧” 赫连端砚这回也听话,乖乖放开了玉音,而后仍由她扶回了榻上。 赫连端砚躺在榻上,紧锁着眉头一副难受的模样。 “玉音,我头疼” 玉音坐于榻前,玉手轻抬,卷起略显宽大的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腕,而后轻轻揉上了赫连端砚的额际和太阳穴。 望着赫连端砚渐渐舒展开的眉头,玉音一贯淡然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玉音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突然,赫连端砚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后稍稍用力一拉,玉音整个人便扑到了赫连端砚的怀里。 “玉音陪我一起吧”。 窗外已是艳阳高照,玉音估摸着怕是辰时已过,抬眼看着犹自在睡梦中的赫连端砚,不忍吵醒她,便欲自己起身,谁知她方一动,赫连端砚就立马把她抱得更紧了。 既无他事,便让她睡吧,玉音抬头看着赫连端砚的侧脸,清浅一笑。 “你若需要,便陪着你” 上官梓伊远远的看见有人从房里出来,忍不住嘀咕,“这是起来了?”。 “想必是”,花曳笑笑,“毕竟这时辰也不早了”。 上官梓伊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变得兴奋起来。 “走,快随哀家去看看,说不定哀家马上就要做太奶奶了”。 如雨正欲出门,看着突然出现的上官梓伊愣了一下,而后连忙跪下行礼。 “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 “起来吧” 上官梓伊径自往屋里走去,听到声响的桑清漪也正往外走。 “见过皇祖母,恭祝” “哎呀,孙媳就不用如此多礼了”,上官梓伊上前一步就握住了桑清漪的手,“起来了?昨夜睡得可好?”。 “睡得很好,多谢皇祖母关心” 桑清漪一抬头,却见上官梓伊一直在四处张望。 “砚儿呢,怎得不见她” 一路上,上官梓伊都在跟桑清漪抱怨,抱怨赫连正德派那么多事情给赫连端砚做。 桑清漪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告诉上官梓伊赫连端砚在书房。也不知此时那人醒了没有,若是还没有,就她们这位皇祖母的心思必然会猜出来她们是分房而睡。 凌澍斋却是房门紧闭,屋外也无伺候之人,上官梓伊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桑清漪,而后对身后的人道,“你们都在这儿侯着”。 桑清漪看着上官梓伊轻手轻脚东张西望的模样,心中很是无奈,明明可以大大方方的进来,为何要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的。 书桌前并没有人,两人随即看向了另一侧,窗边的躺椅上也不见人,而后是正对着躺椅的软榻。 当看到软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时,上官梓伊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桑清漪,看上去显得格外的兴奋。 察觉到声响的玉音倏地睁开眼,在瞥见突然出现的上官梓伊和桑清漪时,心顿时也有些慌乱了起来。 也顾不上赫连端砚还未醒来,稍稍用力一推,便从赫连端砚怀里脱开身来。 “玉音见过太后王妃” 被吵醒的赫连端砚坐起身,“玉音,你怎么”,在睁开眼的刹那看到的却是一张放大的上官梓伊的脸,赫连端砚被这么一吓顿时就清醒了,“皇祖母,您怎么在这儿”。 上官梓伊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不仅是哀家,还有”。 顺着上官梓伊的目光看过去,赫连端砚就看到了就站在不远处的桑清漪…… 赫连端砚有些崩溃的坐在那儿吃早膳,上官梓伊是一刻也未停的在她耳旁念叨。 “皇祖母若是想去,让父皇陪您去就是了”,赫连端砚有些有气无力的开口。 “不行,你父皇不能去” “为何?以往不都是父皇陪您去的吗?”,赫连端砚才不上当呢。 看着赫连端砚一脸不情愿的表情,“若不是你父皇近日国事繁忙,你以为哀家乐意找你”。 “皇祖母可能不知,孙儿也” “你父皇都跟哀家说了,恩赐了你半月休假”。 看着上官梓伊脸上狐狸般的笑容,赫连端砚才突然反应过来,敢情她这是被父皇算计了,自己应付不了面前这只老狐狸,便把她拖下水! 于是,三日后,赫连端砚便只能认命的陪着她的那位皇祖母北上了。 往年每逢酷暑来临之际,皇太后上官梓伊便会移驾北上皇家避暑行宫——天泉宫,今年也不例外。 “这一出宫门便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啊”,上官梓伊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这外面的风光就是比宫里的好”。 桑清漪看着犹如孩童般的上官梓伊,不自觉的弯了一下嘴角,这一幕恰好落到了上官梓伊的眼里。 “孙媳就该多笑笑嘛,整日里板着个脸都不好看了” 桑清漪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便听见上官梓伊继续道 “孙媳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是” 桑清漪轻轻点了下头,这确是她第一次离开金陵城,曾经,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能离开金陵到别处去看看,如今终于实现了,可一切似乎都变了。 桑清漪眸中一闪而过的忧伤并没有逃过上官梓伊的双眼,上官梓伊掀开马车帘。 “孙媳快过来看看,外面的风光可与皇宫里的大不一样” 桑清漪不知该如何拒绝,便坐了过去,当看到马车外的景致时也禁不住心中一荡,果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目光往右看去,恰好与突然回首看过来的赫连端砚四目相对,桑清漪微微一愣,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皇祖母,请喝茶” 桑清漪把一杯茶递给了上官梓伊,因为如雨和花曳都不在,便只能由桑清漪亲自动手了。 上官梓伊接过之后先是闻了一下,“这是什么茶?”。 “松萝茶” “这是孙媳最爱之茶?”,上官梓伊突然问。 桑清漪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上官梓伊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而后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几样糕点,复又问桑清漪。 “这些也都是孙媳喜食的点心?” 桑清漪原本也没怎么注意茶几上摆的什么点心,上官梓伊如此一问她便看了一眼,还真的全是她爱吃的点心。 “是” 下一刻,桑清漪便见上官梓伊突然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转身便掀开了马车帘子。 “砚儿,你太偏心了!” 赫连端砚有些莫名的回过头,“皇祖母此话是何意”。 上官梓伊不满的努了努嘴,“你这车里备的茶水与点心都是孙媳喜爱的,你都未给哀家准备一样喜爱之物!”。 闻言,赫连端砚有些无语,谁让她不坐自己的马车,非得要坐她韵彦宫的马车呢。 “皇祖母喜爱之物皆在您身后的那辆马车里,这辆马车里自是不会有” “那哀家可不管,砚儿就是偏心,有了媳妇就忘了我这个皇祖母了” “……” 正午时分,大队人马终于到达了途径的第一个驿站。 正是日头毒辣之时,大家都显得有些蔫蔫的,尤其是桑清漪和上官梓伊,赫连端砚和玉音因为是习武之人所以还好。 赫连端砚命人先把她们送到客房休息,而后差人打水送去给她们洗漱一下。 如雨把帕子净了冷水,拿出来拧得半干后递给了桑清漪。 “小姐,你没事吧” 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天气又比较炎热,如雨很担心桑清漪的身子会吃不消。 桑清漪用冷帕子擦了擦脸,而后又擦了擦手。 “雨儿不必担心,我还好” 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桑清漪便去往隔壁房间探望皇太后上官梓伊。 “孙媳来了” 看到桑清漪进来,上官梓伊看起来很高兴。 “皇祖母感觉可还好” “好,好,看到孙媳就都好了” 桑清漪这边刚坐下来,上官梓伊就突然一脸神秘兮兮的问她 “孙媳,你是否觉得此驿站有些古怪” 桑清漪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后摇了摇头。 上官梓伊看了眼外头,“你看,这外面日头正毒着呢,可这屋里却是一点也不热,反倒给人一种清凉之感”。 经上官梓伊这么一说,桑清漪才发现确实是如此,而且方才在马车上也是如此。 眼尖的上官梓伊恰好见一驿馆之人从房前经过,便命人带了进来。 “小的见过太后娘娘、端王妃” “哀家问你,这外头这么热,为何房里却如此清凉”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端王昨日连夜派人送来的冰块,让小的们今日放在房中……” 上官梓伊看着那人退了下去,似有些吃味的看着桑清漪道 “这砚儿可比她父皇还有皇爷爷体贴得多了” 桑清漪微垂眼帘,并未接话,就在此时,玉音领着两个丫鬟进来了。 “玉音见过太后王妃” “玉音,砚儿她人呢,怎得不见她”,上官梓伊问。 “回太后,爷尚有事要处理,稍后便会过来看您” 玉音转而示意身后的丫鬟把东西放到桌上,“太后王妃怕是也口渴了,这是爷特意为二位准备的消暑解渴之物”。 上官梓伊看着玉音倒了一碗黑褐色的东西出来,而后放到了她的面前,上面还飘着白雾。 “这是何物” 玉音勾了下唇角,“太后尝尝便知”。 上官梓伊刚欲动手尝尝,突然侧头看了一眼桑清漪。 “给孙媳也赶紧弄一碗” 不想玉音却开口阻止道,“爷吩咐过,王妃不宜饮太后所饮之物”。 上官梓伊看着玉音从另一个壶里倒出来的东西,与她碗中之物并无多大区别,只是颜色稍稍淡了些。 “王妃请” “哀家也要一碗孙媳这个”,上官梓伊抬眼瞪着玉音,“砚儿偏心,孙媳的肯定比哀家的要更好喝”。 “……” 玉音淡淡一笑,并未言它,也给上官梓伊倒了一碗。 上官梓伊先尝了尝开始倒的那碗,“嗯,酸酸甜甜,清清凉凉,这酸梅汤真是不错”,而后又开始尝后面倒出来的那碗,方一入口就皱起了眉头,“这怎么还是热的,还一股甜甜的味道”。 见上官梓伊一直盯着自己看,桑清漪便拿起汤匙喝了一口,入口温热香甜,细品之下有大枣和枸杞的味道。 “是红枣枸杞糖水……” 第二十二章 年少往事 在驿馆作短暂休整之后,大队人马便又开始启程了。 自从上了马车之后,这上官梓伊便一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桑清漪看,饶是桑清漪再淡定,也受不住这暧昧中夹杂着幽怨的眼神了。 无奈,桑清漪只得转移自己的视线,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只是方一掀开,就与赫连端砚的目光撞个正着,便又迅速的放下了。 这厢刚回过头,复又撞上了上官梓伊的眼眸,桑清漪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桑清漪真有如坐针毡之感,上官梓伊的目光让她有种无处可躲的尴尬与窘迫。 “皇祖母可觉困乏,是否需小憩片刻?”,桑清漪只有先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哀家一点也不觉乏累,孙媳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会吧” 桑清漪倒真是想闭上眼睛睡一会,不过并不是觉得乏累,而是不想面对上官梓伊的目光。 “不会” 独留上官梓伊一人清醒,于情于礼是皆不妥当。 “孙媳身子不适,不用顾及哀家,哀家一人可以” 似是看穿了桑清漪的心思,上官梓伊忍不住笑着对她道。 闻言,桑清漪微微有些尴尬,上官梓伊定是因为那碗红枣枸杞糖水误会了。 “我并没有身子不适,皇祖母” “那孙媳月事也快到了吧”,上官梓伊倒是说的直接。 桑清漪虽面有尴尬,不过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她也有些讶异,那人是如何得知她…… “这晌午一过,天儿最是闷热” 上官梓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桑清漪莫名的就想起方才掀开帘子时,一眼瞥见赫连端砚已经湿透的衣襟。 上官梓伊瞥了一眼正出神的桑清漪,嘴角随即染上一丝莫名的笑意,而后随手掀开了帘子。 “砚儿,这外头天热,赶紧上马车里头来” 赫连端砚回过头,“不必了皇祖母,车内狭小,人若多了便会更觉闷热”。 策马在侧的玉音回首看了一眼,眼前的马车是哪里小了,装下十人都绰绰有余。 上官梓伊心思一转,“砚儿就算不为自己想,也需知心疼玉音这丫头吧,这烈日炎炎的,你怎得忍心让她跟你一起骑马呢!”。 闻言,赫连端砚一愣,侧头看着玉音道 “玉音,天气炎热,你还是乘坐马车吧” 玉音眼望前方,“爷就不觉得热吗?”。 赫连端砚刚要回答,不料玉音突然转过头直视着她的双眸。 “爷既也觉得闷热,又为何不进去呢” 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就她的这位皇祖母,若是上了马车,恐怕便要尸骨无存了。 “既是如此,爷便要拖玉音下水” 就上官梓伊那只老狐狸,她可应付不过来 看着赫连端砚被说得像个孩子似的低着头,玉音不禁莞尔,这一幕恰好落在上官梓伊的眼里。 上官梓伊随即放下了帘子,而后突然叹了口气。 “皇祖母这是” 上官梓伊抬眼望着桑清漪,“哀家就是觉着纳闷,你说原本成日里把别人逗得团团转的人,现下怎得完全被对方吃得死死的呢”。 桑清漪虽不明白上官梓伊具体是指何事,但话中所指应是策马在外的赫连端砚和玉音二人。 她们之间似是友情,像是亲情,又似爱情,而又好像已然超越了这三种感情,两人之间似有千丝万缕的牵绊,甚至给人一种“我既是你,你便是我”的感觉。 桑清漪还记得御宴当晚,在韵彦宫外的马车上,面对酒醉不醒的赫连端砚,玉音只轻描淡写的说了那么一句话,没想到她竟突然就坐了起来…… “你别看砚儿现在看起来总是嬉皮笑脸的,她生下来那会儿几乎可以说是不苟言笑” 不苟言笑?桑清漪觉得这四个字用在一个刚出世的孩子身上,似乎有些不妥吧。 上官梓伊似是看出桑清漪心中所想,“哀家知孙媳心中所想,一个才出世的孩童又懂什么呢”。 桑清漪并没言语,只听上官梓伊继续道 “哀家到现在也是百思不得,这孩子刚出世那会儿是不哭也不闹,因着怡妃难产,稳婆还以为是孩子憋着了,便用力拍了拍她的屁股,没成想她愣是一声也没哭,反倒是转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了那稳婆一眼,那小眼神看起来就像是在责怪稳婆打她似得” 上官梓伊想及此不由得笑了起来,“在那之后,这孩子也很少哭,只是在饿极了时方会哭上一两声,其他时候都是板着一张小脸,无论大家怎么逗她,愣是不笑,有时干脆直接就睡了过去”。 桑清漪微微蹙了下眉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上官梓伊也未多作解释,便继续道,“哀家有时觉得,她那时就像个小大人。彼时你们父皇并不是很喜爱她,直到她一岁那年,静怡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不慎打碎了你们父皇赐给你们母妃的一个翡翠玉井瓶,你们父皇大怒便要下令杖杀之,那时正被你们母妃抱在怀里的砚儿,突然挣脱下地,蹒跚着小身子走到你们父皇面前,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你们父皇赦免了那个小宫女,而且自此以后对砚儿是疼爱有加”。 上官梓伊突然停住不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桑清漪,桑清漪心知上官梓伊是要逼她开口问。 “那王爷她” “孙媳不妨猜猜” 桑清漪轻轻摇了摇头,上官梓伊笑着道 “砚儿就对你们父皇说,‘父皇,若儿臣能背出《国策》,您能放过这个小姐姐吗?’” 《国策》乃治国理政之道,是文人士子必读之书,全书共有两千多字。 一岁孩童尚不知言语,而那人竟能一字不漏的背下长达两千多字的拗口的《国策》,最重要的是,面对那样的场面,小小年纪竟然能做到如此的处变不惊应对自如,这带给桑清漪的不止是震惊,还有不敢置信。 “救下的人便是玉音吗?” 上官梓伊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玉音是砚儿七岁那年从宫外带回来的,一起带回来的还有那个离肆,说来也怪,从那以后砚儿便像换了一个人似得,成日里就在那儿逗他们俩玩,尤其是”。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上官梓伊和桑清漪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马车帘就被掀了开来,露出了赫连端砚的脸。 “颍河到了,皇祖母是否需要下来看看” 颍水河畔,碧水草清,斜阳西下,清风拂面。 上官梓伊站在河边,遥望着颍河下游的如画之境,突然转头对身旁的桑清漪道 “孙媳可知这颍河下游是何景致” 桑清漪遥望了一眼,而后轻轻摇了摇头,“不知”。 上官梓伊突然笑了,“那让砚儿带你去看看便知”,转而又看向赫连端砚,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还不快去,别在这儿打扰哀家看风景”。 赫连端砚很是无语,“您别看我啊,这得要看王妃愿不愿意去”。 桑清漪随即开口道,“皇祖母,天色已晚,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不碍事,骑马一来一回不费什么时间” 上官梓伊这边笑着说完,转头就瞪了赫连端砚一眼,赫连端砚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这变得也太快了,不过还是示意离肆把马牵了过来。 “皇祖母,我不会骑马” 桑清漪淡淡道,似是打定了主意不去,而上官梓伊看起来更加淡定。 “无妨,让砚儿带着你” 桑清漪一转头,便看到立于白马旁的赫连端砚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王妃,请吧” 第二十三章 策马同游 桑清漪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王妃莫不是怕这马,要不然,本王亲自抱你上马如何” 上官梓伊注意到桑清漪下意识的蹙了下眉头,对眼前嬉皮笑脸的赫连端砚是颇为无奈,明明可以好好相处,为何非得要惹人生气。 桑清漪似是下了决心一般,上前一步,搭上赫连端砚的手,而后在赫连端砚的帮助下上了马。 赫连端砚回身交代了一句玉音和离肆,“好生照看着皇祖母,我去去便回”。 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赫连端砚径直跃上了另一匹马的马背上。 赫连端砚驱马前行了几步,而后信手牵过了桑清漪那匹马的缰绳。 “王妃可要坐稳了,我们要出发了” 赫连端砚骑着一匹棕色的骏马走在前,桑清漪所骑得白马略微比她慢了半个马身。 赫连端砚骑得很慢,几乎可以说是在骑马漫步。 可纵然如此,对于第一次骑马的桑清漪来说,还是有些心惊胆战,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且随着马的走动身子还有些左摇右晃。 可桑清漪却愣是要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面色上波澜不惊,实则心底早就乱成了一团。 “前脚掌踩住马镫,上身直立坐稳马鞍,深呼吸,尽量保持心境平和” 赫连端砚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因为她心知,以桑清漪的性子定是不想让她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桑清漪虽心有不悦,不过却还是照着赫连端砚所说去做了,果真,感觉稳当了许多,心中也那么惧怕了。 抬眼望着赫连端砚略显清瘦的背影,不由想起方才上马那一幕,上一刻明明还在口出戏弄之言,下一刻却又做出让众人都意想不到之事,这人。 不成想赫连端砚突然回头,四目相对的刹那,桑清漪的眸中不禁闪过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王妃若是想看本王,日后有的是时间” 闻言,桑清漪只觉心中突然一股无名火起,刚欲回她,却不料赫连端砚又道 “此刻风景正好,若是错过岂不是可惜” 桑清漪不欲按赫连端砚所言而行,然则,不经意间的一瞥,夕阳西下,霞满天边,涓涓细水,共长天一色。而当轻风拂过之时,苍翠草木皆露温柔之态。 “夕阳薰细草,江色映人面,回望烟波里,试问离人心” 赫连端砚望着天边的夕阳,下意识就把心中所想吟了出来,全然忘却了身后还有一人在。 回神之时,赫连端砚才意识到方才所言实是容易让身后之人误会,奈何话已出口,便只得故作不知的转移话题。 “颍河,发源于天泉山,途径颍河镇,金陵城,还有渔阳郡” 桑清漪并未开口,赫连端砚也未再言它,只是勒马停了下来,望了一眼天色。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上官梓伊瞄了眼正自顾想事的桑清漪,心里无比的哀怨。 这两人去了好一会儿,回来之后对于期间发生了何事是一句也未提,弄得上官梓伊好奇的不得了。 可一问,桑清漪只淡淡回了句,“正如皇祖母所言,景致确实不错”,把上官梓伊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而此时,马车外,赫连端砚正不时地侧头看着玉音。 “爷这一路上都盯着玉音的脸,莫非是上面有何脏东西吗?” 玉音突然偏过头,似笑非笑的开口。 “没、没有”,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只是觉得,玉音今日显得特别好看,你说是不是离肆”。 赫连端砚问驾马行在左侧的离肆,离肆瞥了一眼神色略显诡异的玉音,而后突然看向后方道 “天马上要黑了,离肆需得去后方查看一下情况,请爷恕离肆先行告退” 也不待赫连端砚作何反应,离肆便策马离去了,徒留下赫连端砚一人在风中凌乱。 “玉音若是没听错,爷方才是说,玉音今日显得特别好看” “啊嗯”,赫连端砚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闻言,玉音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爷的意思是,只是今日显得特别好看?”。 赫连端砚这才意识到方才说错话了,“玉音误会了,以前也很好看,今日是更加好看”。 玉音也未再难为赫连端砚,便只顾专心策马前行。 不过赫连端砚也确认了,在她和桑清漪离开的那段时间,上官梓伊定是又“调戏”玉音了。否则玉音方才不会如此的“难对付”。 只是,玉音不愿说,赫连端砚便也选择了不问。 入夜时分,天气骤变,响雷夹杂着闪电,没多久便开始下起滂沱大雨。 纵然是打着伞,也无多大用处,赫连端砚全身几乎都淋湿了。 好在,赶在大雨之前,赫连端砚便命玉音上了马车。 上官梓伊看玉音放下了帘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如何?都淋湿了吧” 玉音点了点头,“雨势太大,怕是要迟些才能到达行宫”。 原本还有半个时辰不到便可到行宫了,如今这雨一下,怕是得耽搁好几个时辰。 桑清漪不由想到傍晚时游览颍河之事,若非因此耽搁了时辰,怕是已然到了吧,想及此,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 看玉音欲要起身离去,上官梓伊连忙阻止了她。 “你此刻下去也不能做什么,若是淋湿了,砚儿又该生气了” 突然,马车猛烈地颠簸了一下,幸亏玉音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扶住了上官梓伊和桑清漪。 “皇祖母和王妃可有受伤” 赫连端砚在马车外问,玉音看两人摇了摇头便回道 “不曾,爷可安心”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玉音掀开一角车帘看了一眼,原来是车轱辘陷在了一个泥坑里上不来了。 离肆在前面拉着马,不时的抽打马屁股,一群侍卫在马车周围推车,而赫连端砚则坐于马上指挥着众人。 只是折腾了半天也没弄上来,没办法,赫连端砚只得下马请上官梓伊、桑清漪和玉音下来到后面那辆马车中去。 玉音在赫连端砚的搀扶下先下马车,从赫连端砚手中接过伞后扶着上官梓伊下来,而后便送她去了后一辆马车。 赫连端砚打着伞站在车前,见桑清漪掀开了帘子,连忙把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 这一次,桑清漪并未多做犹豫,就在她的手即将放上赫连端砚的掌心之时,突然一声惊雷响,只听马儿嘶鸣一声,整架马车突然应声而起。 “离肆,拉住马!”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猝不及防的桑清漪被马儿猛地这么一拉,整个人便向一旁摔去。 见此,赫连端砚迅速抓住了桑清漪的手腕,而后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拉,瞬间就把桑清漪抱在了怀里,而此时马车厢也迎面撞了过来,就在要撞上桑清漪的那一刹那,赫连端砚猛地一转身,车厢直接擦着赫连端砚的背脊而过…… 直至亥时,大队人马方到达天泉行宫,好在赫连端砚事先已命行宫之人准备好热水和膳食,因而,一到行宫,赫连端砚便着人带着上官梓伊和桑清漪去沐浴更衣了。 如雨看着浴桶中正自出神的桑清漪,“小姐,小姐”。 桑清漪回过神,“何事?”。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得一直在发呆啊” 桑清漪并未回答,凝眉不知又想何事去了,如雨看着心中顿时生出许多的疑问,这一日没在小姐身边,究竟都发生了何事,莫不是傍晚时小姐和那人一同游颍河…… 如雨正胡思乱想呢,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竟是玉音,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 “见过玉音姑娘” “王妃可在房中?” 如雨刚欲回话,房中便传出桑清漪的声音。 “进来吧” 桑清漪刚沐浴完出来,发梢还滴着水,肌肤白里透红,宛如那娇艳欲滴的玫瑰。 玉音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见过王妃”。 桑清漪瞥了眼如雨给她披上的外衣,“玉音来此所谓何事”。 玉音示意身后的宫女把东西都放到了桌上,而后抬头对桑清漪道 “王妃方才淋雨,恐着凉染风寒,此乃爷命人准备的姜汤,还请王妃趁热喝下” 桑清漪扫了一眼,除了姜汤之外,还有一些吃的东西。 “爷说,现已夜深,便不一起用膳了,请王妃用完膳后早些歇息” “替我谢过王爷,也有劳玉音了” 玉音敏锐的察觉到桑清漪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是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便作罢了。而后从袖中拿出一个玉坠递给了桑清漪。 在看到玉坠的一刹那,桑清漪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异样,面上却波澜不惊的接了过去。 “爷说,此乃贵重之物,王妃需得好生保管,切勿再弄丢了” 闻言,桑清漪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玉坠,瞬时感觉到手心传来的一股冰凉之意。 “若无他事,玉音先行告退” 玉音离开之后,桑清漪方抬起右手,而后缓缓地打开了掌心。 只见细腻的掌心内,静静地躺着一枚乳白色的玉坠,玉坠是圆形的,中间镂空刻着一个字 “笙” 第二十四章 试问情由 “呼~” 头往后仰枕在了浴桶边沿,赫连端砚舒服的忍不住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淋雨之后,脱去那身湿漉漉的衣裳,再泡个热水澡,真是一种享受啊。 赫连端砚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开始在那儿闭目养神起来,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玉音进房后,却不见房中有人,转而便绕到了屏风后,果然不出所料,又睡着了。 浴桶中的水已经看不到丝毫热气,玉音禁不住蹙了蹙眉,轻轻走到赫连端砚身后,而后弯下身子凑到了她的耳边。 “想不到,爷的身姿竟是如此丰神绰约” 赫连端砚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瞬时就对上了玉音那双含笑的眼眸,先是一愣,而后 “啊!玉音!玉音你怎么进来了”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蓦地双手抱胸,脸色涨得通红,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小女儿模样,唇角便忍不住轻轻上扬。 赫连端砚见玉音非但不转过身去,还如此明目张胆的盯着她看,而且还笑得如此、如此的令人发指。 “玉音你快给我出去!” “好” 玉音应得爽快,转身便出去,赫连端砚倒有些意外,不过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嗯,其实也很一般” 耳边突然响起魔鬼般的声音,赫连端砚只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玉音!!!” 玉音从屏风后出来,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声响,不觉莞尔。 没一会儿,赫连端砚便从里面出来了,玉音从书里抬起头,目光相对的刹那,一下没忍住,嘴角的笑意又浮了出来。 “玉音你、你简直无耻!”,赫连端砚被逗弄得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玉音放下手里的书册,拿了一旁的风衣过去给赫连端砚披上了。 “爷是因玉音看见了?还是因玉音又说了实话?” 赫连端砚抓起两边的披风往中间一裹,“当然是你偷看了!” “噢~”,玉音抬眼望了赫连端砚一眼,“如此,看来爷是赞同玉音所说”。 “赞同什么” 赫连端砚不爽的回了一句,不过似乎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这是自然,那如何能比得过玉音呢?” 看着赫连端砚突然露出的邪恶笑容,玉音心知这人是回过神来了,便见好就收,要知道,论起无赖和脸皮,她是远不远比不过这人的。 玉音随即走到了床畔,而后回头看着赫连端砚。 “过来吧” 赫连端砚蓦地抬起双手紧紧地搂住自己,一脸“戒备”的看着玉音。 “玉音这是要作甚” “……” 见玉音微微眯了眯眼,赫连端砚只得乖乖的过去了。 “玉音,我并不曾受伤” 玉音也不管赫连端砚说甚,径直让她转过身去,伸手便欲脱下她的白色里衣。 赫连端砚却是紧抓着不放,转过身,面有不满的看着玉音。 玉音见她这副模样,唇角轻轻一勾,“玉音又不是没看过,爷怎得还如此的害羞”。 自小赫连端砚都是玉音服侍和照顾,生病之时也由玉音诊脉看护,因而,什么该看不该看的其实都已看过,可尽管如此,每次遇到需宽衣之时赫连端砚都还是十分之害羞。 “这不公平!”,赫连端砚突然道,“我都没看过玉音的!”。 闻言,玉音倒是显得有些不自然了,这人说话怎得就如此直白呢。 “不对”,赫连端砚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以前好像看过一次,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玉音长大之后我便没再看过”。 “……”,玉音强装镇定道,“爷何时也开始学那些个登徒浪子了”。 “本就如此” 赫连端砚说的理直气壮,不过却也都是实话。 玉音也未再言它,突然站起身。 “玉音还是请王妃过来给爷治伤吧” 最后的结果是,赫连端砚和玉音各退一步。 玉音转过身去,赫连端砚自己褪下衣服,而后趴在了床上。 “好了” 闻言,玉音转过身来,在看到赫连端砚的背部时,眉心倏地蹙起。 原本白皙细腻的背脊,现下却是青紫斑驳,刮伤之处更是众横交错,有些伤处许是方才沐浴不慎碰着了,还泛着血迹。 玉音拿过一旁早已备好的药膏,两指粘上些许后轻轻涂抹上赫连端砚的伤处。 “嘶”,赫连端砚忍不住倒吸了几口凉气,“玉音轻点”。 “爷方才不是说不曾受伤吗?还在浴桶里泡了那么许久!” 赫连端砚听出玉音真是有些生气了,便忍着没再出声。 玉音嘴上虽如此说,可手里的动作却是轻之又轻,还不时的轻轻吹上几口气。 房中的气氛有些凝固,谁也没有先开口讲话。 直到赫连端砚感觉到玉音从床边站了起来,“好了,爷早些歇息”。 看着玉音转身便要离开,赫连端砚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她。 “玉音就这么不管我了吗?” 玉音回过头,“爷如此有能耐,需要玉音作甚”。 翌日 早膳时分,上官梓伊和桑清漪已坐于桌前,就等着赫连端砚。 没一会儿,赫连端砚便过来了,玉音便命人传上膳食。 “玉音坐下一起吃吧”,赫连端砚抬头看着玉音道。 玉音也未看赫连端砚,淡淡说了一句,“请慢用”。 最后还是上官梓伊发话了,玉音方才坐下与大家一起用早膳。 “昨夜睡得可都好”,上官梓伊突然问。 桑清漪轻轻点了点头,“皇祖母睡得可还好”。 “好好”,上官梓伊连说了几个好字,见赫连端砚没说话,“砚儿呢”。 赫连端砚抬起头,笑,“睡得挺好的”。一夜都只能趴着睡,能不好吗? 赫连端砚刚欲拿起箸开始用早膳,却发现右胳膊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坐于对面的桑清漪似乎察觉到了赫连端砚的异样,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下一刻却见玉音放了一碗粥在赫连端砚的面前。 赫连端砚低头看了一眼,而后侧头笑着看着身旁的玉音,不过玉音并未搭理她。 赫连端砚也未在意,玉音其实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主儿,就像昨夜,明明说不管她了,没过多久便又去而复返,给她多拿了两床被子过来,让她垫在身下好睡得舒服一些。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戏的上官梓伊似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砚儿是受伤了吗?”。 赫连端砚刚欲说没有,却被上官梓伊先一步堵了回去。 “哀家问的是玉音!” 赫连端砚转而看向玉音,偷偷地向其使眼色,奈何玉音看也没看她一眼,十分干脆的回了一个字,“是”。 上官梓伊看着有些崩溃的赫连端砚,眸中浮起一丝波澜的桑清漪,还有一脸事不关己的玉音,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好玩之事,顿时就来了兴致。 “那是如何受得伤” 赫连端砚这回知道使眼色不好使,便开始偷偷伸出手扯玉音的袖子。 这一次,玉音终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而后在赫连端砚满怀期待的表情中看着上官梓伊道 “是昨夜不小心摔下床榻所致” 闻言,赫连端砚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一脸感激的看着玉音。 不过,上官梓伊似乎有些失望,这让赫连端砚很是无语,见此,上官梓伊忙关心的叮嘱 “砚儿需当心些才是,可别摔坏了身子,日后还是让孙媳睡内侧吧” “……” 用过早膳后,赫连端砚便被上官梓伊叫去钓鱼去了。 天泉宫跨河而建,宫殿东西两边恰好落于河道两侧,中间悬空,河水恰好从此经过。 在天泉宫一侧,截颍河之水围成了一片活水湖泊,里面放养着各色鱼群,本是做观赏之用,可自打赫连端砚十岁那年陪上官梓伊来此后,此处便成了两人的垂钓之地。 桑清漪则由如雨陪着到天泉宫内四处走走看看,不得不说,这行宫的景致真是别致。 行宫内的一草一木皆取自天泉山,虽不及皇宫的壮丽华美,却自有一番自然的韵味。 行在长廊中,脚下是潺潺流水,面上是清风徐来,让人顿觉心情舒畅。 只是,如雨看桑清漪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小姐,你”。 桑清漪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明所以的如雨顺着桑清漪的视线看过去,便见不远处的园子里正在独自下棋的玉音。 “不知” 桑清漪刚欲开口,便听见玉音道 “王妃请” 桑清漪随即在玉音对面坐了下来,“雨儿,你自己四处去看看吧”。 玉音抬头,“王妃是执白子还是黑子”。 “都可” 玉音便选了一贯的白子,而后先行落下一子。 桑清漪手握黑子,紧接着也落下一子。 玉音复又从棋盒中拿出一颗白子,在棋盘落下后,突然道 “王妃有话要问” 桑清漪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又恢复淡然,聪慧如眼前女子,定能看得出来。 “王爷的伤可是” “是” 玉音答得坦白而直接,丝毫没有犹豫,这一点让桑清漪有些意外。 “王妃放心,有玉音在,不会有大碍” 似乎是察觉到桑清漪的犹豫,玉音先一步开口道。 桑清漪并未言它,只是不易察觉的点了下头。 桑清漪现下的反应,也验证了玉音心中猜测,昨夜桑清漪的迟疑,怕也是因为此。 棋行一半,局势胶着,桑清漪突然抬起头看着玉音。 “我尚有一事不明,不知玉音能否解答” 玉音抬眼直视着桑清漪的双眸,“王妃请说”。 桑清漪不由紧握手中的那一颗黑子,直到感觉到一股凉意袭来。 “当初,王爷缘何突然请旨赐婚” 第二十五章 但愿相安 玉音两指摩挲着手里的白子,抬眼直视着桑清漪清冷的双眸。 “请恕玉音无礼,王妃可否先回答玉音一个问题” 桑清漪迟疑了一下,“请说”。 玉音果断的落下了手中的白子,“倘若爷是迫于无奈,王妃便可接纳爷吗?”。 桑清漪并未想过,若事情真如她所猜测的,她会如何,又会对那人如何。 而今,玉音如此直白的问出了口,桑清漪不得不想,可以原谅吗?能够释怀吗? 桑清漪并不曾开口,可玉音却已从她的眼神中明白了一切。 “既是如此,过去之事,王妃知与不知有何分别” 桑清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就这么看着玉音起身,向她略施一礼后,转身便离开。 “等等” 桑清漪终究还是开口了,玉音停下脚步,等了片刻却无下文,不禁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玉音唯有一言相告,不求相知相守,但愿相安无事” 站在不远处长廊下的如雨,眼看着玉音离开,而桑清漪却一直坐在那儿并未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有些放心不下的如雨还是走进了园子里。 “小姐,小姐” 如雨小心的唤了两声后,桑清漪才回过神。 “小姐,你没事吧” 桑清漪轻轻摇了下头,眉眼轻抬之时,却意外的看见不远处的赫连端砚。 赫连端砚恰好也看到了桑清漪,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王妃何故会在此” 桑清漪瞥了一眼赫连端砚手里提着的那条鱼,从石凳上起身。 “只是恰巧路过此地而已” 赫连端砚转而看向桌上那盘未下完的棋,“此番竟是棋未下完便走了”。 桑清漪知赫连端砚口中所言是指玉音,不过并未打算接话。 “王爷请便” 赫连端砚见桑清漪转身欲走,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且慢” 桑清漪停下脚步,回过头。 赫连端砚笑笑,“山中的景致会比行宫之中好看许多,王妃不妨去看看”。 桑清漪只是神色淡淡道,“多谢王爷”。 “不过,山中常有毒蛇猛兽出没,王妃需得小心些,可别被老虎叼了去” “……” 看着桑清漪远去的背影,赫连端砚渐渐敛去面上的邪恶笑容。 提起手中拎着的那条鱼,“还是赶紧找玉音把你给炖了”。 赫连端砚手里拎着鱼直接走到了行宫的书房品墨轩,果然在那儿见到了玉音。 “你怎得又在此读书,就不怕有一日读傻了吗?” 玉音目光不离手中的书,“若是不读书,便如爷现下这般吗?”。 “玉音说话能不句句话里藏刀吗?”,赫连端砚感到很无奈。 玉音抬手翻到了书的另一页,“看来爷这是又要开始捏造成语了”。 “……” 赫连端砚突然诡异一笑,“我今日手气不错,接下来就该玉音出马了”。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活鱼,玉音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却还是强装镇定的起身,而后迅速远离赫连端砚身旁。 “玉音不擅于此,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赫连端砚邪邪一笑,随即紧粘了过去。 “玉音之技法堪称天下第一,世上无人可敌,不必如此谦虚” 玉音一回身,便对上了一双圆鼓鼓一动也不会动的鱼眼睛,惊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赫连端砚见此忍不住笑了出来,谁能想到,纵然是泰山压顶、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玉音,竟然会怕一条鱼,确切的说,是害怕杀鱼。 赫连端砚似是故意的,手里提着那条鱼不停的逼近玉音。 “玉音,这鱼可是我刚抓到的,可新鲜着呢,你若再不动手,这味道可就不好了” 玉音一直往后退,到最后退坐在了窗边的软塌上,已是退无可退,皱眉看着继续逼近的赫连端砚。 “爷再不停手,就休怪玉音不客气了” 下一刻,赫连端砚就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玉音你,不带这么玩的,君子动口不动手” 玉音淡定的从软塌上起身,而后从赫连端砚的身旁走过。 “玉音并非君子,实是小女子” 赫连端砚看玉音说完便要走,这下着急了。 “哎,玉音,你就准备这样就走了吗?” 玉音唇角轻轻一勾,“今日的天气还不错,很是适合出去走走”。 “那一个人去多无聊啊,我陪玉音一起吧” 玉音歪头想了一下,而后直接吐出了两个字。 “不要” “玉音看爷挺喜欢这鱼的,就好好看着它吧” “……” 赫连端砚顿觉崩溃,足足一个时辰呢,就让她这么杵在这儿,她非得疯不可。 “离肆!” 赫连端砚突然大吼一声,离肆随即出现在了书房之中。 “快帮我把穴道解开” “是” 离肆刚要动手,身后便传来玉音清清冷冷的声音。 “离肆” 离肆的手顿时悬在了半空中,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后,抬头看了一眼赫连端砚。 “爷,离肆先行告退” “啊!离肆你给我等着!” 行宫内,上官梓伊正不停地四处走走看看,不过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在寻人。 走到品墨轩,往里一看,顿时那个激动,“哀家可算是找着你了”。 不过,赫连端砚比上官梓伊显得更激动,宛如看到救星一般。 “皇祖母” 只是,赫连端砚还未来得及开口,上官梓伊便开始碎碎念起来。 “让你教哀家钓鱼,你倒好,一跑就没影了,害得哀家一顿好找……” 上官梓伊有些不开心,说好一块钓鱼,没想到赫连端砚不到一会儿就钓上来一条大鱼,然后就拎着鱼邀功去了,丢下她在那儿钓了半天,愣是一条也没钓上。 “皇祖母”,赫连端砚不得不打断上官梓伊,“皇祖母不必担心,我保证您一会儿就能钓到一条大鱼”。 上官梓伊回过头,“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不是在哄骗哀家?”。 赫连端砚连连点头,“都是真的,我怎敢哄骗皇祖母呢,不过您先得帮我解开穴道才行”。 此时,上官梓伊才注意到赫连端砚一直未动弹过,原来这是被人点了穴道。 “是玉音?” 赫连端砚有些无奈的点点头,看着上官梓伊脸上突然浮现的不明意味的笑容,赫连端砚的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见上官梓伊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绕着赫连端砚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 “嗯,砚儿现在这姿势不错” “……” “皇祖母,您这看也看够了,赶紧帮我解开穴道吧” 上官梓伊抬头看着赫连端砚,“哀家是想帮砚儿,可是哀家不会解穴啊”。 “此事简单,皇祖母只需在我右肩的锁骨下方用力一点即可” “噢”,上官梓伊似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而后按照赫连端砚的指示找到了位置,“可是此处”。 “是是”,赫连端砚难掩激动,“皇祖母只需用两指在此处用力一点即可”。 上官梓伊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可是如此?”。 “是” 赫连端砚眼看着上官梓伊的两指正对着她的右肩锁骨下方而去,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正是如此,皇祖母您” 不料上官梓伊直接收回了手,而后抬头对着赫连端砚歉意一笑。 “既是玉音那丫头给点的,哀家可不敢给你解了,不然回头她也得把哀家给点了” “……” 贵为一国太后,谁敢对她如此!赫连端砚算是看出来了,这上官梓伊压根就不想给她解穴! “哎呀,这时辰差不多该准备午膳了,哀家就替你把这鱼拿去让玉音给炖了”,上官梓伊说着从赫连端砚手里把鱼拎了过来,“回头这鱼做好了,砚儿正好就可以吃了”。 上官梓伊一手拎着鱼刚走到门口,就见正往这边走来的桑清漪。 “见过皇祖母” 上官梓伊笑笑,“孙媳这是要去哪儿啊?”。 “闲来无事,想到书房拿几本书看看”,桑清漪淡淡回道。 上官梓伊眸光一转,特意侧了侧身子,“那快进去吧”。 桑清漪不疑有他,略施一礼后便从上官梓伊身旁走了过去,刚踏入书房,身后便传来上官梓伊的声音。 “正好砚儿也在” 桑清漪蓦地抬头,果然见赫连端砚就站在自己不远处。 “砚儿她现在有些行动不便,就辛苦孙媳照看一下”,上官梓伊笑着对桑清漪道。 桑清漪看着上官梓伊,而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请皇祖母放心” 也不管赫连端砚瞪过来的眼神,上官梓伊满意的笑着转身走了,只不过刚走没两步又突然回过身。 “孙媳,砚儿怕是口渴了,你赶紧给她倒杯茶吧” 上官梓伊终于走了,书房里就只剩下赫连端砚和桑清漪两人。 桑清漪依旧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过了一会儿,赫连端砚看到桑清漪往一旁的茶几走了过去。 “王妃不必顾及本王,拿了想要的东西离开即可” 桑清漪便未作何回应,只是径直倒了一杯茶,而后拿起转身向着赫连端砚走了过去。 两人相对而立,桑清漪微垂眼帘,看着手里的那杯茶,而赫连端砚则低眉看着她。 “王妃把茶放到一旁即可” 闻言,桑清漪不禁抬头看了赫连端砚一眼,许是站的时间久了,赫连端砚的额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低眉,不自觉的紧握手里的茶杯,犹豫了片刻,桑清漪终是把茶递到了赫连端砚的唇边。 “皇祖母示下,妾身自当照顾好王爷” 第二十六章 只为征服 “妾身?” 赫连端砚低眉看着眼前的人,俊眉飞快的的皱了一下,而后喝下了桑清漪喂下的那杯茶。 桑清漪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看赫连端砚一眼,径直收回手,刚欲转身,却听面前的人道 “王妃这是爱上本王了” 闻言,桑清漪倏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的刹那,桑清漪从赫连端砚眼中看到了一贯的轻浮和调笑之意。 玉指蓦地捏紧了手里的茶杯,而后又迅速放松了下来,桑清漪缓缓抬起头,直视着赫连端砚的双眸。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那清冷的眼神,原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却没想到桑清漪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上,之后转身走到了书架前,随意拿了一册书卷。 从赫连端砚身侧走过之时,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王爷请自便”。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径直出了品墨轩,眸心一沉,一抹忧虑瞬时染上了眉眼。 就在此时,玉音走了进来。方才那一幕她都瞧得一清二楚,看着正自顾出神的赫连端砚。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赫连端砚猛地回过神,就见玉音转身便要离开,连忙开口叫住了她。 “玉音,你这刚来怎么又走了,走之前至少把我的穴道解开吧” 玉音回过头,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 “玉音看爷似乎很享受,便不想扰了爷的雅兴” “……” 赫连端砚无语,她这是从哪儿看出来她很享受的,刚欲开口,玉音却突然给她解了穴。 “方才,我都看见了” 玉音一边用手绢给赫连端砚擦着额头的细汗,一边轻描淡写的开口道。 赫连端砚低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突然笑了,“那玉音是从何处看出我很享受”。 玉音往后稍稍退了一步,抬眼看着赫连端砚的脸色,白皙之中微微泛着红晕,看来方才的久立并未影响背后的伤势,转身拿起方才桑清漪放下的那个茶杯,往里面斟上茶后递给了她。 “爷都开始调戏王妃了” “调戏……” 赫连端砚微微一怔,不由想起方才桑清漪的反应,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爷为何要故意惹怒王妃” 赫连端砚低眉,恰与玉音目光相对。 “若不如此,日子岂不是太无聊吗?”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邪邪地一勾嘴角,而后突然凑了过来,两人几乎是鼻息相闻。 “唔,我闻到玉音身上的香味了,我要去吃鱼了” 玉音望着赫连端砚的背影,“你终究还是不愿意说”。 为何要故意惹怒她,在看到她并未被激怒时,又为何露出那样的神情…… 赫连端砚从品墨轩出来后,方才的嬉笑之色尽数从脸上隐去,抬头望了一下天 幸福,我不配…… 赫连端砚到膳厅时,上官梓伊已然坐于桌前,正吃得眉飞色舞呢。 赫连端砚的脸色蓦地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刚欲冲过去,不料上官梓伊突然抬头看了过来。 “唔,孙媳来了,快过来” 赫连端砚愣了一下,而后露出一脸十分无语的表情,刚欲开口。 “快点,别管砚儿” 上官梓伊确实是看向她这边,不过却不是在看她,赫连端砚随即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桑清漪不知何时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在从赫连端砚身旁走过之时,桑清漪稍稍停下脚步,微一颔首 “王爷” “来,过来哀家身边坐”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在上官梓伊右手边坐下,便走到她左手边坐了下来。 “孙媳,尝尝看这鱼汤,可鲜呢”,上官梓伊一脸兴奋的看着桑清漪道。 桑清漪低头看了眼碗里奶白色的鱼汤,“多谢皇祖母”。 赫连端砚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碗,竟是空空如也。 “皇祖母,孙儿的呢” 上官梓伊抬头,很是无辜地看着赫连端砚。 “你碗里不是有吗?” 看了一眼后,“噢,没有哦,那你自己盛一碗吧”,话落,便低头继续喝碗里的鱼汤了。 “孙媳,这味道如何?” 桑清漪抬头,“味道确实很鲜”。 赫连端砚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汤盅,眉毛都忍不住一跳一跳的。 “皇祖母” “唔,都喝完了吗?”上官梓伊故作惊讶的样子,“哎呀,这都怪玉音这丫头”。 “见过太后,爷,王妃” “丫头来了,来,快坐下”,上官梓伊赶紧招呼玉音坐下。 玉音随即在上官梓伊的对面坐了下来,这刚一坐下,旁边的赫连端砚就一脸哀怨的看着她。 “玉音,我都一口还没喝呢” 上官梓伊装模作样的从碗里抬起头,“哀家已经喝完了,孙媳那儿还有,让她喂你一口吧”。 闻言,桑清漪愣了一下,抬头之际,恰好与赫连端砚的目光相对。 “不知王妃能否割爱?” 看着赫连端砚脸上莫测的笑容,桑清漪竟直接愣在了那里,这人的意思是…… 桑清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还剩半碗的鱼汤,握住汤匙的手是放下不是继续也不是。 桑清漪抬头直视着赫连端砚的双眼,“怕是不妥”。 赫连端砚眉峰一挑,“有何不妥?”。 看桑清漪不开口,赫连端砚便径自伸手“夺”了过来。 “你我已是夫妻,王妃是在介意什么” 话落,赫连端砚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桑清漪,而后端起鱼汤就喝了起来。 桑清漪显然是没料到赫连端砚会如此,蓦地睁大了双眼,而后蹙起了好看的眉。 “这次的味道”,赫连端砚故意停顿了一下,而后看着桑清漪继续道,“真是格外的好呢”。 似是故意为之,“格外”二字说的异常“刺耳”,嘴角还露出那样“刺眼”的笑容。 就连一直坐在一旁看好戏的上官梓伊心里也忍不住开始打鼓,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挑逗漪儿,按漪儿那样子,怕是…… 果然,只见桑清漪贝齿微微咬着下嘴唇,眼神清冷的与赫连端砚对视了片刻后突然起身。 “皇祖母,我有些身体不适,请准我先行退下” “回房好好歇息” 上官梓伊眼看着桑清漪离开后,气氛一下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便忍不住先开口 “我说丫头,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哀家还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这是你自创的?” 玉音瞥了一眼身旁的赫连端砚,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那你下回教教哀家” 上官梓伊看了一下眼前的空碗,而后又看了一眼正自顾想事的赫连端砚,仍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花曳” 不一会儿,就看到花曳端上来一锅还冒着热气的鱼汤。 上官梓伊刚要动手,就觉旁边射过来一道凌厉的目光,一抬头,就见赫连端砚正直直的盯着她。 “皇~祖~母~” “小姐,小姐” 如雨连喊了两声,桑清漪都没有反应,心里是又急又担心,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换作以往,如雨只需跑跑腿,桑清漪便能开心起来,可现如今,谁也不能找。 明明知道不该受其影响,不应该有情绪的波动,可真到那一刻,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桑清漪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那人竟然如此公然的调戏于她而愤怒,还是因为自己现在犹如待宰羔羊般的处境而恐惧。 或许是后者占据了更多吧,特别是想到自己已然是那人的王妃,她二人至今还未圆房,若是那人强行要…… 桑清漪有些心灰意冷的闭上了双眸,微微颤动的睫毛下,是一颗正不停颤动的心。 原以为自己已然看开,不过是行尸走肉的过一生而已,也不在乎这身皮囊,可此刻她才发现,哪怕只是想想躯体被那人所占有,整个人便恐惧到不能自已。 可她,终究是逃不过…… 在那之后,桑清漪变得更加寡言少语,尤其是与赫连端砚之间,有时甚至连基本的请安问候之语都没了,只是点头示意一下。 除了平日里用膳,其他时候两人几乎很少照面。纵然是在餐桌上,两人也处于零交流的状态。尤其是桑清漪,几乎是全程低头进食,只偶尔抬头回上官梓伊的话。 而赫连端砚也并未有何特别的反应,只是偶尔会扫一眼桑清漪,两人像是说好了似得。 “来,尝尝这个,你最喜欢吃的”,赫连端砚笑着把一根青菜夹到了玉音碗里。 玉音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淡淡的把它吃了下去。 “爷昨夜睡得可好?”,玉音突然开口道。 “你不在,我怎么能睡得好呢”,赫连端砚有些撒娇似得回道。 玉音却是淡定得很,“今日我给爷调一些凝神静气的香,夜里点上一些便好”。 “我不喜欢闻香的味道,有你在就好” 赫连端砚有些嬉皮笑脸的道,一直坐在那儿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上官梓伊听不下去了,突然咳嗽了两声。 “皇祖母可是身体不适?一会儿孙儿给您宣太医过去吧” 看着赫连端砚嘴角诡异的笑容,上官梓伊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还给她装傻。 “那个孙媳啊” “皇祖母,您慢用,漪儿先行告退,待会儿再去看您” 上官梓伊看着桑清漪就这么走了,而后再一看赫连端砚,正跟个没事人似得吃得开心的很。 “你啊你” “来,皇祖母,您多吃点肉,还有这个,这个……” 用过早膳后,赫连端砚本打算随玉音去品墨轩,被上官梓伊叫住了,而后跟着到了伊兰殿。 上官梓伊屏退了左右,殿内就剩下她和赫连端砚二人。 “皇祖母是有话要对孙儿说” 上官梓伊转身在榻前坐下,“到底漪儿才是你的正经王妃,你跟玉音那丫头也别太放肆了”。 “孙儿和玉音并无逾越之距,不明皇祖母是何意”,赫连端砚笑着回道。 上官梓伊瞪了她一眼,“你就会跟哀家装傻,你若是真喜欢玉音那丫头,哀家便做主,让你娶了她”。 “皇祖母”,赫连端砚少有的露出严肃的神情。 “要哀家不给你们指婚也可,那你告诉哀家,什么时候能让哀家抱上重孙”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赫连端砚一脸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为老不尊的女人! “众位皇兄、皇弟不是都让您抱上重孙和重孙女了嘛” “那可不一样,哀家想看看你和漪儿的孩子” “再等等吧,我们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这是为何” “嗯,现在就想两个人在一起嘛” “……” 上官梓伊显然不信,一脸狐疑地盯着赫连端砚。 “是吗?你老实告诉哀家,是不是漪儿她” “不是!” 赫连端砚甚至都没听上官梓伊要说些什么,便迫不及待的反驳道。 “哀家都还没说,你就知道哀家要说什么” “反正与她无关!” 上官梓伊突然笑了,“那便是砚儿你的问题?”。 赫连端砚转头直视着上官梓伊的双眸,“皇祖母有话可以直说”。 上官梓伊笑的得意,“不愧是哀家的好孙儿,你老实告诉哀家,你跟漪儿是不是还未圆房?”。 赫连端砚刚欲反驳,在看到上官梓伊一副了然的神色,随即点了点头。 “是” “哀家就知道!那为何迟迟未圆房” 赫连端砚从榻上起身,“皇祖母不是都知道吗?”。 因为漪儿已经心有所属,上官梓伊确实早就知道了,只是,既是如此,砚儿又为何…… “见过花曳姑姑”,桑清漪微微点头有礼道。 “王妃过来了”,花曳略施一礼后看了一眼殿内,“太后此刻正在殿中”。 “有劳花曳姑姑” 桑清漪转身就往殿内走去,花曳方要出口的话便咽了回去。 方一走到殿内入口,桑清漪便听到从里面传出的赫连端砚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脚便要离开,却突然听到上官梓伊的一句话 “你既然早知漪儿心中另有所属,那为何执意要纳她为妃” 鬼使神差的,桑清漪停下了即将转身离去的脚步。 赫连端砚看了一眼上官梓伊,而后看着殿门的方向突然笑了。 “皇祖母可知,征服一个人是何感觉” 第二十七章 王爷侧妃 “哎呀小姐,你怎么又在喝茶啊” 如雨有些无奈的伸手夺过桑清漪手里的那杯茶。 “王爷说了,你现在不能喝茶,呐,要多喝热水” 如雨说着,把刚倒好的一杯热水放到了桑清漪的面前。 桑清漪并未言语,只是看了一眼那杯还袅袅冒着热气的水。 这几天,如雨的口中常常会有意无意的说起那人,而且提起时也不像以往那样愤慨了。桑清漪看得出来,如雨对那人的态度开始有了一些改观。 至于原因,桑清漪转头看着窗外不远处的亭台水榭,也是与她相关。 “小姐,去歇一会儿吧,你现在需要多休息” 桑清漪淡淡地看了如雨一眼,而后一言未发的往床边走去。 “小姐,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门外守着您” 桑清漪阖上双眸,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不是身,而是心。 听着桑清漪均匀的呼吸声,如雨便悄悄的退了出去,而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在房门关上的刹那,如雨忍不住大大的呼了一口气。 因了前些时日王爷每日都叫人送了红糖水过来,而这几日正逢小姐月事,又命人送了羊皮热水袋来,小姐此番再也不像从前那般痛得死去活来,连脸色和精神都好了许多,这原本是该高兴的事,可如雨总觉着小姐似乎很不开心…… 可想想这几日来,小姐并未和王爷有任何不快或冲突,两人甚至都很少照面,难不成小姐是因为王爷近几日对她都…… 想到这儿,如雨慌忙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小姐肯定不会因为王爷没来看她而不高兴的。 如雨正自顾自想得出神,连有人来了都不知道。 “如雨,如雨” 如雨被吓得一激灵,回过神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赫连端砚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见过王爷” “免礼吧” 赫连端砚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你不在里面伺候,在这儿站着作甚”。 “回王爷,小姐正在里面小憩,奴婢便在这里守着” 赫连端砚看着如雨垂首一副恭敬的模样,当真是和以往的张牙舞爪判若两人。 “好好伺候小姐” 赫连端砚四处盘桓了一会儿,便回到了品墨轩。 彼时玉音正在书桌前凝神看着什么,见赫连端砚不声不响的走到一旁的榻前躺了下来,便起身走了过去。 “金陵来的消息” 赫连端砚伸手接过玉音递过的字条,余光一扫,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世人皆道将门公子生来文弱,现在看来,这心思却也深沉” 赫连端砚一把将字条抓在了手心,“人是可以为了爱,变得不再是自己”。 玉音并未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赫连端砚。 赫连端砚坐起身,“听闻辜战这几日对玉音格外的殷勤,玉音是怎么回应的”。 玉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而后转身往书桌前走去。 “我已经让他接手罗瑜的事务” “什么?罗瑜!”,赫连端砚有些不淡定了,“这罗瑜地处西南,远离金陵,你”。 玉音突然回头,赫连端砚只得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看来玉音是不喜欢辜战这样的男子,可是我觉得辜战挺不错啊,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还文武双全,最重要的是脾气好,而且” “既是如此,爷为何不把他收了” 玉音淡淡的一句话,直接堵得赫连端砚哑口无言。 赫连端砚只得转移话题,“那玉音是喜欢离肆这种吗?”。 玉音抬起头,直视着赫连端砚的双眼,清灵空绝的双眸里写满了认真。 “爷真想知道”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片刻过后,赫连端砚却是先败下阵来。 “对了,父皇他们何时能到这里” 两日后 宣德帝移驾天泉宫,赫连端砚率领众人到宫外接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赫连端砚起身,“父皇一路劳顿,请移驾乾天殿歇息”。 “辛苦砚儿了,你皇祖母近日可安好” “皇祖母一切安好,请父皇放心” “那便摆驾乾天殿吧” “起驾” 圣驾刚走,赫连璇玑便迫不及待的奔向了赫连端砚的怀里。 “十一哥,璇玑可想你了” 赫连端砚忍不住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 “十一哥也很想念璇玑呀” 赫连璇玑从赫连端砚怀里抬起头,“十一哥骗人!”。 “我怎么会骗我们家的小璇玑呢”,赫连端砚好笑道。 “就是”,赫连璇玑嘟着嘴不满道,“以前十一哥都会带璇玑一起过来,可有了嫂嫂之后,就只带嫂嫂过来,就不要璇玑了”。 对于赫连璇玑的“控诉”,一旁的桑清漪并没什么反应。 赫连端砚从桑清漪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怎么会呢,十一哥最喜欢璇玑了”。 视线落到赫连璇玑身后的众人当中,赫连端砚的目光倏地变得深邃。 “微臣见过王爷,王妃” 燕流笙的目光在桑清漪的身上定格了片刻,而后微笑着看向赫连端砚。 “兵部廷尉使大人” “原来十一哥和笙哥哥认识”,赫连璇玑突然道。 闻言,赫连端砚的眉峰一皱,眸中一丝寒光一闪而过。 “回公主,微臣科考之时,王爷正是主试之人” “原来如此”,赫连璇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转而看向赫连端砚,“十一哥怎么不告诉我呢”。 赫连端砚冷冷地勾了下唇角,目光随即从燕流笙身上移开。 “璇玑,我们进去” 话落,也不管赫连璇玑是何反应,便拉着她往行宫内走去,而另一只手则顺势搂上了桑清漪的腰身。 一众随行人员是不能进入行宫内的,一律驻扎在行宫之外,因而,燕流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一切…… 一直到赫连端砚和桑清漪所住的霁月殿,赫连端砚的手都未曾放开。 “十一哥住这儿,那璇玑住在哪里呢” 赫连端砚笑看着她,“清风殿吧,就住在十一哥的旁边”。 “真的?!”,赫连璇玑清澈的双眸里闪耀着兴奋之色。 赫连端砚好笑的点点头,“嗯”。 “嫂嫂怎么不说话?是嫌弃璇玑吵到你跟十一哥了吗?”,赫连璇玑突然看着桑清漪道。 桑清漪蓦地回过神,“怎么会,公主多虑了”。 “是吗?那嫂嫂为何不叫我璇玑,而要跟那些大臣宫女一样叫我公主呢” 桑清漪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就在这时,赫连端砚突然开口了 “这需要一定的时间,习惯就好” 赫连端砚收回自己的手,“我看王妃也累了,进去休息吧”。 桑清漪转过身,微微行了一礼,“谢王爷”。 “如雨”,赫连端砚突然道,“好好伺候”。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的背影,不自觉的握紧了左手。虽然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没有任何波澜,可是身体的反应却出卖了一切。 从赫连端砚的左手置于桑清漪的腰间开始,她的整个脊背便一直都是僵硬的。 是真的累了,不止是躯体,更多的是心…… 正是晚膳时分,难得的一场家宴。 宣德帝赫连正德坐在正中的主位之上,皇太后上官梓伊则落座于左侧,而后是赫连璇玑。赫连正德的右手边则坐着赫连端砚,而后是桑清漪。 “父皇一路辛苦,儿臣敬父皇一杯” “好” 赫连正德看起来很是高兴,爽快的一饮而尽。 “母后这些时日在此处住的可还舒心?”,赫连正德关心的问道。 上官梓伊睨了他一眼,“可要比皇上陪着哀家时舒心多了”。 “……” 赫连正德似是没料到上官梓伊会这么说,顿觉有些尴尬。 “儿子国事繁忙,不能侍候在侧,还请母后见谅” “身为一国之君,操心国事那是应尽之责,哀家还是明事理的” “……” “对了父皇,此番母后怎得未随驾而来” “噢,静妃身体不适,你母妃便留在宫中照看她了” “那静娘娘的身体要紧吗?”,赫连端砚担忧的道。 “已宣太医瞧过,并无什么大碍,无须担心” “唔,十一哥不知道,十三嫂前几日给十三哥生了一个小弟弟呢”,赫连璇玑突然插了一句。 “噢”,上官梓伊立即变得激动起来,“皇帝,璇玑说的可都是真的,哀家又添重孙了?”。 “是的,母后,朕正准备要告诉您,谁料被璇玑抢先了,哈哈” 赫连端砚一直安静地听着,也没打算插话,可这上官梓伊的目光不知怎的就落到了她身上。 紧接着就听到赫连正德的威严的声音,“砚儿”。 “父皇”,赫连端砚恭敬地应道。 “你得抓紧了,看你的几个弟弟都抢在你的前头了” “儿臣明白,请父皇放心” 赫连端砚赶紧表态,只是却没有听到桑清漪的回答,赫连正德不禁微微眯了下眼。 身旁的人突然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肘,桑清漪随即淡淡道 “请父皇放心” 赫连正德只嗯了一声,显然是不满意。自打上回桑清漪公然顶撞后,赫连正德便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几乎很少正眼瞧过。 赫连端砚无奈,只得向上官梓伊使眼色求救。 “哎呀,砚儿她们还小,也不急在这一时,皇帝” “朕像他这般大时已是好几个孩子的父皇!何况她如今已是亲王之尊,也需得有人继承她的王位才是” 闻言,上官梓伊却也忍不住点头附和起来,赫连端砚看着已经彻底无语。 “父皇教训的是” 赫连正德瞥了一眼始终低头不言的桑清漪,低眉沉声道 “你也是时候该纳侧妃了” “父皇,儿臣现下还不” 不等赫连端砚把话说完,赫连正德便打断道 “朕看,一直在你身边侍候的玉音就不错” 第二十八章 各怀心思 当圣旨下来的那一刻,赫连端砚感觉整个人都蒙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天理循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当初,听到赐婚圣旨的那一刻,桑清漪大概也是如此吧,不对,肯定要比她现在更难受,应该是生不如死吧。 赫连端砚两手捧着圣旨,有些踉跄的起身。她从来不曾觉得自己能够逃过报应,只是,要报应的应该只有她而已,为何要把别人扯进来呢,更何况这个人,也是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总奈何,圣意难为。 圣旨下来没多久,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婚事。虽说只是纳侧妃,不能与迎娶正妃相提并论,但毕竟赫连端砚身居亲王之尊,也不能够太过草率。 最重要的是,赫连端砚不想委屈了玉音,毕竟,是她有愧于她。 只是,这些终究什么也弥补不了,反而让赫连端砚心中的愧疚感更深。 尤其是当赫连端砚站在凤冠霞帔的玉音面前,看着她安静地坐于床畔。 红烛摇曳,光影跳动,赫连端砚却迟迟未掀开那红盖头。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端砚终于鼓起勇气用称挑起了那红盖头。 红烛掩映下,白皙的脸上跳跃着迷人的红色,少了一分往日里的清冷,多了一丝丝妩媚之感。 这样的玉音,让赫连端砚有些陌生,和许多的不忍。 “对不起,玉音” 玉音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却轻轻地笑了。 “若是爷,玉音不悔” 这一句话,仿若有千斤重,直压得赫连端砚透不过气来。 “你好好休息” 赫连端砚转身便要走出新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句。 “爷可曾对我动过心” 闻言,赫连端砚蓦地停下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拳头握紧又松开。 “玉音我” “爷醒了” 微冷的声音淡淡地在耳旁响起,赫连端砚一转头,便看到了正坐于床畔的玉音。 “感觉如何,头还疼吗?” 赫连端砚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看着近在眼前之人,原来一切都是梦。 赫连端砚挣扎着起身,头还真的隐隐作痛呢,一双微凉的手突然爬上了太阳穴开始轻轻揉按起来。 “昨夜爷睡得沉,不曾喝下醒酒汤” 酒?赫连端砚记起,昨夜确与父皇饮酒,父皇看来心情不错,便陪着多饮了许多,至于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只是,有一件事赫连端砚仍然记得十分清楚,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 “昨夜没发生什么事吧” 玉音低头,定定地看了赫连端砚片刻,“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赫连端砚的心随之一紧,难道说她把父皇要赐婚的事都给说出来了? 玉音径直起身,到旁边拿过浸湿的帕子而后递给了赫连端砚。 “昨夜是公主和王妃送爷回来的” 闻言,赫连端砚下意识的看向另一边,睡榻上空空如也。 赫连端砚抓起身上柔软的薄被,难怪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原来她没有睡在睡榻上,而是睡在了桑清漪的床上。 “是王妃把爷扶到了床上” 看着睡榻上叠放整齐的薄被,那昨夜她便是在那儿安眠。 玉音看着有些微微发怔的赫连端砚,“爷可安心,爷并未作何不当举动”。 赫连端砚回过神,点了点头,那便好。随即下床,起身,更衣。 “爷只不过是一直抓着王妃的手不放而已” 看着赫连端砚一下愣在了那里,玉音忍不住继续道 “对了,口中还不停地叫着‘清儿’” 赫连端砚蓦地睁大了双眼,眼里写着不可能三个字。 玉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爷若是不信,可以问离肆,当然,也可以亲自问王妃”。 “……” 赫连端砚有些崩溃,却又对玉音无可奈何,穿戴整齐后,便准备去乾天殿给赫连正德请安。 眼看着赫连端砚就要踏出房门,玉音突然开口 “爷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从乾天殿出来,赫连端砚忍不住稍稍松了一口气,赫连正德并未再提起她纳侧妃的事。 不过赫连端砚也明白,暂时不提并不代表是搁下此事,正所谓君无戏言,纳侧妃是迟早的事,待到回宫,是逃也逃不掉。 站在廊下,看着天空突然飘起的雨丝,看来,她必须趁未回宫好好想一下如何解决此事,至少不要牵扯到玉音。 赫连端砚有些漫无目的在行宫内四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听泉楼。 听泉楼,顾名思义,听泉水叮咚,赏人间美乐。 只是现下,似乎是少了那样的心情。 赫连端砚转身刚欲离开,一转头,却发现桑清漪也走到了这里。 桑清漪在看到赫连端砚的刹那,眸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见过王爷” 桑清漪微微一欠身,不经意间露出了左手手腕上的一道淤青,赫连端砚看的分明。 “昨夜有劳王妃了” 看着赫连端砚嘴角突然扬起的笑意,桑清漪却是神色淡淡道 “王爷要谢的人应当是玉音姑娘,昨夜都是她在照顾王爷” 赫连端砚嘴角的笑容突然透出一丝诡异之色,“王妃为何要如此急着撇清呢”。 “王爷多虑了,不过是如实回禀而已”,桑清漪面无表情的道。 “噢?”,赫连端砚歪头细细地瞧了桑清漪一会儿,“但愿是本王多想了”。 桑清漪也未再多言,对着赫连端砚微微一颔首便欲离去。 “不过,本王要提醒王妃一句” 桑清漪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赫连端砚看着那孤傲的身影。 “你既已是本王的人,就理当服侍好本王” 桑清漪并未作何回答,便抬脚离开了,一直走了好一段距离都没有停下。 “小姐,小姐” 如雨上前一步扶住桑清漪的右手,一股冷意瞬间透过手心,心忍不住一颤。 “小姐” 许是如雨颤抖的声音唤回了飘飞的思绪,桑清漪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没事” 只是突然感觉心好冷而已,仿佛突然坠入了冰窟里一样。 “你既已是本王的人,就理当服侍好本王”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吗?虽然早已明白会有这么一天,可当真的来临时还是感觉那样的猝不及防。 纵然有千般不愿,现实却早已注定,她终究要成为那人的女人。 想及此,桑清漪突然感觉好累。 “当心,小姐” 若不是如雨眼疾手快,怕桑清漪便要跌倒在地了。 “小姐你” “漪儿” 如春风般柔软的一声轻唤在耳旁响起,桑清漪却突然笑了,笑得那样的哀伤。 为何已经到了此时,她还会心存幻想,幻想着 “漪儿” “小姐,是燕” 桑清漪缓缓地转过头,那一眼,仿佛穿越了千年。 蜿蜒而上的木质阶梯上,白衣玉带,衣袂飘飘,在苍翠绿色的映衬下,仿若梦境一般。 只一刹那,桑清漪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眸中平静的如一潭死水般。 “回去吧” 如雨看着一直望着这边的燕流笙,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也没说,扶着桑清漪就往回走。 眼见此景,燕流笙只得迅速跑了下来,而后直接挡在了桑清漪的面前。 “等等” 桑清漪却宛若未闻,径直绕过燕流笙便欲离开。 “漪儿”,燕流笙一把捉住了桑清漪的手腕,情绪有些激动地道,“你为何不理我”。 “放手”,桑清漪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道。 “不,今日我一定要问个明白!”,燕流笙说着抓的更紧了,“你究竟为何对我如此冷漠?!”。 “你若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桑清漪冷冷地开口。 燕流笙一下愣在了那里,而后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却仍是没有放手。 如雨看着桑清漪脸色发白的模样,急道,“燕少爷,你快放手吧,若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闻言,燕流笙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突然笑了起来。 “漪儿你别担心,方才我仔细察看了一下,无人在此,不会被看见的” 桑清漪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燕流笙的手,而后用从未有过的威严语气道 “下不为例,还请廷尉使大人谨记” “十一哥,我可以去玩了吗?”,赫连璇玑瞪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赫连端砚。 赫连端砚笑笑,“你去陪陪皇祖母吧,有段日子没见你,她可想念你的紧”。 “啊,噢,那我过去了” 赫连璇玑刚出霁月殿,就碰上正欲进殿的玉音。 “玉音姐姐” 玉音轻轻勾了下唇角,看着赫连璇玑渐渐走远,回头之时,恰好瞥见赫连端砚皱起的眉。 “爷打算如何对付那将门公子” 赫连端砚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此事还得看父皇,父皇若不允准二人之事,便无事,可倘若是父皇有意撮合二人”。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的眼神微微一变,而后杯盖嘭地一声合上,“就休怪本王辣手无情了”。 世人皆知,当今的十一皇子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但一旦触及她的禁区,她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不曾见过的冷漠无情。 只是,玉音也清楚,纵然那将门公子如此触碰眼前这人的逆鳞,她也会对他手下留情,就只为了那人。 玉音伸手拿过赫连端砚手中的茶杯,复又添上了新茶。 “如今看来,皇上并无阻拦之意” 这才是赫连端砚最头疼的!方才听赫连璇玑讲述她与那燕流笙相识的经历之时,赫连端砚便从中看出了端倪。 “看来爷需得花点力气” 虽然玉音并不知道赫连璇玑和燕流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凭昨日所见,玉音便可确认,赫连端砚已然喜欢上了那将门公子。 想要劝赫连璇玑放弃心中所喜之人,即便那人是一直宠爱自己的哥哥,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人对于心中所爱,即便有千般阻挠,仍是固执的不愿放手。 赫连端砚自是明白,方才她让赫连璇玑去陪上官梓伊时,赫连璇玑流露出的迟疑。若是赫连端砚没有猜错的话,她原本是打算去寻那将门公子。 “爷” 离肆突然出现,玉音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先告退了。 赫连端砚背对着离肆,淡淡开口道 “如何” “回爷,王妃出了行宫之后上了云雀台,在那儿遇见了兵部廷尉使大人” 翌日 赫连端砚醒来之后,习惯性的唤玉音,玉音却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出现。 去哪儿了?赫连端砚狐疑地从榻上坐起身,恰好见桑清漪领着如雨进房。 “见过王爷,玉音姑娘不久前去了伊兰殿,此时尚未回来” 伊兰殿?皇祖母宣玉音过去作甚?莫不是为了纳侧妃一事,想及此,赫连端砚迅速起身。 “雨儿,伺候王爷洗漱更衣” 闻言,赫连端砚忍不住回头盯着桑清漪,看了一会儿后突然莫名的笑了,复又坐回了榻上。 “那便有劳王妃了” 不一会儿,如雨便打了水回来,放下后,刚欲端起漱口水,却被桑清漪阻了。 “王爷” 桑清漪把漱口水递到赫连端砚面前,赫连端砚抬眼看着她,伸手接过。 而后是浸湿了的温热帕子,赫连端砚细细地擦了脸,而后扔进了一旁的铜盆里。 如雨取过一旁悬挂着的绛紫色锦袍,赫连端砚很自然的伸开双手,桑清漪从如雨手中拿过锦袍,便开始给她更衣。 赫连端砚低头看着比自己低半个头的桑清漪,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抖动着,掩映着两湾黑亮清澈的双眸,而后是小巧圆润的鼻子,紧抿着的冷艳红唇,还有身上不时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仿佛罂粟似得让人欲罢不能。 一直紧绷着心为赫连端砚更衣的桑清漪,在感觉到脖间温热的呼吸时,心蓦地一紧,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桑清漪缓缓抬起头,却发现赫连端砚正直直地看着她,眼里染满了笑意。 “这便好了?” 桑清漪低眉瞥了眼赫连端砚的腰间,贝齿咬了一下下唇,而后走近了赫连端砚,双手从她的腰身两侧绕了过去,为赫连端砚系着玉带。 此时的桑清漪,看似整个人都靠在了赫连端砚的怀中,赫连端砚只需轻轻合上双手,便能把桑清漪拥个满怀。 可是,她们彼此都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 赫连端砚静静地看着怀中之人,闻着那独有的淡淡清香,眸中有一刹那的恍惚。 待赫连端砚回过神之时,桑清漪已然从她的怀中退了出来。 桑清漪刚欲开口告退,赫连端砚却突然靠近了她。 桑清漪蓦地抬头,却发现赫连端砚的脸就近在咫尺…… 第二十九章 谁在心痛 如雨看着赫连端砚邪笑着走出了霁月殿,连忙走到桑清漪的面前。 “小姐,小姐” 赫连端砚的唇就那么擦过桑清漪微凉的唇瓣,只差分毫的距离便…… 过了一会儿,桑清漪才反应过来,眸中不禁染上一丝恐惧之色,不过只有那么一刹那,而后满满的都是孤傲还有倔强。 不愿在赫连端砚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软弱,纵然赫连端砚早已经离去。 桑清漪一言未发,只是走到了一旁坐了下来。 方才的一幕犹在眼前,那人嘴角挂着分外刺眼的笑容,是戏弄得逞之后的得意?还是自认为看穿了她的心思? 桑清漪用力地握紧双手,冰冷的双眸中透着不屈服。 可笑的自以为是…… 出了霁月殿后,赫连端砚突然停了下来,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离肆” 离肆随即出现在了赫连端砚面前,“爷”。 赫连端砚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清风殿,“公主呢”。 以往,赫连璇玑总是在赫连端砚还没起时便兴冲冲地跑进了自己的宫殿,嚷嚷着十一哥陪她出去玩。 可是,今日她起的时辰已经那么晚了,却迟迟不见赫连璇玑的影子,而看清风殿的情景,人肯定早已不在殿内。 “回爷,公主殿下戌时便出了清风殿,而后径直去了云雀台,兵部廷尉使大人似乎已候多时” 闻言,赫连端砚的双眸倏地变冷,微微抬眼望着行宫外的地方。 “派人盯着霁月殿,不要让王妃到云雀台来” 云雀台地处半山腰,在一片苍翠绿林的掩映下,倍显凉爽,加之不时山风拂过,甚是惬意。 在盛夏之时,此处却是极好的避暑纳凉之地。 云雀台皆是木质搭建而成,左侧是一瞭望台,站在那儿可以俯瞰整个避暑行宫和山下的所有景色,而右侧是一凉亭,名曰一心亭,里面有木制桌椅,可供休憩饮食。 “微臣听闻公主殿下最喜欢吃点心了,便特意准备了一些,不知是否合公主殿下的胃口” “这么多” 赫连璇玑看着满桌的各色点心,而后抬头望着脸上挂着温柔笑意的燕流笙。 “笙哥哥怎么又喊我公主殿下,我说了,叫我璇玑就好” 话落,赫连璇玑竟忍不住微微脸红了起来,燕流笙就那么看着,眼中的笑意不禁又深了几分。 “那璇玑快尝尝看” 赫连璇玑点点头,便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难得的温娴雅致。 “怎么样?好吃吗?”,燕流笙笑着问道。 “嗯”,赫连璇玑用力的点点头,“笙哥哥你怎么不吃啊?”。 燕流笙直直地盯着赫连璇玑的双眸,“我想看着璇玑吃”。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最是抵挡不住那温柔之语和深情之眸。 “慢点吃,别噎着,来,喝口水”,燕流笙倒了一杯茶递给赫连璇玑,“一会儿璇玑想去哪玩?”。 赫连璇玑喝了一口茶,“唔,下面的小溪里有好多鱼,以前十一哥都会偷偷带我去抓鱼,可是现在十一哥要陪嫂嫂,怕是不能陪璇玑去了”。 闻言,燕流笙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笑着道,“那待会儿我陪璇玑去”。 顿了一下,燕流笙又突然开口道,“我看王爷十分疼爱璇玑,王妃也是如此吧”。 赫连璇玑歪着头似乎在想应该如何回答,燕流笙看她一副困惑的模样。 “怎么了?” “唔,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赫连璇玑说着用手撑住了下巴,“嫂嫂好像不太爱讲话,也不怎么喜欢与人亲近,现在想想,我都没和她好好讲过话。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也是疼爱璇玑的”。 “噢?”,燕流笙故作惊讶地道,“璇玑为何会如此认为?”。 赫连璇玑笑,“因为十一哥说了,嫂嫂只是需要时间慢慢习惯,等她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想起昨日的情景,燕流笙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大概现在已经习惯了吧,习惯了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妃! “笙哥哥,笙哥哥” 燕流笙猛地回过神,却见赫连璇玑正担忧地望着自己。 “你没事吧,笙哥哥” “没事”,燕流笙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我只是在想,璇玑是不是误会了,王妃应该不可能只对璇玑如此”。 赫连璇玑歪头想了一下,“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燕流笙忍不住抢先一步道。 赫连璇玑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似乎也并未多想。 “十一哥和嫂嫂看起来是相敬如宾,可是我很少看见他们单独在一起过” 赫连端砚到云雀台时,上面已经空无一人。 跟在身后的离肆对着空气喊了一声,“朱墨”,随即便见一黑衣男子跪在赫连端砚的面前。 “公主呢” “回爷,公主殿下现下正和兵部廷尉使大人在下面的小溪里捉鱼” 赫连端砚看着一心亭里摆放着的茶水点心,蹙起眉头慢慢走了过去。 所有的点心皆是璇玑爱吃的,茶也是,翠玉青,看来做了不少的功课。 前些日子京中传信,言兵部廷尉使大人和当今七皇子常常私自见面,看来,璇玑之事必是七哥透露给他。 “传话给舞夜,开始准备” 赫连端砚淡淡地说完,而后拿起了桌上还剩半杯的翠玉青,脑中浮现起昨日离肆所言。 “兵部廷尉使大人似乎一直在纠缠王妃,王妃面露不悦,冷声斥道,‘过往之事我皆已忘记,从今往后,你做你的廷尉使,我做我的端王妃,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被狠心拒绝后居然敢玩弄璇玑!握着茶杯的手突然一松,只听咚地一声响,茶水溅了一地。 以为这样就能让桑清漪回心转意,呵呵,真是愚不可及! 在山谷里的小溪边,赫连璇玑脱了鞋袜走进溪里,脸上的笑容灿烂的犹如此时的阳光。 “笙哥哥,这溪水很是凉爽,你快下来试试看” 好读圣贤书的燕流笙,自是有些犹豫,要知道,礼之所在,岂有当众脱去鞋袜之说。只不过,当一个人的心被别的东西占据时,这些礼教便被弃于一边了。 燕流笙随即也脱去了鞋袜,而后慢慢地走进了小溪,当清凉的溪水冲刷着脚背之时,燕流笙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惹得赫连璇玑呵呵直笑。 “呵呵,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很舒服” “嗯,确实是” “你看,里面还有好多鱼呢” 燕流笙顺着赫连璇玑手指的方向,却是看到不少鱼在溪里游来游去,这些鱼不大也不小,比一个人的手掌要小一些。 “笙哥哥,我们来比试抓鱼吧,嗯,输了的人就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对于燕流笙来说,这是一个必输之赌,彼此都心知肚明却又不说破,那只能是因为各自心中都另有打算。 对于自小受教于赫连端砚的赫连璇玑来说,不多久便轻松捉到了两条鱼,再看燕流笙,身上的衣裳湿了快一半,连发丝上都沾着水珠,甚是狼狈不说,却是一条也未捉到。 赫连璇玑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呵呵,不急,笙哥哥,慢慢来”。 在赫连璇玑成功捉住第三条鱼时,燕流笙仍旧一无所获,赫连璇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开始传授起经验来。 “笙哥哥,你不要总是动来动去,站在那儿别动,鱼儿就会以为你是石头,然后游过来,等它们到你脚边时,看准时机就迅速下手,一定要稳!准!狠!” 说到这三字秘诀之时,赫连璇玑的神态真是像极了当初赫连端砚教她之时。 话落,赫连璇玑便欲把手中的鱼丢进岸边的木桶里,刚踏一步,脚下便一滑。 “啊!” 眼看着赫连璇玑就要跌在溪中,燕流笙迅速上前,就在右手扶上那纤细的腰身之时,胸口猛地一阵疼痛,而后整个人便向后飞去。 只听哗啦一声,有什么栽进溪里的声音,却不是赫连璇玑。 “笙哥哥!” 回过神的赫连璇玑看着倒在溪边的燕流笙,忍不住惊叫叫声。 “公主千金之躯,岂容你放肆!” 燕流笙两眼紧紧地盯着赫连端砚,“王爷教训的是,微臣知错”。 许是撞到了溪边的石头,燕流笙的额头突然有血流了下来,赫连璇玑见此便欲上前,却发现被赫连端砚抓住了。 “十一哥你误会了,笙哥哥并未对我有任何不敬之处,他方才只是想保护我” “保护?”, 赫连端砚看着一身狼狈相的燕流笙,突然冷笑了一声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谈何保护别人!” 赫连端砚二话不说,径直把赫连璇玑带回了霁月殿。 “十一哥,你放开我,笙哥哥受伤了,我要回去看他” 赫连端砚却宛如未闻,抓住赫连璇玑手腕的手反倒抓得更紧了。 “疼!十一哥,你弄疼我了!” 闻言,赫连端砚似乎才冷静了一些,放开了赫连璇玑的手。 赫连璇玑嘟着嘴,揉着被抓疼的地方。 “我都说了,十一哥误会笙哥哥了,他刚才” 不等赫连璇玑说完,赫连端砚便板着脸打断道 “昨日我已经跟你说过,不要与他来往!” “笙哥哥又不是什么坏人,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是坏人” “我就知道” 赫连端砚也不欲再多言,“现在马上回房,哪儿也不许去!” “我不要!”,赫连璇玑立即拒绝道。 从小到大,赫连璇玑都很听赫连端砚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本就心中不悦的赫连端砚听到此话,更是气从心中起。 “来人,送公主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公主踏出房门一步” 两名侍卫随即走到了赫连璇玑面前,“请公主殿下回房”。 “我就过去看一眼,看一眼就马上回来,十一哥,璇玑求你了,好不好”,赫连璇玑撒娇似的央求道。 赫连端砚却是惘若未闻,丝毫不为所动。 “十一哥欺负人!” 赫连端砚转身便欲踏进霁月殿中,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 “嫂嫂,嫂嫂,十一哥她欺负我,呜呜” 赫连端砚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就站在她们身后的桑清漪。 两人对视了片刻,赫连端砚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东西。 赫连端砚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赫连璇玑把方才的事情都告诉了桑清漪。 “十一哥误会笙哥哥还把他打伤了,现在又不让我去看笙哥哥” 看着等着自己说话的赫连璇玑,桑清漪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也一直在等着自己回话的人…… 赫连璇玑最终还是被送回了隔壁的清风殿。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慢慢的走近,而后从自己的身边走过。 “怎么?心疼了?” 桑清漪停下脚步,目视着前方,淡淡开口 “我不明白王爷所言何意” “噢,错了,本王说错了”,赫连端砚突然诡异一笑,“更多的不应该是心疼,而是心痛”。 过了一会儿,桑清漪缓缓回头,看着赫连端砚的双眸,嘴角突然向上扬起一丝微小的弧度。 “那便要问王爷,心痛是何感觉” 第三十章 交换条件 在清风殿贴身伺候赫连璇玑的小宫女月儿突然跑到了霁月殿。 “王爷,公主、公主她不肯吃东西” 赫连端砚背对着跪在地上的月儿,玉音正在给她系上腰间的玉带。 片刻过后,赫连端砚转过身,瞥了眼地上的人。 “我知道了,退下吧” “今日晨起,璇玑有去给父皇和皇祖母请安吗?” 玉音点点头,“看样子,公主并未将昨日之事告诉皇上”。 毕竟是自小疼爱自己的皇兄,赫连璇玑定然不想因此让赫连端砚受到任何责难,只是这心里的委屈还是有的。 “爷打算如此解决此事” 经过昨日一事,赫连端砚已经明白,如果硬生生的让赫连璇玑断绝与那将门公子的一切往来,结果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只是,就这么放任她不管也不可能。 “我过去看看” 看着赫连端砚转身,玉音突然道 “我陪爷一起” 赫连端砚和玉音一进清风殿,就见赫连璇玑嘟着嘴坐在床边,两只脚不停的来回荡着,俨然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是谁惹我们的小公主不高兴了?” 闻言,赫连端砚迅速抬起头,在看到玉音时脸上立刻扬起笑容,不过在看到玉音身后的赫连端砚时,就又嘟起嘴来了。 玉音瞥了一眼身旁的赫连端砚,忍不住莞尔。 “怎么了?璇玑是不想玉音姐姐来看你吗?” “当然不是”,赫连璇玑急忙反驳道。 “那是为何?” 玉音故作不知,也不知是为了逗弄赫连璇玑,还是在揶揄赫连端砚。 赫连璇玑偷偷地看了一眼赫连端砚,就是不说话。 赫连端砚扫了一眼桌上丝毫未动的早膳,“为何不用早膳?!”。 “我、我不饿” 看着赫连端砚有些严肃的神情,赫连璇玑还是有些害怕的。 “怎么能不饿!昨夜你都没用膳!” 玉音看着赫连璇玑突然泛红的眼眶,再看看沉着脸的赫连端砚,忍不住“埋怨”道 “有话好好说便是,别吓着璇玑了” 也难怪,在昨日之前,赫连端砚几乎没有对赫连璇玑如此严厉过。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到赫连端砚如此吓人的模样,难怪赫连璇玑的情绪反应会如此的大。 意识到问题的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尖,而后转身在桌前坐了下来。 “璇玑要乖,来,陪十一哥一块儿用早膳” 看着赫连端砚恢复一贯的温和模样,赫连璇玑的双眸却变得更加水汪汪的了。 玉音见此,忙软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璇玑最乖啦”。 见赫连璇玑的情绪缓和了下来,玉音方要拉着她到桌边坐下,却发现赫连璇玑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看起来怪怪的。 “怎么了?” 赫连璇玑看了赫连端砚一眼,“玉音姐姐,你帮我劝劝十一哥,让我去看看笙哥哥,好不好”。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心里有些莫名。 见玉音没有反应,赫连璇玑忍不住央求道 “玉音姐姐,十一哥会听你的话,你就帮我劝劝嘛” 再次四目相对,两人都瞬间明白了赫连璇玑为何会如此。方才玉音说了赫连端砚,而赫连端砚确实听了。 “不许胡闹”,赫连端砚率先开口道。 赫连璇玑嘟起嘴,“那我就不吃东西”。 赫连端砚看着她,心中有些无奈,不过却也不容赫连璇玑如此威胁她。 “那待会儿就别让御医过去给他看伤了” 从清风殿出来后,赫连端砚和玉音并肩走着,彼此之间并无言语。 两人心中似乎各有思虑,却又都未开口告诉对方,不知是不愿说,还是不敢开口。 直到离肆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爷,金陵城中的飞鸽传书”。 由离肆亲自面呈的消息,必然是紧急且重要之事。 赫连端砚拿过打开,俊眉倏地皱了起来。 “王妃现在何处” “正在品墨轩” 赫连端砚随即转身对玉音道,“你先去品墨轩告知王妃,而后收拾好行装”。 “离肆,即刻备马,于行宫之外待命” “王妃” “小姐” 玉音和如雨连忙伸手扶住了差点昏过去的桑清漪。 玉音看着面色微微发白,眼眶泛红的桑清漪,心中不忍 “王妃需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娘亲、娘亲她”,桑清漪突然抓住了玉音的手,“她现下如何了?”。 “具体情况尚不得知,爷已命人备下车马,请王妃于行宫之外等候” 闻言,桑清漪转身便往殿外奔去,如雨见此急忙追了出去。 “小姐,等等我” 玉音看着桑清漪匆匆离去的背影,低眉看了一眼手心里的字条。 “丞相夫人病重,太医言,恐时日不多……” 离肆候于马前,远远地就看见正往行宫外疾奔而来的桑清漪。 不一会儿桑清漪便出了行宫,离肆刚欲行礼 “见过王妃” 却不料,桑清漪径自奔向了第一匹红棕色的骏马前,一言未发,便欲拉着缰绳上马。 “小姐,不可以!”,如雨连忙上前阻止,“小姐,你不会骑马,这样危险!”。 桑清漪却宛若未闻,执意要上马,却发现离肆突然出现在了马前。 “如此危险,还请王妃三思” 桑清漪甚至都未看离肆一眼,只是这高头大马,她一柔弱女子,又不会骑马,要上去也绝非易事。 离肆见桑清漪执意如此,又不能出手阻止,便吹了一声口哨。 桑清漪正欲再试着上马,马儿却突然跑离了她的身边。 愣了一下后,桑清漪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后面的一匹白马。 “王妃” 或许是气自己如此不中用,桑清漪银牙一咬,使劲了全身力气往马背上一跃,这一回终于上去了,只是身下的马儿却兵不听话。 眼看着桑清漪就要被摔下马,如雨禁不住惊叫出声。 “啊!小姐小心”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却感觉身体突然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风轻轻拂过脸颊,再次睁开眼时,竟发现自己已然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之上。 “本王可不喜欢逞强的女人”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桑清漪一惊,这才发现赫连端砚就坐在自己的身后,而她的双手正紧紧地搂在自己的腰间。 “你放开我” 桑清漪的声音并不大,其他人听不到,但赫连端砚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赫连端砚嘴角一勾,突然凑到了桑清漪的耳旁。 “你若想早日回到府中,还是请本王搂得紧一些更好” 感觉到赫连端砚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和颈侧,桑清漪忍不住浑身一颤,整个身子都绷的紧紧的,不过却没再让赫连端砚放手。 玉音和离肆随即上了马,赫连端砚手一挥。 “出发” 四人三马,一路狂奔。 对于常年骑马的赫连端砚、玉音和离肆来说自然不是问题,可是对于桑清漪来说,这一路颠簸,必是格外的辛苦。 只是依桑清漪的性子,肯定不愿让赫连端砚看到自己的脆弱,再加上心中挂念着娘亲,必然会一路咬牙忍着。 对此,赫连端砚心里自是一清二楚。所以,赫连端砚搂在桑清漪腰间的手一路上都在暗暗运气,让桑清漪的身子不那么剧烈的随着马儿颠簸起伏。 因为真气耗散,再加上天气炎热,赫连端砚的额上都是汗。 赶了大约两个时辰的路之后,赫连端砚突然放慢了速度。 “为何慢了下来” 桑清漪忍不住开口问身后的赫连端砚。 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牛气水袋。 “喝水” 桑清漪别过头,“我不渴,快点赶路吧”。 赫连端砚暧昧的凑近桑清漪的脸颊旁,“你若不喝,就不赶路了”。 桑清漪什么也没说,抬手夺过了赫连端砚手中的水袋,喝了两口后便塞回给了赫连端砚。 “现在可以赶路了” 赫连端砚接过水袋,“本王还以为王妃是要本王亲自喂你呢”。 未等桑清漪作何反应,赫连端砚便挥下了马鞭。 一路快马加鞭,原本乘坐马车需一日的时间,现下用了半天多便到了金陵城内。 三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丞相府,桑清漪刚欲下马,赫连端砚却先她一步把她抱下了马。 桑清漪从赫连端砚怀里挣脱出来,而后迅速跑进了府中。 玉音看着后背的衣裳几乎湿了大半的赫连端砚,面色有些微微发白,随即上前。 “爷,你没事吧” 嘭地一声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桑朝黎闻声回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桑清漪。 “娘” 桑清漪奔到了床头,看着床上一脸病容的杨初语,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娘,您怎么了?” 只是,杨初语已经不能回答她了。 “漪儿,你冷静一些”,桑朝黎忍不住劝道。 桑清漪看了眼正在认真把脉的御医,而后看向了桑朝黎。 “爹,到底怎么了,娘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桑朝黎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起初,你娘只是偶尔觉得乏累,她并未在意,可慢慢地就出现了晕厥症状”。 说着说着桑朝黎突然变了脸色,“初语,初语”。 桑清漪回头一看,杨初语竟然在大口大口的吐血,桑清漪顿时就白了脸色。 “娘,娘您怎么了,娘” 可杨初语依旧闭着眼睛,桑清漪瞬间泪奔,激动地拉住御医的衣袖。 “太医,太医,我娘她,她究竟怎么了” “漪儿,你冷静点,不要影响太医诊治” 御医为杨初语施针之后,这血总算是止住了。 “太医,我娘她究竟是怎么了” “回王妃的话,依微臣之见,丞相夫人所患之疾乃噬血症,请恕微臣无能” “不,不,你不能束手无策,一定会有办法的,你想办法,快想办法啊” 当看到桑朝黎脸上的不忍神色之时,桑清漪瞬间崩溃大哭。 “不,不会的,娘,我是漪儿,你醒醒啊,娘”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赫连端砚的声音。 “玉音” 在看到突然出现的玉音,桑清漪仿若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玉音姑娘,求你,救救我娘亲” 玉音看着夺门而出的桑清漪,眸中的神色复杂难言。 桑清漪从房间出来后,却不知该往何处寻赫连端砚,直到遇上一个丫鬟。 “小红,看见王爷去哪儿了吗?” “回小姐,方才奴婢见王爷往后花园方向去了” 闻言,桑清漪急匆匆的就往后花园方向奔去。 玉音方才所言不停的在桑清漪耳边回响着,“噬血之症,并不是无药可医,若能寻得翡翠草,夫人便可治愈。不过翡翠草世所罕见,百年来都无一人寻得……” 就在桑清漪近乎绝望之时,脑中突然闪现一个身影,也不知为何,只是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个人办得到。 桑清漪赶到相府的后花园时,赫连端砚正坐在湖中的凉亭内品茶。 凉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个茶壶,两个杯子,都斟上了茶,似乎早已料到桑清漪会在此时过来。 赫连端砚端起其中一杯茶,闻着茶叶的清香,却不曾抬头看桑清漪一眼。 桑清漪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而后贝齿一咬下唇,对着赫连端砚双膝一弯便欲跪下。 “请王爷” 不料却被赫连端砚先一步扶了起来,“王妃不必行此大礼,本王答应你”。 闻言,桑清漪倏地抬头看着赫连端砚,深幽的眼眸中写着不敢置信。 也就那么一刹那,眼前之人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嘴角是一如既往的轻浮之笑,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桑清漪的错觉。 “不过,本王有一个条件” 第三十一章 桑清漪从凉亭里出来,与玉音擦肩而过。两人都未开口,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 玉音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凉亭里也正好看着她的赫连端砚。 片刻之后,赫连端砚转身在石凳上重新坐了下来,斟茶,饮茶,似在等着玉音。 玉音终究还是迈开了脚步,慢慢地走进了凉亭之中,走到了赫连端砚的面前。 “爷真的要去吗?” 心里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却仍然不死心的问出了口。 赫连端砚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丞相夫人,还有,桑清漪。 眉眼微垂,玉音并未回答,可赫连端砚知道,她在心里已经应了。 赫连端砚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在与玉音擦肩之时停了下来。 “夫人还有多少时日” 玉音默默地看着石桌上的那壶茶,“最多还有七日”。 赫连端砚抬头看着远处,“五日,五日之内我必赶回,务必要让夫人撑到那时”。 玉音转过头看着赫连端砚的侧脸,“玉音定当不惜一切代价”。 “你也不容有任何闪失!” 话落,赫连端砚便迈步走出了亭中,并未再看玉音一眼,玉音也不曾回头。 就在赫连端砚即将要走上长廊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玉音的声音。 “玉音等爷归来” 赫连端砚当夜便离了丞相府,身边只带着离肆一人。 玉音留守丞相府,照顾丞相夫人还有桑清漪。 赫连端砚临走之前,还派了一人至丞相府相助玉音,乃赤心堂堂主曲沉。 因为至今都未有人弄清噬血症的病因之所在,所以根本无从对症下药。 此病来势凶险,从发病之日起,短短数日便可让人殒命。 在这之前,玉音虽从未见过此病,但曾经在医书典籍上见过噬血症的记载。 医书中有言,从病人吐血之日起,活不过五日。 而丞相夫人是从她们回到金陵城的前一日开始吐血,这也就是说,丞相夫人现在最多只有三日可活。 可是,当赫连端砚问起的时候,玉音说的却是七日。 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艳阳高照,玉音的心里却是满布阴霾。 她本就不该说出翡翠草之事,可赫连端砚似乎早就知道她可能会有所隐瞒,所以最终她们还是都知道了。 所以,当玉音向桑清漪说起翡翠草一事时,她的话听起来才会前后矛盾。一方面告诉桑清漪她们翡翠草可以治愈此病,可一方面又告诉她们翡翠草至今无一人能寻得。 前一句话是为了兑现对赫连端砚的承诺,向桑清漪据实已告,后一句话则是为了玉音自己,她希望桑清漪能放弃寻找此草,这样赫连端砚就不用去…… 只是结果却并未如玉音所愿,不过却也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固执的不愿放弃哪怕一丝的希望。 “既然玉音不能阻挡爷的脚步,便只能不惜一切给爷多一些时间” “小心点,都搬到书架旁” 闻声,玉音回过头,便见曲沉领着几个人搬了几个大木箱进来。 “玉音姑娘,您在宫中的医书典籍都已在此了” 玉音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好字,曲沉随即命他们把所有的医书都整齐的放上了书架。 “曲堂主” 曲沉随即转身恭敬地向玉音行礼道,“请玉音姑娘尽管吩咐”。 “找一些会识字的人到这儿翻阅这些医书典籍,找出记载有纸上所写的内容” 曲沉领命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见相府的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玉音姑娘,夫人她又吐血了” 两日后 晨起之后,玉音照例先去了杨初语房间为其把脉。 虽然玉音的动作很轻,但是一进屋,睡在床边躺椅上的桑清漪便醒了过来。 “玉音姑娘来了” 桑清漪看起来清醒的很,并无丝毫睡意,看来昨夜并未怎么睡。 “见过王妃” 桑清漪从躺椅上起身,玉音看了一眼那硬邦邦的躺椅。 “王妃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吧,夫人有我” 桑清漪轻轻地摇了下头,“谢谢,我想守在娘的身边”。 见此,玉音也未再劝说下去,随即在床边坐了下来,两指方按上杨初语的右手手腕,杨初语便突然吐起血来。 “娘,娘” 桑清漪顿时脸色煞白,只是颤抖着用帕子擦拭杨初语嘴角的血渍。 正欲施针给杨初语止血的玉音,在看到杨初语吐出铜盆中的血时,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快给我娘止血啊” 杨初语吐出的血已不像前几日是鲜红色,盆里的血已经呈现暗黑之色。 医书上有云,当病者口吐暗黑之血时,病情已急剧恶化,若不能设法控制,活不过一日。 “请王妃暂且回避” “为什么,我” “现下来不及向王妃做任何解释,请王妃即刻出去” 桑清漪焦急地等在门外,一个时辰之后,房门终于打开了。 桑清漪即刻冲了进去,在看到床下铜盆里的暗黑色的血时,“我娘她”。 “王妃请放心,夫人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桑清漪看着床上的杨初语,果然,气色比方才好了许多。 桑清漪随即转过头看向玉音,“谢”,刚要开口道谢,却发现玉音的脸色不太对劲,“你的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吧?”。 玉音用右手拉了拉左手的袖子,“玉音没事,谢王妃关心”。 听到这话,桑清漪倒觉得内心不安起来。 “应该是我要谢谢玉音姑娘才是,谢谢你” 玉音看着桑清漪,而后微微勾了下唇角。 就在这时,丫鬟们把早膳送了进来,桑清漪让她们放在了外屋的桌上。 “请玉音姑娘出去用早膳吧” 玉音看桑清漪并无要出去用膳的意思,“夫人不会有事,王妃还是出去吃点东西吧”。 桑清漪轻轻摇了摇头,“我不饿,不想吃”。 “王妃这几日来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夫人,几乎是不吃不喝不眠,如此下去身体定然会吃不消。夫人还需要王妃的照顾,王妃不能让自己先累垮了” 这或许是桑清漪与玉音认识以来,玉音对她说过的最多的一次。虽然玉音的表情依旧是清清冷冷的,但桑清漪能从中听出来是真的在关心她。 桑清漪看着玉音的双眸,只说了一个字。 “好” 两人相对而坐,这还是第一次,两人一起用膳。 只是,桑清漪虽然答应了一起用膳,可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胃口。 “我娘的病情是不是恶化了”,桑清漪突然开口问。 桑清漪虽不会医术,但聪慧如她,自是能看的明白。 “是” 玉音的回答简单而直白,桑清漪虽已料到会是如此,仍旧有些难以接受。 桑清漪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碗里的粥,“王爷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玉音淡淡回道。 桑清漪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抬头看着玉音的双眸。 “那我娘还能坚持多久” 还能等到她回来吗?不过后面一句桑清漪并未问出口。 玉音直视着桑清漪的双眸,“王妃放心,有玉音在”。 虽与眼前女子并无深交,但桑清漪相信她,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局面也只能寄希望于她了。 饭桌上沉默了片刻,桑清漪似乎有话要说,可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王妃放心,爷纵然是拼掉性命,也会把翡翠草拿回来” 可这也是玉音最大的恐惧与痛处,她劝不住,也阻挡不了。 玉音的话听来有些轻飘飘的,却宛如一根针一样,深深地扎进了桑清漪的内心深处…… 赫连端砚走后的第三天 当玉音从杨初语的房间出来之时,差点昏倒在地,幸亏被桑清漪及时扶住了。 “玉音姑娘,你怎么了” 玉音定了定神,“无碍,王妃不必担心”。 “可是你的脸色很苍白,还是宣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吧” 玉音却突然一把抓住了桑清漪的手腕,“不必了,我只是昨夜未睡好,感觉有些头晕而已”。 桑清漪还欲劝说,却被玉音抢先一步道 “王妃还是快进屋照看夫人吧” 桑清漪犹豫了一下,随即对一旁侍候的丫鬟道 “小红,快扶玉音姑娘回房休息,然后让厨房准备参汤送到玉音姑娘房中” “多谢王妃” “那你好好休息” 桑清漪正要把玉音交给丫鬟搀扶之时,却突然瞥见了玉音左手腕系着绷带,上面还有鲜红的血迹。 “这是怎么了” 玉音轻轻地抽回左手,轻描淡写的道,“不小心被花瓶碎片割到了而已”。 话落,也不管桑清漪是何反应,转身便离开了,只留下一句。 “王妃快进屋吧” 玉音并未让人搀扶,也未回房休息,而是走进了桑清漪在相府的书房。 现在,那里已然成为了玉音的书房。 推开门进去,可以看到四处摊开的书籍,书页上都用朱砂做了一些标记,皆是与噬血症以及翡翠草有关的记载。 玉音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满室书籍,“来人”。 一个黑影瞬间从天而降,单膝跪在了玉音的面前。 “见过玉音姑娘” “曲堂主可有消息” “回禀玉音姑娘,还没有曲堂主的消息” 玉音抬了一下手,人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音径直走到了书桌前坐了下来,面前摊开的一本书上用朱砂标记了一行字。 “噬血症,药石难医,独翡翠草,然,滁州血蟾蜍,可暂时续命” 昨日玉音已命曲沉去滁州寻血蟾蜍,血蟾蜍虽比较常见,但抓捕不易。 玉音看着手腕处染血的绷带,新鲜血液注入丞相夫人体内后失效的越来越快,此法恐到明日便会失效,若明日曲沉还未归来,便回天乏术了。 玉音有些疲累的坐在了椅子上,在闭上双眼之时,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了记载有血蟾蜍的书册上方的另一本医书。 在摊开的书页之上,亦用朱砂标记了一行字。 “血蟾蜍,病者不可自服,须由他人服用后以内力输进病者体内,此法于助人者甚为凶险……” 第三十二章 第五日的亥时三刻,丞相府外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紧接着便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声音显得格外的大。 夜色下,正有两人脚步匆匆地走过大厅,穿过长廊,直奔相府的后院。 一进入后院,远远地便看见其中一间房里仍然透出了光亮,脚步随即又加快了许多。 似乎连房门也来不及敲,走在前面的人直接抬脚把门给踹了开来。 正坐在外厅的御医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正欲心里,来人却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彼时,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桑清漪,在听到声响后,迅速睁开了双眸,双脚刚落地,却发现人已经到了面前。 缓缓抬头,四目相对,短短几日,再看彼此,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你,回来了?” 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桑清漪缓缓起身,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幸亏赫连端砚眼疾眼快,先一步把人揽在了怀里。 “药拿回来了” 听到这一句话后,桑清漪便晕了过去。 “太医” 赫连端砚眉峰一凛,把桑清漪抱到了一旁的躺椅上。 在外候着的太医吓得赶紧跑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在了躺椅旁,开始给桑清漪诊脉。 “启禀王爷,王妃是忧虑过重,又劳累过度,这才会晕倒的” 赫连端砚打横抱起桑清漪,只留下一句“在这候着”便大踏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离肆道 “把玉音叫来” 离肆领命,刚欲出去,却发现曲沉就守在房门外。 “属下见过盟主” 赫连端砚只扫了他一眼,“你去把玉音找来,说药已带回”。 话落,赫连端砚抱着人转身就走,却突然听到身后曲沉的一句 “盟主,玉音姑娘怕是不能过来了” 赫连端砚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冷冷地盯着曲沉。 “你再说一遍” 曲沉随即单膝跪在了地上,声音低沉地道 “盟主,玉音姑娘不能过来了” 嘭地一声 相府的房门再一次被踹开,这一次的动静比方才还要大。 赫连端砚抱着桑清漪直接进了内室,而后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看着一脸疲累的桑清漪,片刻之后,赫连端砚便转身出了内室,而后叫了两个相府的丫鬟进去照顾桑清漪。 从房间里出来之后,赫连端砚便把曲沉交给她的那张纸给了离肆。 “离肆,你把此用药之法交给太医,让他即刻给夫人用药” “你”,赫连端砚转而看向了曲沉,“跟我去见玉音”。 短短的一段路,却感觉无比的漫长。 终于,终于来到了房门前,赫连端砚抬起手,却不敢把门推开。 过了好一会儿,赫连端砚才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看着房间内的灯火,抬脚走了进去。 随即就看到了从内室跑出来的两个小丫鬟,“奴婢见过王爷”。 赫连端砚并未言语,只是怔怔的望着屏风上从内室里隐隐透出的光亮。 一步,两步,三步…… 艰难的绕过了那扇屏风,却始终不敢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床榻。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头,在看到安静的躺在床上的人时,连呼吸都忘记了,直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才记起如何呼吸。 赫连端砚一步一步的走上前,而后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躺在床上的玉音,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玉音,我回来了,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平安归来,我现在做到了” 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想要的回应,赫连端砚的情绪开始变得不稳。 “为什么,为什么不兑现自己的承诺” 赫连端砚突然站起身,而后迅速走到了外室。 “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曲沉即刻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地道,“都是属下无能”。 “就在盟主离开后的第二日,相爷夫人的病情急剧恶化,玉音姑娘便命属下前往滁州寻找血蟾蜍。就在昨日,属下把血蟾蜍送了回来,玉音姑娘随即给相爷夫人用药。从相爷夫人房间出来后,玉音姑娘便把翡翠草的服用之法交给了属下……” 昨日巳时,曲沉终于带着血蟾蜍回来了,进了丞相府后就直奔相爷夫人所在的房间。 而玉音早已等候在门前,拿到血蟾蜍后便进去了,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见房门被打开,一直等候在外的桑清漪迫不及待的走上前。 “玉音姑娘,我娘她” “夫人已无大碍” 玉音说着,侧了一下身子示意桑清漪现在可以进去了。 “谢谢你” 从彼此相识以来,这还是玉音第一次从桑清漪眼中看到如此真挚的感情。 一直守着一旁的曲沉见玉音脸色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开口问道 “玉音姑娘,你没事吧” 玉音看了他一眼,“无碍”,而后突然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他。 “曲堂主,等爷归来之时,你便把此物交给她,上面记载了翡翠草的服用之法” 曲沉虽然对于玉音为何不亲手交给赫连端砚心生疑虑,却并不敢多问。 “请玉音姑娘放心” “还有” 玉音的呼吸似乎有些不稳,作为习武之人的曲沉,自然一下就听出来了。 “玉音姑娘是否身体不适,属下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不必了”,玉音阻止了曲沉,“适才耗费了一些内力,休息一下便好”。 “那属下让人扶玉音姑娘回房休息” 玉音也未再拒绝,只是突然又从另外一个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 “将此信交给爷,她看过之后就会明白” 话落,玉音便转过身,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 直到午膳时分,桑清漪去请玉音用膳时,才发现她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桑清漪即刻命人宣了太医过来,但太医也束手无策,桑清漪便命人去请了金陵城内最有名望的大夫过来,仍旧无济于事。 后来,想起玉音在书房里放置了许多医书,桑清漪便开始翻医书,希望能找到医治玉音之法,从昨日午时开始便没合过眼,所以适才才会昏倒。 赫连端砚只是静静地听着,可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却让曲沉有些透不过气来。 曲沉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双手捧上递到了赫连端砚的面前。 “盟主,这是玉音姑娘给您的信” 赫连端砚一直盯着那封信,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来。 如此模样的赫连端砚,曲沉是第一次见,惧怕的同时,更多的是懊悔。 “是属下失职,未能去仔细了解血蟾蜍,也未能及时发现玉音姑娘的反常,请盟主责罚!” 过了一会儿,曲沉才听见赫连端砚低沉的一声。 “出去” 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人,赫连端砚抬头望了一眼内室,而后低头看向手里的信件。 一如既往的,信封上只字未写,这是玉音的一个习惯,不过只有在对方是她时才会如此,赫连端砚的嘴角勾了一下,却让人看了心疼。 打开薄薄的信纸,娟秀的行书随即映入了眼帘。 “爷在承诺的时间归来,现下正责怪玉音不守信用,是不是?相爷夫人既已无碍,爷当安心养伤,一应药物皆已备下,置于相府书房。玉音知爷心中所想,但切勿强行为我运功,请爷耐心的等待七日,若七日之后我未醒……” 翌日 当桑清漪从睡梦中惊醒,暗自责怪自己竟然睡着,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并不是睡在躺椅上,而是睡在了自己原来的房间里。 怎么会这样!桑清漪迅速起身,外面伺候的丫鬟听到声响随即跑了进来。 “王妃醒了” 脑中似乎突然记起昨夜的情景,桑清漪隐约记得好像看见了…… “我为何会在这儿,我娘现在如何” “回王妃的话,是王爷把您抱回来的” 原来不是幻觉,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紧接着又听见另一个丫鬟道,“夫人已经服了药,太医说已无大碍,好好休养便可痊愈”。 闻言,桑清漪一直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脚便要离开房间,却被丫鬟们拦住了。 “王爷吩咐过,王妃需得好生歇息” 当桑清漪走进玉音的房间时,赫连端砚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身子挺得笔直,两眼一直看着躺在床上的玉音,一动也不动。 桑清漪轻轻的走了过去,看着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的玉音,而后又看向了眼睛几乎眨也不眨的赫连端砚。 “对不起” 桑清漪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们二人,而赫连端砚似乎没听见一般,并没有任何反应。 等了片刻,房间里寂静的有些可怕,桑清漪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儿很多余,她不该来打扰她们。 转身的刹那,却听到身后赫连端砚的低沉的声音。 “这不关你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 明明都是因为她才……桑清漪转过身,看着赫连端砚的侧脸,没有了往日里的轻浮,感觉很陌生,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桑清漪想要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很苍白。 赫连端砚缓缓转过头,看着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与她同处了这么长时间的桑清漪。 “你该回去休息了” 桑清漪看着眼前的人,眼眶泛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昨日定然是一夜未睡。视线下移,却赫然发现赫连端砚胸口和腹部衣裳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你受伤了?!” “出去!”,赫连端砚冷冷地道。 闻言,太医便要出去,却被桑清漪格外清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桑清漪丝毫不畏惧的看着赫连端砚,“王爷受伤,理当让太医医治”。 赫连端砚直视着桑清漪的双眸,一字一顿地道 “本王说了,不需要!” 桑清漪只觉心中憋着一股气,“王爷如此,岂不让玉音姑娘担心!” “她若担心本王,就不会如此!”,赫连端砚吼道。 桑清漪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赫连端砚,不知为何,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好像突然消失了。 见与赫连端砚说不通,桑清漪转而看向了可怜的太医。 “太医” 却不想,赫连端砚突然转头就对太医发飙了。 “给本王滚!” 看着仓皇而逃的太医,桑清漪一度想甩袖而去,怎么会有如此固执而任性的人! 桑清漪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而后淡淡的对赫连端砚道 “王爷既然在乎她,为何还要让她担心” 不吃,不喝,不眠,也不疗伤。 离肆和曲沉劝不听,桑朝黎劝也无用,无奈之下,桑清漪只得进宫把怡妃请了来。 怡妃进去呆了一个时辰后出来告诉桑清漪,她已经给赫连端砚处理过伤口也上过药了,也叮嘱过她要好好照顾自己,赫连端砚都答应了。 怡妃说第二日会再过来给赫连端砚上药,听到此番话,桑清漪不知为何好像突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只是,怡妃这边刚走,赫连端砚便又变成了老样子。 听丫鬟来报,桑清漪只觉有些可气又有些可笑,这人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思索了片刻,桑清漪便往玉音所在的房间走去。 一进屋,就看见放在外室桌上的饭菜一口也没动。 走进内室,桑清漪看过去时赫连端砚也正好回头,瞬间四目相对,桑清漪很快移开自己的目光,却瞥见赫连端砚白色锦袍上又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王爷的伤口又裂了?!” 赫连端砚站起身,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无妨”。 “即刻去请太医过来” “不需要” “……” 桑清漪的眉头倏地皱的更紧了,“王爷这是一定要让母妃来回折腾吗?”。 赫连端砚紧盯着桑清漪的双眸,“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惊动母妃!”。 “那就请王爷照顾好自己”,桑清漪淡淡回道。 赫连端砚瞥了她一眼,“本王现在很好”。 都已经这样了,既然还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桑清漪突然觉得跟眼前的人根本就无法沟通。 转身便欲离开,只是一只脚刚抬起又突然放了下来。 “漪儿,砚儿她有时是固执了一些,很难听进他人的话,但是你不一样……”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突然又转过身,而后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却一直低眉不语。 片刻过后,桑清漪突然抬起手拉着赫连端砚的衣襟。 “王爷既然不愿让太医换药,那便由我来吧” 赫连端砚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并没有阻止桑清漪,就这样低头看着她。 然而,抓着赫连端砚衣襟的手却有些迟疑、停顿和退缩,桑清漪以为,赫连端砚定会阻止她。 突然之间变得骑虎难下,桑清漪想要抽回手,可一想到之后赫连端砚可能的反应,手上猛地一用力,下一秒,却发现手被人紧紧地握住了。 抬头,却发现赫连端砚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王妃突然如此关心本王,只是为了报恩吗?”。 桑清漪试着抽出自己的手,不料赫连端砚突然一用力,桑清漪一个不稳直接扑到了赫连端砚的怀里。 额头突然感觉到一些湿意,桑清漪挣扎着抬起头,却见赫连端砚胸口衣襟上的红色印记更大了,而她却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遂冷道 “不然王爷以为还有什么” 第三十三章 这是离肆第一次踏进玉音所在的房间。 性格冷峻,做事一向干净利落的离肆,面对昏迷不醒的玉音,少有的流露出了其他的情绪。 “放心吧,她会醒过来的” 离肆转过头看向站在窗边正背对着他的赫连端砚。 “离肆无能,还未能找到巫鬼” 巫鬼,江湖人称“鬼医”,医术精湛,尤擅长解天下奇毒。 赫连端砚回过头,“我不是说过,不用派人去找吗?!”。 “可是爷所中之毒已经不能再耽搁” 赫连端砚缓缓走到床前,看着双眼紧闭的玉音,淡淡道 “我相信,无论什么毒,她都能帮我解” “所以”,赫连端砚侧头看着离肆,“她一定会醒过来”。 就算是为了她,玉音也一定会醒过来。 离肆并未言语,他也坚信,玉音一定会醒来,也一定能解赫连端砚身上的毒,只是,他不能拿赫连端砚的命去冒哪怕一丝丝的危险。 离肆不允许,玉音也更不允许他如此做。 “爷,离肆先行告退” 赫连端砚似乎已经知道离肆不肯放弃,突然开口道 “你们找不到他的,巫鬼若是那么容易被人找到,那他就不会叫巫鬼了” “为了爷,纵然是上天入地,属下们也一定会找到他” 看着一脸严肃和认真的离肆,赫连端砚显得有些无奈。 “玉音身为其爱徒都难寻踪迹,更何况是你们” 离肆微微低着头,没有言语,赫连端砚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弃,索性也就不劝他了。 “你的内伤如何了”,赫连端砚转移了话题。 离肆抬起头,“已无大碍,请爷放心”。 赫连端砚瞪了他一眼,“你就给我胡说八道吧你,你的内伤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恢复”。 离肆也不敢回话,赫连端砚有些“嫌弃”的摆了摆手。 “行了,赶紧回屋歇着去吧” 离肆走了,房里又只剩下赫连端砚和玉音两人。 赫连端砚看着床上的玉音,突然诡异的弯了下嘴角。 “你应该了解我” “娘,您感觉怎么样” 桑清漪小心的扶着杨初语坐起来靠在床头。 杨初语柔和的笑了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漪儿不必担心”。 虽说如此,但看到杨初语的脸色还是有些泛白,桑清漪丝毫不敢大意。 “娘,先把药喝了吧” 杨初语一边喝着桑清漪喂进嘴的药,一边看着她道 “王爷的伤势如何了” 闻言,桑清漪喂药的动作微微一顿,“已经好多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之后,赫连端砚确实听话多了,肯按时换药不说,也会去休息了。 不过,有些地方还是让桑清漪有些无语,比如说,每次还是死活不让太医给换药,都是怡妃过来给她换,要不然就躲在屋里自己给自己换药。 “此番娘能活下来可多亏了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杨初语叮嘱道。 桑清漪眉眼微垂,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还有那位玉音姑娘,她醒过来了吗?” 桑清漪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杨初语叹了口气,“若要用她的命来换娘的命,那娘宁可自己死了”。 “娘”,桑清漪不禁有些红了眼眶。 杨初语看着她,“漪儿,她跟你一样,都还那么年轻,生命相当于还未开始” “她一定会醒过来的”,桑清漪有些激动的开口,“娘,我们都要相信她”。 看着桑清漪坚定的眼神,杨初语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却是开心。 “那一会儿你陪我去看看她,还有王爷” 桑清漪扶着杨初语刚走到玉音所在的房间,就看到一个丫鬟端着铜盆从里面出来。 无意间一瞥,桑清漪却惊然发现,铜盆里都是染血的绷带,连水都染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一向待下人温和的桑清漪突然如此严厉,把丫鬟都给吓坏了。 “回、回小姐,这是王爷换下来的” 闻言,桑清漪黛眉倏地皱紧,扶着杨初语就直奔内室去了。 赫连端砚刚穿上外袍,还未来得及系上腰带,就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不悦的转过头,却在看到来人是谁时,冰冷的神色一下就崩裂了。 赫连端砚刚欲开口,却被桑清漪抢先一步。 “敢问王爷,伤口为何又裂开了” 看桑清漪面无表情的看着赫连端砚,杨初语忍不住悄悄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赫连端砚先是一愣,而后却突然笑了,一脸无所谓地道 “闲来无聊,去后花园练了会剑而已”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那个样子,感觉自己都要这人气出内伤来了。 “夫人身体尚未痊愈,还是多卧床休息为好” “此番前来,是为了感谢王爷和玉音姑娘救命之恩” 杨初语说着便欲跪下,却被赫连端砚先一步阻拦了下来。 “夫人无需行此大礼” 虽然未被允许行大礼,杨初语还是对着赫连端砚行了一个简单之礼。 “不知王爷和玉音姑娘的伤势如何”,杨初语说着看向了床上的玉音,“可有好转”。 “夫人不必担心,玉音一定会醒来过的” 从玉音的房间里出来后,桑清漪扶着杨初语慢慢地往回走。 “可以看出,王爷是个十分重情重义之人” 杨初语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桑清漪有些意外,不过并未接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人确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至少于玉音而言,于那些亲随来说,确实如此,在这一点上桑清漪并不反对。 只是于她而言,她不知道,也不确定…… 杨初语侧头看了桑清漪一眼,而后目视着前方又继续道 “只要是她身边的人,她都会去善待,去努力保护她们” 桑清漪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杨初语问 “娘想说什么” 杨初语笑了笑,“漪儿这么聪慧,难道会不明白娘的话中之意”。 看桑清漪不言语,杨初语突然叹了口气道 “娘只是想说,看到有那么一个人愿意舍命护你,娘就放心了” “娘” 杨初语轻轻地拍了下桑清漪的手背,似是安慰。 “你爹虽然贵为群臣之首,但在皇权面前却不得不低头,一旦涉及皇族,便无能护你周全,可王爷不一样” 桑清漪把头偏向了另一侧,但杨初语知道她一直在听。 “而且她对你也十分宽容,凡事几乎都由着你来,不管你如何待她,也不见她生气” “娘,您别说了” 杨初语却并未有停下的意思,“娘知道,你还在为她拆散你们俩生气,但你和他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桑清漪猛地回过头,不相信也不明白杨初语为何要这么说。 “为了皇权稳固”,杨初语定定的看着桑清漪,“漪儿只要想想便会明白”。 对于这一点,桑清漪从未去想过,并非是想不明白,只是一直以来,心中的愤怒和哀伤占据了一切,让她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也不愿意去想。 沉默了片刻,杨初语突然转移了话题道 “王爷和那位玉音姑娘是什么关系……” 玉音昏迷后的第五日午后 午前的一场雨,使得天气变得舒爽了起来,空气中也弥漫着青草的味道。 一阵风吹过,摇曳了窗扉。 窗边的躺椅上,一身浅绿色衣裳的玉音,静静地沉睡着。 当雨后的阳光慢慢从额头移至眉眼,仿佛被唤醒似的,沉睡的美人慢慢睁开了双眸。 睁开眼的刹那,目光所及是仿佛近在咫尺的天边彩虹,美如画卷。一丝响动,缓缓转头,正对着躺椅的另一边,翩翩少年正独自对弈,如此静谧而美好。 在那一刹那,玉音贪心的想,如果可以,希望时光永远定格在此刻。 看着少年陷入沉思,而后突然抬头,瞬间四目相对。 赫连端砚温温一笑,“你终于愿意醒来了”。 玉音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玉音岂能让爷一直独自对弈下去”。 赫连端砚起身走了过去,而后在躺椅前蹲了下来。 “现在感觉如何”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的脸,“爷呢”,话落,两指径直摸上了赫连端砚的脉搏。 “多久了?”,玉音皱眉问道。 赫连端砚想了一下,满不在乎的道,“快七天了吧”。 “爷便是如此对待自己的身体吗?” 看着玉音微冷的神色,赫连端砚却突然笑了一下 “我们彼此彼此” 玉音“斜”了她一眼,便欲起身,却被赫连端砚挡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去书房” 玉音淡淡回道,抬手便拨开了赫连端砚的手。 情急之下,赫连端砚直接弯腰把玉音打横抱了起来。 “你的病还尚未痊愈,我怎能让你如此劳心劳力!” 玉音撇过脸不看她,“我的伤已痊愈,快放我下来”。 赫连端砚却恍若未闻,径直把玉音抱到了床上,而后伸手便欲脱其衣服,玉音一惊,蓦地抓住了赫连端砚的手。 难得看到玉音如此紧张的一面,赫连端砚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体内的毒素尚未排出,我只是要帮你运功逼毒而已” 玉音瞪了她一眼,“几日不见,爷是自学成才了吗?我是大夫,我说无碍便是无碍了”。 赫连端砚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看着玉音的眼睛道 “即便我不是大夫,此番玉音也得听我的” 故意将记载有驱毒之法的医书给藏了起来,就是为了不让她冒险为其驱毒。 彼此对视,谁也不愿让步,但最终还是玉音先软了下来,因为她心知,赫连端砚不愿亏欠于她。一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所亏欠,在作出一些决定时便会心有不忍。 “那便等玉音为爷解毒之后吧” 桑清漪走进书房之时,玉音正在认真的翻阅医书典籍,直到走到了面前,玉音才察觉到,正欲行礼,却被桑清漪阻止了。 “王妃怎得过来了” “听说玉音姑娘醒了,便过来看看,方才敲门玉音姑娘可能没听见,就这么直接进来了,请恕我无礼” “王妃言重了,唤我玉音便可” 玉音说着,请桑清漪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桑清漪抬头看着她,“玉音现下感觉如何?身子好些了吗?”。 “已无大碍,多谢王妃关心” 玉音的脸上虽无什么表情,但却能让人感觉到它的温度。 “此番让玉音涉险,我和母亲大人都深感不安,幸亏玉音吉人自有天相,否则,我们定会愧疚一生” 桑清漪说着突然起身,对着玉音诚心诚意的行了一个大礼。 “在此,我代表母亲大人,谢过玉音的救命之恩” 玉音也随即站起身来,“护得夫人周全是玉音分内之事,王妃如此倒是折煞玉音了”。 闻言,桑清漪竟有些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只听玉音突然道 “夫人现在如何,玉音还来不及去看望” “母亲大人已无大碍,稍事休养时日便可痊愈” “那便好”,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玉音抬头看着桑清漪的双眸道,“这几日,有劳王妃照看我们爷了”。 玉音说的认真,桑清漪却不知该作何反应,赫连端砚如此本就与她有关,更何况,她是她的王妃,照顾她是她的应尽之责,然而她做的并不好,却要被她人感谢…… “王爷她的伤势如何” “伤口正在慢慢愈合,所中之毒还尚未解” 桑清漪蓦地抬起头,“中毒?!”。 玉音一看,便知赫连端砚定是什么也未跟眼前之人说,虽然她早已料到会如此。 “是” 玉音回答的很坦白,让桑清漪有些“不知所措”,她想问是否是因为这次取药才,可又觉得没必要多此一问,答案必是如此。 “翡翠草长于毒泽绝域,要得到它必须付出代价” 看桑清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玉音只能主动道 “王妃放心,明日玉音便会为爷解毒” 翌日 早膳过后,辰时方过,虽有些迟疑,但桑清漪还是往玉音房间那边走了过去。 还未到房门口,桑清漪便远远地看见几个丫鬟守在门口。 “奴婢见过王妃” “起来吧” 桑清漪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你们不在里面伺候,在这里作甚”。 其中一个丫鬟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王妃的话,是王爷命我们守在此待命”。 桑清漪突然想起昨日玉音对她说的话,难道是在为那人解毒?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从里面打了开来。 桑清漪下意识的抬头,就见浑身湿透的赫连端砚一手撑着门看着门外。 “快进去照顾玉音” 闻言,几个丫鬟即刻跑进了房中,桑清漪也紧随其后。 就在桑清漪侧身进门之时,只觉身体突然一沉,一抬头,却发现赫连端砚正压了过来。 桑清漪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推开赫连端砚,可已经来不及了,唇间随即袭来一片温热…… 第三十四章 桑清漪瞪着眼睛,已然忘了该作何反应。 只听见咚地一声,桑清漪倏地蹙起了眉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抬手便欲推开,却发现赫连端砚连动也未动。 眼见此,桑清漪撇过头正欲发作,却发现赫连端砚闭着眼倒向了她的左肩,脸色苍白如纸。 桑清漪心中一惊,此时才注意到赫连端砚的身体也烫的吓人。 “来人” 府里的下人也未多想,就直接把赫连端砚扶回了桑清漪的卧房。 桑清漪跟在身后,见此本欲开口,却不知为何最终什么也没说。 桑清漪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赫连端砚,脸色发白,可身体为何却是滚烫的。 “来人,去把太医” 话说到一半,桑清漪突然想起前几日赫连端砚死活不愿让太医诊治之事,虽不明其中缘由,但犹豫了片刻。 “不必了” 只是下一秒,当看见赫连端砚腹部隐约可见的红色血迹之时,桑清漪便再也顾不得多想。 “速去请太医过来” 看着赫连端砚身上湿哒哒的衣服,桑清漪随即转头吩咐一旁的丫鬟 “速去给王爷拿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屋里顿时就只剩下了桑清漪和赫连端砚两人,看着赫连端砚脸上的水渍,桑清漪从袖中掏出丝绢,犹豫了片刻,方才抚上了赫连端砚的额际。 不一会儿,丫鬟们便把干净的衣服和新的被褥拿了过来。 桑清漪从床边起身,两个丫鬟随即上前准备为赫连端砚换下湿漉漉的衣服。 “动作轻点” 话一出口,桑清漪却被自己吓到了,不明白自己为何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桑清漪别过头,似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不知为何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这一眼,恰好看到赫连端砚突然皱了皱眉,而彼时,丫鬟们正翻过赫连端砚的身子欲给其解开腰带。 桑清漪贝齿蓦地咬紧下嘴唇,“还是我来吧”。 丫鬟们随即站到了一旁,桑清漪也未看她们一眼,只轻声吩咐了一句 “你们都先下去吧” 听见丫鬟们的关门声,桑清漪才坐到了床边,犹豫着抬起手,慢慢地伸过去抓住赫连端砚胸口的衣襟,却迟迟没有拉开。 桑清漪把脸侧向一边,深呼吸一口气后,颤抖着双手轻轻往两侧拉开了赫连端砚的衣襟。 回过头,当看到赫连端砚胸口和腹部缠着的层层绷带,上面还隐隐透着红色血迹时,桑清漪的心不禁猛地一颤。 在这之前,桑清漪虽已知道赫连端砚胸口和腹部都有伤,但并不清楚她伤的有多重,直到此刻亲眼所见。 想起前几日,这人还若无其事的跑去练剑,桑清漪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小心翼翼的把外袍和中衣一一脱下,却赫然惊见赫连端砚的手臂上也缠着绷带。 玉音口中的毒泽绝域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以这人那样的身手,身中剧毒不说,竟然还被伤成这样?!可对她,却是只言未语,若不是玉音告诉她,她怕是什么也不知道。 为何要如此?如此的不顾一切?难道只是为了她那样一个“可笑”的承诺吗?桑清漪的心突然有些乱了。 看着那些刺目的红色,来不及多做犹豫,桑清漪从赫连端砚腋下拉开了赫连端砚胸口绑着的绷带,一层,两层,即将要拉开第三层时 “见过王妃”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桑清漪猛地一惊,起身回头,却见不知何时出现的玉音。 “玉音来了” 虽然尽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玉音还是从话中听出了桑清漪内心的不平静。 “王妃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玉音吧” 桑清漪快速的瞥了一眼床上的人,“那就有劳玉音了”,话落便匆匆地离开了。 玉音看着有些逃也似的离开的桑清漪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思绪…… 约莫半个时辰后,房门才从里面打了开来。 玉音一抬头,便看到正欲离去的桑清漪,便忍不住叫住了她 “王妃请留步” 桑清漪停下脚步回过身,面对着玉音,似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让王妃久等了” 玉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桑清漪倏地抬头,在看到玉音双眸的刹那,便知她什么都明白,也就不打算再遮掩了。 “王爷她怎么样了” 玉音眉眼微垂,“王爷所中之毒有所扩散,所以适才才会晕倒”。 闻言,桑清漪的心咯噔一下,“那”。 “王妃请放心,有玉音在,便不会让爷有事” 桑清漪点点头,不过在注意到玉音发白的脸色时,不由担忧的开口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否身体不舒服” “无妨” 玉音转头看了一眼房门,而后看着桑清漪道 “玉音有事需离开片刻,劳烦王妃先照看一下爷” 当桑清漪再次走进自己的卧房时,闻到的是淡淡的药味,还有夹杂着的丝丝血腥味。 看着闭目躺在床上的赫连端砚,脸色较之方才有了些许血色,不免稍稍安心了一些。 注视了片刻,桑清漪转而走到了一旁的躺椅上,拿起上面放着的书便开始看了起来。 初秋的风还夹带着夏日的丝丝炎热的味道,不过也已让人感觉到了浓浓的秋意袭来。 素雅的房间内,赫连端砚静静地躺在那儿,而桑清漪安静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宁静而祥和。 只是,桑清漪的心思似乎完全不在书籍之上。 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一一在眼前闪过,桑清漪下意识的看向另一侧的床。 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突然 “汐儿,汐儿” 桑清漪蹭的坐起身,迅速走到了床边,却见赫连端砚眉头深锁,嘴里一直在喃喃念着 “汐儿,汐儿” “王爷,王爷” 桑清漪试着想唤醒赫连端砚,却发现是徒劳无功。 “汐儿不要!” 赫连端砚突然抬起手,在空中不停的挥舞着,似是想要抓住什么,桑清漪生怕她一不小心又弄裂身上的伤口,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了,王爷” 在桑清漪的安抚下,赫连端砚竟然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 见此,桑清漪便欲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根本就抽不出来,且她只要动一下,赫连端砚便抓得更紧。 看赫连端砚的眉头一下皱的更紧了,桑清漪便不忍再试着抽出自己的手。 只是,两人这样暧昧的姿势,却也让桑清漪感觉不自在,连眼睛都不知该看向何处。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桑清漪还是觉得现在这般不妥,便欲起身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谁知她刚一动,赫连端砚便一副紧张外加恐惧的模样。 这样的赫连端砚,桑清漪从未见过,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小心翼翼地坐到凳子上,可是手却再也不敢乱动了。 相府的书房内 玉音正聚精会神的翻阅着手中的医书,一目十行,迅速地掠过后又换了下一本,就连有人走近也未察觉,直到手中的医书被人夺了去。 “谁准你在此看这些的” 闻声便知来人是谁,一抬头,果然见赫连端砚站在书桌前。 玉音看了看赫连端砚的脸色,“爷不在床上躺着,来这儿作甚”。 赫连端砚瞅了一眼手上的医书,“那你为何不在房中好好歇着”,话落便把手里的医书扔到了一旁。 玉音起身拿过被扔掉的医书,见赫连端砚伸手欲过来抢,突然开口道 “王妃一直照看着爷,爷不会又把王妃气跑了吧” 赫连端砚收回手,有些别扭的道 “我什么都没做,她自己走的” 就在不久前,当赫连端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桑清漪的脸。 刹那的震惊之后,赫连端砚心知,现在的这一切仅仅只是梦而已。 只是,这梦好美…… 看着静静地倚在床柱子上睡着的桑清漪,赫连端砚有些犹豫地颤抖着伸出自己的右手,就在指尖刚刚触及那柔滑的脸颊时,桑清漪突然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的刹那,赫连端砚笑了。 “王爷醒了” 桑清漪蹭的站起身,却忘了两人一直还牵着的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赫连端砚这才意识到,现在的这一切都不是梦,愣愣地看向两人抓在一起的手。 不料下一秒,桑清漪就把自己的手抽离了开来。 “王爷既然醒了,那我便走了” 玉音看着正自顾出神的赫连端砚,眸中闪过一丝忧伤之色。 “看爷这神情,莫不是被王妃调戏了吗?” 赫连端砚一抬头,便看到玉音一脸暧昧的看着她,她也不在意,反而笑了。 “那玉音倒是说说,方才有没有被我调戏啊” 玉音一下就想起不久前赫连端砚为她运动逼毒之事,彼时她是□□着上身。 看着玉音脸上难得的染上丝丝红晕,赫连端砚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其实,她只看到了玉音的背而已。 “好了,你该回房休息了” 玉音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身体突然悬在了半空中…… 哗啦哗啦的水声越过山水屏风传了出来,桑清漪此刻正在里面沐浴。 眼前再一次浮现那个谜一样的笑容,桑清漪忍不住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这是怎么了?为何总是会想起那个笑容…… 到现在为止,桑清漪都有些不敢相信,那样的笑容怎么会出现在那个人的脸色,而且还是在面对着她的时候。 还有那人在睡梦中说的那些话,汐儿到底是谁,还有……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桑清漪突然变了脸色,随即从浴桶中走了出来。 一边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边系着里衣在腰侧的带子。 正欲拿过一旁挂着的干棉巾擦干沾湿的发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桑清漪的心猛地咯噔一下,莫不是…… 正当犹豫间,敲门声再次响起,桑清漪回过神,转而拿过一旁的外衣披上,而后走到了门前。 “谁” “我” 闻声,桑清漪即刻把外衣穿上了,而后才把门打了开来。 门打开的瞬间,便看见了正站在门外盯着她的赫连端砚,脸上挂着一贯的轻笑。 “想必王妃已然沐浴完毕,本王可以进去了吗?” 说话之际,赫连端砚已然迈步走了进去。 桑清漪有些无语,明明是个问句,却不等她回答便自作主张的进来了。 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许是因为刚沐浴完的缘故吧。 赫连端砚径直走到床边,而后脱去了身上的外袍,随即便躺在了桑清漪的床上。 桑清漪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听到赫连端砚的声音 “王妃睡外侧还是里侧” 看桑清漪只是杵在那儿,瞪着眼睛看着她,赫连端砚不禁笑了。 “王妃莫不是以为本王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话落,也不管桑清漪是何反应,赫连端砚便闭上眼翻过身在里侧睡了。 桑清漪看着床上的人,脑中随即浮现起当日在凉亭里的情景。 “本王答应你” “不过本王有一个条件” “王爷请说” “你要陪本王一夜” “……” 发梢上的水凝聚成水珠滴了下来,恰好滴在了□□在外的锁骨上,桑清漪下意识的抓紧了外衣的衣角…… 第三十五章 秋日里的朝阳已经升起,暖洋洋的照射着帝都金陵。 丞相府内,昔日桑清漪的闺房中 从睡梦中突然惊醒的桑清漪,第一件事便是察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忍不住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桑清漪倏地转过头,却发现身旁已然空空如也,脑子里突然有一瞬间的空白,昨夜那人明明就躺在里面,怎得现在不见了?难道那一切都只是梦吗? 桑清漪不由得坐起身,“来人”。 在外候着的丫鬟听到声响便端着热水快步走了进去。 “奴婢们伺候王妃洗漱更衣” 桑清漪却突然看着她们,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王爷已经起了吗?” 其中一位丫鬟随即回道,“回王妃的话,天刚亮王爷便起身出门了”。 “已经起了?”,桑清漪愣了一下,“把东西放下,你们先出去吧” 房内就只剩下桑清漪一人,抓起身上盖着的薄被,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昨夜的一切瞬时如潮涌般涌现在眼前…… 桑清漪站在原地,看着面朝里侧背对着她的赫连端砚,不知该要如何。 桑清漪想过转身离去,可一想到那是自己亲口所做的承诺,便只能作罢,只是要让她走过去躺下,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虽然早就知道很快就会有这么一天。 就这样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床上的赫连端砚突然翻了个身。 “王妃这是打算在那儿站一宿吗?不作数的” 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突然响起赫连端砚的声音,桑清漪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看向床上的人,发现赫连端砚正仰面朝上躺着,不过却并没有睁开过眼睛。 桑清漪两手紧紧地揪着袖口,贝齿紧咬了一下下嘴唇后,便径直走到了床边,而后一咬牙,便和衣躺在了床的外侧,与赫连端砚之间隔着不止一个人的距离。 桑清漪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不过却强装镇定仿若无事般,只是那刻意憋着的呼吸却出卖了此刻她的心境,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紧张到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桑清漪先也是仰面躺着,没过一会儿,不知是哪里觉得不对劲,便立马翻过身背对着身后的赫连端砚。 桑清漪心里的那根弦紧绷着,一直侧耳听着赫连端砚的动静,突然身后传来类似翻身的声音。 桑清漪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就往外挪,却忘了她原本便是紧挨着床的边沿睡的,这眼看着便要摔下床,却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迅速揽住了自己的腰身,而后用力往里一拉。 感觉到身后温热的呼吸洒在脖后发间,桑清漪只觉浑身一麻,挣扎着便欲转过身 “你” ‘放开我’三个字还未出口,却发现赫连端砚早已经放开了她。 桑清漪猛地抬头,便看到赫连端砚嘴角的笑容,一贯的略带些轻浮的笑容。 “王妃还是小心些,莫要摔下床去了” 赫连端砚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仍旧一直闭着,只是嘴角的笑容却让桑清漪觉得,似乎她什么都看得见,能看得见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桑清漪迅速翻过身不再看她,只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也不敢再阖上双眼,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床帐顶。 期间,赫连端砚又翻过两次身,每次桑清漪都是全身紧绷,不过赫连端砚便没有其他的举动,连呼吸也变得规律而平稳,似乎是睡着了吧。 可桑清漪依然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依旧睁着眼睛,只是整个人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紧绷了。 夜寂静,不经意间的一转头,正好瞥见赫连端砚沉沉的睡颜,嘴角没有了放荡不羁的笑容,整个脸部神情看起来很温和,这是桑清漪从未见过的。 视线不自觉的下移,看着胸口和腹部纯白无暇的衣衫,有玉音在,当不会再有什么不妥了吧。 没有停留太久,桑清漪便收回了目光,不知是害怕被赫连端砚发现,还是害怕被自己发现…… 渐渐地,何时不知不觉间竟然大意地睡过去了也不知。 茫然地,何时那人拿过来的薄被盖在了身上也浑然未觉。 也许是近日里来真的太累了吧…… 两日后,赫连端砚便和玉音离开了丞相府,不过并未回宫,而是回了端王府。 上回圣旨赐封后,匠人们便在整修和装点王府,在赫连端砚她们从行宫回来之前便已打点完毕,只是因了相爷夫人之事,便迟迟未能回王府。 端王府装点的外观尊贵而大气,内里典雅却又处处透着奢华之意,虽然赫连端砚不太喜欢如此风格,但这一切皆是遵照圣意而为,她也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王府里面的人都是玉音亲自安排的,赫连端砚看着那些个面孔心里很满意。 走过前厅绕过花园到得王府后院厢房,风格倒是与前院大为不同,添了许多风雅和诗意。 云砚轩,悦璃苑,妙音堂,琴韵阁 只需那么抬头望一眼,赫连端砚便知皆是出自身旁之人之手。 赫连端砚径直走到了右侧的第一间房,云砚轩。 侧头笑看着身旁的玉音道,“这一间是为我准备的”。 玉音一脸淡然的开口,“这是特意为王妃还有爷准备的房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玉音在说到王妃二字时还特意看了赫连端砚一眼。 赫连端砚也不知怎的,突然莫名的有一些心虚的感觉,转而看向旁边的那一间屋子,琴韵阁。 “那玉音便住在这一间吧” 赫连端砚话一出口,就发现玉音正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她。 “玉音这是” 很明显,这回赫连端砚并未能看出玉音神情中所要表达的深意。 而后,赫连端砚就看见玉音突然看着她勾了一下唇角。 “爷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 赫连端砚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玉音,就听到她淡淡的说了一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 听到这话,赫连端砚莫名的就想起在丞相府与桑清漪同床共枕的那一夜。 “额……玉音你误会了,其实我” “爷为何如此紧张,玉音什么都不知” 看着玉音一脸惊讶的模样,这会轮到赫连端砚一脸懵,难不成刚才是不打自招了? 清澈的眼眸中一抹笑意一闪而过,玉音突然垂下眼眸 “原来爷也开始对玉音有所隐瞒,看来是玉音自作多情了” “玉” 赫连端砚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玉音突然转身离去,都来不及叫住她…… 翌日 辰时刚过不久,便见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了端王府门前。 门口的小厮听闻马蹄声,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马车的帘子一掀开,便见一个穿薄荷绿的丫鬟模样的人。 丫鬟下了马车后,转身再次掀开了帘子,而后便见一位身穿紫衣的貌美女子从马车上下来了。 “劳烦进去通报一声,琴音阁蝶舞请见” 见着近在眼前的美艳女子,小厮稍稍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礼貌的低头微笑道 “见过蝶舞姑娘,我们王爷先前已经出府” “无妨,我可以等她回府” 蝶舞轻轻一笑,魅惑之色尽显,小厮却不敢多看一眼。 “那烦请姑娘在此稍候片刻,小的先进去通报一声” 眼看着那个小厮小跑着进了府,一旁身穿薄荷绿色裙装的锦鲤不满地嘟了嘟嘴。 “瞧他方才那个模样,显然是认识姑娘,也知姑娘与他家王爷的情分,王爷现下既不在府中,让姑娘进府等着便是” 蝶舞倒显的十分淡然,“王爷虽不在府中,但王妃必然在”。 一抬头,便见方才进去的那个小厮正往府外跑。 “王妃作为王府的女主人,自然有权过问此事” 小厮领着蝶舞和锦鲤走过前院,然后绕过前厅走到了王府花园。 在踏入王府花园的那一刻,蝶舞便瞧见了不远处凉亭下的桑清漪。 在蝶舞和锦鲤快走近凉亭之时,桑清漪也看见了她们。 “这位便是” 不待小厮说完,蝶舞便先行行礼道 “见过端王妃” 桑清漪站起身,看着眼前格外明媚耀眼的女子,温和有礼的道 “蝶舞姑娘不必如此多礼,请进亭内一坐” 蝶舞在桑清漪面前坐了下来,目光却一直未从桑清漪的脸上移开片刻。 “王妃之风华气度当真是无人能比” 对于蝶舞如此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看,桑清漪虽不甚习惯,但并未恼怒。 “蝶舞姑娘谬赞了,素闻蝶舞姑娘可是世间少有的才貌双全之奇女子,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蝶舞只轻柔一笑,并未再言语。 “见过王妃” “玉音不必多礼,不知此时请玉音过来,会否有打扰到你” “王妃言重了” 玉音方一走进亭内,桑清漪便欲向蝶舞介绍 “蝶舞姑娘,这位是” “想必这位便是玉音姑娘吧,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蝶舞笑得明媚,玉音的神色却一如既往的呈现清冷之色。 “彼此彼此” 这一下,桑清漪倒是有些疑惑了。 “玉音和蝶舞姑娘相识?” “不曾”,玉音淡淡道。 蝶舞也笑道,“并未”。 “那为何” 不待桑清漪说完,蝶舞便先行回答道 “王妃有所不知,王爷平日里经常在我面前提起玉音姑娘,说玉音姑娘不仅有惊世之颜,还有一颗剔透玲珑之心,不需言语便能知她心意” “玉音尚不知,此等赞美之词,竟会从爷口中而出” 蝶舞笑着端起面前的那杯茶,眼睛却一直密切注意着桑清漪和玉音脸上的神情。 一个镇定自若,似是一切皆在预料之中,而另一个则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似乎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而聪慧如桑清漪和玉音,只是察觉到蝶舞的这些举动,只是却并未打算言语。 “蝶舞姑娘倒是消息灵通,这么快便得知爷打行宫回府了”,玉音突然开口道。 蝶舞放下手中的茶杯,“我还正想亲口问问王爷,说好的要来阁中看我,怎得不说一声便走了,难不成先前说过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桑清漪眉眼微垂,似是在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茶,也不知有否听进去两人的对话。 “不过”,蝶舞突然笑盈盈的看向桑清漪和玉音。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何了,王爷有王妃和玉音姑娘相伴左右,自是把人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闻言,桑清漪倒是有了反应,抬头看着蝶舞的双眸道 “蝶舞姑娘怕是误会了,王爷是近日来事务缠身,再加上身子不爽,便一直在府中休息” “王爷可是病了?”,蝶舞的神色看来有些紧张,“现在如何了?”。 “蝶舞姑娘不必担心”,桑清漪侧头看了一眼玉音,“有玉音在,便无大碍”。 蝶舞看着玉音,而后突然叹了一口气,似是感慨又似是自嘲的道 “虽然玉音姑娘和我先与王爷相识,却终究抵不过王妃与王爷的一面之缘” 此话一出,犹如平静的湖面下突然暗潮汹涌,桑清漪和玉音表面依旧云淡风轻,可内心深处却是波涛汹涌。 这样的失去,是玉音心中的无奈与心伤,然而,如此的缘分,却并不是桑清漪的所想和所愿。 “启禀王妃,怡妃娘娘驾到” 三人闻声回神,不约而同的起身,却发现怡妃已然往亭中走了过来…… 端王府门前,骏马一声长鸣,便见赫连端砚纵身跃下了马背。 “王爷回来了” 赫连端砚一边往府中走,一边问身后跟着的小厮 “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回禀王爷,王妃已经回府” 闻言,赫连端砚猛地停下脚步,回身瞅着那个小厮 “王妃回府了?何时之事?” “回王爷,就在您出府后不久” 赫连端砚没再说什么,转身便继续往前走。 “王爷,蝶舞姑娘也过来了,现下正和王妃还有玉音姑娘在后花园”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看着赫连端砚有些惊悚的神色,小厮也有些被吓到了。 “回王爷,王妃回府后没多久,蝶舞姑娘也来了,现下正和王妃还有玉音姑娘在后花园里” 蝶舞怎么来了?赫连端砚有些不明白,还有 “你方才说蝶舞现下在何处” “在后花园,与王妃还有玉音姑娘一起,怡妃娘娘不久前也过去了” 蝶舞,玉音,清儿,还有母妃……为何母妃也突然过来了? 赫连端砚想到这四人在一起的画面,不知为何,只觉背后一阵凉意窜了上来,不由得加快脚步往王府后花园里走去…… 第三十六章 当赫连端砚走到王府的后花园时,怡妃正和三个女人坐在凉亭之中,怡妃身后的宫女似是看见了赫连端砚,低头在怡妃耳旁说了些什么,而后便看到四个女人转过了头。 目光相对,四个女人脸上的神情各异,视线不自觉的落到了桑清漪的脸上,桑清漪似乎也正在看着她。 只是,她的眼神……为何看起来会如此的复杂,赫连端砚不明白。赫连端砚试着去探究,可桑清漪已然移开了目光。 “砚儿回来了”,怡妃笑着看着微微出神的赫连端砚。 “见过母妃”,回神后赫连端砚随即行礼,“母妃要过来怎得不派人通知儿臣,儿臣好去接您过来啊”。 “王爷” “爷” 桑清漪、玉音和蝶舞纷纷起身见礼。 见赫连端砚欲坐下来,怡妃忙开口道 “蝶舞姑娘已经等你许久,你们有何事便去书房谈吧,不然可都被我们给听了去” 闻言,蝶舞倒不好意思了起来,“王妃言重了,其实今日冒昧入王府也无其他要紧事,只是听闻王爷近日身体抱恙,便过来看看”。 怡妃只是笑,并无再言,只是这一笑却甚过千言万语。 赫连端砚送蝶舞回琴音阁,留下怡妃、桑清漪和玉音在凉亭内。 “蝶舞今日来所为何事”,赫连端砚问。 蝶舞笑,“方才我不是已经说过”。 “真话” “王爷不来看人家,人家就只好来看王爷喽” 转瞬间,蝶舞又变回了那个魅惑的蝶舞。 “近日确是抽不开身,想必你也知道了吧”,赫连端砚侧头看了她一眼。 “那王爷现下感觉如何”,蝶舞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赫连端砚。 赫连端砚笑笑,“有玉音在,已无大碍”。 蝶舞只是笑笑,而后继续往前走,赫连端砚有些疑惑的跟了过去。 “王爷对王妃当真是……” “蝶舞说什么”,赫连端砚并没有听清蝶舞的后半句话。 “王爷这是要亲自送蝶舞回去吗?” 蝶舞突然转头笑盈盈地看着她,赫连端砚愣了一下 “当然”。 “恭送母妃” “恭送怡妃娘娘” 桑清漪和玉音站在王府外的阶上,目送着怡妃进入马车而后离开。 眼见桑清漪转身便欲入王府,玉音突然开口道 “方才怡妃娘娘所言,望王妃不要误会” 闻言,桑清漪转过身,看着玉音淡淡一笑 “多一人照顾王爷,我高兴还来不及” 话落,刚欲转身进府,却发现不知何时出现的赫连端砚,四目相对 “王爷” 赫连端砚并未言语,只是看了一眼玉音,而后玉音便先行进府了。 桑清漪站在原地,看着赫连端砚走近,而后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进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王府,走过前厅,花园,一路无言,赫连端砚一直看着前方,而身后的桑清漪则眉眼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撞上了什么。 “王妃这是在想甚,想得如此认真” 桑清漪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一头撞进了赫连端砚的怀里。 见桑清漪不言语,赫连端砚勾起唇角 “莫不是在想本王” 原以为桑清漪会像往常一样只冷冷地瞥她一眼,不料她却抬眼直视着赫连端砚的双眸,朱唇轻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倒让赫连端砚一愣,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赫连端砚一边向后院走去,一边道 “府内事务,你若愿打理便打理,不愿便交由玉音处理。每月除了初一和十五你需随本王进宫请安之外,其余时候你行动自由,尽可自行安排” 桑清漪就这么听着,也未作何反应。 赫连端砚只看了她一眼,也未说什么。 “不过,有些事情还望王妃谨记,但凡离开王府,需得有王府护卫跟随,去往之处,若在金陵城内便无需告知本王,倘若要出城,就必须经过本王的批准!”。 “谨遵王爷之命” “王妃切莫多想了” 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句,桑清漪不禁抬头,就见赫连端砚调笑着凑近她 “本王对王妃的一举一动没有丝毫兴趣” 闻言,桑清漪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为何她…… “日后王妃便住在这” 桑清漪抬眼望去,云砚轩,不久前府里的丫鬟告诉她这是她们二人的卧房,可身旁之人方才所言…… 桑清漪一侧头,却发现赫连端砚已然走到了另一头,她记得,那是悦璃苑,玉音的房间。 当赫连端砚走进悦璃苑时,玉音正手捧着一册书倚在窗边,不过却并未在读。 似是心灵感应般,在赫连端砚看过刹那也侧过头,目光相对,彼此都未开口。 面对玉音突然的轻声叹息,赫连端砚也选择了沉默。 终究是不忍心让眼前人有一丝为难,玉音选择了先开口 “怡妃娘娘留下话,要爷注意身子” 赫连端砚望着玉音的双眸,“好”。 “爷可记得,玉音曾说过”,玉音直直地盯着赫连端砚的双眸,“爷对玉音,不必觉得抱歉”。 所以,不必因为不能娶她觉得抱歉,也不必因为不愿娶她可到最后却娶了她而觉得抱歉…… 赫连端砚撇过脸,没有言语。 玉音看着她的侧脸,有时她真希望自己可以自私一点,可以不顾一切一点…… 转身走到书架前,从一排书册中抽出了一个信封,而后递给了赫连端砚。 “今日收到的行宫密函” 赫连端砚看了一眼玉音,而后才打开里面的密函。眼睛一扫,眸光随即一凛。 似乎早就料到眼前人会有此反应,玉音淡淡开口 “我已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在皇上回宫之日便可行动” 赫连端砚神情深沉的嗯了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这也只能解决璇玑一事,可,赫连端砚看着玉音的侧脸,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玉音之事,别无他途” 玉音不用看赫连端砚的神情,也知她心中所想何事。 “圣旨未下,事情便还有转机”,赫连端砚笃定的道。 闻言,玉音转过头盯着赫连端砚的双眸,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那爷预备如何?是也要弄得自己身败名裂,还是玉音?” 赫连端砚撇开眼不看玉音,“现下还有时间,玉音可与喜欢之人先行订下终身,彼时,纵然是父皇也无可奈何”。 玉音看着说出这样一番话的赫连端砚,嘴角突然浮起一抹绝美的笑容。 “喜欢之人,爷指何人” 赫连端砚缓缓回过头,看着玉音嘴角那有些“刺眼”的笑容。 “离肆一直喜欢着玉音,玉音不可能不知” 心中仅存的那一丝丝希望,在赫连端砚张口说出离肆二字时,就只剩下了绝望。 赫连端砚眼看着玉音一贯淡漠的眼神突然生出了许多癫狂之意,心中大惊,还不及作何反应,玉音便迅速逼近至她的眼前。 “王爷难道不知,玉音心中之人是何人吗?” 接连两日,天空都飘着细雨,夹杂着一股冷风,书写着秋日的寒意。 在一片细雨之中,王府显得格外的冷寂。 原本就几乎无话的王爷和王妃,每日依然只有可怜的只言片语,且每日也只能在用膳时分见到二人一起出现,其他时候一人在云砚轩,而另一人则在琴韵阁内待着。 而原本常常一起出现的王爷和玉音姑娘,在这两日几乎都不曾一起出现过。玉音姑娘一直待在她的悦璃苑,几乎没有踏出过半步。 如此诡异的气氛,让府中的下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有时甚至连呼吸都格外小心,只各自干着自己分内之事。 午膳时分,桑清漪如往常一样到得饭厅。 膳食已经准备妥当,桑清漪坐下后却并未有动筷之意。 一旁伺候的丫鬟忍不住开口道,“请王妃用膳”。 桑清漪并未言语,也没有动作,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可有去请王爷过来用膳?” 方才那个丫鬟随即低头答道,“回禀王妃,王爷吩咐过,今日不用午膳”。 闻言,桑清漪也未再多问,便开始动手用膳。 偌大的饭厅,就只桑清漪一人,吃了没两口,便起身离去。 只是走了没两步又突然停下,吩咐了一旁的丫鬟一句 “备好膳食给王爷送到房中” 走到后院,不知怎的,桑清漪突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赫连端砚住的琴韵阁,而后又看向了另一侧玉音所在的悦璃苑。 想起这两日,玉音都未曾与两人一起用过膳,也没见过她与那人在一起。 只昨日午后时分,桑清漪推开房间的窗往外看时,看到玉音就站在房门外,微微抬头仰望着天空,就在此时,又听见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侧头一看,就见赫连端砚从房中走了出来。 只见那人转过头,怔怔的看着另一边的人,却一直未开口,而另一边的人一直抬头望向远处,至始至终都未曾转过头看一眼那人,过了一会儿,便背对着那人转身回房了,而那人就一直站在房门口看着…… 桑清漪想,彼时玉音应该知道那人正在看着她,可是却没有转头看那人一眼,她是在等吧,只是最终没等到,便只能黯然转身离去了。 桑清漪走上石阶,而后向左走到了自己的云砚轩,伸手刚欲推开门,左侧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一转头,便看到从里面出来的玉音。 不知是察觉到桑清漪的存在,还是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这边,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彼此微微颔首示意。 桑清漪也未多作停留,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她能想到,这两人应是在那日闹了别扭才会如此,只是她无权过问,也不想过问…… 第二日是圣上从行宫起驾回宫的日子,晨起后,赫连端砚便携桑清漪一同进宫了。 于静怡宫,陪怡妃一起用完早膳后,便一起去了静妃的宫中。 申时三刻,皇后便率领一众妃嫔和皇子公主与朝阳宫外迎接圣驾回宫。 半个时辰后,圣驾便已抵达朝阳宫,所有妃嫔和皇子公主们皆跪迎圣驾。 “恭迎皇上(父皇)回宫,吾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太后(皇祖母)回宫,太后(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和太后各自回宫先行歇息,之后会与众人一同用晚膳。 赫连端砚和桑清漪便随怡妃先回了静怡宫,还有刚从行宫回来的赫连璇玑,如雨还有离肆。 赫连璇玑看起来十分的开心,让一旁看到的静妃忍不住开口问 “璇玑这趟出门玩的开心吗?” 赫连璇玑忙不住地点头,脸上的笑容是遮也遮不住。 见此,怡妃也忍不住问,“是发生了什么好玩之事吗?把我们的璇玑乐成这般模样”。 “也没发生什么特别之事”,赫连璇玑说着竟露出了小女儿的娇羞之态。 众人看见皆忍不住笑了起来,静妃似是察觉到什么,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赫连端砚。 “你十一哥不在,璇玑还玩的如此开心,莫不是有他人作伴?” 闻言,赫连璇玑不由得红了脸,“就肆哥哥和如雨姐姐陪我玩而已”,只是在看到赫连端砚时,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害怕。 赫连璇玑慢慢挪到赫连端砚身边,双手搂住她的胳臂,便开始撒起娇来。 “十一哥,十一哥,璇玑回来了你都不高兴吗?” 终究是不忍心,赫连端砚便不再绷着一张脸,对赫连璇玑道 “璇玑大了,十一哥都管不住了” 翌日 天边刚露出一些鱼肚白,金陵城的大街上行人还很少。 热闹了一夜的烟柳巷,在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各个楼前的红灯笼里还亮着光。 金陵城最著名的青楼泠月阁内,姑娘们的房门早已关上,只几个小厮在大堂内打扫着昨夜欢愉的痕迹。 隔壁的碧水阁内,一夜宿之客衣衫不整地正从阁中出来,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像是怕被人发现是的,一出碧水阁便加快了脚步,谁料刚走到泠月阁门前便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被吓了一跳,便忍不住咒骂起来,低头一看却发现地上躺着一人…… “岂有此理!” 正欲去上早朝的宣德帝赫连正德,听到太监来报之事,龙颜震怒,抓起身后总领太监捧着的一道圣旨就砸到了地上,而后气势汹汹的进了奉天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正德有些不耐的大手一挥,沉着声音问 “兵部廷尉使何在!” 兵部侍郎赵辰随即出列,“回皇上,燕大人并未来上早朝”。 位列首位的赫连端砚眼看着赫连正德的脸色又更难看了一些。 而后,礼部尚书李径庭突然出列,“启禀皇上,微臣有本启奏,兵部廷尉使燕大人昨夜大闹泠月阁,今日清晨被人发现醉卧于烟柳巷的街道之上……此事已闹得满城风雨,大大损害了我朝之颜面……”。 紧接着,礼部侍郎、礼部尚书、御史大夫等等也纷纷上奏…… 端王府的书房内 赫连端砚站在窗边,背对着离肆,听着离肆汇报昨夜之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圣上龙颜震怒,不仅取消了赫连璇玑和燕流笙的赐婚,除了燕流笙的官职,连带把玉音赐予她做侧妃一事也缓了下来。 “事情办得不错,一干人等皆有赏” 赫连端砚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离肆,“你的伤可都好了?”。 “已无大碍,多谢爷的关心”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赫连端砚突然勾了下唇角。 “给那将门公子吃的药是谁准备的,听来效果不错” 离肆正欲回答,突然察觉到有人进来,赫连端砚也注意到了,抬眼望去,瞬时便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眸…… 第三十七章 目光相对,似乎谁都没有示弱让步之意,离肆见此,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突然,赫连端砚的嘴角动了一下,竟露出了一贯轻浮的笑容。 而后,就见桑清漪眉目微垂,朱唇轻启,道 “王爷” 话落,便径直往一旁的书架走了过去,在书架前搜寻了片刻,径直抽出了一册书籍,而后打开快速的扫了一眼,便拿着那册书走了出去。 赫连端砚站在窗边,看着桑清漪这一连串的举动,看似平静的眼眸中,却是另一番波涛汹涌。 如雨看着手里拿着一册书回来的桑清漪,却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小姐,小姐” 桑清漪有些缓慢的回过神,“怎么了?”。 “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看你有些魂不守舍的”,如雨面有担忧地道。 桑清漪淡淡一笑,“没事,只是方才想事情想得有些入神而已”。 走到窗边的躺椅上躺了下来,打开书便开始看了起来。 一旁的如雨有些狐疑的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没什么事,看来真是她想多了吧。 听到关门的声音,桑清漪往门口看了一眼,而后坐起身,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袖口中掉了出来,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并没有装在信封之内,桑清漪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捡了起来。 这张信笺,是昨夜如雨亲手交给桑清漪的。 从宫中回到王府后,如雨伺候完桑清漪沐浴更衣后,桑清漪便让她回房沐浴休息,毕竟白日里舟车劳顿。 只是,如雨却表现出一副犹豫不决、要走又不愿走的反常模样。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桑清漪开口问。 如雨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小姐,我”。 桑清漪见此,“若是没有便回房吧”。 听到此话,如雨一下就急了,“有,有,小姐你不要赶我出去”。 桑清漪转身在床边坐了下来,一抬头,却发现如雨低着头,右手不知道攥了何物在袖里,想要拿出来又不敢拿出来的模样。 “拿来” 如雨看着桑清漪伸过来的手,迟疑着把东西放了上去。 桑清漪看着手心里叠的小巧整齐的信笺,眼神蓦地一变,如雨见此,吓得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既知自己这么做不妥,为何要做” “燕、燕少爷说,如果雨儿不想小姐日后后悔,就把这个交给小姐,所以我” 桑清漪突然叹了口气,“起来吧”。 看着低着头一副委屈模样的如雨,桑清漪心知,自己方才那般是有些吓着她了,毕竟在入宫之前,她从未对如雨如此严厉过。 “雨儿,你要记住,我现下已是端王妃” 风夹带着一股凉意吹进窗扉,桑清漪的目光从手心里移开,看着窗外有些灰暗的天空,想起方才在书房里的情景,那人嘴角突然浮现的轻浮笑容,不禁握紧了手中之物…… 桑清漪走后没多久,赫连端砚也从书房里出来了。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王府的后花园,一抬头,却发现玉音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也正看着她。 相对无言,空气中似乎流淌着淡淡地忧伤味道。 面对眼前之人,赫连端砚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能说些什么。 两个人之间,注定有一个人要承受的更多,而赫连端砚和玉音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个承受更多的人是玉音。 “王妃都知道了” 玉音一如往常般,淡淡开口。 赫连端砚的反应也正如玉音所料,显得有些惊讶。 “是离” 话刚出口,赫连端砚便意识到不对,就那么生生的停住了话头。 玉音看着,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若不是如此,爷怎会眉头深锁” 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让眼前人如此在意! 玉音一语中的,赫连端砚有些无言以对。 “爷故意让王妃知晓此事,可王妃的反应却出乎爷的意料” 赫连端砚看着娓娓道来的玉音,仿佛方才的一幕眼前人都看见了。 “爷是想不明白,为何王妃的反应和预想中的不一样” 赫连端砚虽没有亲口承认,可她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玉音转身走到栏杆边,看着秋风吹过湖面带起层层涟漪。 “王妃是个聪慧女子,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爷还以为”,转头看着赫连端砚的眼睛,“她对爷的认识还如当初那般吗?”。 之后,赫连端砚便和玉音走到湖心小亭下起棋来,说来她们也有段时间没在一起下过棋了。 只是,这棋刚下到一半,就听见前院那边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到有丫鬟和小厮的声音在那喊,“公主”,“公主当心”。 二人闻声回头,就看见赫连璇玑哭的梨花带雨的往后花园这边跑,身后跟着好几个丫鬟小厮。 玉音淡定的落下一颗白子后,看着赫连端砚道 “善后的事就交给爷了” 赫连端砚也早就料到会如此,方站起身,赫连璇玑就哭着钻进了她的怀中,这突然的力道,让她差点没站住。 “是谁惹了我们的璇玑小公主了?告诉十一哥,十一哥帮你出头!” 赫连璇玑就像没听见似得,一直哭一直哭,不一会儿就哭得赫连端砚胸前湿了一大片。 “璇玑要是再哭下去,十一哥可就要被淹死了” 闻言,赫连璇玑蹭的一下从赫连端砚怀里抬起头,“讨厌,十一哥也讨厌!”。 赫连端砚有些无奈的笑了,“是,十一哥也讨厌,就属我们璇玑最招人喜欢了”。 赫连璇玑虽然还是嘟着嘴,不过看来还是很享受这些夸奖的。 赫连端砚看赫连璇玑终于停住了哭势,便开始明知故问起来。 “说说吧,为了何事哭得那么吓人的跑来找十一哥” “哪有吓人!” 赫连璇玑噘起嘴一副不满的模样,加上这不时地抽噎,看起来可爱中竟有几分滑稽,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呐,不信你问问你玉音姐姐” 赫连璇玑这才记起凉亭里还有个玉音,这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别听你十一哥的,璇玑最可爱了” 赫连端砚有些无奈的看了玉音一眼,而后又开始问赫连璇玑。 “说吧,方才是为何哭” 提到这,赫连璇玑的眼眶里瞬间又盈满了泪水,赫连端砚看着是又心疼又有些生气。 “没事没事,有十一哥在呢” 而后,赫连端砚和玉音就听赫连璇玑抽抽嗒嗒的把两人早已知晓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他明明说,说最喜欢璇玑了,可他竟然跑去青楼” “这就说明之前他都是骗你的啊” 听到赫连端砚这话,赫连端砚是哇的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玉音看着实在是不忍心,便忍不住瞪了某人一眼,哪有人这样安慰人的,这明显是幸灾乐祸! 赫连端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站在一旁看着玉音耐心地安慰着赫连璇玑。 看赫连璇玑情绪这么不好,为免怡妃担心,赫连端砚便让赫连璇玑留在府里住几日,等心情好一些再回宫。 更重要的是,赫连端砚担心赫连璇玑会偷偷跑出去见那将门公子。 听这小丫头方才的口气,比之得知燕流笙夜宿青楼,似乎是取消了圣旨赐婚更让她伤心。 倘若让他们俩见面,依这小丫头的性子,那燕流笙只需几句甜言蜜语,便可大事化小。 不过,赫连端砚也知道,纵然赫连璇玑相信那些都是真的,伤心归伤心,也不可能会就此放下那将门公子,若想一劳永逸,还需另想他法。 赫连端砚一抬头,却发现玉音出神的看着她。 “玉音,玉音” 玉音猛然回过神,突然对上赫连端砚的眼神后连忙撇开,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 “爷方才又是再想如何对付那将门公子吧” “怎么又被你猜中了”,赫连端砚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 玉音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只有在这个时候,爷才会如此认真”。 赫连端砚站起身,“也不知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那可有想到什么好办法”,玉音头也不抬的问道。 “嗯,还没有”,赫连端砚看着躺椅上的玉音,“玉音可有什么好办法”。 “一劳永逸之法?” “嗯” “杀人灭口,干净利落” 带着冷意的声音,说的轻描淡写,让赫连端砚很是无语。 “能不这么残暴吗?” “可以” 书页挡住了玉音的脸,赫连端砚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小允子最近好吗?” “小允子……” 这更残暴好不好!!! 小允子,韵彦宫的一名小太监。 翌日 赫连端砚上完早朝后,便去静怡宫陪怡妃用早膳。 用罢早膳后,又陪着怡妃和静妃到御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而后便欲打道回府,却被御前伺候的李公公请到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赫连正德看着下面站着的赫连端砚,眉宇之间较之以前多了许多的沉稳和睿智,心感甚慰。 “砚儿,过几日昭国使团便到金陵了,朕欲让你代朕迎接,负责一切礼宾事宜” 迎接使团?以往但凡接待各国皇亲使臣之事,皆由当今三皇子赫连端康和五皇子赫连端乾担任,怎得突然…… “怎么?你怕辛苦”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若是有何疑难之处,便去向你的三皇兄还有五皇兄请教,朕已告知他们,定要好好协助你办好此事” “谢父皇” 从御书房出来后,赫连端砚便锁紧了眉头,虽非自己但愿,却已被卷入储位之争。 “十一哥,十一哥” 赫连端砚回过神,看着眼前朗目星眉、风姿俊逸之人,温温一笑 “十四弟,好久不见” 十四皇子赫连端衍,生性疏阔,不喜舞文弄墨,因而虽方才年方十四,却已在军营里历练了两年的时间。 “是啊,两年不见,十一哥都已封王纳妃了,我都没来得及喝上十一哥和嫂嫂的喜酒呢” 赫连端砚笑,“那好办,改明儿你有时间便到府里来,定让你喝个痛快”。 赫连端衍爽朗一笑,“一言为定”,似是想起什么,“对了,十一哥方才是为何事愁眉不展”。 “噢,也没什么,只是父皇方才交代了一些差事,有些疑惑之处而已” “哈哈,无论是何事,我相信十一哥定能办得漂漂亮亮的”,说着,赫连端衍突然对着赫连端砚一阵挤眉弄眼,“父皇可是对十一哥寄予厚望呢!”。 赫连端砚也未接话,转而开口问道 “十四弟是何时回来的,怎得之前也未提父皇和你母妃提起过” “昨日方才回到宫里,是父皇圣旨召回,说是昭国使团不日便到金陵,欲联姻修好,令速速回京” 闻听此言,赫连端砚忍不住笑了起来,“十四弟尚未婚娶,理当如此,父皇当真英明”。 “我乃一介武夫,怕是入不了人家公主的眼,倒是十一哥,生得如此风姿绰约不说,又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很难不让人家公主心生爱慕之情” “十四弟可别取笑我了,我的王府里可已经有一位王妃了” “十一哥虽已纳了正妃,但侧妃之位尚有空缺……” 回端王府的路上,赫连端砚感觉左眼皮一直不停地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也不知是不是被不久前赫连端衍的话给“吓”到了。 纵身跃下马背,刚走到王府门口,就见如雨一脸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 见到赫连端砚,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王爷,你快去看看小姐吧,公主她” 如雨话还没说完,却发现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你和笙哥哥是什么关系!” 这是赫连璇玑问的第三遍,桑清漪的回答仍然如前两遍一样。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撒谎!”,赫连璇玑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倘若真如你所说,那这封信是什么!”。 桑清漪看着赫连璇玑手里的那张信笺,淡淡开口道 “公主误会了” “误会?!一句误会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是吗?” 赫连璇玑的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在脸上恣意横流。 “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难怪” “璇玑!” 赫连璇玑泪流满面的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一直宠爱着自己的人,突然笑了 “十一哥,你知道,对不对?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第三十八章 赫连端砚只是看着赫连璇玑,并未开口。 可赫连璇玑却已明白了一切,回想过往,其实很多细节已经说明了一切。 难怪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问起自己的嫂嫂,嫂嫂在场时目光也总是不经意间的落在了那个方向,难怪她与他在一起时他看起来总是那么的心不在焉…… 或许……赫连璇玑突然把目光对上了桑清漪,赫连端砚见此,随即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璇玑” 赫连璇玑眼神有些呆滞的盯着赫连端砚身后的桑清漪,缓缓道 “笙…哥哥之所以大闹青楼,也是因你拒绝了他吧” “这不关她的事” 赫连端砚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赫连璇玑看着却轻轻地笑了。 “是,是不关嫂嫂的事,错都在我,因为笙哥哥他根本就不曾喜欢过我” 赫连端砚只觉心疼,慢慢走到赫连璇玑的面前,抬手紧紧的捏住了她的肩膀。 “是他不够资格喜欢我们璇玑!” 赫连璇玑抬眼望着赫连端砚,喃喃开口 “十一哥,我的心好痛” 这话仿若一根针一样扎进了赫连端砚的心里,抬手紧紧地把赫连璇玑抱在了怀里。 赫连璇玑的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只呆呆地站在那儿,仍由赫连端砚紧紧地抱着。 赫连端砚感觉到胸口渐渐沾染的凉意,却听不到怀中赫连璇玑的哭声。 “不怕,有十一哥在” 过了好一会儿,赫连端砚突然听到怀里传出来的声音。 “我想母妃了” 赫连端砚松开双手,赫连璇玑转身便往外走去,在走到桑清漪身旁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嫂嫂,你喜欢过我十一哥吗?” 一阵风吹了进来,落在地上的信笺飘到了桑清漪的脚边。 赫连璇玑离开了,赫连端砚也跟着走了。 赫连端砚走之前,突然抬眼对上了桑清漪的双眸,却只字未言。 “对不起,小姐,都是雨儿的错” 如雨突然跪倒在桑清漪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道。 桑清漪低头看着她,“你起来吧”。 “若不是雨儿非要给小姐,就不会、不会” 桑清漪有些无奈,只好伸手把如雨扶了起来。 “这不关你的事,要说错,那也是我” “小姐” “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如雨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桑清漪闭上了双眸,便迅速退了出去。 直到关门声传来,桑清漪方才睁开眼。 转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打开,从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下面拿出一个信封。 信封上并未写字,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两张信笺,还有一个乳白色的玉坠。 桑清漪定定地看着手中的那个玉坠,感受着从手心里溢出的冰凉之意,目光随即落到了地上散落的那一张信笺之上…… 把赫连璇玑送回宫后,赫连端砚便回了王府。 刚走到云砚轩门口,就见如雨从房中走出来,一见她,便慌忙跪下行礼。 “见过王爷” 赫连端砚看着如雨偷偷往后藏的右手,“手里拿的是何物”。 “回王爷,没、没什么” 如雨低着头,有些战战兢兢的回道。 “如雨” 不怒自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雨突然有些恐惧。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从里面打了开来。 “雨儿” 微冷的声音传来,赫连端砚转过头,看着站在门里面的桑清漪。 桑清漪的目光并无丝毫闪躲,“雨儿,你先去吧”。 如雨先是偷偷看了一眼赫连端砚,而后才起身慢慢退了开来。 从始至终,赫连端砚未看一眼,也未发一言。 一阵风吹过,衣着单薄的桑清漪突然打了一个冷战,赫连端砚撇过脸,抬脚便往一旁的琴韵阁走去。 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着侧身对着她的桑清漪。 “重要之物,王妃需得好生保管才是” 昭国使团即将来京,赫连端砚忙着安排各种迎接使团的事务。 “据说此番昭国使团来京,是由四皇子齐晨带领” 赫连端砚看着手里的奏章,头也不抬地道 “嗯” 玉音看着手里的使团迎接安排计划,确认无误后,便放到了一旁。 “听闻这位四皇子不仅文采出众而且能征善战,是昭国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位,不过奈何其生母乃一宫女,便一直未入齐皇的眼” 玉音不曾发现,赫连端砚正用一种暧昧的眼光看着她。 “玉音一向不喜皇室子弟,倒是对这位昭国四皇子另眼相看啊” 玉音眉眼微垂,有些冷淡地道 “爷不也是皇室子弟” 赫连端砚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此番让这位不受宠的四皇子率使团入我金陵,定是与昭国的太子之争有关,虽说这位四皇子不受宠,但朝臣和百姓皆对其赞誉有加,为防万一,只能想方设法除之而后快”。 此番出使,若是太过卑躬屈膝便会有损昭国颜面,到时那些人便可借此大做文章,可若言行不当惹恼延国,影响两国关系,那更是罪大恶极。 “看来,此番出使也是一件凶险之事,不过”,玉音突然话锋一转,“这位四皇子也无需过分忧心,不是说昭国最美的三公主也会随使团进京吗?”。 听到这个三公主,赫连端砚不由得就想起当日在宫中十四皇子赫连端衍跟她说的话,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玉音的话。 此时此刻,这样的反应落在玉音的眼里,自然就有了另一番含义。 “听闻这个三公主娇艳如火媚似妖孽,自小与四皇子兄妹情深,此次随使团入京,怕是为了解兄长之困,因而,有传言称,三公主此番来是为议亲” “玉音是从何处听闻这些言论,我怎得不知” 面对赫连端砚的顾左右而言他,玉音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爷是不知,还是怕玉音破坏爷的好事,不敢让玉音知道?” “……” 赫连端砚有些无奈,“纵使她是来议亲,那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已有了王妃”。 玉音只是看着赫连端砚,没有再言语。 你是真的不知还是装作不知,只要那个人愿意,纵使是你身边有了其他女子,也不会在意…… 昭国使团进京的前一日,五皇子赫连端乾的侧妃为其诞下一女。 赫连端砚听闻喜讯,便带着桑清漪亲自登门道贺。 去往乾王府的路上,赫连端砚和桑清漪各坐一边,相对无言。 “公主现下如何”,桑清漪突然开口问。 赫连端砚抬头看着她,“王妃以为璇玑现下能有多好”。 “……”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桑清漪一直偏头看着一边,而赫连端砚却一直在看着她的侧脸。 “遗忘不易,更何况是曾经挚爱” 桑清漪回头,看着赫连端砚的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弧度。 “王妃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恭喜五哥,贺喜五哥” 许是生性沉稳和内敛,赫连端乾的脸上并未表现出多少喜悦之情。 桑清漪也随即开口道,“恭贺五哥”。 “辛苦弟妹了” 赫连端乾淡淡回了一句,而后看向了赫连端砚。 “知你近日公务繁忙,用不着亲自过府” “那怎么行!”,赫连端砚有些严肃的道,不过下一秒又变回平常那副嬉笑模样,“再说,我又不是来看五哥你的,我是来看我的侄女的”。 闻言,赫连端乾便欲命人去让他的侧妃把孩子抱出来,却被赫连端砚阻止了。 “嫂嫂现下定是身虚体乏,应该好生休息才是,等下回我再看吧” 赫连端砚转身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桑清漪则在她旁边落座,就在这时,赫连端乾的正妃清越出来了。 “见过五嫂” “十一弟,弟妹” “不是让你好生照顾锦阳吗,怎么出来了” 赫连端砚有些震惊的抬头看向赫连端乾,而后又看了一眼清越。 “锦阳一切安好,听说十一弟携弟妹过来了,臣妾便过来看看” 见赫连端乾的神色有些阴沉,赫连端砚便忍不住插话道 “清儿还没见过锦阳嫂嫂和孩子呢,就五嫂带她过去看看” 清越带着桑清漪去了后院,赫连端砚便和赫连端乾在前厅喝酒聊天。 “五哥可是与五嫂吵架了?” 看赫连端乾只看着她,赫连端砚便又继续道 “方才五哥如此,很难不让人往这上面想” 赫连端乾给赫连端砚的酒杯满上酒,“十一弟多想了”。 赫连端砚端起酒杯,“不是就好,要知道,我可是一直拿五哥和五嫂做榜样呢”。 两人一起举杯,而后各自一饮而下。 “人生在世,两情相悦,来之不易,五哥需当好好珍惜五嫂才是” 赫连端乾看着赫连端砚的双眸,突然感慨似得喃喃自语了一句 “是啊,两情相悦,谈何容易” “五哥方才说什么”,赫连端砚并没有听清赫连端乾说的话。 赫连端乾仰头喝光杯中的酒,“我是说,十一弟和弟妹不也是两情相悦吗?”。 “啊,嗯”,赫连端砚笑着点点头,“所以我很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 “是吗?” 赫连端乾有些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而后突然来了一句 “十一弟此番是清减了许多” “许是这一个多月来事情太多,太累了的缘故” “……” 几番推杯换盏下来,赫连端砚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而后就这么趴在了桌边。 赫连端乾看着突然睡过去的赫连端砚,俊美的脸庞微微泛着红晕,薄薄的唇也因美酒的滋润而变的红润光亮,还有那比之一般男子都要细长而卷翘的睫毛…… 突然,“啪”地一声,酒杯碎落在地。 原是赫连端砚原本握着酒杯的手从桌边滑落了下来,酒杯便掉在了地上,碎了开来。 赫连端乾猛地回过神,看着赫连端砚细白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悬着,起身,在赫连端砚身旁蹲了下来,伸手刚欲握住那只垂落下来的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王爷” 回王府的路上 赫连端砚半躺在正对着前方的榻上,已经醒了过来,不过神志却还是有些不清醒。 桑清漪则坐在侧边的软塌上,赫连端砚的目光正正好能完全落在她的身上。 桑清漪眉眼低垂,看着自己的手心,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她能感觉到,从上马车的那一刻开始,赫连端砚的目光便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对于这样略显轻浮的注视,桑清漪早已经习惯,只是,今日的情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相比以往的淡然无视,现在的桑清漪却被赫连端砚看得有些坐立不安。 不愿被那人逼到如斯境地,桑清漪有些不甘的抬头,却在对上赫连端砚的眼眸时,心神蓦地一颤。 并不是以往那种轻浮调笑的眼神,此刻,眼眸里闪现的是桑清漪从未曾见过的兴奋光芒,恍若想把她吞噬了一般。 突然,赫连端砚坐了起来,两眼依旧紧紧地盯着桑清漪,先是眼,而后是鼻,最后到了那诱人的红唇。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的眼神,像是有一团火迅速燃烧了起来。 “清儿” 略显沙哑的嗓音,还有那过分灼热的眼神,桑清漪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桑清漪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下一刻便发现自己被人紧紧地压在了身下。 “王…爷” 第三十九章 玉音刚走到王府大门外,就看见离肆驾着马车过来。 手拉缰绳,一声马鸣,离肆跳下马车,王府的侍卫立刻抬了下马凳过去,可马车帘子却先一步掀开了,而后就见桑清漪衣衫不整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直接踏着侍卫手里的下马凳就下来了。 眼看着就要摔了,玉音迅速上前,伸手扶住了桑清漪。 “王妃你” 不等玉音把话说完,桑清漪便匆匆地进了王府。 玉音看着那个略显仓皇失措的背影,忆起方才那不经意间的一瞥,桑清漪脖颈间是一个一个红色的印记。 回过头,在看到呆呆地站在马车上,正满眼自责和悔恨的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的赫连端砚时,玉音心知,一切正如她所想。 走到后院,抬眼望去,云砚轩内还亮着灯光。 赫连端砚抬脚便欲过去,下一秒却发现被人拉住了手臂。 赫连端砚回过头,只看见玉音对着她摇了摇头。 拉着赫连端砚回了自己的悦璃苑,进去后,玉音便松开了自己的手,而后走到桌边去拿早已备好的醒酒茶,一转身,却发现赫连端砚仍然站在门边,是一步也未动。 玉音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把醒酒茶轻轻地放进赫连端砚的手心。 “不管怎样,现在都不是爷开口的最好时机” 赫连端砚抬起头,看了玉音片刻,而后喝光了杯中的醒酒茶。 其实,玉音心知,此番这杯醒酒茶已是多余。 “我让人去备热水,爷该沐浴就寝了”。 话落,玉音便欲出门,却被赫连端砚拉住了。 “玉音,你陪陪我吧” 玉音随即转身,把赫连端砚带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玉音并未开口问今夜之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对她” 赫连端砚说到一半,似乎说不下去了。 “原本玉音也有些不解,在这之前,爷明明隐藏控制的很好” 听到此话,赫连端砚的神色一下变得更挫败了。 可玉音却突然话峰一转,“可仔细一想,爷今夜的举动才是正常之事”。 看着赫连端砚有些惊讶和不可置信的神情,玉音忍不住继续道 “试问,面对心中所爱,何人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占有,是爱的一种本质,有些自私的本质。 如雨站在云砚轩门外,想要敲门却又放下了,显得有些不安。 方才桑清漪从乾王府回来后,如雨却惊然发现,桑清漪的衣衫凌乱不说,双唇还有些红肿,脖间还隐隐散步着一些红色印记。 如雨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听到桑清漪让她去备水沐浴。 如雨赶紧把热水备好,而后正欲跟往常一样伺候桑清漪宽衣沐浴,却听到桑清漪一句 “都出去” “小” 如雨刚一张口,就被桑清漪一个冰凉的眼神给止住了,赶紧退了出去。 只是,对于今夜发生的事,如雨还是忍不住担心和害怕。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小姐如此这般…… 如雨也心知,现下能对小姐如此之人只有一个。 转头看着另一边还亮着灯光的悦璃苑,而那人转身便与他人你侬我侬。 山水屏风后的水声突然停了,朦胧的雾气中,□□的香肩,通透的水珠欲落未落,点缀着斑驳的红色印记,分外妖娆。 紧闭的眼眸,却止不住睫毛的颤抖,还有内心的汹涌。 脑中的画面错落闪现,炙热的吻,轻声的呢喃,颤抖的灵魂,是抗拒的战栗,还是恐惧的哀伤,抑或是…… 第一次的肌肤之亲,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外…… 翌日 赫连端砚早早便起身了,玉音伺候着更衣洗漱。 看着正给自己系着腰带的玉音,赫连端砚忍不住开口 “玉音,我都说了,你不用特意起早来帮我更衣,让丫鬟来做就是了” 玉音头也未抬地回道,“玉音也说过,这是我心甘情愿之事,只求爷不要阻拦”。 赫连端砚不知该作何回应,只好选择沉默。 “爷昨日一宿未安眠,今日迎接使节,必定劳累,需得当心” 赫连端砚两眼平视着前方,“嗯,今日可能我都不得空回府,府里的事情就有劳玉音了”。 玉音从赫连端砚怀里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一切妥当,“爷可放心,另外,按照礼节,今夜皇上会宴请使节,皇亲大臣皆需出席,是否要告知王妃?”。 过了好一会儿,玉音才听见赫连端砚的回答 “不了吧” 赫连端砚率领人马于金陵城东门迎接昭国使节,而后经过南华街直奔皇城边上的文锦西苑,安排使团下榻于此处后便回宫复命,还有安排今晚的例行国宴。 一切安排妥当后,赫连端砚便抽空去了趟静怡宫。 怡妃正在试穿晚上国宴的华服,见到赫连端砚显得很开心。 “砚儿,你怎得有空过来了” 赫连端砚笑笑,“抽空过来看看母妃,璇玑不在吗?”。 “她呀”,怡妃轻轻叹了口气,“自打你那天送她回来后,她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寝宫里,怎么劝也不听”。 看着赫连端砚眉头紧锁,怡妃忍不住安慰道 “你也别太担心,过段时间就好了,她现在就是还没完全想明白” 赫连端砚点了下头,“那今晚的国宴璇玑去吗?”。 “我正打算一会儿过去问问她” 酉时刚过,皇亲、大臣们便陆陆续续的进了奉天殿,在各自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此番,赫连端砚的席位位于左侧首位,第二个席位是赫连端乾,第三个席位则是三皇子赫连端康。 而右侧首席便是昭国四皇子齐晨,次席则为昭国三公主,然后是昭国使臣。 赫连端砚命离肆带人马去迎接使节进宫,便先行进了奉天殿。彼时,赫连端乾已携王妃清越落座。 “见过五哥,五嫂” 赫连端乾和清越随即起身,“十一弟辛苦了”。 “怎得不见清漪?”,清越突然问。 “噢,清儿身子有些不适,我让她”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殿外太监的声音,“端王妃到”。 赫连端砚猛地回头,一身淡雅华服的桑清漪正迈步走进了奉天殿内。 桑清漪似乎也看到了赫连端砚,随即便朝着这边过来了。 刚走到跟前,就听见清越笑着道,“方才十一弟还说,清漪身子不适不能过来呢,没想到”。 桑清漪不经意间的侧了一下头,清越便一不小心地瞥见了锁骨上方的一个鲜红的印记。 随即一脸暧昧的看向赫连端砚,“十一弟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明知今日有国宴,昨日还让清漪如此劳累”。 闻言,赫连端砚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桑清漪,却赫然发现一抹淡淡的粉色悄然染上了她的耳根,可面色却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波。 “瞧瞧”,清越本欲再打趣二人,余光瞥见赫连端乾的神色似乎有异,便转而道,“清漪快坐下吧”。 “砚儿,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扶清漪坐下啊”。 “喔喔” 赫连端砚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当触碰到桑清漪有些冰冷的手心时,赫连端砚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刹那的颤抖,随即如触电般收回手,只愣愣地站在那儿,直到听到桑清漪的一句。 “多谢王爷” 赫连端砚看着正耐心听着清越说话的桑清漪,心里充满了疑惑,不明白她为何会来此,难不成是玉音…… “昭国使节到”,随着殿外太监的一声高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殿外。 身穿绛紫色皇子衣袍的齐晨走在最前面,身形挺拔,虽然肤色略黑,但不仅丝毫不影响他的俊朗,反倒增添了一股异域风情。 在其身后的则是四国闻名的昭国三公主,一身妖冶醒目的红,让人无法不注意到她的存在。小巧精致的脸庞,棱角清晰又丝毫不显锐利,如妖精一般,而最是勾人的却是她那双桃花眼,仿若随时都能把人的魂魄摄了去。 “见过端王”,齐晨对着赫连端砚示意颔首。 赫连端砚淡淡一笑,“四皇子一路辛苦”。 “有劳王爷才是,噢”,齐晨突然往旁边侧了一下,“这是我们昭国的三公主,华裳”。 齐晨转而对华裳道,“华裳,这位便是”。 “王爷,我们又见面了”。 华裳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有些震惊,包括赫连端砚。 “不知三公主此话是何意,本王和公主何时见过” “王爷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华裳随即露出一副忧伤的神情,“王爷难道不记得几日前在金陵城的大街上曾救下过一个女子吗?”。 几日前,赫连端砚在西泰街正好碰见几个富家公子欺负两个女子,便出手教训了他们一顿,而后便离开了。 期间无意间飞快扫过了其中一个姑娘的脸,那时心里只是闪过一个念头,难怪会招此祸端,但并无多做停留。 三两下把那些人交代后,便转身迅速离去,丝毫未理会身后人的呼唤。 “难道那位姑娘便是三公主?那真是本王失礼了” 赫连端砚是完全不记得那个姑娘的长相,然而,以华裳之容,却从未有人能够如此视而不见。 “华裳也未曾想到,救华裳之人竟会是尊贵的端王殿下” 华裳两眼直直地望着赫连端砚,可赫连端砚甚至都未曾正眼看她一下,却总是不时地偷偷望向在她身旁坐着的女子。 “敢问王爷,这一位是” 闻听此言,桑清漪随即站起身,赫连端砚站在一旁,虽不曾有任何动作,但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在桑清漪的身上。 “这是本王的王妃” “公主一路辛苦”,桑清漪淡淡道。 “容颜如玉,宛若天女,端王妃之风姿当真是无人可及” “公主过奖” 对于华裳有些明目张胆的打量,桑清漪显得很淡然。 “不知” 华裳刚欲再开口,就传来太监的声音 “皇上驾到” 众人行礼落座后,宣德帝赫连正德随即举杯。 “四皇子和三公主一路辛苦,朕敬你们一杯”。 而后,赫连正德又对赫连端砚夸赞了一番,便开始进入歌舞欣赏环节。 赫连端砚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歌舞上,而是在身旁的桑清漪身上,只是两人并无任何交谈,这一切都被坐在两人对面的华裳看在眼里。 “乾哥,你看,那位三公主可是一直在盯着我们砚儿看呢”。 赫连端乾抬头看了一眼后,喝光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之时,余光瞥见离肆拿了一个酒壶放到赫连端砚的案几上。 赫连端砚拿起离肆拿过来的酒壶,倒满一杯后放到了桑清漪面前,而把原来放在她面前的拿一杯拿了开来,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陛下,华裳愿献舞一支,以助酒性,不知陛下是否恩准”,华裳突然起身道。 宣德帝闻听此言甚是高兴,“准”。 “华裳还有一个请求”,华裳说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赫连端砚,“请陛下恩准”。 宣德帝身子往旁边一靠,“你说说看”。 转头看着对面的赫连端砚,“华裳想请端王殿下与华裳一起共舞”。 闻言,赫连端砚终于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恰好与华裳四目相对。 “三公主有所不知,我们延国的男儿只擅长于弯弓骑射征战沙场,并不似你们昭国的男子,如此聪慧能干,啊,哈哈哈” 宣德帝此言一出,在座的皇族朝臣皆忍不住笑了,而这对昭国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昭国的使臣皆面露不悦奈何不能发作,然而四皇子齐晨和三公主华裳却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朕看,三公主可与四皇子一起为大家共舞一曲” 华裳不卑不亢地抬头,望着高居龙座的宣德帝,声音柔媚的开口 “华裳虽初到延国,但也听闻延国有这么一个成语,‘刚柔并济’,讲究的便是阳刚和柔和的完美结合,世人皆知,女子代表了一种柔和之美,而男子恰恰展现的是阳刚之美,华裳以为,能将二者绝妙融合的才可谓是大家,而能欣赏此种大美之人才能称之为智者,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华裳这一番话说得宣德帝是哑口无言,“对于华裳公主所言,不知其他爱卿有何高见”。 众臣闻言,皆低头不言,宣德帝的脸色瞬时变得有些难看。 “华裳心知,方才陛下只不过是在考验华裳对歌舞的理解与感悟而已,陛下对美的理解当真是让华裳佩服的五体投地” 打脸之后又戴高帽,华裳这心机城府倒是让赫连端砚刮目相看。 “华裳公主不仅天姿国色,心思也非常人可比,也让朕大开眼界”,宣德帝象征性的夸了一番,而后看向赫连端砚,“砚儿,对于华裳公主所请,你意下如何”。 赫连端砚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回父皇,儿臣以为,男女共舞并无不妥,然则,术业有专攻,儿臣可欣赏,但不善于此,还望公主见谅”。 华裳晶亮的眼眸浸染笑意,“许是华裳方才所言不明,让王爷有所误会,无需做其他,只要王爷立于大殿中央,让华裳围绕着王爷而舞便可。在我们昭国,女子面对心仪之人时,便会以那人为中心翩翩起舞,此番就当是华裳谢过王爷的辛劳”。 赫连端砚看得出华裳是势在必得,“公主客气,此乃本王应尽之责”。 华裳转而看向赫连端砚身旁的桑清漪,“王爷莫不是担心王妃不愿意?”,紧接着又面向宣德帝道,“华裳只此一个请求,还望陛下恩准”。 宣德帝先是看了一眼华裳,而后又看了看赫连端砚,还有未发一言的桑清漪。 “嗯,朕不好做这个决定,华裳公主还是去问问端王妃吧” 一切正合她意。华裳端起一杯酒慢慢走到了对面的桑清漪面前。 “不知……端王妃可否把端王爷先让给华裳” 第四十章 赫连端砚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桑清漪,心中竟突然生出莫名的紧张感。 桑清漪不紧不慢地起身,抬眸,直视着华裳略带得意的挑衅眼神,唇角微扬。 “延国以‘礼’立国,公主既有此请,自不会拒绝,况且”,桑清漪突然侧头看着赫连端砚,“我们王爷向来仁厚有礼,为妻者,理当全心全意支持夫君”。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清澈幽深的眼眸波光流转,而后露出一个清清浅浅的绝美笑容。 “夫君,你说妾身说的对吗?” 这一声夫君,叫的赫连端砚是心跳都漏跳了好几下,只呆呆地点了点头。 如此下来,整个奉天殿的人都看明白了,这摆明是两个女人在争风吃醋嘛。 “如此”,华裳笑盈盈地举起自己的酒杯,“便先行谢过端王妃割爱了”。 桑清漪随即端起方才赫连端砚给她倒好的酒,与华裳的眼神相持了片刻,相继一饮而尽。 而后,华裳又看向了一旁的赫连端砚,“那便有劳端王爷了”。 赫连端砚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桑清漪,二人的目光恰巧相撞,桑清漪突然向前一步,而后抬手抚了抚赫连端砚胸口的衣襟。 “妾身在此等候夫君归来” 当赫连端砚站上大殿中央,丝乐声起,红纱遮面的华裳就在赫连端砚的眼皮底下开始翩然起舞。 玉臂挥舞,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露出那比妖精还要勾人的媚惑双眸,眸光流转间,在座之人都禁不住呼吸骤停,不约而同的以为美人的正在看着自己。 然而,身处其中的赫连端砚却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对于华裳的曼妙舞姿和勾人眼神完全视而不见,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在桑清漪身上。 这些全都落在了华裳的眼中,手中的长袖轻轻一挥,暧昧的抚过了赫连端砚的脸颊,遮住了她有些灼热的视线。 赫连端砚不禁皱眉,下一秒却感觉到一抹凉意划过脸颊,袖落之时却似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 这一次,赫连端砚的目光终于看向了华裳,看到的是她得逞的眼神。 突然一个翻身折腰,一袭大红丝裙的领口开得很低,一片旖旎之色尽显赫连端砚眼前,轻轻一眨眼,极尽勾魂摄魄之姿。 赫连端砚看着,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华裳随即长袖一舒,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漫天花雨随之飘然而下,美人低眉,对着赫连端砚娇媚一笑,一个转身。 “啊~” 玉音刚走进王府前厅,就见赫连端砚怀里抱着一个人走进来。 玉音加快脚步上前,“爷,王妃这是”。 “玉音,准备醒酒茶”,赫连端砚一边说一边往后院大跨步走去。 如雨正在云砚轩外来回晃悠呢,看到赫连端砚抱着桑清漪过来,一下就慌了。 “小姐” 赫连端砚也未理会,径直踹开房门走了进去,如雨随后便欲跟着进去,却被人拉住了,一转头,才发现拉着自己的人是玉音。 玉音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如雨虽不放心,但还是站到了一旁,看着玉音把房门关上,而后转身离开。 赫连端砚轻轻地把桑清漪放在了床上,而后拉过一旁的锦衾仔细的盖好,不过却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看着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庞此刻桃花晕染,今夜国宴上的情景随之浮现在眼前。 华裳公主惊鸿一舞,最后以落入赫连端砚怀中结束,之后众人便开始饮酒谈天。 华裳公主过来与赫连端砚饮酒,不过只饮了一杯后,便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桑清漪。 似乎已然知晓赫连端砚给桑清漪换上的是茶水,华裳特意拿了自己席上的酒盏给桑清漪倒上。 赫连端砚见此,“清儿不胜酒力,还是由本王代饮,多谢公主盛情”。 不过却被华裳阻止了,“王爷这是担心华裳会欺了王妃吗?”。 赫连端砚刚欲开口,桑清漪却先一步道,“公主盛情,怎可推却”。 话落,也不管赫连端砚是何反应,便一口饮进了杯中酒。 而昭国四皇子和其他大臣也纷纷寻上了赫连端砚敬酒,不知不觉间,原本赫连端砚坐的席上换成了华裳…… 等赫连端砚把那拨人打发走后,却发现桑清漪已是面色晕红双眼迷离,一转头,华裳正对着她笑得风情万种。 听着桑清漪有些不稳的气息,赫连端砚有些不明白,她今夜为何要如此。 正失神之际,桑清漪突然呢喃出声。 “流笙……” 如雨正守在门口胡思乱想,房门突然开了,把她吓了一跳。 “王、王爷” 赫连端砚看了她一眼,“好生照顾王妃”。 皇家西苑内,华裳正妖娆地倚在窗前望着天上的那一轮弯月,她身后的桌旁正坐着齐晨。 “裳儿,你不是真看上那端王了吧” 齐晨突然开口问,对于今夜所见他确是担心。 华裳回过头,“是”,回答的简单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可他已有了王妃,难不成你要委屈自己去做侧妃吗?” “我不在乎她已经有几个女人,我在乎的只是我会是她的女人” 华裳的笑,齐晨看不明白。 “四哥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她是最可能承袭皇位之人”,华裳难得认真的道。 齐晨蹙起眉头,“我不想牺牲你的终身幸福”。 华裳却突然笑了,“四哥应该了解我,若不是真的喜欢,我不会对她如此”。 齐晨一想,确实如此。 “那既是如此,一切便依你”,齐晨说着站起身,“你早些歇息,我这就回去了”。 华裳看着那跳跃的灯光,脸上露出风情万种的笑,还从来没有男人不为她动心过。 赫连端砚…… 已是子时,玉音转身走到床边,开始脱去身上的外衣,刚褪至腰身。 “玉……” 赫连端砚看着眼前白皙纤细的玉背,愣了一下后立马背过了身去。 “额……我不知道” “我还以为爷今夜不会再过来了”,玉音转过身,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爷还没沐浴吧,要不然”。 赫连端砚转过身,“不”,却在看到玉音胸前淡绿色的肚兜时蓦的睁大了眼睛,“玉音你”。 玉音嘴角一弯,“玉音正准备去沐浴,想问爷要不要一起”。 “额……不、不用了”,赫连端砚说着转身就往外走,“我回自己的房间沐浴”。 玉音看着那逃也似的身影,眸中一暗,不过是逗她而已,她早已沐浴完毕。 翌日 平日里辰时便起身的桑清漪,直到卯时才醒过来。 许是醉酒的缘故,头有些疼,桑清漪不禁蹙起眉头,努力想回忆昨夜之事,可只能想起华裳公主跳舞之前的事,对于之后发生的事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从小到大,这还是桑清漪第一次喝醉,本就不胜酒力,昨夜却饮了那么许多。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桑清漪猛地坐起身,锦衾滑落的瞬间脸色一变。 “雨儿,雨儿” 如雨急忙跑了进来,“小姐,你醒了”。 “昨夜是谁给我换的亵衣” 桑清漪格外严肃的神情有些把如雨吓着了,“小姐,是雨儿”。 闻言,桑清漪不禁舒了口气,不过,“那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 “小姐都不记得了?”,如雨有些惊讶,“是王爷把小姐抱回来的”。 抱?桑清漪手抓着身上的锦衾,有些怔怔地出神。 “那昨夜可有发生什么” “王爷把小姐抱回房后,在房里呆了一会儿,出来后便吩咐雨儿好好伺候小姐”。 “那我” 桑清漪似乎还想在问什么,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备水洗漱更衣吧”。 更衣毕,丫鬟正好送来了早膳。 “启禀王妃,王爷说请您早起进些清淡的食物” 桑清漪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清淡的小粥,几样点心,还有两碟青菜。 “下去吧” 在桌前落座后,桑清漪拿起勺子便开始进食。 一旁站着的如雨似是有话要说,可是又似有犹豫。 “有话便说吧” 听到桑清漪此言,如雨只好开口了。 “小姐昨夜说了一些醉话,雨儿觉得,王爷好像听见了” 一勒缰绳,纵身下马,看着眉头紧锁的赫连端砚,守门的侍卫都不敢开口,只是低头行礼。 走过前厅,到了后花园,走了没多久却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定格,原本的满脸不悦瞬间消失无踪。 赫连端砚的神色变化,桑清漪都看得一清二楚,欠身行礼。 “王爷” 赫连端砚嘴角一勾,“看来王妃已经清醒过来了”。 “有劳王爷挂心” 桑清漪淡淡道,一抬眸,却发现赫连端砚突然靠了过来。 “这是为夫应尽之责”,二人的脸近在咫尺,几乎鼻息相闻,“娘子说,夫君说的对吗?”。 桑清漪欲作镇定,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赫连端砚蓦地讥讽一笑,径直绕过桑清漪走了。 转身,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不由想起如雨说的话。 “小姐叫了王爷的名字,还” 看如雨犹豫着没往下说,桑清漪忍不住开口 “还有什么” “小姐说,你别过来,还有什么为什么” 想起方才那人的态度,还有昨夜国宴上的情景,桑清漪一贯清冷的眼眸深处不觉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赫连端砚刚踏进悦璃苑,就听到玉音的声音。 “圣旨下来了?” “玉音又知道了?”,赫连端砚有些疲累的躺在榻上。 玉音从书里抬头,看着榻上正闭着眼睛的赫连端砚。 “不都写在了爷的脸上吗?” 过了一会儿,“今日早朝,父皇亲下旨意,凡三品以上的王孙公子都需参加此次选亲,不论是否成婚,昨日国宴上明明说的是未成婚的皇孙公子”。 “若不如此,那位华裳公主怎么下嫁给爷啊” 玉音说着合起手中的书,站起身。 这一回,赫连端砚终于睁开了眼睛,坐起身看着玉音 “离肆告诉你的” 玉音走过去,“整个金陵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玉音想不知道也不行啊”。 “什么意思” 玉音微一挑眉,“国宴上,华裳公主惊鸿一舞,端王一见钟情,两人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合”。 “……” 见赫连端砚气得眉毛一直在抖,玉音故作惊讶的问 “难道不是如此吗?据说爷还与那华裳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共舞,末了相拥而吻” “……” 无奈,赫连端砚只得把昨夜国宴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玉音。 说完了,却发现玉音仍是一副不太相信的神情。 “爷昨夜过来,是为了王妃的事” 突然跳转的话题,让赫连端砚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爷是想问,昨夜王妃为何会出现在奉天殿” “是不是你” 没等赫连端砚说完,玉音便抢先一步道 “不是,确是玉音告诉王妃国宴之事,不过,是王妃自己要去的” “那她为何” “这个需要爷亲自去问王妃” 一句话堵的赫连端砚哑口无言,赫连端砚无奈地叹了口气 “玉音,你能否先听我把话说完啊,每次都被你噎得半死” 玉音微微一偏头,“玉音既已知爷想说什么,为何要等”。 “……” 翌日,选亲开始。 华裳公主选亲,分文试和武试,参加选亲者可只选一项参与,也可两项都参与,最后选出排位在前二十者,之后由华裳公主亲自出题考核。 皇室子弟可免与参加前面的比试,直接进入前二十个席位。这意味着赫连端砚纵然是想逃也逃不掉! 原本赫连端砚欲与玉音商议对策,可不知为何,玉音似乎有些生气,竟只说了一句,“玉音怎可坏了爷的好事”。 赫连端砚也是摸不着头脑,国宴上发生的事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有之前与那华裳公主的一面之缘,不懂玉音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十一哥,十一哥” 赫连端砚猛地回过神,就见赫连端衍正奇怪的看着她。 “十一哥在想何事想的如此出神” “噢,没事,继续看比试吧” 两人正在观看的是武试,赫连端衍觉着有些无聊。 “我觉得这些完全都没必要,那位公主就看中了十一哥,看来我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赫连端砚有些无语,“就你胡说给我惹得”。 赫连端衍感觉很冤枉,“我哪有,明明”。 离肆突然上前,在赫连端砚耳边说了什么,赫连端砚皱了下眉,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正对着她笑的华裳。 起身,刚欲转身,又看了眼十四皇子赫连端衍。 “十四弟,随我来” 金陵城的街市上,华裳好奇的这看看那看看,而赫连端砚紧随在后却一路皱着眉头。 赫连端衍实在是看不过去,“十一哥,你这眉头都皱了一路了,不嫌累吗?”。 “十四弟若是喜欢,就由你陪着她吧,我想起府里还有点事” 赫连端砚说着便欲开溜,却被赫连端衍挡住了去路。 “十一哥,父皇可是说了,这几日都由你来陪这位公主,况且她也只想十一哥你陪着” 看着赫连端衍这幸灾乐祸的模样,赫连端砚真想扁他一顿。 “哎,你们俩快来啊”,华裳突然回头叫两人。 赫连端砚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往前走,赫连端衍回头看她那么墨迹,直接过去拉着就走。 刚走到跟前,华裳便指着摊上的各种玉簪问赫连端砚 “哪个漂亮” “你觉得哪个漂亮便是哪个漂亮” 赫连端砚本是敷衍了事,不料华裳却能“曲解”成,“砚哥哥真是宠爱裳儿”。 艳色绝世之颜,配上娇媚的神情,直看得小贩两眼发直,而赫连端砚却眉毛直抖。 华裳拿起其中一根玉簪便走,赫连端砚瞥了一眼赫连端衍。 赫连端衍却耸了耸肩,“我身上从来不带银子”,最后还是由赫连端砚付的银子。 “我说公” 赫连端砚刚开口,就被华裳一个妩媚的眼神给止住了。 “此时不在宫中,莫要泄了身份,唤我裳儿,砚哥哥” “……” 见赫连端砚一副无言的表情,华裳却笑得花枝乱颤。 “还有,谢谢砚哥哥送我的玉簪” 一旁的赫连端衍也忍不住凑热闹,突然对华裳道 “华裳不知,这上好的玉簪可都在边上的铺子里,要不再去挑个更好的让十一哥送与你” “十四” 看着赫连端砚似欲杀人的眼神,赫连端衍随之逃之夭夭。 “华裳救我!” 华裳在一旁看着,眼中的柔情都能把人溺死。 “没想到砚哥哥不但是个好夫君,还是位好兄长呢” 赫连端砚瞥了她一眼,“不是好的便适合”。 赫连端砚语中深意华裳自是明白,可她却只是一笑而过,仿若没听见一般,又兴致勃勃地走到了面具摊上,在那挑选面具。 待赫连端砚一走近,便拿起一个黑白相间的面具在她脸上比划。 “嗯,这个不太适合砚哥哥” 而后,又拿了另一个,赫连端砚见此,顺手就拉过了赫连端衍挡在面前。 最后,一共买了三个面具,一人一个,赫连端衍的自己拿着,而华裳和赫连端砚的都由赫连端砚拿着。 三人走走看看,而后又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上停了下来。 摊主言,有玫瑰花、红蓝花、蜀葵木、石榴、黑豆皮以及山花等制成的十数种面脂,还有各色口脂和水粉。 “砚哥哥觉得哪个好”。 赫连端砚看也未看,“都好”。 华裳也未生气,只是妩媚的来了一句 “既然连砚哥哥都无法挑出一个最好的,那咱们便去别家看看” 闻言,赫连端砚即刻从摊上拿起了一盒,“就这个吧”。 一旁看着的赫连端衍忍不住在那儿偷笑,随即被赫连端砚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这个啊,我看看” 赫连端砚把那盒胭脂递给她,华裳却并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赫连端砚会意,只好亲自给她打开,华裳竟径直伸手沾了一些,而后抹在了脸上。 “好看吗?” 赫连端砚侧头看向他处,装作没听见。 “砚哥哥”,华裳却突然拉住赫连端砚的手腕,竟开始撒起娇来,“裳儿美吗?”。 赫连端砚条件反射的甩开了她的手,却突然听见‘啊’的一声,一转头,发现华裳竟向自己怀里扑来。 许是对前两日国宴上的情景心有余悸,赫连端砚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华裳的右肩。 “公主真乃天姿国色、美艳动人,天下没有男子见了能不动心,若” 赫连端衍突然扯了下赫连端砚的袖子,“十一哥”。 赫连端砚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一直看着自己的右手边跟她使眼色。 赫连端砚有些不耐地转过头,“玉……音” 而站在玉音身旁的还有一个人,桑清漪…… 第四十一章 赫连端砚迅速收回抓住华裳肩膀的右手,与此同时,左手拿着的胭脂也不由分说的塞到了赫连端衍怀里。 “十一哥你” 赫连端衍方一开口,就被赫连端砚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你们怎么来了?” 装作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赫连端砚镇定的开口道。 桑清漪只微微一颔首,算是见礼。 “是玉音的错” 玉音却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赫连端砚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出门前也未让人细查一下,扰了爷的好事” “……” 赫连端砚随即面露尴尬,而一旁的赫连端衍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玉音姐姐说话还是如此犀利” 毫无疑问,又被赫连端砚狠狠地瞪了一眼。 “就你话多” 赫连端衍只好选择闭嘴不言,安静地在一旁看好戏。 “玉音误会了,我是说,你不是一向不喜逛街市吗?今日是为何”,赫连端砚说着还瞥了眼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桑清漪。 玉音自是明白赫连端砚心中所问,却故作不知,冷冷淡淡地道 “不喜欢便不能来吗?!” “……” “这位是”,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的华裳忍不住开口问。 眼看着玉音和桑清漪突然颔首行礼,转身便欲离去,赫连端砚都懒得搭理她。 “等等” 赫连端砚话音未落,就听见柔媚入骨的一声,“砚哥哥~”,只觉浑身蓦地一僵。 玉音回头,扫了一眼华裳拉着的赫连端砚的袖口。 “就不打扰爷的雅兴了” 转头之际,恰与华裳的目光不期而遇,一个冷淡如水,一个笑意深深。 “相逢即是缘,若不嫌弃,便一起吧” 于是,原本的三人行就变成了五人行,本就惹人注目,现下更是吸引万千目光。 这也难怪,两位少年公子,皆是翩翩风流,而三位年轻女子,虽画风各异,但皆风华绝代。 赫连端砚和赫连端衍各走在左右两侧,中间三位分别是玉音,桑清漪和华裳。 “不曾想到,华裳这么快又遇到端王妃了”,华裳率先开口道。 桑清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此刻身在宫外,公主唤我清漪便可”。 “既是如此,清漪便直接唤我华裳吧”。 这一边,华裳与桑清漪之间的谈话平淡而有礼,而另一边,与玉音之间的对话却差点把赫连端砚给噎死。 “玉音怎得突然想起上街市了,你不是嫌街市上人多嘈杂吗?” 玉音侧头看着赫连端砚,“莫不是长得不好看便不能到街市上来吗?爷这是担心玉音会吓着别人吗?”。 “……” 赫连端砚有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玉音,你能别如此阴阳怪气的与我说话吗?怪渗人的!”。 “玉音说话向来如此,爷若喜欢温柔娇媚的”,玉音说着转头看向另一侧的华裳,“那便过去那边吧”。 “……” 赫连端砚有些抓狂,这话题根本就没法继续下去,只得转移话题道 “那玉音为何会与王妃一起” “玉音不能与王妃一起吗?”,玉音即刻反问道。 这倒把赫连端砚给问懵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和她”。 “那爷这是希望玉音和王妃互看彼此不顺眼,而后没事吵个嘴动动手吗?” “……” 赫连端砚只觉,此刻仿佛有什么堵在了自己的喉头,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就快要把自己憋得岔过气去。 缓了一会儿,赫连端砚刚欲开口,却发现玉音突然停下了脚步,正看着自己的右手边。 赫连端砚随即抬头,在看到那龙飞凤舞的四字牌匾后眉头蓦地皱成了川字。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竟走到了定国公府门前。 赫连端砚下意识的看向玉音右手边的桑清漪,桑清漪似乎是没看见,一直目视前方往前走着。 一行五人像是有默契般,突然沉默了起来,直到略显刺耳的一声呼唤传来 “漪儿!” 定国公府门前 看着端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赫连端衍忍不住对华裳道 “公主,我送你回去吧” 华裳未发一言,转身,在赫连端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阖上双眸,不久前发生的一幕随即浮现在眼前。 突然而来的呼唤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直到更大更近的唤声响起,华裳看着身旁的几人仍旧没有停下。 “清漪,有人在唤你” 华裳说着看了一眼定国公府门前,“是一位公子,模样还挺俊俏的”。 不料,桑清漪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公主听错了”。 直到燕流笙挡住了几人的去路,众人才停了下来。 “燕公子贸然挡住我等去路,这是意欲为何”,赫连端衍冷着脸道。 “这不干你的事!” 燕流笙眼睛微红,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和失控。 “漪儿,你为何要” 桑清漪突然抬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燕流笙,冷道 “公子认错人了,我乃当今端王的王妃” 话落,桑清漪绕开燕流笙便欲离开,燕流笙的面目突然变得有些扭曲,转身便欲去拉桑清漪,却先一步被人抓住了手腕。 “燕兄,我们既是旧相识,就当请我们进府叙旧说话,怎能让我们干站在此” 双眸打开,一贯勾人魅惑的眼神突然多了一些不解还有好奇。 明知是情敌,还把心爱之人送到对方身边,之后还刻意避开,给两人制造机会……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爱一个人不都是想要独占吗? 莫不是假的?不可能!那人看她的眼神,纵然是能骗过他人,却骗不了她。 明明在意,明明喜欢,却要拱手让人,之后又要跟自己生气,如此矛盾的心理。 看来,王妃心中没有王爷,王爷早已心知肚明…… 回端王府的路上 玉音和离肆并肩坐在御马座上,相对无言。 车厢内没有任何声响传来,一切正如玉音所料。彼此都心有不满,却谁都不愿开口。 两人相对而坐,只需稍稍一抬眼,对方就无处可避。 桑清漪先上来,原以为赫连端砚进来后会在正位落座,谁知她径直在桑清漪面前坐了下来。 自落座后,赫连端砚的眼睛便一直盯着桑清漪。 伊始,桑清漪只眉眼微垂并未在意,可久了便受不住了,抬眼,回看向赫连端砚。 两人就像在置气一般,眼神互不相让。 “王爷如此是欲吃了我吗?”,桑清漪竟先开口了。 赫连端砚扯了下嘴角,“久别重逢,王妃当是喜不自胜,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之情吧”。 桑清漪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王爷既欲做好人,此刻又为何心生不快?!”。 冷冷淡淡的一句反问,却问得赫连端砚有些无言以对。 “本王关心自己的王妃,有何不妥吗?” 看着赫连端砚有些无所谓的表情,桑清漪的眼眸不自觉地又冷了几分。 “王爷若真当我是王妃,方才又怎会如此” 众人进了定国公府后,燕流笙便领着到了花园的一处凉亭中。 方坐下没多久,离肆就突然进来对赫连端砚耳语了几句,而后赫连端砚便起身出了凉亭,还把玉音叫了出来。 而华裳眼见赫连端砚离开,也跟着去了,赫连端衍一个人也自觉没趣,便说去别处逛逛,于是亭中就剩下桑清漪和燕流笙二人。 闻言,赫连端砚的神色也冷了下来,“王妃如此心心念念,本王岂能不随了王妃的意!”。 话落,赫连端砚蹭地起身就出去了。 玉音方才从马车上下来,一转头,就见赫连端砚冷着脸跳下了马车。 “爷” 还来不及说什么,赫连端砚便快步走进了府中。 回身,桑清漪正掀开马车帘出来…… 玉音到演武场时,赫连端砚正在上面疯狂地舞着剑。 剑式凌厉刚猛,一招一式都暗藏杀机,神情更是隐隐透着杀气。 收剑回鞘,汗水沿额而下,玉音拿出丝帕轻柔地给赫连端砚擦着。 赫连端砚抬起手欲拿过来,“我自己来吧”。 却被玉音躲了过去,“还是我来吧”。 擦得差不多了,玉音便拉着赫连端砚到一旁坐了下来,而后示意丫鬟把披风拿了上来。 给赫连端砚系上之后,玉音方才也坐了下来。 “刚沏好的,尝尝看” 热气腾腾的香茶,啜饮一口,只觉齿颊留香。 “好茶” 玉音放下手中的香茗,“爷是为何生气,是为了那美艳动人的昭国公主,还是因为王妃与故人相见吃醋了,抑或是因为自己的失控与冲动?”。 赫连端砚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杯沿,有些自嘲地笑道 “玉音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似是没料到此番赫连端砚会如此干脆的承认了所有,过了一会儿,玉音才开口 “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闻言,赫连端砚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玉音。 玉音突然弯了一下嘴角,“玉音长得既不是国色天姿,又不是美艳动人,便只能善解人意一些了,不然怎会有人要”。 “……” 赫连端砚看着玉音,终是不再绷着脸,笑了起来。 “说实话,你今日为何会与她一起?你们何时变得如此要好了?” 玉音笑,“爷想知道?”。 见赫连端砚点了点头,玉音随即身子前倾凑到了赫连端砚的耳边。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无可奉告” 话落,玉音便站起身,“爷还是快去哄哄那美艳动人的公主吧,如此,大婚后的日子许是会好过一些呢”,末了还对赫连端砚暧昧的眨了一下眼。 “……” 第二日 赫连端砚便递了折子,谎称自己染了风寒,为免传染给他人,便在府中休养,昭国使节便交由十四皇子赫连端衍招待。 不过近来赫连端砚确实深感乏累,本欲在府中休息,可自打昨日后,桑清漪和玉音似乎都不大待见她。 桑清漪本就与赫连端砚几无交流,昨日车厢内的一番对话后,更是彼此冷面、相看无言。 而玉音经昨日赫连端砚那番走心的赞美后,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地挤兑她,害得赫连端砚都不敢与她说话了。 甚感无趣,赫连端砚便带着离肆出了王府。 这边厢,赫连端砚离府不多久,华裳和赫连端衍便进了端王府。 桑清漪端坐于前厅主位,转头命人给华裳上茶。 “公主,请” 华裳端起手边的茶杯,掀开杯盖,一下一下地刮着杯沿。 “听闻王爷身体不适,想来是这两日陪华裳太过辛苦,华裳甚感不安,便过来瞧瞧” “有劳公主挂心”,桑清漪淡淡开口,“不过王爷不久前出府去了,公主怕是”。 “无妨,我在此等王爷归来即可” 桑清漪端起的茶又放了回去,“我还是让人把王爷找回来吧”。 “不必了”,华裳站起身,“王妃若是怕华裳无聊,可否领华裳逛一下这端王府” 桑清漪和华裳二人,并肩沿着长廊缓步而行。 许是不久便要入冬了,今日的天气有些出奇地冷,满园的景致也都透着一股清冷之意。 “王府的格局、布置虽不尽奢华,却尽显风雅诗意,看来这工匠也非凡人” “公主慧眼,王府的布置皆由王爷和玉音所为” “玉音?”,华裳侧头看着桑清漪,“上回匆匆一面,便觉玉音是个心思剔透的妙人”。 “王爷与玉音之间似乎感情甚好,莫非她是王爷的侧妃?” “公主这边请” 桑清漪却像没听见一般,径直往右手边的一处凉亭内走去。 两人在亭中落座后,丫鬟们随即端上了热茶和点心。 “那日走得匆忙,还未来得及向王妃致歉” 桑清漪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公主此话怎讲”。 华裳轻啜了一口茶,“那日若不是华裳叫住王妃,便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见桑清漪不说话,华裳明眸一转,略带歉意道 “若华裳早知王妃与那定国公公子私交甚~好~” 桑清漪正欲饮茶的动作一顿,复又镇定自若的饮完。 “偏信传言,无端揣测,乃是愚者所为,公主乃聪慧之人”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柔媚的眼眸细细瞧着手中的茶杯,“事实究竟如何,王妃心里应该最是清楚不过”。 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那杯茶,眉眼微抬,“公主此番来,怕不是为了探望王爷吧”。 赫连端砚方一走进后花园,就看到华裳在笑,笑得风情万种。 而桑清漪背对着赫连端砚而坐,赫连端砚看不到她的表情。 华裳看着桑清漪清冷似水的眼眸,其中并无任何波澜,先是提起茶盏为她斟满了茶,而后又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斟了一杯。 抬头望了一眼长廊的方向,华裳突然有些挑衅地道 “王妃心中既无她,便该放了她,让真正喜欢她的人去守着她” 长廊上正欲右拐下台阶的人听得此话,不自觉的停下了原本急切的脚步…… 第四十二章 “真正爱慕王爷之人?公主所言,指的是自己吗?” 华裳毫不客气地点头,桑清漪只唇角稍稍向上扯了一下。 “于公主而言,喜欢便只是简单的流于外表,止于感觉吗?” 华裳眉梢一挑,“一见钟情,有何不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桑清漪优雅地端起面前的香茗,鼻间茶香萦绕,红唇轻启,微微一抿,唇齿留香。 “喜欢,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吸引,也是一个灵魂与另一个灵魂之间的交流” 桑清漪眉眼微抬,淡淡地扫过华裳那过分妖媚的脸庞。 “若只是一颗心的跳动,一个灵魂的私语,不过,是一个人的执念罢了” 话中深意,华裳自是明白,不过她却并未打算就此认输。 “王妃既说此谓执念,又何故让王爷” “华裳公主到访,怎得也不派人通知本王一声” 赫连端砚突然出现,打断了华裳接下来要说的话。 桑清漪随即起身见礼,“王爷”。 赫连端砚把目光从桑清漪身上移到了华裳身上,“有劳公主挂念”。 华裳起身走到赫连端砚面前,抬头,笑得万种风情。 “王爷认为,何谓喜欢” 手起子落,玉音随手刚欲执起一颗黑子,桑清漪便走进了后院。 两人的目光恰好不期而遇,桑清漪稍稍犹豫了下,便向着玉音走了过去。 “王妃执白子还是黑子” “白子” 淡淡吐出两个字后,桑清漪随即在玉音对面坐了下来。 “是玉音派人请王爷回来的” 桑清漪轻轻落下一白子,头也未抬地道。 “既是来找王爷麻烦的,便该让王爷自己受着,怎能任她为难了王妃” 玉音说的云淡风轻,桑清漪听了却先是有些惊愕,而后不禁有些莞尔。 “想不到,玉音竟是如此风趣之人” 玉音眼眸微抬,轻轻扫过桑清漪微冷的眸子。 “其实,王爷也是个风趣之人,不过她却常常表现出另外一幅模样” 玉音随手端起手边的茶杯,掀开杯盖,看着上面漂浮着的几片茶叶,轻轻一吹。 “所以,也怪不得人误会她” 桑清漪摩挲着手里冰冷的白子,似在思索下一步该下往何处,并未接话。 玉音相信桑清漪必然明白她话中之意,或许应该说,她早已心知肚明。 直到入夜时分,赫连端砚才回到王府。 走进后院,云砚轩,悦璃苑,一左一右都亮着灯光。 赫连端砚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迈步朝着右边的悦璃苑走了过去。 前脚刚踏进悦璃苑,就听见玉音的声音。 “爷回来了” 赫连端砚一抬头,却并没有看到玉音的人。下一秒,就感觉到有人从身边走过。 “爷这是又饮酒了” 赫连端砚看着从身后突然‘冒’出来的玉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染了风寒吗?怎得还饮酒” “玉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赫连端砚有些无奈地道。 “噢”,玉音似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美人在旁,饮酒作乐,情理之中”。 “……” 不过玉音并未再继续挤兑赫连端砚,而是拉着她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了下来,而后吩咐丫鬟去备醒酒茶还有晚膳。 “玉音”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赫连端砚的声音略显沙哑,玉音只觉心蓦然一荡,对上赫连端砚深幽的眼眸,竟有些慌乱起来,连忙撇开了眼。 “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认真又略带哀伤的眼神,便已知她是缘何有此一问,定是与那人有关吧。 “王爷觉得呢” 玉音的反问,不禁又让赫连端砚想起白日里华裳的当面一问。 “王爷认为,何谓喜欢” 华裳此问何意,赫连端砚自是明白,淡然转头,看着安静站立在那儿的桑清漪。 “喜欢,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玉音看了一眼有些怔怔出神的赫连端砚,伸手推开了窗,任冷风吹过有些混沌的心。 “喜欢,若是两个人的事情,便是感情,若是一个人,只是执念吧” 翌日 正是华裳公主选定夫婿之日,未时方过,在此次选亲比试中位列前二十者皆已在奉天殿中。 除去八位皇子、王爷外,另有十二位王孙公子。这些选亲胜出者皆落座于左侧,而华裳公主和昭国使臣则皆落座于右侧。 八位王爷、皇子身份尊贵,皆坐于前排,而其他的王孙公子则坐于他们之后。 随着总管太监尖着嗓子的一声,“皇上驾到”,众人皆起身行礼。 “经过几日的角逐,文武试的胜出者皆已在此,接下来便交给你了,华裳公主” 华裳起身谢礼,“谢陛下~”。 “可莫要挑花了眼才是”,宣德帝看来似乎心情还不错。 华裳也很是配合,脸居然微微泛起了粉红之色,这可看呆了坐在地面的某些人。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赫连端砚,愣是瞧都没往对面瞧一下,只顾着喝自己的酒。 “砚儿,怎得自个儿在那喝闷酒,风寒可好了?”,宣德帝突然问。 赫连端砚闻声抬头,恰好对上华裳的眼眸,里面尽是调笑之意。 “回父皇,现下已然好了许多,谢父皇关心” “既是如此,便该少饮些才是”,宣德帝瞥了一眼正笑盈盈的望着赫连端砚的华裳,“砚儿莫不是紧张了?”。 赫连端砚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宣德帝的话中之意,不宜作何回答,便只是一笑。 “华裳公主,你可开始出题考他们了”,宣德帝转而对华裳道。 华裳的目光不离赫连端砚身上,“陛下,华裳已经选好了”。 “噢?!” 宣德帝嘴中如此说,脸上却并未有任何惊讶之意,似乎早已料到如此,殿中众人也无异色。 “既是如此,华裳公主便向众人宣布吧” 赫连端砚手中握着酒杯,与华裳的目光相对,看着她红唇轻启。 “华裳选中之人便是当今的十……” 看着奉天殿中的众人陆陆续续的离开,赫连端砚终于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 刚走到奉天殿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华裳的声音。 “端王爷请留步” 赫连端砚停下脚步,转头,就看见正从右侧走过来的华裳,还有昭国四皇子齐晨。 “本王还以为殿下和公主已经先行离去” 华裳娇媚一笑,“不知王爷对华裳可还满意?”。 赫连端砚看了她一眼,“华裳公主乃是冰雪聪明之人,本王何其有幸”。 看着二人各异的神情,并无再言,一直未说话的齐晨随即开口道 “我和裳儿等候在此,是想请王爷,还有” 转头看着正从奉天殿里走出来的赫连端衍,“十四皇子殿下”。 赫连端衍抬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三人…… 金陵城中 繁华的西井街上,一辆奢华的马车正缓步前行,马车前的三位俊朗公子,各人一马,先行开道。此一幕,甚是惹人注目。 队伍最终在金陵城中最负盛名的一品居停了下来,马上的三位公子各自翻身下马,马车帘子也随后掀了开来。 华裳从马车里面走出来,却并没有人上前搀扶。 华裳也不恼,只是微微抬头,看向正站在一品居外假装不知情的两人。 终究是还太嫩,赫连端衍忍不住用手肘碰了一下赫连端砚的胳膊。 “十一哥,你快过去吧” 谁知,赫连端砚却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还不快过去”。 最后,还是赫连端衍乖乖走了过去,扶着华裳下了马车。 三楼雅间,幽兰阁内 四人各坐一侧,赫连端砚与齐晨相对而坐,而华裳则与赫连端衍面对而坐。 “这段时日,有劳王爷和殿下了” 齐晨端起酒杯,对着赫连端砚和赫连端衍道。 赫连端砚也随即端起了酒杯,“四殿下客气了”。 倒是赫连端衍,似乎还有些在状况之外。 “十四弟” 赫连端衍回过神,见三人皆已举杯,便径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倒把三人弄得一愣,而后都忍不住笑了,尤其是华裳。 “没想到,咱们的十四殿下是个如此可爱之人” 闻言,赫连端衍的脸都禁不住红了,只得闷着头喝酒。 “往后,还要劳烦十四殿下还有端王爷帮我好好照顾裳儿” “这是自然,你说是不是,十四” 收到赫连端砚的眼神,赫连端衍忙点了点头。 华裳提起酒盏,开始给赫连端砚倒酒 “王爷可不能忘了答应过华裳之事” 翌日,过了辰时赫连端砚方从琴音阁回到府中。 方走到后院,就见玉音从悦璃苑中走了出来,而玉音似乎也看到了赫连端砚。 “爷怎得才” 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赫连端砚领口处的唇印,只觉呼吸突然一滞。 “恕玉音多言,以爷现在的身份,有些地方还是少去的好” 也许连玉音自己都未意识到,她的声音比之平常冷了许多。 “玉音应该知道,那些不过都是谋生的手段而已,她们和我们并无区别” “……”,似乎某人并没有抓住玉音话中的关键之处。 “这与她们无关,玉音说的是爷” “我?”,赫连端砚有些不明白,“以前我也去啊,且去的要比现在频繁的多,玉音也未觉得有何不妥,为何现在突然”。 “……” 玉音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确切的说是不知该不该说,又该如何说。 片刻犹豫之后,“爷赶紧回房洗洗吧,我去让人给爷备早膳”。 “等等”,赫连端砚叫住了玉音,“玉音,你还有话没有说完”。 “没有” 玉音只淡淡回了两个字,抬脚便欲离开。 “玉音,何时你我之间都做不到坦诚相待了” 过了好一会儿,玉音才转过身,抬头,与赫连端砚四目相对。 “王爷既已有了王妃,不应当顾及她的感受吗?” 赫连端砚先是一愣,而后竟然笑了。 “玉音此言听来未免有些可笑,王妃向来不理会本王的事,能有何感受?!既没有任何感受,本王又需顾及什么?!” 赫连端砚的回答正如所料,玉音不禁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爷应当知道,那个玉坠还有书信皆已物归原主” “形势所逼,无奈之举而已” “……” “那国宴之上,爷也认为王妃只是迫于无奈之举吗?” “不然玉音以为还有别的吗?不过是一个人的执念而已”,赫连端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玉音不也如此认为吗?”。 “爷只记得这一句,却忘了玉音还说过一句”,玉音看着赫连端砚的双眸,声音有些缥缈的道,“一个人的喜欢,是执念,两个人的喜欢,却是感情”。 所谓执念,只是于她而言而已。 一阵冷风吹过,吹乱了玉音鬓角的几缕头发。 赫连端砚侧头看着远方,“后一句,并不适合我们”。 话落,赫连端砚抬脚便欲走,却听到玉音淡淡的一句 “是否适合,爷可当面询问王妃” 赫连端砚循着玉音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身后站着的桑清漪…… 第四十三章 赫连端砚回过头,却发现玉音已然转身离去,只留下二人在此。 “王爷”,先开口的是桑清漪。 赫连端砚只轻轻点了下头,一阵沉默随即弥漫开来。 一如既往的场景,赫连端砚看着对面的桑清漪,而桑清漪眉眼微垂,并未抬头看一眼。 “冬日天寒,王妃还是快回屋吧” 桑清漪终于抬头,看到的却只是赫连端砚的背影,于一般男子而言,略显瘦弱的身影。 “王爷请留步” 出了后院,玉音便在王府花园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直走到了未央湖边,玉音方才停下脚步,望着寒风卷起的层层涟漪。 “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便见一个黑影从旁边的飞檐上闪了出来。 玉音并未回头,只是声音清冷地开口 “身在王府之中还如此躲躲藏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 等了半晌未听到回应,玉音随即转过身了来,看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却还硬死撑着的人。 “有话便说吧” 离肆侧着头看向一边,嘴硬道,“我没有话要说”。 玉音也未再多言,抬脚便走。 离肆眼睁睁地看着,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为什么” 玉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难道未发觉,在王妃面前,爷已经不像爷了吗?”。 离肆没说话,只是皱了下眉。 “若不直接点明,怕是爷永远都不会明白,或是会永远装作不知”,玉音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会儿,“也或许是,不敢明白”。 “可是你” 离肆转过头看着玉音,下面的话却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玉音只是静静地看着湖面,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她的声音。 “不过只是一个人的执念而已,为何要让彼此都不幸福呢” 离肆看着面前的人单薄的背影,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直到一阵寒风吹过,玉音的声音宛如从天际再次飘进耳中。 “爷是否开心,于你我而言,比之任何都重要,不是吗?” 离肆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玉音看不到,可是他知道,她都知道。 离肆就那么望着玉音的背影,而玉音却一直望着未央湖面,此情此景,正如赫连端砚、玉音和离肆三人之间关系的写照。 于离肆而言,也许永远只能望着玉音的背影,而于玉音而言,赫连端砚便宛若这湖中的倒影,明明近在眼前,却永远都不可能握在手心。 不知过了多久,玉音终于转过身,看了一眼安静的几乎不存在的离肆。 “你可知道,爷心中有一个结,而且已经很久了” 离肆皱眉沉思了一下,“玉音说的是爷口中常念到的那个人?”。 “不止如此” 玉音并没有说下去,而是叹了一口气。 “你之前可有听爷说过此人?” 离肆摇了摇头,他跟随赫连端砚的时间要比玉音晚,若是连玉音都不知,他就更不可能知道。 从赫连端砚七岁开始,玉音便随侍左右,并不曾出现过“汐儿”这个人。 “据此看来,她必然是在爷七岁以前出现的” “若是如此,便只能去问怡妃娘娘了” “不” 玉音想也未想,便断然拒绝了离肆的提议。 “为何?” 离肆不明白,既然那么想知道,为何不去问个清楚。 玉音只淡淡地看了离肆一眼,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见此,离肆犹豫了片刻便欲跟上去,却听到玉音清冷的一声 “别跟着我!” 赫连端砚看着手中的折子,思绪却早已不知所踪。 “王爷请留步” 赫连端砚闻言停住脚步,不过却没有即刻回头,像是在等身后之人的话。 等了片刻,也未听见下文,赫连端砚也未言语,抬脚便欲离开。 “我是端王妃,这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不管发生何事,皆是如此” 赫连端砚不太明白,桑清漪此话究竟是何意,是想告诉她,她造成的伤害永远都不可能抹去?抑或是真如玉音所言,她…… 不可能的,不会的,她怎么会呢?定是怕自己与那将门公子再有纠缠,便会祸及相府还有定国公府,她是想保护他。 赫连端砚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到窗边,感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脑袋似乎顿时清醒了许多。 其实,事实究竟是如何并不重要,因为不论怎样,她都会拼死护住她的幸福,没有她的存在的幸福。 “爷” 离肆突然出现在房中,赫连端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何事” 离肆随即低头恭谨地回道,“昨日奉天殿中之事,已在金陵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赫连端砚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有些怪异的笑容。 “让我猜猜,定是说昭国公主移情别恋,另选了十四做如意郎君,端王黯然神伤,醉宿青楼” 离肆有些愣愣地抬头,“爷已经知晓?”。 “这不难预料吧” 赫连端砚笑笑,便从离肆身旁走了出去。 “他们也就会这么些幼稚可笑的招数了” 赫连端砚刚跨出琴韵阁,就听见旁边传来的开门声,侧过头,就见从里面出来的桑清漪。 桑清漪不经意间的一抬头,恰好也看见了赫连端砚,微微愣了一下。 “正好,一起用午膳吧,王妃” 赫连端砚和桑清漪相对而坐,丫鬟们正在一一传上饭食。 “开动吧” 赫连端砚说完,便低头开始吃了起来,她是真的饿了,昨夜就光饮酒了,都没怎么吃东西。 今早回到王府之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最后弄得玉音给备好的早膳都没怎么吃。 许是吃的急了些,赫连端砚感觉有些噎到了,便忍不住咳了起来,抬手刚欲叫人拿水来,面前却突然多了一碗汤。 赫连端砚随即抬头,正好与桑清漪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过也只片刻,桑清漪便转移了视线。 “谢谢” 跟过往调笑、得意、或嚣张的口气不同,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正经。 桑清漪微微抬眼,却只见赫连端砚低头在喝汤,好像什么也未发生一样,难道方才只是她的错觉吗? 王府的一个守卫来报,说是宏王殿下来了。 赫连端砚闻言皱了下眉,“宏王殿下?”。 “回王爷,今日早朝之上,皇上已经下旨敕封十四皇子为宏王,并赐婚于宏王殿下和昭国华裳公主” “见过十一哥,十一嫂” 赫连端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倒是把赫连端砚看的愣了一下。 “十四何时变得如此循规蹈矩了,莫不是因为快要成家的缘故” “十一哥” 赫连端衍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好了,快坐下吧”,赫连端砚看了他一眼,”这个时辰过来,怕是还未用午膳吧,便一起吧”。 赫连端衍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赫连端砚则一边吃一边开口问道 “说吧,什么事这么急着来找我” 赫连端衍手里端着饭碗,却纠结着该不该在此时开口,又该如何开口。 赫连端砚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侧头看着他。 “在我面前,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了” “十一哥我” 察觉到赫连端衍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桑清漪,赫连端砚随即心中了然。 “都不是外人,你尽管说吧” “我吃好了,王爷和十四弟请便”,桑清漪说着便欲起身离开。 赫连端砚扫了一眼桌上才动了一角的米饭,抬头,有些阴阳怪气地道 “王妃莫不是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抑或是担心听到什么让自己受不了的事情” 桑清漪转过头,只淡淡地看了赫连端砚一眼,便又坐了下来。 赫连端砚看赫连端衍还一副发愣的模样,“你看看,你都把你十一嫂逼得不想用膳了,还不快说”。 闻言,赫连端衍一脸歉意的看着桑清漪,“十一嫂,对不起,我”。 “十四弟切莫误会” 见赫连端衍那自责的模样,桑清漪只得再次执起了箸。 赫连端衍这才稍稍安心一些,只是一抬头就被赫连端砚瞪了一眼。 “十一哥,我此番来是为了请求你的原谅的” 赫连端砚手上的动作一顿,“你这又犯了何事,要我在父皇面前替你担着”。 “不是”,赫连端衍放下手中的箸,纠结了好一会儿,猛地抬起头,“十一哥,我从未想过跟你争华裳公主,我也不明白她为何会选了我,我知道十一哥心里难受,可父皇他”。 赫连端衍眼睁睁地看着赫连端砚的眉峰越敛越紧,眸中寒光四射。 “十四” “十一哥有何吩咐” 赫连端衍有些紧张的道,却见赫连端砚慢慢的眯起眼,一字一顿道 “你,立刻,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 已过酉时,玉音却还未回府。 赫连端砚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的近乎僵直的离肆,“玉音去哪儿了,都这个时辰了还未归”。 “离肆不知” 只吐出这么四个字,便没了下文。 “……” 有时,赫连端砚觉得眼前人就是一根木头,根本就没法与他说话。 “那你为何不跟着保护她” 离肆想起玉音走之前的那句警告,不知该如何作答,便选择了沉默。 赫连端砚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转身便出了书房。 “备马!” 走到王府外,离肆已经备好马在一旁等着,赫连端砚并未言语,接过缰绳便欲翻身上马。 “这么晚了爷是预备上哪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赫连端砚回过头,就见王府外不远处的玉音。 “怎得这个时候才回来” “此刻时辰尚早,有何不妥吗?” “这天都黑了” “嗯”,玉音点点头,“玉音知道啊”。 “……”,赫连端砚无语,“知道你还晚归”。 玉音突然停下脚步,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赫连端砚看。 “爷何时也变得如此唠叨了” “……” 赫连端砚只觉像是有股气闷在胸口,吐也吐不出,吸也吸不进去。 “这临近年关,市井之地难免动荡,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总归是不妥” 玉音看着面露无奈的赫连端砚,唇角轻轻向上一扬。 “爷这是在担心玉音吗?” “不然呢” 玉音不禁温和一笑,“爷可放心,玉音也非寻常女子,再说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赫连端砚看着玉音清澈幽深的双眸,也笑了笑,便不再就此多言。 “你这一日都去哪儿了,此刻方才记得回府” “只是出去走走而已”,玉音只一句简单带过,“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赫连端砚便把今日赫连端衍之事说了出来,却见玉音在那儿抿嘴浅笑。 “十四当真是个单纯至极之人” 今日街上遇见,便跟他说了几句,竟都信了,还跟眼前人说了,想想这人当时的神情,便觉心情大好。 “玉音可有用晚膳” “嗯”,玉音点点头,“对了,这两日利州雪灾奏报便会抵达金陵……”。 两日后 早朝之上,宣德帝就利州雪灾一事令众臣商讨赈灾之法,并定下主理赈灾事宜之人。 结果也正如玉音所料,此次赈灾一事皆由赫连端砚主理,并令当日午后便出发前往利州。 赫连端砚回到王府之时,玉音已然打点好一切,随时便可启程。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玉音无法做决定。 “爷此次去,可要王妃随同前往” 赫连端砚正要饮茶的动作一顿,转而把茶杯放到了一旁。 从宫中回府的一路上,赫连端砚便在想这个问题,冬季北方严寒,若让桑清漪一同前去,免不了受苦受累,只是,若就有她待在这王府,又觉甚为不妥。 “让她准备准备,随后出发” 赫连端砚看着玉音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对一旁站着的离肆道 “此番玉音留守王府,由你护她周全” 闻言,离肆猛地抬头看着赫连端砚,一向沉静的黑眸有些不可置信。 在这之前,无论何时何地,玉音都会陪伴着赫连端砚左右。 可这一次,赫连端砚不愿玉音随她一同前往,她不想让玉音再为她陷入任何危险之中。 “离肆必须紧随爷左右” “我已经决定了,休得再说” 就在此时,宏王殿下与昭国四皇子齐晨还有华裳公主突然到访。 “听闻端王爷马上便要动身前往北方赈灾,本王特地前来道谢和道别的,不日本王便要返回昭国,怕是等不到王爷赈灾归来再相见” “四皇子客气了,那在此,本王以茶代酒,先预祝四皇子一路顺风” …………………… 赫连端砚与赫连端衍、齐晨还有华裳在前厅喝茶谈天,而玉音则指挥着下人把准备好的行装都搬到府外的马车上。 “时候不早了,为免耽误王爷行程,我等就先行告辞了”,齐晨起身告辞道。 赫连端衍也道,“十一哥,一路保重”。 “望王爷早日归来”,华裳的笑一如既往的妩媚。 “恕不远送” 谁知齐晨刚一跨出前厅便突然停住不走了,华裳忍不住上前询问 “怎么了,四哥” “是她” 齐晨喃喃了两声,也不待华裳反应过来,便径直朝着院中央的玉音走了过去。 “柏杨”,玉音叫住了其中一个家丁,“去看看王妃是否已准备妥当”。 “姑娘” 齐晨叫了一声,玉音却像未听见似得,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看都没往他这边看一眼。 “姑娘、姑娘” 这一回,玉音终于看了齐晨一眼,不过也就一眼。 见此,齐晨便站到了玉音的前方,挡住了玉音的视线,让玉音不得不注意到他。 “姑娘,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玉音微微皱起眉,猜想眼前人定是那昭国四皇子齐晨,只是他们之间并无任何交集,他现下这般是意欲为何。 “王府大门就在前面” 玉音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后,转身便走。 齐晨情急之下,竟伸手欲去拉玉音的胳膊,最后抓住了玉音的袖子。 “姑娘等等” 玉音冷着脸回头,“放手!”。 “姑娘,我” 齐晨话刚才出口,便觉手腕突然被人猛地一扭一折,一阵剧痛随之传来。 “四皇子这是意欲何为” 第四十四章 “十一哥!” “王爷!” 赫连端衍和华裳一脸紧张的看着赫连端砚,在这之前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冷峻严厉的一面。 赫连端砚却并没有松手的意思,眼如利刃般的盯着齐晨。 齐晨也着实被赫连端砚的反应给惊着了,不过想到方才自己的举动,他也并未动怒。 “王爷误会了,本王因曾与这位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再见甚为激动,一时之间忘了礼数,是本王的不是” 赫连端砚并未就此信他所言,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玉音。 “玉音并不认识” 玉音此话一出,赫连端砚的眉心即刻皱成了川字。 齐晨见此,有些不解地看向玉音,“姑娘不记得了吗?前日在街上我不小心撞到了姑娘”。 玉音微微皱了下眉,忆起前日在西井街上确实被人撞了一下,不过当时她并未在意。 此情此景,玉音想撞到她之人应是齐晨无疑,便看向了赫连端砚。 “玉音确实被人撞了一下” 听到此言,赫连端砚又看了一眼齐晨,方才松开自己的手。 “多有得罪” 齐晨握着快要被折断的手腕,“是本王唐突了”,目光紧接着又落到了玉音身上,“看来姑娘已经记起我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玉音” 清冷地吐出两个字后,玉音转身便欲离开。 ‘玉音’,齐晨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一抬头,却只看见玉音的背影。 “玉音姑娘,等等” 齐晨欲要跟上去,却被赫连端砚伸手拦住了去路。 “时辰不早了,四皇子请吧” 话落,赫连端砚转身便往回走。 “离肆,送客” 赫连端砚走到后院时,玉音正和桑清漪一起从云砚轩中出来。 “王爷” 赫连端砚淡淡地点了下头,“都已准备妥当了?”。 见桑清漪点了点头,赫连端砚随即对一旁的如雨道 “陪王妃出去吧” 看着桑清漪和如雨出了后院,赫连端砚便看着玉音道 “玉音没事吧” 玉音有些奇怪的回看向赫连端砚,“玉音会有何事”。 赫连端砚看着似乎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心下便放心了,而后八卦之魂瞬间便燃烧了。 “那日玉音晚归,便是因为他吗?” “……” 玉音只绝望地看了赫连端砚一眼,转身便走了。 到了前厅,赫连端砚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便对玉音道 “我们这便启程了,府中的一切便有劳玉音了” 闻言,玉音不禁蹙了蹙眉,“爷此话是何意”。 赫连端砚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离肆,“此番离肆与你一起留在府中……”。 前往北方利州的途中 寒风凛冽,细碎的雪花飞舞,给荒芜的大地增添了一抹苍凉的美。 骏马和士兵皆全副武装,铠甲之外皆是毛皮大氅,可即便是这样,仍然抵挡不住烈烈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身体,不过好在都是练武之士,筋骨强壮。 与外面的寒风瑟瑟不同,马车厢内却是暖意融融。 厚厚的棉花坐垫层层叠叠,足有三四层,坐上去宛若置身于云层之中,少了许多的颠簸之感。两侧的小窗则皆用厚厚的帘子遮住,以防外面的冷空气灌了进来。 而桑清漪身上除了裘皮大氅之外,怀中还有一个暖炉,脚边还放着一盆炭火,丝毫不觉冷意。 “小姐,喝点水吧” 如雨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桑清漪,桑清漪伸手接过,感觉着手中传来的暖意,心思却不知飞向了何处。 此次前往利州,让桑清漪意外的是,赫连端砚竟未让玉音一同前往。 临出发前,玉音突然走到了桑清漪面前,目光真挚地对她说了一句。 “请王妃好好照顾爷” 桑清漪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突然抬头问如雨 “外面的天气如何” 如雨掀开布帘往外看去,“正飘着雪花呢”。 正说话的当口,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犹如刀子一般扑过如雨的脸颊,瞬时就把帘子放了下来。 “竟是如此的冷呢” 桑清漪望着那垂下的布帘,有些喃喃自语地道。 目光不禁落在了茶几上的牛皮水囊,“雨儿,把这水囊拿去给王爷”。 行至天色暗沉之时,一行人在周镇最大的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 赫连端砚纵身下马后,即刻便走到了马车前,车帘掀开,桑清漪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赫连端砚递过来的手,桑清漪不觉一愣,不过赫连端砚并未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径直拉过她的手扶了下来。 桑清漪方一落地,肩上便又多了一件披风,一回头,对上的是赫连端砚幽深的黑眸。 “进去吧” 上了二楼,在左手边的第二间房前停了下来。 赫连端砚伸手推开房门,“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让如雨来找我,进去休息吧”。 桑清漪侧头,看着赫连端砚进了旁边的房间,方才走进了屋子。 一进屋,便看到屋中央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难怪方才房门打开之时,便感觉到一股暖意铺面袭来。 桑清漪这边还未坐下,便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端着各样东西进屋了,有洗脸的热水、喝的热茶、还有各色点心,皆是桑清漪平时喜爱吃的。 如雨伺候着桑清漪擦了脸净了手,便坐到桌边开始喝茶吃点心。 点心还是温温的,入口香滑软糯,竟跟平日里在府中吃的味道一样。 没过多久,客栈的小二就送了饭菜到房里来,四菜一汤,口味都比较清淡。 不过桑清漪并未马上动箸,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偶尔往门口的地方看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也不见有什么动静,“雨儿,去请王爷过来用膳”。 不一会儿如雨便回来了,桑清漪抬头看过去。 “小姐,王爷说尚有公务要忙,让小姐先行用膳,不必等她了” 一直到桑清漪用完膳,赫连端砚都没有出现。 桑清漪看了一眼正收拾桌面的店小二,“小二,照这个再备上一份,先放在锅里热着”。 “哎,好嘞,夫人” 这一句‘夫人’叫的桑清漪不禁愣在了那里,再回过神时小二已经走了。 “小姐,喝茶” 如雨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桑清漪,桑清漪伸手接过。 “外面的雪停了吗?” “嗯,方才雨儿出门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桑清漪喝了一口茶,“那陪我下去走走吧”。 看着桑清漪转身便欲出房间,如雨连忙拿过一旁挂着的貂皮大氅给她系上。 “小姐,当心别着凉了” 桑清漪站在门口,侧头看向旁边的房间,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谈话声。 “好了,走吧” 出了客栈,便是主街道,因为下了几天雪的缘故,路上都覆盖着积雪,行人稀少,不过街道两侧的房屋都亮着灯光,放眼望去,也别有一番风味。 桑清漪和如雨走上街道,在静谧的夜空下,踏雪而行,听着脚下嘎吱嘎吱的声音,内心甚感舒适和平静。 一阵清脆的笛音突然穿过黑夜传来,宛若朱雀般轻鸣,让桑清漪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感受着那音韵悠游柔转,仿若一颗心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际。 “王妃深夜逗留在外,不怕被坏人掳了去吗?”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惹得桑清漪一惊,转头,就见那一如既往的不羁笑容。 “王爷怎得在此” “本王为何不能在此”,赫连端砚不答反问。 桑清漪并未回答,视线反而落在了赫连端砚单薄的衣裳上。 方才听闻手下来报,桑清漪出了客栈,随即便跟了出来,连大氅都来不及披上。 “回去吧” 桑清漪突然道,赫连端砚不禁一愣,却见桑清漪已然转身往回走,抬脚便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而走,相对无言,只听见脚下雪被踩过的声音。 “王爷可用过晚膳”,桑清漪突然问。 “还不曾”,赫连端砚侧头看了一眼桑清漪,“王妃这是在关心本王?”。 桑清漪目视着黑夜中的前方,“既为王爷之妃,关心王爷有何不妥?”。 话音刚落,只觉脚下一滑,幸得赫连端砚眼疾手快,及时搂住了桑清漪的腰身,四目相对,桑清漪抬眼望去,赫连端砚黑亮的眼眸宛若黑夜中闪烁的星星。 “并无不妥,本王只是觉得受宠若惊而已” 回到客栈,桑清漪站在门前,还未曾进屋,就听到身后赫连端砚的声音。 “明日还要赶路,王妃可莫要再乱跑,早些歇息吧” 桑清漪转过头,就见赫连端砚径直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谨遵王爷之命,若不然冻着了王爷,便是我的不是了” 闻言,赫连端砚回过头,看着桑清漪清冷的面庞,笑意深深。 “雨儿,让小二把饭菜送到王爷房中” 话落,桑清漪转身便进了房中,赫连端砚笑笑,随后也回了房间。 翌日 天公作美,天气放晴。 赫连端砚与桑清漪一起在房中用早膳,只不过赫连端砚似是嗓子不太舒服。 “咳,王妃慢用” 只留下这么一句,赫连端砚便起身出了房间。 桑清漪看着那几乎没怎么动的小粥,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用罢早膳,一行人便整装出发。 赫连端砚站在马车边,看样子是在等着扶桑清漪上马车。 桑清漪走到马车旁,却没有要上马车的意思,而是看着赫连端砚。 “怎么?王妃是要本王抱你上去?还是想与本王一同骑马前行?” 一如既往的不正经,这一次桑清漪却并未有过多的反应。 “王爷莫不是想与妾身一同乘坐马车?” 桑清漪说着把手放到了赫连端砚的手心,在弯腰进车厢前,又突然说了一句。 “妾身并无意见” 不过,直到出发前一刻,桑清漪也未见赫连端砚出现。 午时一刻左右,队伍在益州停下休整一个时辰。 桑清漪草草地用了些午膳,便欲与如雨到街上逛逛。 赫连端砚虽有些奇怪,也并未多想,只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便随她们去了,不过还是有吩咐手下暗中护她们周全。 虽然天气寒冷,但雪已经停了,因而还是有不少的小摊小贩在街上卖东西。 并不像寻常逛街那般走走停停看看,桑清漪直接领着如雨在一个卖梨的摊前停了下来。 “小姐,您要买梨吗?” 桑清漪并未回答,只是径直挑选了几个梨,而后命如雨付了银子便走。 如雨愣愣地跟了上去,“小姐,我们还要买些什么?”。 “回客栈” 啊……如雨这下更懵了,难道小姐出来就是为了买几个梨吗?可是她记得小姐好像不怎么喜欢吃梨啊,尤其是冬天,觉得太凉。 如雨回过神之时,桑清漪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连忙赶了上去,此时,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突然向着桑清漪冲了过去。 “小姐当心!” 桑清漪还未来得及闪避,便被撞了一下,而那孩子跌倒在地,手里拿的东西也掉了。 桑清漪俯身捡起那孩子掉落的东西,却赫然发现那黑黑的东西居然是已然硬掉的馒头,震惊地转头,却见那孩子从地上爬起来,正直直地盯着她手中的馒头。 桑清漪迈步走过去,那孩子却突然从地上跳起向着她扑了过来…… 回过神之时,却发现自己被人搂在了怀中,一抬头,就看到那熟悉的侧脸。 “嘶~” 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让桑清漪从赫连端砚怀中挣脱出来,却见那孩子竟然咬住了那人的手。 赫连端砚抬起另一只手欲要拉开那孩子,却不料被咬得死死的。 眼看着赫连端砚眉头倏地凛起,桑清漪心中一紧。 “夫君不要!” 客栈内 绝尘正向赫连端砚报告所查的事情。 “那个孩子叫阿虎,今年九岁,父亲在他三岁时病逝,现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于氏,一直替人缝补为生,不过一年前突然染病不起……” “怎么处理的”,赫连端砚淡淡道。 “回爷,已经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去替于氏诊治,虽是久病未医,但大夫说并无性命之忧,假以时日便可康复,属下已命人买下一个铺面……” “事情办得不错,下去吧” 赫连端砚站起身,看着一直坐在一旁的桑清漪。 “这便出发吧,夫人~” ‘夫人’二字故意拖长了音调,让桑清漪不禁想起方才在大街之上,她情急之下喊出的那句‘夫君’,只觉面上有些微微发烫。 抬头之时,却见赫连端砚正向外走去的背影。 “等等” 如雨从马车里拿了药箱后送到了客栈的房间里。 此时,桑清漪正用沾湿的帕子在小心的擦拭着赫连端砚手上的伤口。 拇指上方靠近手腕之处的牙印清晰可见,因天气寒冷,流出的血已经凝固结痂。 小心的擦去流到手背还有手心的血迹,遇到伤口之处动作更是轻柔,低头,轻轻吹出一口气。 在赫连端砚面前,如此小心如此温柔的桑清漪,如雨还是第一次见。 此时此刻的二人,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如雨突然觉得,小姐与王爷也挺般配的。 意识到自己这有些惊悚的想法,如雨忍不住晃了晃脑袋,而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看着桑清漪把手上的血迹处理干净,赫连端砚收回手,站起身。 “有劳王妃了” 桑清漪抬头,看赫连端砚转身便欲离开。 “还未上药” 赫连端砚抬起手看了一眼,“小伤而已,王妃勿需担心”。 桑清漪放下手中的帕子,低眉,淡淡道 “王爷这是担心妾身给您下毒吗?” 闻言,赫连端砚微微一愣,而后笑着又坐了下来。 “那本王倒是想看看,王妃要怎么给本王下毒” 桑清漪只看了她一眼,而后打开了桌上的药箱,从里面拿了止痛散出来,径直拉过赫连端砚受伤的手,小心的把药粉洒上去。 赫连端砚低头,看着神情专注的桑清漪,清冷的脸庞散发出从未有过的柔情。 上好药后,伸手便欲拿过药箱里的布条给缠上,一抬头 额头随即袭来一抹温软…… 第四十五章 队伍出发之时,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马蹄声混杂着车辙声中,一行人正加快速度往利州进发。 车厢内,赫连端砚正背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左手掌被布条层层缠绕包裹着,虽包扎的不是很好看,但好在比较严实。 而坐于赫连端砚对面的桑清漪,眉眼微垂,脑中思绪混乱,近来发生的种种不断在眼前闪现,连带着心也开始变得不平静起来。 抬眸,入眼的便是那白色布条缠绕的受伤的左手,原本受伤的人应该是她,可眼前的人似乎总是在她预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视线上移,看到的却是赫连端砚皱起的眉头,还有不时转动的眼珠。 是在为何事感到不悦吗?桑清漪微微蹙起眉,不禁忆起上马车前的那一幕。 桑清漪给赫连端砚包扎完后,赫连端砚便一直嘴角含笑的看着桑清漪。 赫连端砚为何笑,桑清漪心里自是明白,不过却并没有搭理她,因为她知道,一旦搭理了赫连端砚,那必然是没有个结尾。 二人走到马车前,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伸出的右手,不觉瞥了一眼那受伤的左手。 “王爷还是与妾身一同乘坐马车吧” 桑清漪说着把左手轻轻放到了赫连端砚的手心,赫连端砚稍一用力就把她扶上了马车。 “王妃如此迫切的想与本王一起吗” 桑清漪微微侧头,“王爷若是摔下马来,我等岂能逃得了罪责”。 最后,赫连端砚并未骑马,而是上了马车,坐到了桑清漪的面前。 只是上来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并未有任何的只言片语。 此时此刻,在马车的颠簸中,赫连端砚的心也起伏不定。 一向镇定自持的她,方才在桑清漪面前怎会如此、如此的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想要拥她入怀,却未料到她会突然抬头,于是就出现了那样的一幕。 两人四目相对,赫连端砚从桑清漪的眼中看到了震惊?慌乱?不知所措?抑或是恼怒? 还未来得及分辨,桑清漪便移开了视线,随手拿出布条给赫连端砚包扎伤口。 桑清漪虽然极力装作镇定,可手中的动作却出卖了她的内心,包的虽然依旧小心,却缺了些细致。 包扎好后,桑清漪迅速起身,“好了”,随即合上药箱便出了房间。 而赫连端砚低头看着被包扎好的左手,不是很雅致的外形,不是很熟练的手法,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可眼眸深处藏着令人看不透的忧虑。 “咳”,喉咙有些干涩的难受,忍不住咳了一下,不过赫连端砚并未睁开眼。 不知是真的感觉乏累了,还是不敢面对坐在对面的人,抑或是不愿正视自己的心。 “王爷” “……” 桑清漪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可并没有听到赫连端砚的回答,只是看到她皱着眉吞咽了一下。 “王爷” 这一回,赫连端砚终于听清了,不再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 睁开眼,看到的是桑清漪递过来的一杯热茶,赫连端砚微微一怔,而后伸手接了过来。 “有劳王妃” 入口之时,赫连端砚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香茗,有一股清甜的味道。 “冰糖雪梨?” 面对赫连端砚略显震惊的目光,桑清漪却显得很淡然,并无言语。 赫连端砚就这么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桑清漪,把杯中的雪梨水给喝光了。 “不知为何,今日之茶,饮之,分外香醇” 桑清漪提起案几上的茶盏,复又给赫连端砚倒了一杯。 “王爷既觉得好喝,便多饮一些吧” 马车厢里的相对无言,加之暖气四溢,使得本就有些疲累的二人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马车的突然一个颠簸,让本就睡得不沉的桑清漪醒了过来。 掀开旁边的布帘,往外看去,原本零星飘落的雪花突然变得密集了起来,加之寒风凛冽,使得队伍的前进速度都慢了下来。 看这情形,怕是明日到不了利州,那遭灾的百姓当如何? 桑清漪放下布帘,一转头,便看见仍闭着眼睡着的赫连端砚。 似乎连睡着都不安宁,仍然皱着眉,额头还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汗……桑清漪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此时此刻并未觉得热,可为何眼前的人会流那么多汗。 视线下移,却见赫连端砚有些干裂泛白的嘴唇,桑清漪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王爷” 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却未看到赫连端砚有何反应。 “王爷” “……” 桑清漪随即起身坐到了赫连端砚的身旁,犹豫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爷,王爷” 这一回,赫连端砚终于睁开了双眼,有些迷离地盯着桑清漪。 “王爷可是感觉身子不适?” “现下到了何处”,赫连端砚沙哑着嗓子道。 桑清漪摇了摇头,看着赫连端砚干涩的嘴唇,随即倒了一杯水给她。 “王爷喝点水吧” 赫连端砚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一直紧紧地盯着桑清漪,嘴角还诡异的微微向上扬起。 “本王甚感乏累,双手皆无力气,王妃可否喂本王喝?” 又是以往那副浪荡无赖的模样,不过这一回却在赫连端砚的意料之外,桑清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把水递到了她的嘴边。 桑清漪微一挑眉,“王爷为何不喝”。 赫连端砚笑意深深地看着桑清漪,张嘴喝下了她亲手喂的水。 “这水,味道真好” 桑清漪转身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回头,却对上赫连端砚近在咫尺的脸。 “如同王妃身上的味道,如此的诱人” 面对赫连端砚格外轻薄的眼神,桑清漪的面上却无一丝波澜。 “看来,王爷的精神好得很,倒是我多虑了” 话落,桑清漪便淡然转身,坐回了对面的位置。 赫连端砚怪异一笑,挪到了正对着御马座的主位上躺了下来,还盖上了锦被。 余光瞥见赫连端砚复又闭上了双眼,桑清漪不禁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走了没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外面绝尘的声音。 “爷,风雪太大,怕是不能继续赶路了” “……” 桑清漪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赫连端砚,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旁边不远处恰好有一个树林,整个队伍便挪了过去,在树林中安营扎寨。 清理过地上积雪后,就地扎营,升起篝火。 不知睡了多久的赫连端砚睁开眼时,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放眼望去,车厢中竟只有她一人,马车似乎也停了下来。 赫连端砚刚欲坐起身,马车帘子便被人从外面掀了开来。 “王爷醒了” “什么时辰了?可是到了宁县?” “已是酉时,因风雪太大,队伍不得已在途中停下休整” 闻言,赫连端砚蹭地起身出了马车,带起的一阵冷风扑过桑清漪的脸颊,视线不觉停在被扔于座位上的裘皮大氅。 赫连端砚方一从马车里出来,便叫了绝尘过来。 离肆和绝尘是凌霄阁的左右阁主,一个常年追随赫连端砚左右,一个负责打理阁中各项事务。 此番,赫连端砚要离肆留在金陵城王府护玉音周全,玉音便提出一个条件,让绝尘跟着去。 “利州的情况如何,可有消息传回” 绝尘随即拿出一个字条递给赫连端砚,“这是不久前利州传回的信息,请爷过目”。 字条中所言,陆航等人已将粮食棉衣等物运至利州并分发给灾民,灾情已得到有效控制,然则连日来大雪漫天寒风凛冽,仅是棉衣等物已不足以御寒。 赫连端砚正皱眉沉思应对之策,肩上突然多了一件大氅,一侧头,看到的是一张精致的脸庞。 桑清漪并未言语,径直绕到赫连端砚的面前,给她系上了大氅的带子。 系好后,桑清漪转身便欲离开,却被赫连端砚拉住了手腕。 “王妃便待在本王身边吧” 于是乎,在火堆旁,桑清漪在一旁安静的坐着,而赫连端砚则给绝尘讲着救灾之策。 “到利州之后,你便命人在各家各户……” 绝尘认真的听着,不时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时又点点头。 “方才所说,你可听明白?”,赫连端砚问。 绝尘郑重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赫连端砚把手中的字条扔进火里,“那你即刻出发前往利州,务必要将此事办好”。 命令已下,却并没有马上听到回音,赫连端砚不禁抬头看着绝尘。 “属下绝不能离开爷半步” 闻言,赫连端砚无语的站起身,“咳,我要你离我这么近作甚!立刻执行命令!”。 骏马的嘶鸣声在黑夜中响起,赫连端砚方才又坐了下来。 不用说,这厮又是受了玉音的指令,竟还想与自己寸步不离。 “嘶~” 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赫连端砚抬起头,却发现桑清漪正看着她出神。 “本王这绝世之颜可是惊艳到了王妃” “……” 桑清漪看着眼前跳跃的火焰,淡淡开口 “王爷之言,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闻言,赫连端砚先是一愣,而后不禁笑了,竟敢拐着弯说她脸皮厚。 荒野之地,没有精致的温热饭食,就只有一些硬邦邦的馒头,就这么串起来放在火上烤一烤便吃。 不过幸好赫连端砚有先见之明,天气寒冷,人体消耗得快,若是腹中饥饿便更觉冰寒,因而从客栈出发之时便命人备上了一些烧鸡,烤烤再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桑清漪却只是在那儿小口小口地嚼着那干巴巴的馒头。 赫连端砚看了一眼四周正围在火堆旁吃东西的兵士,几乎皆是一手抓着烧鸡,一手拿着馒头在那儿大快朵颐。 也难怪,如此吃法确实过于粗暴,于世家小姐而言,确是不能接受如此。 “如雨” 一旁的如雨听到唤声连忙跑了过来,“王爷”。 “去把马车上装点心的盘子拿过来” 如雨把盘子拿来之后,赫连端砚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开始把烧鸡肉一小块一小块的片了下来。 “光吃馒头可不行”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桑清漪一抬头,就见一盘片好的鸡肉放在了眼前。 “我已经吃好了,王爷还是” 桑清漪话还未说完,赫连端砚突然把那盘鸡肉放到了她的手中,连同手上的匕首也塞了过来。 “吃肉才可补充体力,若王妃体力不支,那本王岂不要遭殃了” 赫连端砚回身在对面坐了下来,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桑清漪身上游走。 “王妃虽身姿婀娜,但想必重量也不轻,要本王一路抱着,定也累得紧” “……” “不劳王爷费心” 吃过东西后,便准备休息了。 赫连端砚命人往炭盆里添了些新的炭火后送回了马车。 “如雨,扶王妃去歇息吧” 桑清漪看着转身便走的赫连端砚,突然开口道,“王爷”。 赫连端砚闻声回头,等了片刻也未听到下文,随即邪邪一笑。 “同寝一事待回王府再言,本王不喜在野外如此” 闻言,桑清漪只觉心中蓦地憋了一口气,堵得慌,头也不回的便上了马车。 赫连端砚看着马车帘子掀开重又放下,随即收起了脸上不正经的笑容。 唇齿之间抑制不住的上下碰撞,赫连端砚蓦地抓紧身上的大氅,慢慢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车厢内 烧得正旺的炭火,柔软的棉被垫子,暖和的锦被在身,使得桑清漪并不觉着冷,只是,却迟迟没有睡意。 那人沙哑的嗓音,干涩的嘴唇,额头细密的汗珠,还有滚烫的右手……不断地眼前闪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桑清漪,那人现下正发着高烧。 可是,忆起方才那人的言行举止,桑清漪便觉是自己多想了,还能如此调戏于她便无何事。 怎得会有人那般与人说话,说是登徒浪子都觉得是便宜了她,桑清漪想想都觉心中憋着气。 虽然桑清漪心中明了,赫连端砚之所以那般口无遮拦,就是欲激她进食,还有放弃劝说其上马车歇息。 自以为她在车厢中自己便不能安心歇息吗?自以为是!桑清漪想及此又不耐地翻了下身。 “小姐睡不着吗?是否觉得冷?” 桑清漪却突然坐起身,看着手中抓紧的锦被,蓦地抬头看着如雨道 “如雨” 夜,万籁俱寂 马车帘子突然被人掀了开来,而后又迅速放下。 站在御马座上的如雨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而后哆哆嗦嗦的下了马车。 看了眼四周,皆有守夜岗哨,面前火堆依旧烧得很旺,只是看着便不觉得那么冷了。 如雨只稍一抬眼,便看到了火堆旁的那个简陋营帐,迅速走了过去。 营帐的入口正对着火堆,如雨站在入口处,先小声的唤了一声,“王爷”。 并未听到回应,如雨又叫了两声,还是只有寒风吹过火焰的声音。 如雨又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冷颤,也顾不了其他,掀开营帐帘子就走了进去。 “王爷” 如雨试着轻轻唤了一声,却突然被眼前裹成一团的东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觉竟是赫连端砚。 借着火光,如雨方才看清,简陋的营帐内,只在冰冷的地上铺了两层薄薄的棉被,赫连端砚甚至连大氅都未脱就这么睡着了。 如雨不禁叹了口气,意识到后却被自己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为何莫名的在这儿叹气,晃了晃脑袋,把抱来的被子放下,而后轻轻地盖到了赫连端砚身上。 绕到前面,刚欲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赫连端砚的上半身,却突然听到一句。 “清儿” 把如雨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赫连端砚醒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是梦话。 一切弄妥当之后,如雨起身便欲出去,谁料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的喃喃梦语。 “清儿,清儿,不要,不要离……” 如雨停在原地,听着这些呓语心中竟生出许多不忍,或许她应该回去告诉小姐。 谁料,如雨方一掀开帘子就与人撞了个正着,仔细一瞧,竟发现是桑清漪…… 翌日 飘了一夜雪的天空终于放晴,还出现了久违的阳光普照。 营帐前的火堆依旧烧得正旺,而简陋的营帐内,此刻,正如同这阳光与火焰,浸透着暖意,寓意着新的开始。 昨夜还蜷缩至斯的人,此刻却是放松的侧躺着,眉目舒展,嘴角还含着笑意,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许是连日来赶路的疲惫,加之陌生之地也不能安寝,这一夜,桑清漪睡得很沉、很安稳。 直到感觉额头被什么蹭了一下,才悠悠地睁开双眸,入眼的却是如蝴蝶翅膀一样的精致锁骨,桑清漪的脑子有瞬间的空白,不禁缓缓抬头看去…… 第四十六章 为何她会躺在那人的怀中!而且,似乎还睡了一夜! 桑清漪只觉脑袋里像是有什么突然炸开了一样,混混沌沌的什么也不知。 试着想要从那人的怀抱中抽离出来,可只稍稍一动,赫连端砚便搂得更紧了。 桑清漪的脸就这么贴着赫连端砚的胸口,都可清晰的听见她规律的心跳声。 正当桑清漪想着如何逃离‘魔爪’之时,帐外突然响起了兵器碰撞厮杀之声。 又细细听了一会儿,桑清漪确认并不是自己的幻听,看来有事发生。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桑清漪,一时之间都忘了现下正被人禁锢在怀里,猛地抬头,只听见咚地一声。 头顶即刻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桑清漪抬起头,就见赫连端砚皱着眉醒了过来。 “嘶~这大清早的是谁如此胆” 在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桑清漪时,赫连端砚一下愣在了那里。 “王妃怎得在此” 不知是因外面之事还是昨夜之事,桑清漪有些慌乱的起身便欲出营帐,却被人一把拽了回来。 “给我待在此处” 等桑清漪再看时,帘子已经落下,营帐内就只剩她一人。 阳光照在刀剑之上,反射的光线直接照在了方出营帐的赫连端砚的脸上。 手下的兵士正与一群黑衣人厮杀在一起,她一出现,那班人的目光便盯了过来,看来是专门来对付她的。 不过,那些黑衣人却靠近不了赫连端砚,因为赫连端砚的营帐已经被兵士团团守住,所以方才她还能睡得如此安稳。 “留下活口” 赫连端砚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打了个呵欠,转身便欲回营帐。 “放开我!” 赫连端砚闻声回头,却见一个黑衣人正用刀抵着如雨的脖子。 “雨儿” 赫连端砚看着从营帐里出来的桑清漪,眉心一凛。 “不是让你待在里面吗?!” 眼看着黑衣人挥刀便要杀雨儿,桑清漪情急之下便欲上前。 “别动!” 赫连端砚冷道,随即命令护在二人面前的人,“秦裕!”。 秦裕领命,飞身过去解救如雨,然则解救之后,却被五六个黑衣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而另一边,武艺高强的秦裕走后,原本固若金汤的保护圈开始有了破绽,加之原本这群黑衣人个个武艺都不弱,又不断出现新的黑衣人,兵士们死伤开始增多。 眼看着三四个黑衣人突然拔剑飞身刺了进来,赫连端砚不得不出手退敌。 可未曾料到这些人只是为了吸引赫连端砚的注意力,背后却有黑衣人迅速对桑清漪下手。 赫连端砚心中大惊,即刻反身回防,奈何身体有恙,动作生生慢了许多,但仍在最后关头挡住了那把刺向桑清漪的剑。 鲜红的血沿着银白的剑刃滑落,掉落在纯白的雪地之上,宛若盛开的红色花朵,妖冶却触目惊心。 只见赫连端砚的右手紧紧地抓住那锋利无比的剑刃,迫使剑尖在离桑清漪三寸之处停了下来。 “王爷” 赫连端砚飞身一脚把那黑衣人踢开,而后迅速把桑清漪挡在了身后。 赫连端砚受伤,顿时点燃了兵士们心中的熊熊烈火,开始不顾性命的拼杀。 桑清漪看着那挡在面前的鲜血淋漓的右手,迅速掏出袖子里的丝帕欲给赫连端砚包上。 “别动!” 赫连端砚冷喝一声,用力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真是该死,偏偏在此时身体抱恙。 经过一番奋力厮杀后,赫连端砚手下的兵士们死伤已近半,而黑衣人死伤已过大半,开始节节败退。 看着那些黑衣人整齐的往两边散去,赫连端砚突然意识到不对,可是已然来不及了,一排弓...弩已经对准了他们…… 赫连端砚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侧身坐在马车上,而面前的人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赫连端砚咧嘴笑了笑,“别担心,本王不会让王妃守寡的”。 背后传来的一阵剧痛,让赫连端砚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皆皱成了川字。 桑清漪用丝帕轻轻擦去赫连端砚额头的冷汗,“此时此刻,王爷还有心情开此种玩笑”。 明明是责怪之语,可赫连端砚却听不出丝毫责备之意,反倒听出几许心疼的意味。 “让王妃心疼,是本王的不是了” 桑清漪对上赫连端砚尽是调笑之意的深眸,心中却是各种滋味缠绕其中,这个时候,这人却还要如此顾及她的感受。 “小姐” 如雨端了热水进来,桑清漪随即别过头了去。 “放下吧” 赫连端砚扭头瞧了瞧还插在右肩后的箭身,一回头,却发现桑清漪蹲在跟前,正欲伸手解开她腰间的玉带。 “王妃这是要作甚” “王爷的伤需尽快处理”,桑清漪头也不抬地道。 赫连端砚一把抓住桑清漪的右手,“那本王不是吃亏了”。 闻言,桑清漪抬起头,似是不明白赫连端砚的话中之意。 赫连端砚探过头去,在桑清漪耳边沙哑着嗓音道 “既然要坦诚相见,那王妃也应宽衣解带才是” “……” 桑清漪只觉脑中像是有火光闪过,世上怎会有如此孟浪之人,居然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只是看着眼前人苍白的脸色,桑清漪选择了听而未闻。 “你我既已是夫妻,王爷便无需觉得难为情” 闻言,赫连端砚笑了,“本王尚不知,王妃与本王坦诚相见都不觉难为情”。 “你” 赫连端砚有些艰难地侧过身子,直直地盯着桑清漪清冷的黑眸。 “王妃如此心疼本王,本王又怎忍心让王妃看见那般血腥画面” 桑清漪看着秦裕上了马车,眉间的忧虑却仍未散去。 “小姐,王爷她没事吧” 桑清漪并未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马车的方向。 而此时的马车上,赫连端砚瞥了一眼单膝跪地的秦裕。 “起来,给我把箭拔...出来” “是” 秦裕恭敬的走过去,却犹豫着不敢动手。 “动手” “是” 秦裕卷起衣袖握住箭身,“爷,得罪了”。 箭身被拔出,赫连端砚却连吭都未吭一声,直接递了白玉止血散给秦裕。 “都给倒上” 秦裕接过药瓶,打开,对着正汩汩往外流血的箭口倒了上去。 “出去吧” 秦裕却有所犹疑,“可是爷的伤”。 见赫连端砚闭了眼睛,秦裕不敢再多言,便退了出去。 赫连端砚解开腰间的玉带,脱下外袍,褪下中衣,便露出了胸口白色的裹胸布,连打了几个寒噤后,费力的解开了胸口裹着的布条,而后从右肩缠绕而过,胡乱的裹住肩后的伤口后,刚把中衣给系上,桑清漪就突然进来了。 “王妃怎得” 赫连端砚话还没说完,桑清漪便走了过来,径直拿过一边的外袍,却发现上面都是血迹,还有赫连端砚身上穿的中衣也是如此,触目惊心。 “上面都是血迹,王爷还是把它们给换了吧” 赫连端砚摆了摆手,“不麻烦了,等到了利州再说吧”。 见此,桑清漪也不好再多言,便把手中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给赫连端砚穿上了。 “王爷现下感觉如何?” “有王妃如此贴心,感觉甚好” 明显的答非所问,桑清漪也未在意,而是给赫连端砚倒了一杯茶。 赫连端砚却并未接过,而是很无辜地抬起双手,两只手都绑着布条,左手是被人咬伤,右手是被剑所伤。 桑清漪自是明白赫连端砚何意,也不曾犹豫,直接递到了赫连端砚的唇边。 赫连端砚一边喝,眼睛也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桑清漪看。 “王妃勿需如此” 桑清漪转身刚欲放下杯子,闻听此言,蓦地停下了动作。 “王爷此话何意” 赫连端砚直视着桑清漪的双眸,用难得认真的口气道 “王妃勿需因本王救了你,便勉强自己如此” 脑袋渐渐昏昏沉沉起来,没过多久,赫连端砚便睡了过去,可因背后有伤,只能侧身坐着睡着,马车颠簸,睡得很是不安稳。 见此,桑清漪起身过去欲扶赫连端砚躺下,却在看到赫连端砚背后的伤口时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转过身坐了下来,而后扶着赫连端砚侧躺在了自己的腿上。 拿过一旁的锦被给赫连端砚小心的盖上,可还是能感受到赫连端砚的颤抖,伸手一摸额头,好烫。 “雨儿,把炭火挪过来一点” 看着赫连端砚苍白的脸色,“小姐,王爷、王爷她没事吧”。 桑清漪皱眉看着怀中的人,“雨儿,把帕子浸湿了给我”。 “小姐” 如雨把浸了冷水拧干后的帕子递给桑清漪,桑清漪随即把帕子放在了赫连端砚的额头。 原本已经感染了风寒,现下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又得不到及时的处理与医治,若是伤口再发言,那该如何是好。 “清儿,清儿” 正心思忧虑间,怀中突然传来赫连端砚的呓语声。 “别担心,清儿,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桑清漪抬起手,轻轻地抚着赫连端砚的胳膊,想要让她安心。 只是,赫连端砚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却有些不安。 “清儿,清儿,对不起,对不起……” 桑清漪低头看着正眉头紧锁的赫连端砚,眸中的情绪复杂而难言。 未时时分,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利州,于利州县衙落脚。 刚安顿好,桑清漪便出了房间去了隔壁赫连端砚的房间,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转身之际,恰好看见秦裕经过。 “秦裕” “王妃有何吩咐” “王爷去了何处” “回王妃,王爷看灾民去了” 闻言,桑清漪不禁皱起了眉头。 秦裕抬头看了一眼桑清漪,“王爷吩咐,让王妃留在县衙好生休息,若无他事,属下便先行告退”。 “等等” 秦裕随即转身恭敬地道,“王妃有何吩咐”。 “等王爷回来之后,请大夫到县衙来” 一直到晚膳时分赫连端砚都未回县衙,桑清漪只简单的用了几口饭菜,便叫人把东西收拾了。 一直到亥时时分,桑清漪正在房中沐浴,如雨突然来报,说是赫连端砚回来了。 闻言,桑清漪随即起身出浴更衣,连披风都未来得及披上便出了房间。 桑清漪走进隔壁房间时,赫连端砚正在脱身上的裘衣大氅,当大氅脱下来的刹那,桑清漪只觉心猛地一揪。 似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赫连端砚回过头,在看到桑清漪时微微一愣。 “王妃怎么过来了” 桑清漪并未言语,只是径直走了过去,拿过赫连端砚手中的大氅放到了一边,回身便开始帮赫连端砚身上的外袍。 “王爷先行沐浴,大夫马上便到” “有劳王妃了”,赫连端砚温温一笑,“不过小伤而已,不用看大夫了”。 闻言,桑清漪倏地抓紧了手中的外袍,抿着嘴盯着赫连端砚,却不说话。 “王妃这是,可是本王说错了什么?” 看赫连端砚仍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桑清漪蓦地抓起外袍递到赫连端砚的眼前。 “都已经这般模样了,王爷还执意要说无事吗?!” 她生气了?!赫连端砚似乎突然反应了过来,只是与以前生气之时好像有些不一样。 恰在此时,下人把沐浴的热水抬了进来,赫连端砚看了一眼。 “那让大夫在外稍候片刻吧,本王沐浴之后再行诊治” 赫连端砚话已说完,却发现桑清漪仍旧站在那儿,并没有要回房的意思。 “王妃早些回房休息吧” “……” “王妃莫不是想与本王来一个鸳鸯共浴?” 突然近在咫尺的脸,把桑清漪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赫连端砚直起身,“王妃放心回房吧,本王既然承诺了会看大夫,就一定会兑现”。 桑清漪抬起头,看着赫连端砚转身欲走的背影。 “王爷有伤在身,不宜沾水,还是由、、、妾、身、、、服侍王爷沐浴” 第四十七章 如雨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桑清漪,几次想开口却终是不敢,小姐定是生她的气了。 对于如雨心中的忐忑,桑清漪却是丝毫不知,因为此刻她的脑子里全是不久前的一幕。 话落,桑清漪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赫连端砚,而赫连端砚也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她,只是片刻未过,这人竟然笑了出来。 “王妃此刻皆已如此紧张不安,确定要亲自伺候本王沐浴?” “是”,桑清漪毫不示弱的看着赫连端砚道。 赫连端砚诡异的笑了笑,“很好,那王妃就随本王过来吧”。 看着赫连端砚转身绕过屏风便进去了,桑清漪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直到赫连端砚的声音传来。 “王妃若是怕了,便回房安寝吧” 闻听此挑衅之言,桑清漪心有不甘,一狠心便跟着进去了。 一进去,站在浴桶旁的赫连端砚便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桑清漪。 “王妃可以开始宽衣了” 桑清漪只看了赫连端砚一眼,走过去,抬手便欲解开赫连端砚的中衣系带,却突然被她捉住了自己的手。 桑清漪试着抽出手,不料赫连端砚却抓得更紧了。 桑清漪微微蹙起眉头,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满是戏谑和暧昧的眼眸。 “错了,不是本王,而是王妃要自行宽衣解带” “你!” 桑清漪心中气恼,猛地甩开了赫连端砚抓住她的右手,转身便欲离去。 “嘶~” 赫连端砚倒吸凉气的声音,让桑清漪蓦地停下了脚步,转身,在看到那被鲜血染红的布条时,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你的手” 桑清漪几步上前,却又在赫连端砚面前生生停了下来。 “对不起,我” “无妨”,赫连端砚无所谓地笑了,“不会伤及性命,所以,王妃也不用担心,以后会守寡”。 听到此话,桑清漪只觉又气又无奈,都这个时候了,这人怎得还如此口无遮拦。 “王爷先行沐浴吧,沐浴完后再换药” “那王妃可否宽衣了?” “妾身方才已然沐浴完毕!” 桑清漪就不明白了,这人为何总是纠缠于此不放,她沐浴为何要自己也…… “再沐浴一次也无不可,更何况是与本王一起” “……” “雨儿!” 桑清漪突然对外喊了一声,如雨马上便跑了进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桑清漪冷冷地吩咐了一句,“伺候王爷沐浴更衣”。 桑清漪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如雨也不知是被桑清漪的样子吓到,还是被这话给惊到,竟忘记了反应。 如雨回神之时,桑清漪已然出了房间…… 桑清漪气呼呼地出了房间,没过一会儿,却看见如雨也跟着出来了。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伺候王爷沐浴吗?!” “小、小姐”,如雨感觉有些哆嗦,“王爷说,说她从来不吃亏,不能让别人看了去,所以,所以就把雨儿给赶出来了”。 “……” 桑清漪只觉得太阳穴的位置开始突突直跳,怎得会有如此、如此不可理喻之人! “启禀王妃,大夫请过来了” “小姐,外面冷,您还是回屋里等吧,等王爷沐浴完后,雨儿会马上通知您的” 本就是隆冬,又是夜晚,天寒地冻的,如雨担心桑清漪会冻着感染风寒。 可桑清漪却是宛若未闻,一直在门外站着等着,连着大夫也一直在门外冻着。 这眼看着就快半个时辰了,里面的人却还没有出来,桑清漪的心开始有些不安。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桑清漪不由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王爷” 没有回应,桑清漪不禁又敲了几声,还是无人回应。 桑清漪眉头紧锁,也顾不得其他,伸手便欲推开房门,秦裕却突然挡在了面前。 “你这是为何” 秦裕随即低头恭敬地回道,“王爷尚未沐浴完毕,不喜有人打扰,还请王妃恕罪”。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里面却无任何动静,王爷本就有伤在身,如此定是出了何事” 秦裕虽心有犹疑,却丝毫没有让开之意。 桑清漪见此,心中气极,这主子如此气人,属下也一样。她就偏不听,就要硬闯。 “还请王妃不要难为属下” 桑清漪微微抬头,“你们王爷若是出了何事,你担待的起吗?!”。 最终,秦裕还是让了开来,就在桑清漪的手触及到房门之时,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了开来。 “想不到,王妃如此心急着想见到本王” 熟悉的戏谑响起,让桑清漪不觉放下心来,只是在看到赫连端砚发白的脸色时 “王” 还未来得及叫出口,却见赫连端砚突然向着房门外倒了过来。 “王爷!” 再一次对峙,桑清漪只觉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人已经倒下,可竟还命令手下拦着不让大夫诊治!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 桑清漪就不明白了,为何这人生病、受伤后从来都不让大夫诊治,若天下之人皆如此,还要大夫何用。 “让开!”,桑清漪冷声道。 “属下不能让!”,秦裕的态度也很坚决。 “锵”地一声,桑清漪竟突然抽出了秦裕腰间携带的宝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让是不让” 此刻的桑清漪,浑身散发着冰冷而决绝的强大气场,仿佛变了一个人。 秦裕却昂起头,一字一顿地道 “不!能!让!” 桑清漪微微眯起眼,“知道你不怕死,难道你也不怕王爷出什么事吗?!”。 秦裕别过头,“王爷曾经说过,若是我等让大夫诊治,便是要置她于死地”。 闻言,桑清漪的心蓦地一惊,看秦裕的神色并不像说的是假的,可是为何,下意识的看向床上的人。 “这位大夫是利州城有名的大夫,医术精湛,不会出什么事” 不管秦裕的话是何意,此刻桑清漪都必须让大夫对赫连端砚进行诊治。 在桑清漪的示意下,大夫便欲上前诊治,不料却突然被秦裕伸手锁住了喉咙。 “你若敢动我家爷,我便让你即刻命丧此处!” 面对此情此景,桑清漪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剑,转而吩咐如雨道 “雨儿,带大夫下去开药,伤药,还有治风寒的药物” 秦裕这才松开手,可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却见桑清漪突然坐到了床边,欲要脱去赫连端砚身上的亵衣。 “王妃!” 桑清漪动作未停,淡淡道,“莫不是连我也要杀?”。 “属下不敢”,秦裕眼睁睁的看着桑清漪解开了赫连端砚的亵衣的衣带,却无可奈何,竟拔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桑清漪皱眉冷喝道,“你这是作何!”。 “属下办事不力,唯有以死谢罪” 正当秦裕要抹脖子之时,床上的赫连端砚突然醒了过来。 “秦裕,你先出去” 房中就只剩下赫连端砚和桑清漪,二人目光相对,有种互不退让的感觉。 “王妃这般、是想吃了本王不成” 即便身虚体弱,赫连端砚还是要开这种让桑清漪一点都不觉好笑的玩笑。 “本王的衣裳怎么开了?” 桑清漪并未打算回答,伸手便欲去脱赫连端砚身上的亵衣,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桑清漪抬起头,淡然的直视着赫连端砚幽深的黑眸。 “莫非玉音不在,王爷的伤便不治了吗?” “是” 桑清漪没有想到,赫连端砚会回答的如此干脆直接,不曾有丝毫犹豫。 桑清漪稍稍一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不再看赫连端砚的眉眼。果然如她所料,白日里秦裕根本就未给眼前的人疗伤上药,都是这人自行上的药。 “玉音曾嘱咐,要我好生照顾王爷,还请王爷不要让清漪失信于人” 赫连端砚眼神一暗,却也只是一刹那的时间。 “这一路上,王妃突然对本王如此体贴,竟然只是因为受人之托吗?” 桑清漪只看了赫连端砚一眼,既未承认也并未否认。 赫连端砚费力的坐起身,嘴角突然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不知玉音可有拜托王妃,让王妃与本王同榻而眠呢” “……” 桑清漪抬起头,“王爷无需用这些话来激我,在王爷的伤未处理好之前,我是不会从这里走出去”。 “那王妃这便是答应了与本王同榻而眠”,赫连端砚笑的很是得意,“咳咳,早知如此,本王应该早些受伤才是”。 “……” 桑清漪权当没听见,起身去把旁边的热水端了过来,而后把帕子放到里面浸湿。 “先给王爷清洗伤口,之后再行上药” 可赫连端砚却仍是不让她碰自己的衣裳,“本王说过,本王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王爷的伤口已有感染的迹象,王爷此般,是欲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 赫连端砚却宛若未闻,完全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 “王爷执意如此,旁人也无可奈何” 桑清漪说着起身便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也未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桑清漪有些缥缈的清冷声线。 “是否只要在你面前宽衣解带,你便会接受大夫的诊治” 第四十八章 赫连端砚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紧紧地盯着桑清漪的背影 “是” 赫连端砚明显地感觉到桑清漪的背脊蓦地变得僵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默然阖上了双眸,贝齿咬住下唇,纤纤玉指随即抓住了腰侧的系带…… 赫连端砚撑着有些沉重的眼皮,看着桑清漪缓缓脱下外衣,而后拉开了中衣的系带。 桑清漪两手紧紧地抓住身上的中衣,力度之大,使得骨节分明,而后缓缓地往两侧拉开,渐渐地露出里面的粉色肚兜的一角。 桑清漪感觉整个脑子都是混沌的,只是机械地扯开身上的中衣,直到感觉到一股冷意席卷了进来。 “果真是肤若凝脂” 温热的呼吸突然拂过耳垂,桑清漪倏地睁开眼,赫连端砚就近在咫尺,苍白的面色,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黑色的眸子似乎也在闪着别样的光芒。 桑清漪下意识地想要退后,却发现自己已然被赫连端砚禁锢在怀里,而身上也被锦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赫连端砚笑意深深地盯着桑清漪,“王妃为了本王当真是不惜一切啊”。 桑清漪别过头不看她,“王爷先后救过母亲、雨儿还有我,此恩此情,焉有不报之理”。 赫连端砚突然用右手食指勾住了桑清漪的下颌,让桑清漪不得不看着她。 “看来王妃颇懂礼仪之道,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 面对赫连端砚的强势与淫威,桑清漪却丝毫不愿示弱,眼神高傲地瞪着她。 “王爷想要如何”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嘴角邪恶地往上一扬。 “本王想要你” “小姐!” 如雨睁着大眼看着披着外衣从屋里出来的桑清漪,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之前衣裳明明穿得好好的。 桑清漪什么也未说,径直往隔壁房间走去,如雨忙跟了过去。 见桑清漪取下身上披着的外衣欲穿上,如雨随即上前帮忙,不料却被阻止了。 “你去外面侯着,玉音姑娘一出来,便来告诉我” “是,小姐” 谁知,如雨才刚走没几步,桑清漪又突然叫住了她。 “雨儿,你,回房休息去吧” 房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桑清漪坐在桌边,定定地看着那跳跃的火焰,方才的那一幕又在眼前闪现。 “本王想要你” 赫连端砚的眼神看起来那么炙热,可嘴角的笑却轻浮的刺眼,桑清漪一点儿也看不透。 眉眼微抬间,赫连端砚的脸突然近在咫尺,桑清漪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温热的呼吸洒在唇间。 桑清漪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颤抖,想要逃离,可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赫连端砚的靠近,蓦地阖上了双眸。 蜻蜓点水似的从唇边轻拂而过,让桑清漪不禁打了个冷颤,下一刻却突觉有什么扑到了身上,缓缓睁开眼,见到的却是赫连端砚紧闭的双眼。 “王爷!” 桑清漪费力的承受着赫连端砚来自身上的重量,侧头对着外面喊道 “来、来人!” 当来人从自己身上扶起赫连端砚时,桑清漪才看清来人竟是 “玉音!” 玉音先把昏迷的赫连端砚扶到了床上,而后才对桑清漪道 “辛苦王妃了,接下来就交给玉音” 桑清漪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夜晚的风夹带着刺骨的凉意。 有玉音在,那人定会平安无事吧。 隐约听见隔壁传来的门响声,桑清漪微微侧头看过去,似有人从房中出来,看来应该是无事了吧。 桑清漪抬手把窗户拉上,一转身,却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的玉音。 “王妃还未就寝” 桑清漪在桌边坐下,“玉音请坐”。 玉音走过去,在桑清漪对面坐了下来。 桑清漪随即为玉音倒了一杯茶,“玉音连日赶路,辛苦了”。 玉音端起面前的茶,抬眉看了一眼正淡然饮茶的桑清漪。 “王爷的伤已无大碍,王妃可安心了” 桑清漪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着玉音 “清漪并不担心,有玉音在,相信王爷定会无恙” 玉音也不愿去拆穿,“王妃不去看看王爷?”。 “不了”,桑清漪看了眼床边的方向,“今日有些乏累”。 “那玉音先行告退” 玉音说着站起身,在快走到门口之时,突然停了下来。 “有些事即便王妃不愿承认,它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翌日,桑清漪刚更衣洗漱完毕,便有丫鬟来报。 “启禀王妃,玉音姑娘早起便前往安置灾民,无暇顾他,还请王妃先行照顾王爷” 桑清漪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瞥了一眼如雨手中端着的药,随即抬手敲响了房门。 桑清漪走进房间的时候,赫连端砚正从床上坐起身来。 “玉音,你昨夜一夜未眠,不是让你在房中休息,怎得又”,赫连端砚一抬头,在看到眼前的人时不禁一愣,“王妃为何会在此”。 “玉音有事在身,让我代为照顾王爷”,桑清漪从如雨手中接过药碗,“王爷该喝药了”。 赫连端砚笑得很是无辜地抬起双手,桑清漪自是明白何意,便亲手给赫连端砚喂药。 “王爷的脸色看来好多了” “有王妃如此温柔相待,本王的伤自是好的快” 桑清漪只眉眼微垂,淡淡道,“一切皆是玉音的功劳,我岂敢居功”。 “说的也是”,赫连端砚侧头看了眼窗外,“王妃的温柔,不过是假象而已”。 桑清漪只与赫连端砚对视了一眼,而后转手把空的药碗给了如雨。 “王爷好生休息” “等等” 桑清漪闻言停住脚步,似在等赫连端砚的下文。 “此番多亏王妃照顾,本王方可无恙,自此,王妃与本王两不相欠……” 快近午时,玉音方才回到县衙,却发现赫连端砚不在衙门内,连带离肆也是如此。 直到半个时辰以后,赫连端砚和离肆方才回到府衙。 走过大堂,本欲悄悄绕回后院厢房,却被秦裕堵了个正着。 “爷回来了,玉音请爷到饭堂用膳” 赫连端砚刚走到饭堂门口,便觉两道目光射了过来,其中一道目光倒还算柔和,另一道就有些扎人了。 “那个什么,玉音回来了啊”,赫连端砚笑着走进去,在空着的主位上坐了下来,“时辰不早了,快用膳吧”。 “爷当真是能干,都能掐着点回来”,玉音突然冷冷淡淡的来了一句。 “嗯?啊,觉得呆在房中憋闷,便和离肆出去走走” 玉音的目光转而落到了离肆身上,离肆看了一眼,只低着头,一言未发。 “……” 赫连端砚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缓缓侧头看向身旁的玉音,只听她淡淡开口 “正好,玉音最近研制出一种新药,尚不确定药效如何,爷既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便帮玉音试试吧” “……”,赫连端砚瞬间石化,“那什么,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未交代给绝尘”。 赫连端砚说着便欲逃之夭夭,却听身后玉音轻飘飘的一句 “或者也可让爷在床上躺上半个月” 桑清漪只看了一眼有些灰溜溜地乖乖回了后院的赫连端砚,从始至终未有只言片语。 “王妃是否觉得玉音此举以下犯上?” 桑清漪闻言抬起头,“凡事唯心而已,何必在意旁人”。 “可王妃不是旁人,是爷明媒正娶的娘子” 桑清漪放下手中的碗和箸,直视着玉音淡然的眼眸。 “玉音有话要说” 玉音进来的时候,赫连端砚正在教训离肆。 “要人人都如你这般,在喜欢的人面前便忘了主子,我这阁主便不用做了” “属下知错” 赫连端砚忍不住白眼一翻,“你知道个鬼,知错还屡错屡犯,见色忘义!”。 “这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玉音的声音突然传来,赫连端砚蓦地抬头,就见门口的玉音,离肆见此随即悄悄退了出去。 “玉音这便用完膳了?” “……” “玉音方才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何意” 玉音瞥了赫连端砚一眼,“做爷的见色忘义,当属下的自也是如此”。 “……” “爷和王妃这次又是为何闹别扭了”,玉音突然转了话题道。 赫连端砚抬头看着她,“玉音为何这么说”。 “都明明白白地写在爷和王妃的脸上了,玉音岂能不知” 赫连端砚淡淡一笑,“这回真是玉音看走眼了”。 “王妃这般倾心相付,爷不该如此冷漠相待”,玉音认真道。 “倾心相付?”,赫连端砚不禁笑了,“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 “原来如此” 看着玉音一副了然的神情,赫连端砚直接愣在了原地。 “原来是受伤了,所以才跑去饮酒买醉” “……”,赫连端砚有些无奈,“我哪里有买醉了,只是嘴馋了而已”。 “王妃为了爷,可以说是不惜一切,爷如此聪明,难道还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吗?”。 赫连端砚转身往躺椅上一躺,“玉音难道不知,女子为了报恩都可以身相许吗?”。 “这么说,玉音应该对爷以身相许才是”,玉音似是玩笑又似是认真地道。 赫连端砚转眼看向别处,“你别逗我了”。 玉音静静地看着赫连端砚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 “爷该换药了” “嘶~玉音轻点” “爷这会儿知道疼了?饮酒吃肉之时怎得不记得身上还有伤” 玉音虽嘴上如此说,手中的动作却已经轻之又轻。 “对了,还来不及问,玉音怎得突然过来了”。 桑清漪拿过一旁新的布条小心的给赫连端砚缠上,“玉音再不来,爷是预备向王妃和盘托出,还是不要自己的命”。 赫连端砚笑,“我既要命,又不想说”。 “所以,爷便那般为难王妃吗?” 赫连端砚没有回答,她原是想让桑清漪知难而退,却不料她会如此执着,甚至不惜…… “可有查清那些人的底细” 玉音突然又转了话题,这让赫连端砚有些懵。 “玉音说话可否不要如此跳跃,我都跟不上了。秦裕从那些人的身上搜出康王府的令牌”。 玉音轻轻地将布条打上结扣,“如此不打自招,其中必有蹊跷” “是啊” 赫连端砚突然叹了一口气,玉音敏感地察觉到其中必有深意。 “是否查到了什么爷不愿知道的事情” 赫连端砚突然转过身,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玉音的脸。 “总感觉我在玉音面前像是赤///裸///裸的,玉音是否会读心术不曾告诉我” “嗯”,玉音点点头。 “什么?!你真会?”,赫连端砚一脸惊悚地看着玉音。 玉音上下打量了赫连端砚一遍后,微微眯起眼。 “爷现在这般,确实与赤、、身、、露、、体并无多大差别” 闻言,赫连端砚低头看了一眼,而后猛地两手抱胸。 “啊!玉音你,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玉音非常淡定的站起身,“嗯,只是没想到竟然还会长呢”。 赫连端砚闻言皱了下眉,随即反应过来,蹭地站起身。 “玉音你” 距下人收了碗碟已有一段时间,可桑清漪仍旧坐在桌旁发呆,如雨只默默地站在一旁,也不敢开口说话。 “玉音有话要说”,桑清漪看着对面的玉音笃定道。 “王妃爱上爷了” 玉音淡淡开口,看着桑清漪因此话眸中先是震惊之色,而后转瞬便恢复清冷。 “玉音何出此言” “情爱之事,犹如伤寒染病,纵然骗得过他人,却骗不过自己” “……” “爷定是心中有事,才会不顾伤势饮酒买醉,这番折腾下来,伤势必然更为沉重” “只是身体上的伤却永远都及不上心里的伤,王妃觉得呢” “……” 桑清漪突然站起身便往后院走去,停在了自己的房门前,眼睛却望向了隔壁的房间。 虽然心中早已明白,此生只能是端王妃,可也只是名义上的端王妃,却不曾想有一日会…… “雨儿,你说,我是否在自欺欺人”,桑清漪突然开口道。 雨儿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姐,我”。 其实如雨早看出来了,自家小姐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当初的大色狼。 像是想通了似的,桑清漪突然迈步往隔壁走去,一走到门口便听见屋里传出的声音。 “玉音你简直是人面兽心” “哦~那爷是人心兽面吗?” 桑清漪转身便欲离开,却突然瞥见出现在外间的二人,赫连端砚身上只着白色中衣,从背后紧紧地搂着玉音的腰身,而玉音身上的外裳已褪至手臂处,领口敞开露出了胸口白皙的肌肤。 “本王从来都不吃亏的!” 话落,赫连端砚不经意的一瞥,恰好与门口的桑清漪四目相对…… 第四十九章 玉音拿过一旁的外袍给赫连端砚小心的穿上,而后系上腰间的玉带。 “爷不打算向王妃解释此事吗?” 赫连端砚低头看了玉音一眼,“解释什么,一切皆如她所见”。 瞥了一眼玉音尚还系上的外裳,“玉音也别着凉了,不然我该心疼了”。 玉音也未加阻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赫连端砚亲手给自己系上。 赫连端砚一抬头,却见玉音在那儿怔怔出神,忍不住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玉音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玉音别过头,“没什么”。 赫连端砚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并未再多想。 “对了,京中可有何事发生” 玉音一边把东西收拾进药箱一边道,“年关将至,驻守在外的王爷、皇子们皆陆续回宫了”。 “噢”,赫连端砚转头看着玉音,“那我那位六皇兄可有回到宫中?” “还未回到宫中,不过也快了” 此次利州雪灾,遭灾之人有千数以上,冻死者也有不少,不少房屋都倒塌了,而农作物和牲畜都被冻死了。 赈灾之策除了分发粮食之外,还有重建屋舍,而为了抵御严寒,赫连端砚命人对每家每户的屋舍都进行了一番改建,连日下来,屋舍改建都进行的差不多了。 今日天气不错,因而用过早膳后,赫连端砚便和玉音一道去几个老百姓家里察看情况。 刚走进一户人家,这一家四口就扑通一下跪在了两人面前。 “草民叩谢王爷的活命之恩” “无需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赫连端砚蹲下身子,看着面前也就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小妹妹叫什么” 小女孩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赫连端砚,“我叫小梅”。 “小梅乖,让我抱抱好不好” 赫连端砚说着张开手,小梅怯生生地看着,而后转头看向身后的爹爹和娘亲,看到他们点了点头,便犹豫着走了过去。 赫连端砚一把抱起小梅,却听她对着自己身后喊道 “姐姐,你好漂亮” 赫连端砚转头看着身后的玉音,不由得笑了出来。 赫连端砚抱着小梅,听着她的爹和娘讲现在的生活,并亲自看了他们现在的粮食储藏和屋舍改建情况。 小梅的娘亲指着床铺下面烧火的洞,开心的告诉赫连端砚和玉音,自打官差命人建了这么一个东西后,添上炭火,睡在上面一整晚都觉得暖烘烘的,就连屋子里都是暖暖的,再也不觉冻得慌了。 小梅的爹娘极力挽留赫连端砚和玉音在家中用饭,不过被赫连端砚给婉拒了,这一家四口便一直把两人送到了外头的大街上。 “小梅,再见” 赫连端砚跟小梅摆了摆手,小梅的爹娘忙对她道 “小梅,跟哥哥和姐姐说再见” “哥哥姐姐再见” 觉得待在府衙憋闷,桑清漪便和如雨出外走走。 这才刚走没多久,就见不远处刚从老百姓家中出来的赫连端砚和玉音。 看着她们和老百姓告别后离开,桑清漪始终都未开口叫住她们。 “王爷真是个好人呐,若换做往年那些贪官污吏,我们怕是早就活不成了” “是啊,王妃话虽不多,看得出来也是真的关心我们这些老百姓” “看王爷方才对小梅,应是十分喜欢孩子” “王爷相貌堂堂,王妃也是闭月羞花,将来他们的孩子定也是个俊俏之人啊” “……” 如雨看着小梅的爹和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进了屋,有些担心的看着桑清漪。 “小姐” 桑清漪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并肩而行的两人,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吧” 而另一边 玉音侧头看着赫连端砚,“玉音都不知,爷这么喜欢孩子”。 “怎么”,赫连端砚一脸暧昧地看向玉音,“莫不是玉音要生个孩子给我玩?”。 赫连端砚抬起右手抓着下巴,“若是玉音的孩子,我定然会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那玉音给爷生一个可好?”,玉音目视着前方,云淡风轻地道。 闻言,赫连端砚不禁笑了,“若玉音果真给我生出一个孩子,那我岂不是得对着她哭了”。 一个意有所指,一个却是避而言它,沉默了一阵,玉音突然道 “爷是如何想出在榻下建灶取暖这样奇特的法子的” “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啊” 赫连端砚厚着脸皮问,玉音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 “玉音只是觉得,与爷相处越久,越觉得爷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 赫连端砚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用难得认真的眼神看着玉音。 “玉音此话何意” 玉音抬头直视着赫连端砚幽深的黑眸,“只是爷总能想出许多出其不意的点子,让玉音惊讶而已”。 赫连端砚却突然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玉音心中有许多疑问,待时机成熟之时,定会让玉音全部知晓……”。 两日后,赫连端砚等人启程回金陵。 马车之上,赫连端砚、桑清漪和玉音共处一室,却各自无言,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 赫连端砚坐在主位闭目养神,而桑清漪则侧身背对着她坐着,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而玉音坐在桑清漪的对面,无奈的看着倔强的二人,后悔自己不该上了马车。 原本玉音欲自行骑马,却被赫连端砚阻了,说外面天寒地冻,玉音身体柔弱,容易冻伤和感染风寒,便让玉音和桑清漪一起同坐马车。 而赫连端砚自己却想骑马,玉音知她是不想让桑清漪觉得尴尬或者不自在,可她的风寒之症虽已褪去,但身上的伤势却并未痊愈,怎能骑马颠簸。 赫连端砚正犹豫间,桑清漪突然开口道 “王爷有伤在身,还是与我们同坐马车吧” 玉音看着对面的桑清漪,自从那日之后,她与爷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相对无言,互不干涉。 可玉音清楚地知道与以前并不一样,眼前人对自己的心意应已有所察觉,或许是受伤了吧,瞥了一眼正闭目睡着的人,明明心中在意的要命,却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你究竟在逃避些什么,或者说是在害怕些什么” “玉音” 玉音闻声回头,就见桑清漪递到面前的一杯热茶。 “多谢王妃” 玉音端起饮了一口,眸心一转,突然道 “好茶,敢问王妃这是什么茶” 桑清漪轻抿了一口,馥郁茶香随即在口中萦绕不散。 “此乃松萝茶” 玉音看着手中的茶杯,“听闻松萝茶产自漠国极西的荒漠之地,产量稀少,历来是漠国朝廷的贡品之一,往年漠国来访皆有以此作为国礼,玉音记得,陛下曾赏赐过一些给丞相大人”。 “确如玉音所言”,桑清漪淡淡一笑,“父亲大人皆给了清漪,清漪饮过一次后便喜欢上了”。 玉音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一下,“可据玉音所知,这两年漠国并未再到访我延国”。 感觉到桑清漪握住茶杯的手一紧,而后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之人…… 就在快要到达益州地界之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正闭目养神的玉音倏地睁开眼,刚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就听见侍卫的声音。 “何人在此挡路!” “出了何事”,玉音问旁边马上的侍卫。 “回玉音姑娘,有辆马车挡在了路中间” 侍卫正回话的当口,一个身穿红色喜服的青年男子带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驾马而来。 “露雪,你听我解释” 只听那红衣男子对着前面马车的方向喊道,玉音这才看到那辆马车旁站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貌美女子,而女子手中还握着一把匕首抵在脖间。 “你别过来!”,只听那女子大声喊道。 玉音看这女子如此激烈的反应,像是被逼婚,可看那男子如此紧张的神色,又不像是个强抢民女之徒。 “出了何事” 玉音闻声回头,就见赫连端砚已经醒了过来。 “似乎是新娘落跑,新郎带人追赶了来,此刻新娘正以死相胁,玉音也看的不是很明白” 只是玉音没料到自己此话一出,另外二人的神色却显得有些异常。 当听到玉音那句‘以死相胁’,桑清漪便不禁想起当初洞房花烛那一夜,那时她也如这新娘一般,可现如今自己竟然却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而赫连端砚只是皱着眉,神色看来颇为凝重,甚至是可怕,连一向了解她的玉音都不知为何。 玉音还来不及开口问些什么,便听到马车外再次传来女子的声音。 “你只需回答我,致远是否是因你而死的” “是,可事情” “够了!” “爷!” 赫连端砚突然起身冲了出去,玉音都还来不及反应。 “露雪不要!” 玉音掀开帘子之时,就听到男子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还有,赫连端砚的声音。 “不要!” 只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露雪已然自尽身亡,鲜血洒在雪地上,鲜红的宛如那大红色的嫁衣。 不会武功的新郎未来得及阻止,跌落在马下,而不顾一切飞身过去的赫连端砚就迟了那么一点点,就只差一点点…… 玉音看着背对着她站在露雪面前的赫连端砚,就那么看着倒在雪地上的露雪,一动也未动,可身体却止不住的在颤抖。 玉音还来不及作何反应,赫连端砚却突然身形一闪,下一刻便紧紧地掐住了男子的脖子。 “是你!是你杀了她你知不知道!!!” 益州驿馆内 二楼的一间房门外,桑清漪不时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房门终于从里面打了开来,玉音走了出来。 “王爷她现下如何?”,桑清漪忍不住开口问。 玉音转身把房门关上,“原本正在愈合的伤口又开裂了,还有些发热的迹象”。 见桑清漪皱着眉,玉音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玉音已经喂爷吃过药了,现下已经睡着了,王妃不必太过担心” 桑清漪只看了玉音一眼,转身便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玉音也跟着一起进了隔壁房间,却发现桌上的饭菜没有动过。 “王妃怎得不用膳?若是爷知道了,该责罚玉音照顾不周了” “我不饿”,桑清漪淡淡道。 “已经走了大半天了,怎可能不饿” 玉音看着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便命人拿下去热了再端上来。 “玉音辛苦了”,桑清漪倒了一杯茶递给玉音。 玉音伸手接过,“多谢王妃”。 两人只各自沉默饮茶,因为她们心知,对于今日之事,彼此都不知晓,所以,就不必再多嘴一问。 饭菜端上来后,两人虽都没什么胃口,却像早已达成共识一般都吃了一些。 用过晚膳后,各自沐浴更衣,在就寝前,玉音又去察看了一下赫连端砚的情况。 “爷已经好多了”,玉音从床边起身,“并无大碍”。 桑清漪轻轻点了下头,转身便欲离开,却听身后的玉音道 “今夜就劳烦王妃照顾爷了” 闻言,桑清漪蓦地停下脚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玉音。 “王爷有伤在身,玉音留在此方才妥当,更何况” 桑清漪并没有说下去,可玉音知道她想说什么,看了眼床上的赫连端砚。 “玉音相信,爷会很高兴的” 桑清漪看着玉音就这么离开,关上了房门,房中就只剩下她和赫连端砚。 两人如此安静的相处,却让桑清漪有些不习惯起来,没有了以往那种整夜提心吊胆、如惊弓之鸟的恐惧和不安,也没有了那人轻浮调笑的言语、步步紧逼的邪恶气息,没有了忐忑不安的胡思乱想,却多了兵荒马乱的不知所措。 桑清漪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曾经以为她已经了解了这个人,明白其恶语相向的伪装、言语胁迫的真相,看清其出言讥讽下的内心、浪荡轻浮下的真心,可今日,赫连端砚突然流露出的狰狞还有狠厉,却让桑清漪的心颤栗。 赫连端砚掐着那个男子的脖颈时,面目是穷凶极恶般的狰狞,眼睛发红犹如地狱燃起的烈焰,那一声声的质问,声嘶力竭,却又让人感觉撕心裂肺。 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个男子的脖子就被赫连端砚给生生拧断了,玉音飞身过去劝阻,可赫连端砚却置若罔闻,反而变得更加疯狂起来,在最后的一刹那,玉音出手打晕了她。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连睡着时都紧皱的眉头,不明白一向温良之人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仿若那死去的女子是她的心爱之人。 不过,今日之事却似乎也让桑清漪更加明白了,当初赫连端砚那般的无所不用其极,用芯蕊、将军府和整个丞相府来要挟于她,不过是欲断了她的自尽念头,在她命悬一线之时,更不惜作出承诺,“你若醒过来了,本王便让你与那将门公子双宿双飞”。 桑清漪想,或许她并不曾真正了解过眼前的人,她看到的、想到的始终还只是表象,也许她应该重新认真的去认识和了解她,或许就从今日开始…… 桑清漪是被一阵呓语声给吵醒的,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靠着床柱睡了过去。 “不要,不要” 看着赫连端砚痛苦的表情,似陷在梦魇之中,桑清漪试着欲叫醒她。 “王爷,王爷” 叫了几声,赫连端砚不但没有睁开眼睛,双手却在半空中乱抓,桑清漪生怕她把受伤的手再次弄伤,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王爷,王爷” “不要,汐儿,不要!” 赫连端砚蹭地坐起身,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在看到面前的桑清漪时,突然就变得激动起来。 “汐儿,不要,你不要伤害自己!是我,都是我的错……” “王、王爷” 桑清漪被赫连端砚惊惶不定的模样和空洞的眼神给惊到了,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赫连端砚突然跳下了床,而后“锵”地一声,竟抽出了床头悬挂的宝剑。 “不是,不是你汐儿,是我,是我该死” 眼看着赫连端砚突然提剑抹向了自己的脖颈,桑清漪蓦地睁大了双眼。 “不要!!!” 第五十章 玉音小心的用拧干的锦帕给桑清漪擦去右手背上和手指上的血迹,而后是被剑割伤的手掌心。 玉音的动作虽轻之有轻,可碰到伤口之时还是免不了会痛,可看桑清漪却是连眉都眉皱一下,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玉音拿过药箱里的白玉止血散后,抬头看着桑清漪道 “可能会有点痛,王妃需忍耐一下” 桑清漪轻轻点了下头,却没有别过头去,就这么看着玉音上药。 直到玉音把伤口都包扎好,桑清漪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玉音不知是眼前的人太过坚强,还是足够隐忍,抑或是不肯示弱于人,又或者是三者兼而有之,但不管是什么,都让玉音心感震憾。 看似柔弱的身躯之内,却隐藏着那般巨大的勇气,常年身处闺阁之内,不见刀枪剑戟,却毫无犹豫地徒手去抓那冰冷锋利的剑刃…… “王妃需当心,伤口不能沾水,也不要拿重物” “好”,桑清漪抬头看着玉音,“有劳玉音了”。 玉音站起身,“王妃便在此屋就寝,早些歇息”。 看着玉音转身便欲离开,桑清漪突然开口叫住了她,“玉音”。 玉音回过身,“王妃放心,爷会没事的”。 玉音走了,桑清漪的心似乎也跟着走了。 “小姐,夜深了,就寝吧”,如雨提醒道。 桑清漪这才从桌边起身走到了床边,如雨伺候着宽衣后躺到了床上,只是却无丝毫睡意。 那一声声呢喃犹在耳边,那人惊慌不安的眼神尚在眼前,她们离得那么的近,她能清楚的看见她眼中的自己,那人是在看着她,却不是真的她…… 那冰冷的剑刃仿若犹在掌心,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 “汐儿” 桑清漪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当玉音走进房中之时,看到的是窗边的一个背影,寒风夹带着一丝凉薄吹上了那单薄的身体,玉音走到一旁拿起了披风过去,刚走到身后,便听到那有些遥远的声音 “她怎么样了” 玉音把披风给赫连端砚披上,“已上过药了,并无大碍,爷不必太担心”。 赫连端砚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玉音,“谢谢你,玉音”。 玉音只看着她的眼睛,“夜深了,爷就寝吧”。 赫连端砚却没有要睡的意思,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 “玉音,你相信阴间有奈何桥和孟婆汤吗?”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冷峻的侧脸,没有开口,而赫连端砚似乎也没想要她的回答。 “相传,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喝了那孟婆汤,就可忘却前尘往事,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赫连端砚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抬头望着远方的夜空。 “可两遭投胎转世,我皆没喝到这孟婆汤,或许是那老妇人忘记给我了,又或许是、、、”,赫连端砚突然转过头看着玉音,“是阎王给我的惩罚,要我生生世世都记住,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宁”。 一字一句,仿若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在玉音心中割下,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赫连端砚的胳膊,此时此刻,一切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赫连端砚却显得很‘淡然’,“其实我并不属于这里,我原本是……”。 1990年,一个孩子无声无息的降临到了这个世上,而后又无声无息地被丢弃在一个公园的角落,幸好上天眷顾被人看见,送到了一家儿童福利院,最终是活了下来。 也许是上天为了弥补这个孩子的不幸,六年后,孩子被一户好心人家收养,虽算不得多富裕,却也是小康之家。 这户人家已有一个女孩,与这孩子同岁,因觉得女儿一个人寂寞,便领养了一个。 这户人家姓南,女儿叫“南浠”,而那个领养的孩子,被爸爸取名叫“南萧”。 自此,南浠和南萧互相陪伴着长大。 南浠斯文恬静,不过都是在在他人面前,在南萧面前,却是活泼好动,完全就像两个人。 而南萧的性子内敛,平日里话不多,看起来有些闷闷的,可是每次看着南浠在她面前闹腾的时候,脸上总会不自觉的露出格外温暖的笑容。 两人从小学开始,一直到高中,都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上大学后,也是在同一个学校,只不过专业不同了,南浠选了钟爱的艺术设计,而南萧选了计算机技术。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专业,可还是经常在一起,南浠经常跟着南萧去上枯燥的计算机课程,然后在那边睡大觉,而南萧也会时常陪南浠去上她看不懂的艺术设计课程,然后在课上安静地看着南浠出神。 同学都说,两人就像一个人一样,无论做什么总是一起,除了晚上睡觉,因为她们在不同的寝室,不过偶尔,南浠会去南萧的宿舍,然后和她一起睡。 看似一切都没有变,然而,很多东西都在悄悄改变。 进入大学之前,彼此的生活里几乎只有对方,然而,进入大学之后,彼此的生活里开始有了很多闯入者。 大学的生活不像高中那般只有学习,开始有了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 社团报名之时,从小学习舞蹈的南浠报了舞蹈学社,而南萧则被逼着报了model团。 南浠的五官本就长得精致,从小又学习舞蹈,气质也很出众,再加上性格又好又文静,因而很快就成为了舞蹈社和艺术系的系花,追求者众多,常常会被表白,而南萧几乎都在,就站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说。 而向来低调、待人疏离的南萧,自从在一次活动晚会上走了一遭之后,那禁欲般的长相与气质迅速俘获了大片女生的心,时常会收到女生的情书,也不时会被当面表白。 事后,南浠总是会笑她,说她一个女生却抢了全校女生的爱,学校里的男生肯定都恨死她了。最要命的是,人家女生主动跟她表白,她却还是全程面瘫脸。 南萧总是任她说,也不反驳,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南浠渐渐地忙了起来,不是学生会里有事,就是社团里有事,要不然就是又有聚会了。 每次南浠这么跟南萧说时,南萧只说好,然后就是叮嘱南浠要好好吃饭。 渐渐地,在校园里常常会看到南萧一个人,一个人背着包仰头望着阳光透过树叶,一个人揣着书踩过地上的落叶,一个人双手插兜望着远方的的落日,一个人摊开手接着洁白的雪花。 再见时,南浠会一直不停地讲最近发生的事,南萧会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南浠的生活很丰富多彩、色彩斑斓,而南萧的生活就像一汪清水,没有了南浠这阵风,更加的无波无澜。 南浠常常说南萧,你明明才19,为什么我觉得你像91。 南萧只是嘴角一扬,“让浠儿永远19不好吗?”。 大一的寒假,两人一起坐火车回家,窗外的阳光正好,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 南浠靠在南萧的肩膀上,突然说了一句,“萧,我好像太依赖你了呢,以后该怎么办呢”。 南萧低头,看着阳光照在南浠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大二开学后没多久,细心的南萧就发现,南浠在跟她说话时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提到一个人,“忆北”。 南浠说,舞蹈社新来了一个学弟,长得斯文俊俏不说,嘴巴也很甜,不像南萧,木头脑袋一个。 南浠还说,她让忆北叫她师姐,可他说什么都不肯,每次都直呼其名,就跟南萧一样,从来都不肯叫她姐姐…… 南浠说,忆北让她教他恰恰舞,可他很笨,总教也教不会,一直木愣愣地看着她,就跟南萧一样笨。 南浠还说,今天有人跟忆北表白了,是个大三的学姐,他直接就把人家给拒绝了,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像南萧,每次对别人的表白都说,“谢谢你的喜欢”。 …… 南浠说的时候,南萧只是听着,什么也不说,只偶尔回给南浠一个笑容。 慢慢地,同学都在传,南浠和忆北在一起了。 南萧也看见过,南浠和忆北两人走在一起,远远地看,两人确实很般配。 不过,南浠从没跟南萧说过,她跟忆北在一起了,而南萧也从没开口问过。 一直到4月26日,南浠生日的那天,南萧知道忆北约了南浠晚上八点在xx餐厅见面,所以,南萧便约了南浠七点在餐厅对面的quens甜品店见。 南萧习惯性地早到了十分钟,先点了南浠平时最喜欢吃的甜点,然后就在那等着。 七点准,南浠准时出现了甜品店门口,南萧抬头,看着南浠笑着朝自己走过来。 现在的南浠褪去了女孩的青涩和稚嫩,多了一些成熟的味道和女人的气息。 “等很久了吧”,“没有,我也才刚刚到” 每次都一样的开场白,像是两人之间的小暗号。 南浠刚坐下,南萧便抬手示意服务员。 “好吃” 南浠笑着抬头,就听见南萧的一句。 “生日快乐,浠儿” “就这样啊,然后呢” 南浠微微嘟着嘴,似是不满地看着南萧。 南萧看着南浠乌黑灵动的大眼睛,“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呀” 南浠笑得很灿烂,可南萧知道,她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说,我爱你” 手里的勺子啪嗒一下掉了下来,南浠愣愣的看着南萧,眼里是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不知所措。 “我去找过忆北,警告他离你远一点” “萧你”,南萧看着南浠一脸激动的表情,“因为我爱你,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南萧话刚出口,就看见南浠一脸惊慌地起身跑了出去。 这一回,南萧没有起身去追,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表情悲伤又茫然。 直到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南萧转头看了一眼,而后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虽然很多话玉音没听懂,但是大概的意思她却听明白了。 “那浠儿……” 赫连端砚死死的抓着窗沿,闭上双眼那一幕就在眼前。 南萧木然地站在人群内,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南浠,听不见四周嘈杂的声音。 “浠儿”,南浠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南萧,“萧,你为什么”。 话就这么戛然而止,犹如南浠20岁如花的生命。 南萧拿过南浠手中紧握的手机,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是“忆北”。 而忆北在当天也出了车祸,就在那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 “那南萧呢”,玉音轻轻开口问。 “南浠走后的第七日,南萧便服药自尽了” 玉音说不清心里是震撼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南萧最后选择如此,不仅是因为认为自己是害死南浠的罪魁祸首,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一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吧。 不论生死,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死了没下十八层地狱,却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赫连端砚突然笑了,可这笑看在玉音眼里,却皆是痛处。 “爷,先就寝吧,有什么话我们日后再说” 赫连端砚却没有停下,“没喝孟婆汤,带着前世记忆,成了这荆州太守之子,岁杭”。 荆州在金陵城以南,据玉音所知,这前任太守叫岁程,为官清廉,深受百姓拥戴,一直到花甲之年方才卸任,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一生无子无女。 “岁杭的奶奶在岁杭出生之前便已身染重病,一直熬着就想看着孙儿出生,于是岁杭便由女娃变成了男娃,奶奶也在岁寒出生六个月后过世,走的了无遗憾”。 这一世,爹娘在侧,父慈母爱,可岁杭过得却并不开心。 直到十六岁那年,岁杭跟着公干的父亲去了吉县,在县衙见到了县令之女,菱汐。 菱汐与南浠长得一模一样,在那一刹那,岁杭以为菱汐也和自己一样,自前世后莫名来到了这里,直到听到菱汐的那句“公子”。 菱汐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温和有礼,却有些疏离。 岁杭与父亲在吉县呆了有月余,每日与菱汐抬头不见低头见。 初始,两人照面之时,菱汐只简单地颔首行礼,唤声“公子”。 慢慢地,两人才开始有了一些交集。 得益于前世的记忆,岁杭在诗词歌赋方面的‘才学’让菱汐刮目相看,书籍涉猎和弈棋之术也让其深感钦佩,不过在琴艺、书法和画画上的表现却让她很是不解,一想又觉得十分之有趣。 菱汐不懂,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奇怪之人。 在诗词歌赋和琴棋书画的交流过程中,菱汐突然觉得岁杭的胸襟和气度才是更吸引人的。 因而,在岁杭随父亲回到荆州之后,两人还维持着书信往来。 除了谈论诗词歌赋和琴棋书画之外,也渐渐开始夹杂着风花雪月之事。 岁杭每月总是会找各种缘由去一趟吉县,而后便邀菱汐出外相聚,或郊外踏青,或乘船游湖,或漫步街头。 岁杭对于菱汐总是体贴备至,却又彬彬有礼,无任何逾越之举,且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如此谦谦君子,渐入佳人眼,奈何君子似无意,无任何表示。 岁杭似乎忘记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朝代,与一未出阁的女子往来如此频繁亲密,便是心中有意。 菱汐的父亲沈曜身为吉县县令,一心想着要升官,便亲自去拜访了岁杭的父亲岁程。 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如今两人已如此,且岁程看岁杭对菱汐也有意,便与沈曜定下了这门亲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天经地义,更何况本就对岁杭有意,菱汐只点头表示应允。 而岁杭在岁程告诉她这门亲事后,张口便拒绝了,无论岁程怎么说,岁杭都说不会娶菱汐过府。 岁程本欲让她的夫人柳絮去劝岁杭,没想到夫人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柳絮心知岁杭实为女子,怎么可能同意。 见此,岁程便只能写了书信向沈曜委婉的说明缘由欲取消亲事,可谁知沈曜回信说,吉县的百姓都已知此事,若此时取消亲事,菱汐必会被人非议,往后的姻缘恐怕就此断了。 话已至此,岁程也不便再提取消婚约之事,转而直接给岁杭下了死命令。 “你不愿娶也得娶!” 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婚之日。 经历了接亲、巡礼、拜堂和迎宾之后,岁杭醉意微醺地走到了她和菱汐的新房门前,却迟迟不敢伸手推开眼前的门。 从一开始,岁杭都没有存占有佳人之心,只欲守着菱汐,护她一世安稳幸福,却不料自己的关心与守护,在此时此地,会引来如此祸端。 不论她选择成婚或者毁婚,皆会毁了菱汐一生的幸福。 可在心里某个阴暗的小角落却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菱汐,也许伊始她难以接受,但慢慢地她会接受的,因为你爱她,她也爱你…… 岁杭缓缓地推开门,带着一颗沉重的心,迈着格外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她与菱汐的洞房。 红烛摇曳,凤冠霞披,身着大红喜服的菱汐在光影跳动中愈显楚楚动人,岁杭就那么看着,双手握紧又松开而后又握紧,最终,岁杭还是决定坦诚相告。 拿起桌上的喜称,走到床边,却又心有犹疑。 慢慢伸出手,喜称的称勾勾起盖头边沿,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掀了开来。 娇面红烛衬,朱唇绛脂匀,岁杭心念一动,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欲触碰菱汐的脸颊。 两世情缘,两世夙愿,今终达成,佳人凤冠霞佩,皆为她,岁杭怎能不心动。 然则,手方抬起,菱汐却突然抬头,用岁杭从不曾见过的陌生眼神看着她。 “要你娶我,当真就如此为难吗?!” 面对菱汐的质问,岁杭却无言以对。 沉默了良久,“不是不愿娶菱汐,只是有些事情,若让菱汐知晓,怕是菱汐不愿下嫁于我”。 菱汐看着岁杭不敢看她,而故意看向他处,突然就笑了 “当真如此” 见岁杭不解地看着她,“雨泽确是你所杀,是不是”。 “雨泽?那是何人”。 岁杭如此反应,看在菱汐眼中却是故作不知。 “我与雨泽从小一起长大,两年前他在荆州西郊遇害,原来一直以为是遇上了劫匪……”。岁杭这才忆起,在助父亲办案之时,却曾在西郊…… 岁杭也记得,曾听人说起过菱汐有一青梅竹马,不过已经过世,便未在意,如今听菱汐所言,莫非…… 岁杭蓦的抬起头,有些震惊的看着菱汐,却听菱汐凄然又不失凌厉地道 “你杀雨泽在先,毁婚辱我在后,菱汐究竟做错了何事,要你如此费劲心机,毁我一世幸福!” “我待菱汐之心天地可鉴,之所以欲取消婚约,实乃因为” 岁杭因为了半天,却未说出个所以然来,在菱汐看来,岁杭这是找不出理由,一切皆如她所想! “岁杭,你终是承认了!” 菱汐不知从哪儿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横在了脖间,见此,岁杭大惊失色,脱口说出了真相。 “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不能娶你!” 菱汐直视着岁杭的双眼,笑了,笑得讽刺、悲哀。 “岁杭,在你心中,我是有多不堪,竟让你编出此等荒谬的借口!” “我所言句句属实,你若不信,我” 未待岁杭自证身份,菱汐便突然抹脖自尽,只留下一句。 “岁杭,我恨你” 鲜红的血沿着白皙的脖颈流淌而下,浸染了身下鲜红的床褥,岁杭木然地站在原地,听不见屋外的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翌日,丫鬟们在房中发现了双双自尽的岁杭和菱汐。 那一日,岁杭也恰好满十七。 一向最懂赫连端砚心思,三言两语便能化解其心中烦闷的玉音,此刻,面对赫连端砚却觉无言可对,此时,任何安慰言语皆显苍白。 两世悲情,三十七年的人生,在记忆中历久弥新,死生不灭,何其残忍。 天边已渐渐露出鱼肚白,冷冷的空气中飘散着露水和冰雪的气息。 三世情缘,三世纠葛,彼此皆是对方逃不开的劫,只是这一世,是喜?还是悲呢? 第五十一章 昨夜一夜未眠,赫连端砚又伤势未愈,玉音原本欲劝其休养一天再上路,可赫连端砚却执意今日便启程。无奈,玉音只得命人赶紧备了早膳送过来。 “送到隔壁吧”,赫连端砚突然道。 玉音递过洗脸的帕子,赫连端砚接过,简单的擦了几下。 “玉音不用照顾我了,快去洗洗用早膳吧” “待会儿再去也不迟”,玉音拿过一旁挂着的外袍给赫连端砚穿上。 收拾利整后,玉音抬头对赫连端砚道,“爷赶紧去隔壁吧,莫让王妃等急了”。 谁知,赫连端砚径直在桌边坐了下来。 “我就在此用膳” 如雨方走到门口,就碰上了正欲进屋的玉音。 “玉音姑娘早” 玉音微点了下头,见如雨欲出去,“不用去请爷了”。 玉音刚走进去,就见正独自坐于桌旁的桑清漪。 “王妃早~” 桑清漪闻声抬头,却在看到只有玉音一人时,眼中飞速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 “玉音早” 玉音在桑清漪对面坐下,扫了眼丝毫未动的膳食。 “王妃用膳吧,否则该凉了” 饭桌之上很是安静,细嚼慢咽的二人,相对无言,心思各异。 “王妃昨夜睡得可好?”,玉音先开了口。 桑清漪抬起头看着她,“还好,玉音呢?”。 “挺好”,玉音简短回道。 可两人眼下的乌青却分明在说对方在说谎,两人其实早就心知肚明,却都不说破而已。 “王妃的伤口可还觉得疼?” “已经好多了” “待用完膳,玉音再给王妃换药” “有劳玉音”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后,玉音突然说了一句 “爷昨日睡的不是安稳,所以,趁出发前再安眠片刻”。 玉音知桑清漪心中一直想问却又始终未问出口,便先说了出来。 桑清漪看着玉音清亮的双眸,微微点了点头。 用完早膳后,便准备出发。 刚跨出房门,便看见了从隔壁房中出来的赫连端砚。 彼此相望,明明近在咫尺,却觉相隔千里。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在她的面前站定,目光随即落在了她受伤的右手上。 “伤势如何” 面无表情的脸,冷淡的声线。 “谢王爷关心,并无大碍”,桑清漪淡淡回道。 “那便好” 桑清漪再抬头之时,看见的只是赫连端砚的背影。 桑清漪从驿馆出来之时,赫连端砚正立于她的坐骑前,而玉音就站在赫连端砚身旁。 似是察觉到桑清漪出来了,玉音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便走了过来。 由玉音亲自扶着桑清漪上了马车,在钻进车厢内之前,桑清漪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可从始至终,赫连端砚都未往这边看一眼。 玉音转头看了一眼右前方的赫连端砚,而后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赫连端砚看着没上马车又折回来的玉音,眉头微微蹙起。 “玉音为何不上去” 玉音嘴角轻轻一勾,“爷执意要骑马,玉音只能奉陪了”。 赫连端砚看着玉音清冷的眼神,知她劝不住。 “离肆,把我的大氅拿来” 在赫连端砚的眼神示意下,离肆亲自给玉音披上了,这也是第一次。 启程,出发。 在经历了几天的飞雪后,天儿终于又放晴了。 阳光普照大地,纯白的雪开始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奈何,良辰美景在前,却无知音人。无人欣赏,白白浪费了这美景。 而马车中,也是一番黯然神伤的景象。 “小姐”,如雨倒了一杯茶递给桑清漪。 桑清漪回过神,伸手接过,却并没有喝,一直握在手中。 反复呢喃的“汐儿”、惊恐的表情、突然的挥剑自刎、悔恨的表情,冷漠的眼神,面无表情的脸……一切的一切,交替在桑清漪眼前闪现。 明明是她被那人当成了别人的替身,做了别人的影子,要生气的不应该是她吗?!可赫连端砚对她的态度,却让桑清漪觉得错在于她似的。 那样的冷漠,那样的不屑一顾,仿若她的存在便是一种错误。 是终于发现她非心中的那个她,因而觉得气愤吗?抑或是对自己错把她当做心中的她而感到愤懑?或者两者皆有? 可不管是什么,桑清漪相信,赫连端砚都已清楚的明白,她并非她。 可是,桑清漪不确定的是,赫连端砚是否对真正的她有过一丝的感情?哪怕只有那么一刹那…… 入夜时分,一行人在周镇宿了下来,还是在来时的那家客栈,同样的房间,各自的心情却与来时天差地别。 晚膳,仍只有桑清漪和玉音二人,赫连端砚并未出现。 玉音替桑清漪换了药后,便去了隔壁房间。 进去时,店小二正在收拾桌上的饭菜,玉音只扫了一眼,便知赫连端砚并未怎么进食。 “出门在外,爷还如此挑食,可好?” 听到这打趣的话,赫连端衍回过头,“难道要饥不择食不成?”。 玉音不由挑了下眉,“那也总比饿死强啊,况且,浪费可耻,这可是爷亲口说的”。 “……” 赫连端砚顿觉有些吃瘪,她总是说不过玉音的。 “爷该换药了” 赫连端砚背对着玉音,把中衣褪至手肘处。 玉音轻轻地把缠绕的布条解开,而后便开始给伤口上药。 许是骑马的缘故,伤口又有些裂开的迹象。 “她换药了吗?”,赫连端砚突然开口问。 玉音手上的动作不停,“既然担心,为何不去看一眼”。 “……” 预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答,“爷就打算如此不明不白的下去吗?”。 玉音把中衣拉了上去,赫连端砚随即低头系上了系带。 “一切皆如此,有何不明白之处”。 玉音绕到前面,与赫连端砚面对面坐着,而后拿起赫连端砚的右手,开始小心的拆上面绑着的布条。一路上扯着缰绳,伤口又有些微出血。 “爷若能坦然面对,又何至于弄得如此” 赫连端砚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心并未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玉音突然抬头看着赫连端砚的眼睛。 “爷该给王妃一个交代” 与来时一样,饭后来此散步。 一样的街道,一样的灯光,脚下踩着一样洁白的雪,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桑清漪缓缓向前走着,看着两旁的房舍透出来的火光,错落有致,抬头望了一眼夜空,零星散落,略显寂寥。 走过那夜走过的地方,却没有再听到那动人的曲子,而曾经传出悠扬曲调的地方也变得漆黑一片。 突然就觉得感伤,不知是为了这寂静的夜晚,还是为了心中突然而至的孤寂感。 不知为何,桑清漪突然觉得有些冷,未受伤的手拽了一下身上的披风。 “王妃” 如那一夜一样,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桑清漪回过头,看到的却是玉音。 “玉音怎得在此” “出来走走” 玉音心知,桑清漪是不会信的,但还是这么说了。 “今晚的夜色不错”,桑清漪突然道。 玉音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确实”,过了一会儿,“只是今时月已不是当时月”。 桑清漪并未言语,两人随后开始慢慢往回走。 “玉音有话要说”,桑清漪突然开口。 玉音看着前方漆黑的夜色,“玉音只是觉得,心有疑问,便该去问个明白”。 过了一会儿,方才听见桑清漪的回答 “清漪心中并无疑问” 第二日未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金陵城。 回到王府换了身衣裳后,赫连端砚便进宫面圣了。 半个时辰后,华裳和赫连端衍就进了端王府。 赫连端衍看着面带倦色的桑清漪和玉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十一嫂和玉音姐姐一路辛苦,我们本不该” 突然对上玉音不冷不热的眼神,赫连端衍一下就被噎住了,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而华裳却丝毫不觉有何不妥,悠闲地品着茶,目光在桑清漪与玉音之间来回游移。 “王妃怎得受伤了?”,华裳突然开口问。 桑清漪瞥了眼自己的右手,“不小心划伤了而已”。 四人在前厅坐了一会儿,华裳突然说有些问题想单独请教一下玉音,二人便来到了王府花园。 “公主有话直言”,玉音淡淡开口。 华裳停住脚步,侧头看着玉音的侧脸,笑着道 “听闻玉音姑娘有着玲珑心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玉音并未接话,只是转身走到了扶栏边,抬头望着远处。 华裳看着那清瘦的背影,“四哥让我代他向玉音姑娘问好,愿有朝一日能再见佳人”。 “若无他事,请恕玉音先行告退” 玉音转身便走,却听到身后华裳不紧不慢地道 “玉音心系王爷,奈何王爷无意” 玉音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那与公主何干”。 “成为昭国之后,一国最尊贵的女人,被人服侍,比之做这王府的管家,服侍他人,何止强上百倍” 玉音闻听此言转过身面对着华裳,看着她妩媚的眼神下暗藏着的深沉。 “玉音是个聪慧的女子,不会不明白吧” “若无感情,其他皆为虚妄。况且,于玉音而言,感情无关乎名利、地位和身份”。 华裳弯了下嘴角,“所谓感情,乃两情相悦之事,若是单相思便该如何”。 面对华裳的言语挑衅,玉音却波澜不惊地道 “那是一个人的自由,与他人何干” 华裳直直地看着玉音的眸眼,而后突然摇了摇头,装作一脸惋惜地道 “华裳只是不曾想到,明知是永生无望之事,玉音竟还如此执着” “玉音谢过公主的关心”,玉音突然话峰一转,“不过他人得不到,便不代表玉音也得不到”。 赫连端衍和华裳留在了王府,与赫连端砚她们一起用晚膳。 桑清漪和玉音坐在赫连端砚的左手边,而赫连端衍和华裳则坐于她的右手边。 “十一哥,你跟嫂嫂怎得都受伤了?” 赫连端衍看着赫连端砚两只手都缠着布条,忍不住问道。 赫连端砚瞥了一眼身旁的桑清漪,“不小心弄伤了而已,不碍事”。 见赫连端砚举杯,赫连端衍也下意识的想端起杯子。 “爷伤势未愈,不宜饮酒” 被玉音那清清冷冷的眼神一瞪,赫连端衍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王妃既不阻拦,想必定然无碍”,华裳突然插嘴道。 闻言,赫连端衍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华裳此言,明显是在暗讽玉音,王妃都未发话,她有何资格多言。 “玉音精通医术,凡她所言,我们皆听之”,桑清漪淡然开口。 赫连端砚放下手中的酒杯,“这不是在昭国,想必公主在我延国还未适应吧”。 “瞧瞧”,华裳眼波流转间,怜意尽露,“华裳只不过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至于惹你如此吗?恨不得把人家吃了似得” “……” 赫连端砚真是败了,转头就跟也很无语的赫连端衍喝酒。 “来,十四” “华裳敬两位姐姐一杯,有何无礼之处,还望两位姐姐见谅” 华裳突然对着桑清漪和玉音端起了酒杯,还口口声声的叫着姐姐。 桑清漪和玉音也都未有犹疑,端起杯子便一饮而尽,这却把另外两人给吓着了,都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 问题是桑清漪她们还不是饮了一杯就停了,反倒是越喝越起劲来着。 赫连端砚是看不下去了,先是看了眼桑清漪,而后对玉音道 “玉音,快别喝了” 谁知,玉音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丢给她一句,“玉音又未曾受伤”。 “……” 赫连端砚转而看着右手有伤的桑清漪,“王妃尚有伤在身,还是不饮酒为好”。 “无碍”,桑清漪抬头看着赫连端砚深邃的眼眸,“清漪的伤不过是小伤而已,不比王爷”。 “……” 无奈,赫连端砚只得给赫连端衍使眼色,而后就看到赫连端衍开始劝华裳。 “公主,酒饮太多易伤身,你还是” “你们男子喝酒,作为女子的我们有说过什么吗?”,华裳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赫连端衍虽没明白华裳是何意,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 “不曾” “那我们女子喝酒,作为男子的你们在这儿啰嗦什么!” “……” 看着这一幕,赫连端砚真是无语了,也不知是该说赫连端衍单纯,还是该说他蠢,自己给自己挖坑,完了还义无反顾的跳下去了!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赫连端砚转头看着玉音,刚张口 “玉音” 就看见玉音对着头摇头,“男子不许说话!”。 “……” 莫名其妙的,三个女人就那么喝起来了,而且气氛看起来还相当融洽,好像之前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三人只是彼此相敬,举杯而饮,慢慢地连话都省了,只要一个眼神,似乎对方就能心领神会。 这看似一场久违的放纵狂欢,却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没过多久,三个女子便醉得东倒西歪的趴在了桌子上。 赫连端衍看着赫连端砚有些深沉的表情,又看了眼已经不省人事的三人,心感愧疚。 “对不起,十一哥,我不曾想到会变成如此这般” 赫连端砚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这不关你的事,快送公主回去休息吧”。 赫连端衍和华裳走了,就只剩下赫连端砚、桑清漪和玉音三人。 “离肆” 离肆闪身出现在赫连端砚面前。 “抱玉音回房” 赫连端砚小心的打横抱起桑清漪,柔弱无骨的身子,让赫连端砚的心一疼。抬头,迈步往后院走去。 刚走进后院,怀里的人突然微微睁开了双眼,先是醉眼朦胧的看着赫连端砚,而后突然 “你放我下去” 赫连端砚却宛若未闻,继续大跨步的往云砚轩走去,怀里的人随即开始挣扎了起来。 “你放开我” 许是饮多了酒的缘故,桑清漪的身上并没有力气,因而这挣扎看起来就有些变了味道。 “放我下去,我不要你” 赫连端砚把桑清漪放到床上,看着她有些费力的撑着眼皮,突然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王妃今日这般,不就是想要本王如此吗?” 翌日早朝 宣德帝命人颁下圣旨,赫连端砚此次赈灾有功,赐睿渊剑一柄,白银一万两,黄金三千两,还有其他一些古玩玉器。 此外,还颁布了另一道圣旨。 “……赐玉音为端王侧妃……” 第五十二章 睿渊剑,乃延国开国皇帝赫连延裕之随身佩剑,跟着他南征北战,打下了延国的锦绣江山。 江山稳固之后,赫连延裕便把这睿渊剑赐给了当时的太子。 在那之后,历朝历代的君主皆把这睿渊剑赐给了太子,代代相传,直至今日。 现如今,宣德帝把这睿渊剑赐给了赫连端砚,无疑是在暗示众人,赫连端砚将会是新任太子。 众臣也是如此想的,因而,早朝过后,不少朝臣都过去与赫连端砚寒暄,巴结之心昭然若揭。 赫连端砚本欲追上赫连端乾,奈何被那些个大臣团团围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赫连端康追上了赫连端乾。 从奉天殿脱身以后的赫连端砚并没有出宫回府,而是去了怡妃的静怡宫。 怡妃也已知晓今日早朝之事,看着赫连端砚凝重的脸,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她。 “都是母妃对不住你” 赫连端砚看着怡妃自责的眼神,便知她定是又为那件事而觉对不住她。 “母妃,砚儿已经说过,这不关您的事” 怡妃叹了口气,“若是母妃当初未让你变成男儿身,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母妃,父皇若当真信得过儿臣,儿臣愿意担起这个责任” 看着赫连端砚认真的眼神,怡妃虽心有疑虑,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砚儿是为了赐婚一事烦忧?” 赫连端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自你与漪儿大婚后一直无所出,你父皇都跟母妃说了好几次,让母妃多敦促一下你俩,此次赐婚也是突然,你父皇也未对母妃提过”,怡妃说着又叹了口气,“你父皇既钟意于你,给你纳侧妃也是迟早的事,玉音这孩子不错,知根知底的,又对砚儿有意,总好过指个别的什么人给你”。 看赫连端砚仍旧皱着眉,“砚儿这是在担心漪儿吗?”。 “她根本就不会在意我是不是要纳妃” 听到这话,怡妃有些无奈,“砚儿是个聪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看赫连端砚抿着嘴不说话,“砚儿是在担心你的身份?”,说到这个怡妃也不禁蹙起了眉头,“你打算何时告诉漪儿?”。 赫连端砚摇了摇头,“不知道”。 怡妃看得出来,赫连端砚的内心很挣扎,也不欲再说太多,只是拍了拍她的胳膊。 “有些事终究都是要面对的,早些讲明总是更好的” 从宫里回来后,赫连端砚直接就往后院走。 刚走到后院,一抬眼,便见不远处站着的玉音。 彼此相望,相互靠近,彼此在相聚一拳的距离处停了下来。 “对不起” “对不起”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只是彼此都知道,对方口中的这句“对不起”有着不同的含义。 曾经约定,彼此永不对对方说这三个字,这一次却都说了。 “早膳已经备好了,放在爷的房间里” “好,玉音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说完,两人便擦肩而过,一个回琴韵阁,一个走出了后院,谁也不曾回头。 临回府前,赫连端砚见了阁中在宫内安排的人。 面对赫连端砚的质问,她表现的有些惊讶还有些无辜,在那一刹那,赫连端砚便已明白事情的全部。 对于此次赐婚之事,不是没有消息传出,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方才玉音的那句“对不起”怕也是因为此,只是她又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呢。 赫连端砚心知,玉音这么做不过是欲为她解围。 正如母妃所言,纳侧妃一事势在必行,可她身份特殊,若是指了别人给她,便可能暴露了秘密。 但更重要的是,玉音心知她不会为了自己而再娶别的女子,因为她不愿再毁了别人一生的幸福,所以,玉音便牺牲了自己,保护了她,也成全了她自己。 玉音说过,此一世都不会离开赫连端砚,那最好的办法便是能以这样的名义留在她身边。 可是玉音也心知,赫连端砚绝对不会同意。 上一回,赫连端砚提前得到皇上要赐婚的消息,后来这婚就没赐成,这一次,玉音隐瞒了下来,圣旨也得以颁了下来,一切皆已成定局。 玉音知道,赫连端砚定然已经知晓这一切,她虽心中无奈,却也不忍心责怪于她,但有些事她也始终办不到。 所以,方才赫连端砚的那句“对不起”恐也是为此,对她没能阻止这赐婚感到对不起,更为她不能给她想要的感情而心生内疚…… 方走到湖边,就看见不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桑清漪。 今日晨起后,桑清漪便带着如雨回了趟丞相府,刚坐下没多久,便听闻了皇上今日赐婚之事。 “恭喜玉音” 桑清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王妃已经知道了” 玉音也不知为何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明显多此一举的一句。 桑清漪与玉音并肩站在湖边,看着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 “是父亲告诉清漪的” 玉音侧过头看着桑清漪的侧脸,“圣命难违,还望王妃不要怪爷”。 桑清漪笑着看着玉音,“玉音此话怎讲,多一个人来照顾王爷,应是值得高兴之事,更何况这个人是玉音”。 玉音原以为这只是礼貌之语,并非桑清漪的真心话,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却是真挚,但玉音还是看到了那真挚的眼神背后所深藏着的心伤与难过。 “于爷而言,王妃是最重要的人” 桑清漪转头看着一池湖水,“清漪已经不知道,王爷心中的那个她究竟是哪一个她”。 除夕之夜,诸皇子皆奉旨携夫人进宫与皇上皇后一起过年。 年夜宴设在了保和殿中,御座的左下方坐的依次是赫连端砚、赫连端乾、赫连端衍和九皇子赫连端瑞还有十五皇子赫连端礼。 而对面落座的依次是赫连端康、六皇子赫连端承、十皇子赫连端明、十三皇子赫连端裕还有赫连端成。 宣德帝看来心情不错,端着酒杯斜躺在御座上,正笑着欣赏殿中的歌舞。 众皇子也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饮酒,倒是赫连端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顾低头饮酒。 “王爷还是少饮一些”,桑清漪伸手按住了赫连端砚欲拿酒盏的手。 赫连端砚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而后回头看着桑清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宣德帝的声音。 “砚儿的伤可有好全?现下能饮酒吗?” 赫连端砚站起身,“回父皇,已无大碍,谢父皇关心”。 赫连端砚落座之时,不经意的往对面扫了一眼,却发现六皇子赫连端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身旁的桑清漪。 察觉到赫连端砚的目光,竟对着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赫连端砚不欲搭理他,而是侧头看向了身旁之人,似乎是没注意到来自对面的不善眼光,桑清漪并无任何反应。 赫连端砚复又抬头看向了对面,却发现那个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十一弟” 赫连端砚回过神,就见赫连端乾正对着她举杯,随即也拿起了酒杯。 大殿之中,觥筹交错间,暗自试探交锋。 许是受不了了这殿中的气氛,清越和桑清漪都相继悄悄出了大殿,赫连端砚也未加以阻拦。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清越便回来了,可却没看到桑清漪一起回来。 赫连端砚刚欲开口问清越,却在瞥见对面那个空位时倏地蹙紧了眉头…… “弟妹怎得一个人在此” 正站在廊下望着天上的明月顾自发呆的桑清漪,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身,竟发现是六皇子赫连端承。 “见过六皇兄” 赫连端承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光亮之处,让桑清漪更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 脸型略呈方形,可以较明显的看出棱角,眼睛不大,看起来却很深沉,嘴角含着一抹莫名的笑意,让桑清漪看了很不舒服。 “弟妹当真犹如仙女下凡,若本王早知丞相大人有如此貌美倾城的女儿,那弟妹今日便不会是十一的王妃了” 桑清漪的眉头紧蹙,“请恕清漪先行告退”。 “等等” 赫连端承竟伸手欲去拉桑清漪的手,幸亏被她先一步躲了过去,强忍着心中怒意,冷道 “还请六皇兄有话直言” “噢,抱歉”,赫连端承收回手,嘴上说着抱歉,可话里却丝毫听不出抱歉的意思,“只是方才在殿内见十一只顾自己喝酒,完全不理会弟妹,本王有些心疼,噢,不对,是有些替弟妹可惜,以弟妹之容貌应” “王爷待清漪极好,就不劳六皇兄挂心了” 桑清漪抬脚便欲离开,赫连端承却突然闪身挡在了她的前面。 “弟妹何须如此着急,本王” “六皇兄若是欲叙旧,直接找弟弟即可,又何故多此一举让清儿捎话呢”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桑清漪蓦的抬头,就见从暗处走出来的赫连端砚。 从皇宫出来回王府的路上,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赫连端砚闭着眼睛坐在那儿,脸上的怒气未消。 桑清漪侧身坐在赫连端砚的对面,看着前面的帘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桑清漪突然转过身面对着赫连端砚,看着赫连端砚紧皱的眉头,忆起方才在宫内发生的事情,也不知眼前这人是因为那赫连端承生气,还是因为…… 突然,赫连端砚睁开了眼睛,蓦的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倒是把桑清漪给惊着了,连忙移开了眼。 赫连端砚直直地盯着眼前人,想到今夜之事,眉头皱得更紧了。 六皇子赫连端承,乃宣德帝曾经最宠爱的贞妃之子,十八年前贞妃意外被烧死于自己的寝殿之中,同年,年仅六岁的赫连端承便被宣德帝封了爵,并赐了最为荒芜的西北作为其封地,而后直接将其送到了封地,只每年过年之时方才获准回京。 传言称,是因为当时的赫连端承玩火不小心引发了那场大火,宣德帝知晓后甚为震怒,可又不忍杀了贞妃唯一的儿子,便下旨把他发配到了西北之地,让他自生自灭。 可赫连端砚深知,事情远不像别人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尤其在与赫连端承的接触过程中,赫连端砚发现了很多让她震惊的事情…… 如此危险之人,怎能与他接近! 赫连端砚越想便越生气,“本王都不知,王妃竟如此招人!”。 闻言,桑清漪倏地蹙起眉,转头直盯着赫连端砚的黑眸。 “王爷此话何意!” 明明是他人的错,明明是她受了委屈,为何在眼前人眼里反倒成了她的错! “难道本王说错了吗?!” 二人目光相对,互不相让,看似平静的眼神下,却是各自内心汹涌。 突然,桑清漪微微变了一下眼神,淡淡开口 “王爷何故如此愤怒” “你乃本王的王妃,如何能不怒”,赫连端砚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些话。 眼波流转间,桑清漪不动声色地继续道 “王爷这是要告诉清漪,惹王爷吃醋,后果很严重吗?” “王妃知道就” 话刚出口,赫连端砚便意识到不对劲之处,猛地抬头看着桑清漪 “莫名其妙” 说完,赫连端砚掀开马车帘子便出去了,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嘶鸣,马车随即停了下来。 “启禀王妃,已到王府” 桑清漪掀开帘子出来边看到立于马首的离肆,一转头,却发现赫连端砚正背对着她站在马车旁,这人居然没有走…… 桑清漪抬脚便欲下去,却发现一只手突然递到了眼前,蓦的抬头,看到的却只是赫连端砚的侧脸。 双脚刚落地,手心的那抹温暖也突然被抽离,桑清漪看着那正走进府中的背影,心中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人怎得跟个孩子一样……” 桑清漪加快脚步,在走到后院之时,才看见赫连端砚。 “男子汉大丈夫,吃醋便是吃醋,为何不敢承认”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因这话停下脚步,而后慢慢转过身看着她。 天色略暗,桑清漪看不太清楚赫连端砚脸上的神情。 突然,赫连端砚开始向她靠近,桑清漪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不过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最后,赫连端砚在太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时停了下来,桑清漪没有抬头,紧接着就听到声音从头顶传来。 “本王是吃醋了,因为本王爱上王妃了,怎么,王妃也爱上本王了吗?” 桑清漪从话中听出了刻意的挑衅还有挑逗,抬头,直直地盯着赫连端砚的黑眸。 “是” 桑清漪说的简单干脆,落地有声,倒是把赫连端砚给惊到了,一时之间竟愣在了那里。 桑清漪也未再多言,就那么看着赫连端砚,看着她突然凑近了自己的脸。 “那不知,王妃爱上的是作为男子汉的端王,还是非大丈夫的赫连端砚” 第五十三章 赫连端衍和华裳公主的大婚之期定于正月十六,一切婚礼筹备事宜皆交由赫连端砚负责。 因而,这才刚过完年,赫连端砚便又开始忙了起来,都没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毕竟是两国联姻,牵连甚广,丝毫马虎不得,很多事情都要赫连端砚亲力亲为才行。 因此,这段日子,赫连端砚几乎是早出晚归。 自那日后,桑清漪已有好几日没见着赫连端砚的人了,只每日清晨和夜半之时能听到隔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这一日清晨,桑清漪又早早地醒来了,也不愿再继续睡,便起身了。 拿过一旁的外衣简单的披在肩上,走到窗边,而后伸手推开了窗。 天色还有些暗,看来时辰尚早。 一阵风突然吹来,桑清漪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即抬手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衣。 就在此时,隔壁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桑清漪微微蹙了下眉,这人昨日午夜方才回府,今日怎得又早早出门。 “大冷天的,王妃何故这么早起身” 突然传来的说话声,吓了桑清漪一跳,一抬头,却看见赫连端砚就站在窗前。 “王爷为何天还未亮便急着出门”,桑清漪不答反问道。 赫连端砚突然笑了一下,“若天还未亮,王妃现下能看到本王吗?”。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泛着疲累的黑眸,似欲开口却终究什么也未说。 “好了,王妃现下已然看到本王,解了这相思之苦,回去再睡会儿吧” 桑清漪还未反应过来,却发现赫连端砚已经从外把窗给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桑清漪伸手把窗推开了一个角,看到的是赫连端砚远去的背影。 转身,往床边走去,在躺下之际,才突然想起方才赫连端砚的那句 “王妃现下已然看到本王,解了这相思之苦” “这人怎得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心思一转,眸中又不自觉的浮现起一些不解与忧虑之色。 自除夕之夜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人不再对她如此冷漠,又会与她说话了,不时还会戏弄于她,就像方才那般。 可桑清漪心知,现下已不是过去,也回不到从前,因为她变了,那人虽看似未变,却也变了。 只是,赫连端砚的转变却让桑清漪感到不解。 赫连端砚看似对她比以往亲近了一些,可桑清漪清楚的知道,彼此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变。 她们之间仍然隔着一段不曾跨越的距离…… 而最让桑清漪在意的是,那一夜,赫连端砚突然问她的那一句 “那不知,王妃爱上的是作为男子汉的端王,还是非大丈夫的赫连端砚” 桑清漪微微抬头,清冷的眼眸,却很坚定,看着赫连端砚道 “只要是你” 赫连端砚紧紧地盯着桑清漪的眼眸,嘴角突然诡异的向上扬起,而后,转身,离去。 不曾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这些天以来,那个诡异的笑不断的在桑清漪的梦中出现。 从最开始的不解、疑惑和好奇,慢慢地,当再一次在梦中出现时,心竟莫名的开始隐隐作痛。 在梦里,桑清漪拼命想要去看清那个笑容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可每每觉得快要看清的时候,那个笑容便从那人的脸上消失不见。 而后,明明方才还在眼前的人,突然之间,却与她隔着看不穿的距离…… 午时一刻 赫连端砚从礼部走了出来,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回府,进宫。 到得静怡宫时,怡妃也正准备用午膳,难得的是,赫连璇玑也在。 “砚儿来了,还没用午膳吧,正好” “十一哥” 过去的一段时间,赫连璇玑瘦了许多,性子也比以前安静了许多。 赫连端砚看着就觉心疼,不过好在赫连璇玑总算是走出来了,也许这便是成长的代价吧。 “有没有想十一哥啊”,赫连端砚抬手摸了摸赫连璇玑的头。 赫连璇玑微微一笑,“嗯”。 “大婚之事筹备的如何了,一切可顺利?”,怡妃问道。 “嗯”,赫连端砚点点头,“差不多都安排妥当了,接下来只需多盯着点便可”。 “那便好”,怡妃往赫连端砚碗里夹了一个肉丸,“最近累坏了吧,来,多吃点”。 “嗯嗯,母妃也吃” 赫连端砚看怡妃一直在给她和赫连璇玑夹菜,自己却没怎么吃,忍不住问 “母妃怎么了,胃口不好吗?” “许是早膳吃的有些多,现下还不觉得饿” 赫连端砚看怡妃的神色,便觉此话不可信。 “母妃可是身子不舒服,儿臣让人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吧” 赫连端砚说着便欲放下手中的碗起身,却被怡妃阻止了。 “母妃并无身体不适,只是”,怡妃突然叹了口气,“静姐姐近日来总觉得身子不爽,母妃有些担心罢了”。 “静妃娘娘?那可有请太医过去瞧瞧” “都瞧过好几回了,太医只说是疲乏之症,多休息几日便好,可这都过了好些天了都不见好转,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赫连端砚皱起眉头,“可有何症状?”。 怡妃放下手中的碗和箸,“初始只偶感困顿,慢慢地便觉身子乏累,近来却总觉浑身无力,脸色也不好” “母妃应早些告诉儿臣的”,赫连端砚站起身,“儿臣这就去把玉音叫来”。 “你先用完膳再去吧” “儿臣用得差不多了,母妃多少吃点,儿臣去去就回” 怡景宫中 玉音坐于床边的圆凳上,正细细地为静妃诊脉。 怡妃坐在床尾处,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静妃,而赫连端砚则站在一旁看着。 看着玉音收回手,而后站起身,赫连端砚忍不住问道 “如何” 玉音只看了赫连端砚一眼,而后对静妃道 “静妃娘娘乃风寒久积于体,未及时清理,故而会如此” “那是否严重?”,怡妃忍不住开口。 “怡妃娘娘请放心,待玉音写下药方,熬了汤药让静妃娘娘服下,调理一段时间便可” 怡妃这才放下心来,伸手轻轻握住静妃有些微凉的手心。 “没事了” 玉音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微垂眉眼 “静妃娘娘好生歇息,玉音这便回去抓药” 赫连端砚刚欲跟玉音说“一起走”,玉音却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母妃先照顾着静姨,儿臣去去便回” 一直追到了怡景宫外,赫连端砚方才追上了玉音。 “静姨的病究竟如何” 玉音却宛若未闻,一直往前走,赫连端砚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玉音” 玉音回过头,看着赫连端砚焦急中藏着不安的眼神,只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中毒” “中毒?!”,赫连端砚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这个,“是什么毒?”。 玉音撇过头不看赫连端砚,“天葵草”。 “天葵草……” 赫连端砚只觉大脑蓦地变得一片空白。 天葵草,是一种慢性□□,若只服用过一两次,尚可解,若长期服用,便是药石无医。 “可有解” 虽然从玉音方才的神色中已然明了一切,可赫连端砚还是忍不住多此一问。 玉音轻轻抽出了被握住的右手,“静妃娘娘服用此毒,至少已有一年的时间”。 一年……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赫连端砚格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多久” 为了更好的照顾静妃,怡妃当日下午便搬到了怡景宫住。 而每日的汤药都先在王府熬好了,而后再由玉音送到宫中让静妃服下。 吃了几副汤药以后,静妃的气色确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怡妃和静妃都很开心。 可不知为何,赫连端砚总觉得她们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嘴上都不说,就像什么也未发生一样,两人看起来平和、满足而快乐。 每每看到那样的情景,赫连端砚便觉心中堵得慌,却不敢表露出分毫,若实在忍不住,便只能找个借口仓皇而逃。 已快三更天,赫连端砚合上手中的奏本,起身,拿过一旁的披风便出了礼部官署。 快马加鞭,很快便回到了王府。 走进后院之时,云砚轩和书房的灯火都还亮着。转身,往右手边的桐雨阁走去。 方走到书房门口,便见烛火之后已靠着椅背睡了过去的玉音,手里还握着一卷书。 赫连端砚轻轻走过去,先小心的拿走玉音手中的书册,而后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转身之际,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吹动了桌角的那卷书。 “天葵草,生长于黑狱沼泽一带……” 把玉音抱回悦璃苑后,赫连端砚便回了她的琴韵阁。 一进屋,便径直走到了窗边的躺椅上,还未来得及躺下,便听见敲门声。 “进来” 一抬头,却发现推门而入的竟是桑清漪,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已过三更,王妃怎得还没就寝” 桑清漪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旁边的桌上,而后才回赫连端砚的话。 “王爷不也还未就寝” 赫连端砚并未言语,桑清漪转而端起了桌上的汤递给了她。 “王爷喝了它便歇息吧” 赫连端砚抬眼看了桑清漪一眼,伸手接过后,咕咚咕咚,一口气便喝光了。 “这是什么” 桑清漪接过赫连端砚手里的空碗,“安神汤”。 “有劳王妃了” 闻听此言,桑清漪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才把汤碗放回了托盘中。 转身之际,桑清漪突然背对着赫连端砚道 “王爷需当保重自己的身子,如此,方能照顾好静妃娘娘与母妃”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纤瘦的背影,“王妃这几日身子不适,该早些歇息才是,夜里天凉,记得让如雨先用暖炉暖好被窝再就寝,免得受凉”。 听着这些话,桑清漪不自觉的慢下了脚步,而后在门口处停了下来。 “我会记得” 桑清漪并没有回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 原来这人什么都知道…… 正月十六 耀眼的喜庆红,张扬的礼乐声,围观的吵嚷声,长长的迎亲仪仗队,从皇宫出来后,在金陵城中饶了整整一圈方才回到宏王府。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夜宴之上,众人齐齐敬酒,欲灌醉新郎官,只是不知为何,赫连端砚也被卷入其中。 面对众人的轮番敬酒,赫连端砚也不推脱。 看在他人眼里,又再一次坐实了之前的各种揣测,就连赫连端衍看着,都觉却如外界传言。 喜欢之人,却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弟妹…… “十一哥” 赫连端衍叫了一声,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赫连端砚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恭喜你,十四,日后需当好生待公主”。 不等赫连端衍说什么,赫连端砚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赫连端衍也不知能说些什么,便什么也不说,只喝酒便是。 “咻~”“嘭~嘭~” 烟花绚烂绽放,霎时点亮了整个夜空,美的令人动容。 赫连端砚仰头望着,绚烂的烟花下,笑中带着泪。 母妃,静姨,此时此刻,你们也一定都看到了吧…… 怡景宫 院内的空地上,怡妃正搂着静妃一起躺在躺椅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绽放的烟花。 “还记得进宫前,我们在陆川河上看的那场烟花吗?”,静妃突然开口道。 怡妃侧头看着怀里的人,“当然记得,那是我一生中看过的最美的一场烟花”。 “对我来说” 静妃说着突然咳了起来,怡妃连忙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 看着怡妃皱紧的柳眉,静妃忍着咳意,温柔一笑。 “有怡儿在的每一场烟花,都是最美的” 怡妃定定地看着静妃泛着柔情的双眸,什么也未说,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怀中娇小柔弱的身体,直让怡妃心颤,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曾经的许多日子里,怀里人的臂弯给了她所有的依靠,虽不似男子那般的强壮,却能给她唯一的安心与安全感。 却不曾想过,她也只是个柔弱女子而已。 一直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掉眼泪,要微笑,要一直让怀里的人看到自己笑的模样。 怡妃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只是纵然是笑着,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安静的。 静妃都知道,却什么也没说,只紧紧地环住了怡妃纤细的腰肢。 过了一会儿,烟花没了,只剩满天空寂,偶尔的一阵冷风吹过。 “我们回房吧” 先服侍静妃躺下后,怡妃才开始宽衣。 脱下外衣,上了床,刚要抬起手,静妃却先一步把自己的右手放到了枕边。 怡妃会意,便直接躺了上去。 “今夜就让我抱着怡儿睡吧” 月光透过打开的窗照了进来,明亮中带着丝丝朦胧之感。 “今晚的月光真好啊”,静妃突然感叹了一句。 怡妃在静妃怀里侧过身子,而后抬起自己的左手握住了静妃被枕着的右手。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刻,月圆,人也圆,真好” “砚儿和漪儿怎么样了?”,静妃问。 “还是那样,砚儿不说,心里便有个结,对待漪儿,就总是若即若离的” “砚儿会那般担心害怕也不难理解,漪儿虽通情达理,可毕竟这事不一样” “可终究还是得说,不可能瞒一辈子,早些言明总归要更好些” “砚儿也是个情深之人,可是心思过重,漪儿若接受便好,可倘若她接受不了,我担心砚儿她”,静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放在怡妃腰间的手不觉紧了些,“怡儿得好生看着砚儿,还有璇玑,她还未出嫁,定要给她找个好人家才可”。 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无非是想增加怡妃的牵挂和负担,有了这些“负累”,便能好好活下去。 怡妃怎会不知静妃的心思,挪了一下自己的左手,与静妃被枕着的右手十指紧扣。 “我信漪儿,也信砚儿,还有璇玑,她们都已长大,未来的路该由她们自己去走,我不能总是护着她们” 静妃早就知晓,不管如何劝,总是劝不住的,她太了解怀里的人了,只是,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她。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 只是彼此相拥着,安静地看着洒进来的月光,一如进宫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已经好久,好久没看过怡儿跳舞了” 静妃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某个地方传来,听来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待明日,我再为你舞一曲” “好” “那快睡吧” 怡妃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而静妃也随之阖上了双眸。 天色微亮,月光隐去。 床榻上相拥而卧的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早~” “早~” 异口同声的问安,怡妃转过身子面对着静妃。 “昨夜睡得可好” 静妃伸出手轻轻抚上怡妃的脸颊,怡妃的脸上随即泛起柔柔的笑意,点点头。 “嗯” “那便好”,静妃抬眼望着外面还有些暗的天色,“不过现下时辰尚早,再躺会儿,好不好?”。 怡妃直直地看着静妃黑亮的眼眸,“好”。 只是,彼此都没有再闭上眼,彼此深情相望,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纵然是昨夜一夜未眠,也不觉得累,因为不想错过对方眼中的自己。 约莫躺了半个时辰,两人才起身。 更衣、洗漱、梳头、描眉、点妆…… 一切宛如从前,你未变,我未变,一切都还是原来的那个模样。 彼此在铜镜中相视一笑,在对方的脸上看到的都是平和、满足和快乐。 一起用过早膳后,又返身回了寝宫。 从最下面的柜中拿出一个包的很整齐的包袱,打开,一白一青两套裙衫,依然鲜艳如当初。虽不及身上的那般华贵,却能让两人皆为之心动。 四目相对,各自嫣然。 自打进宫后,彼此都再也没有穿过这一身,已经快要二十五年了。 今日,所有封存在记忆中的过往,都将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怡妃换上了那一身白色裙衫,而静妃换上了那套青色裙衫。 一起来到院中的空地,屏退左右后,便只剩下你我。 一切宛如当年 青衫点翠的你,指尖轻轻划过琴弦, 白衣蹁跹的我,足尖轻点长袖飞舞。 琴声呢喃,似你每夜在耳旁的轻轻细语。 眉眼轻抬,是你从不曾移开的温情双眸。 我们约定 这一世,只为你翩翩而舞。 这一生,琴弦只为你拨动。 我们许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情此心,日月可鉴。 另一边 赫连端砚和桑清漪二人共乘一骑,正快马加鞭往宫中赶来。 不久前,怡妃派人到王府,让赫连端砚和桑清漪即刻进宫。 赫连端砚心感不安,二话未说,拉着桑清漪便上了马。 当走到怡景宫门口时,就只看到静妃的贴身丫鬟梅菊站在那儿。 “见过王爷、王妃,两位娘娘正在里面等王爷和王妃” 赫连端砚和桑清漪走进寝殿之时,就看到怡妃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纱幔之中躺着的静妃。 两人身上穿着的是赫连端砚和桑清漪从未见过的衣衫,虽不艳丽却显素雅。 “母妃”,赫连端砚轻唤了一声。 怡妃抬手放下了纱幔的一角,转身,看着两人轻轻一笑。 “你们来了” 赫连端砚透过纱幔往床榻上看了一眼,“母妃,静姨的身子可好了些?”。 怡妃点点头,“嗯,好多了,现下正睡着呢”。 赫连端砚试着想看出点什么,可怡妃的神色一如往常,却是什么也看不出。 “砚儿,你先出去” 赫连端砚有些惊讶和不解地看着怡妃,却见她看向了身旁的桑清漪。 “母妃有些话想跟漪儿说” 寝殿之中,就只剩下桑清漪、怡妃还有静妃。 “漪儿,坐吧” 桑清漪随即在床边的一个圆凳上坐了下来。 怡妃看着她,而后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漪儿,母妃就把砚儿交给你了” “母妃” 桑清漪有些不太明白怡妃这话是何意。 怡妃先是往纱幔中看了一眼,而后又看着桑清漪道 “母妃不能让你静姨一个人走,所以,日后砚儿便托由漪儿你照顾了” 这一次,桑清漪终于听明白了怡妃话中之意,心中的震惊未平,却惊见怡妃嘴角流出的血。 “母妃!”,桑清漪蹭的站起身,“我去叫太医!”。 转身之际,却被怡妃紧紧地抓住了手腕。 “别去,漪儿” “可是母妃,不可!” 桑清漪执意要去,怡妃却紧抓着不放。 “已经来不及了,漪儿,就让母妃把话讲完吧” 看着怡妃近乎恳求的眼神,桑清漪内心万般挣扎,终是选择了妥协,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桑清漪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丝帕,替怡妃轻轻擦去嘴角的血渍。 “难为你了,漪儿” 桑清漪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摇头。 “母妃想跟你说说,我和你静姨的故事” 桑清漪看着怡妃点点头,而后就听见怡妃有些缥缈的声音,对当年娓娓道来。 “当年,母妃和你静姨在这金陵城中可谓是家喻户晓……” 不幸沾染风尘,却有幸得遇挚爱。 彼此相携相伴,一直走到了今日。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彼此却还是当初对方眼中的模样。 纵然天崩地裂,抑或命途轮转,都割不开彼此间的牵绊。 在这世间,唯有情可如此。 可这份情却又如此的不同…… 桑清漪已然说不清心中是何感觉,震惊?感动?震撼?敬畏?还是向往?抑或是兼而有之。 脑中是乱的,心也是乱的,突然感觉有好多好多东西缠绕在一起,一时之间,理不出头绪。 “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尤其是感情,是你的,它终归会是你的,我们要做的,便是倘然接受它” 桑清漪望着怡妃平和却坚定的眼神,认真地点了点头。 怡妃满意的笑了,“答应母妃,不管未来发生何事,漪儿都会陪在砚儿的身边”。 “好” 桑清漪出去了,赫连端砚进来了。 在彼此擦身而过的刹那,桑清漪心中的迷雾突然就散开了。 赫连端砚进去后没多久,桑清漪便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声音。 “母妃!!!” 延国237年春,怡妃、静妃一同殁于怡景宫。 遵怡妃和静妃遗言,丧礼从简,三日守孝,第四日便下葬。 葬礼那一日,天空突然飘起了大雪。 盖棺下葬后,赫连端砚在怡妃的塚前站了很久,赫连端乾也在静妃的坟前站了很久。 直到飘落的雪花遮住了两人的肩膀,二人才转身一同离去。 而在端王府中 桑清漪正站在廊下,久久地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 这几日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伤心、痛苦和难过,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陪在一旁。 桑清漪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的感受,感受到她的自责,感受到她的愧疚,感受到她的绝望,感受到她的痛…… 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半空中,接住了纷飞的雪花。 “她会挺过来的,会好起来的” 桑清漪微微仰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雪白。 “是,她应该为母妃和静姨感到高兴,因为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分开她们了” 玉音微微侧头,看着桑清漪精致的侧脸。 “能听到王妃此言,想必怡妃和静妃娘娘都会很开心” 桑清漪转过头看着玉音,“是吗?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没有让母妃和静姨亲眼看到,亲耳听到”。 “她们会看到,也会听到”,玉音望着远方道。 沉默了一会儿,“玉音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不知王妃可有兴趣听”。 “玉音请说” “很多年以前,在与我们相隔甚远的一个地方,有个刚出生的孩子不幸被遗弃……六年之后,这个孩子被一户人家收养,并给她取名‘南萧’,那户人家还有个女儿,名叫‘南浠’……” 乾王府中 赫连端砚正和赫连端乾一起饮酒。 两人几乎无话,赫连端砚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到了后来便直接拿了酒坛喝。 赫连端乾知赫连端砚心中难过,本没打算拦着,可眼看着她就像疯了似的灌。 “砚儿,别喝了” “喝,五哥,你跟我一起” 赫连端砚醉眼朦胧的看着赫连端乾,把手中的酒坛递给他。 赫连端乾欲要拿过酒坛,却发现赫连端砚紧抓着不放。 “五哥要喝拿你自己的” “快别喝了,砚儿,五哥送你回去吧” “不,我还没喝够呢”,赫连端砚两眼瞪得圆溜溜的看着赫连端乾,“五哥难道不伤心,不难过吗?母妃走了,静姨也走了,她们为何就不要我们了呢,我好难过,五哥难过不?嗯?”。 “五哥也伤心,也难过,但不能这么喝” 赫连端乾话刚出口,赫连端砚却突然笑了,那笑声听在耳中格外的刺耳。 “呵呵……呵呵……” “砚儿,十一” “呵呵……五哥也会伤心,也会难过” 赫连端砚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一样看着赫连端乾,而后眼神突然一变,直接把赫连端乾推到了大厅的柱子上。 “五哥倒是说说,你伤心什么!又在难过些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十一弟!” “啪”的一声,赫连端砚把左手拿着的酒坛砸在了地上,抓着赫连端乾胸口衣襟的右手又更加用力了一些! “你倒是说啊!为何,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赫连端乾欲扯开赫连端砚的右手,却被赫连端砚一掌甩开了。 “我问你为什么!” 发红的双眼,狰狞的面孔,还有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赫连端乾从未看到过的。 赫连端乾看着眼前近乎发狂的赫连端砚,用一种陌生的近乎憎恨的眼神盯着他,那一刻,赫连端乾感觉那颗一直深藏的心瞬间就被撕了个粉碎。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她爱上了你的母妃!她若不爱上你母妃,我便不会,不会对你……” 子时三刻 赫连端砚才摇摇晃晃地回到端王府,满身酒气不说,孝服上还沾着泥水,肩上也落了不少的积雪。 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回了后院,彼时,云砚轩和悦璃苑都还亮着灯火,可却只有云砚轩的房门打开了,桑清漪从里面走了出来。 赫连端砚只看了她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嘭的一下,踹开了隔壁琴韵阁的房门,进去了,连房门也未关。 桑清漪走到门口,一抬眼,便看到正低着头坐在桌旁的赫连端砚。 抬脚刚欲进门,却突然听见嘭地一声响,赫连端砚蹭的一下站起身。 “来啊,给我拿酒来” 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何动静,赫连端砚随即不耐的转过身。 “王妃怎么在这儿” 桑清漪刚欲说话,却突然被赫连端砚眼角滑下的泪给震住了。 赫连端砚许是从桑清漪的反应中看出了什么,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 “怎么,是来看本王的笑” 话字还来不及出口,桑清漪已经走过来抱住了赫连端砚。 在抱住赫连端砚腰身的刹那,桑清漪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颤抖,而后迅速变成了僵硬。 “母妃和静姨走了,但你还有我” 赫连端砚机械的低头,看着桑清漪离开她的怀抱,而后抬头看着她。 “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是作为男子汉的端王,还是非大丈夫的赫连端砚” 第五十四章 翌日 桑清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云砚轩的床上。 坐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房中就只她一人。 思绪回到昨夜。 在桑清漪说出那句近乎告白的话时,赫连端砚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而后再次把她抱进了怀里。 赫连端砚抱得是那么的紧,仿佛要把桑清漪揉进自己的身体。 有许多个瞬间,桑清漪都近乎不能呼吸,可她从未想过推开眼前的人,反而更加紧紧地抱住了赫连端砚的腰身。 也许,只有在失去呼吸的那一刹那,才能让她更加真实的感觉到眼前人的存在,活生生的在她眼前,在她心里。 这是第一次,两人如此近的拥抱,近的可以听见对方的每一次心跳,感受到对方的每一个脉搏,而后,跟着对方的心跳、脉搏一起跳动。 为了这一个拥抱,等了太久,经历了太多,也错过了太多。 可值得庆幸的是,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刻,好在彼此都不曾放弃。 抱了许久,两人才分开。 赫连端砚微微低头,定定地看着眉眼低垂似是害羞的桑清漪。 “清儿,谢谢你” 看赫连端砚一身脏污,桑清漪便命人去抬了热水来。 一回头,却发现赫连端砚已经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自怡妃和静妃殁了之后,这还是赫连端砚第一次阖上眼。 桑清漪蹲下身子,看着眼前人脸上的疲惫,心不禁隐隐作疼。 抬起右手,看着眼前人近在咫尺的脸庞,却又迟疑着不敢去触碰。 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轻轻抚上了那人微冷的脸庞。 柔软细腻的触感,确是女子所独有的,可细看这眉眼,却是女子少有的英气和霸气。 “若能早一些这么看着你,是否就可早点发现这一切,如此,便不会让你这般煎熬,就连睡着仍深锁着眉头……” 不忍吵醒赫连端砚,桑清漪便让如雨把铜盆端了过来。 拧干帕子后,细细地替赫连端砚擦了脸、脖子还有手。 只是,这衣衫却不知该如何换下来,还有这冬夜寒凉,也不能就这么在躺椅上睡一宿。 可桑清漪也很清楚,她一个人是不可能把人弄到床上,若跟如雨一起,应能把这人扶到床榻之上,可如此折腾下来,人定然也醒了。 “小姐,让离肆来吧,他应该就在附近” 桑清漪想也未想,便摇头拒绝了。男女授受不亲,以往不知道便算了,现下知道了,怎还能如此。 如雨虽然心里不理解,但也不敢开口问。 “也不知道以前玉音小姐是怎么照顾王爷的” “你说什么” 如雨反应过来后,才知道自己方才嘀咕出声了。 “小、小姐” “去看看玉音是否就寝,若没有,便请她过来” 玉音进屋,与桑清漪目光接触,彼此颔首示意,便走向了窗边的躺椅旁,弯腰抱起赫连端砚,而后放到了另一边的床榻之上。 桑清漪随即上前,两人一起替赫连端砚脱下了身上的外袍。 不知何时,两人有了如此的默契。 玉音直起身,看着桑清漪淡淡开口 “王妃好好休息,玉音先告退” 不待桑清漪回复,玉音转身便走了。 看着玉音离去的身影,桑清漪想要开口,却终究什么也未说。 因为说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似一把刀,生生地割在那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 桑清漪转过身,看着睡得正沉的赫连端砚,在床边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人,想着玉音所讲的那个故事,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桑清漪起身下床,对着外面叫了一声如雨。 如雨闻声推门而入,走进房中,看着已经起身的桑清漪。 “时辰尚早,小姐怎得就起身了” “醒了便起来了” 如雨一边伺候着桑清漪更衣,一边道 “王爷昨夜送小姐回房时还特意叮嘱,让雨儿今早不要吵小姐,让小姐多睡会儿呢” 闻言,桑清漪抬眼看着如雨,“那王爷呢?”。 “王爷她一早便出门了” 桑清漪心知,因为母妃和静姨离世,父皇准予那人七日可不上早朝,那她又会去哪儿呢? “可有说去何处” 如雨随即摇了摇头,“雨儿也不知,只是看到王爷和玉音姑娘一起出去了”。 直到用过晚膳后,赫连端砚和玉音才回到王府。 刚走进后院,就见正从云砚轩走出来的桑清漪。 “你们回来了”,桑清漪对两人道。 赫连端砚点了一下头,“嗯”。 一旁的玉音对着赫连端砚和桑清漪颔首示意了一下,转身便欲回自己的悦璃苑。 “等等”,桑清漪突然开口叫住了玉音。 玉音闻声回头,“王妃有何吩咐”。 桑清漪微微愣了一下,“就是想问玉音是否用过晚膳,若是还不曾,便一起吧”。 “多谢王妃,不过玉音一会儿还需出府一趟,便不在府中用膳了” 玉音说完之后看了赫连端砚一眼,而后才转身往悦璃苑走去。 赫连端砚就那么一直看着玉音进了悦璃苑,一句话也未说。 赫连端砚心知,玉音这是在刻意避开她和桑清漪…… 简单的用过晚膳后,赫连端砚便去了桐雨阁。 怡妃和静妃突然双双离去,宣德帝悲伤过度,随即卧病在床,不仅朝政暂交由了三皇子赫连端康打理,连六皇子赫连端承也借此留在了金陵之中。 一切看似无意,却又处处透着阴谋和算计,让赫连端砚不得不多想、多虑。 许是连日来都未好好休息过,这一想头便隐隐作痛起来,不禁皱眉闭上了眼睛。 直到感觉到微凉的指尖轻轻摁上了两边太阳穴的位置,皱起的眉才慢慢舒展开。 “方才不是说要出府吗?这么快便回来了?” 等了片刻也未等到回答,赫连端砚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其中一只手,微凉的触感让她蓦地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桑清漪。 “王妃怎得在此” 见桑清漪往书桌上看了一眼,赫连端砚也随之看了过去,却是一碗参汤。 桑清漪随即把参汤端起递给赫连端砚,“喝了后便沐浴就寝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行处理”。 赫连端砚伸手接过,而后一下便喝光了。 “有劳王妃了” 桑清漪什么也未说,只是接过了赫连端砚手里的碗。 “热水已经备好,王爷还是赶紧回房沐浴吧” 眼看着桑清漪转身便欲出去,赫连端砚蹭地起身,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 桑清漪却并未回头,赫连端砚看着她侧脸的轮廓。 “清儿是不是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桑清漪才回过头看着赫连端砚道 “没有” 赫连端砚看着眼前人清冷黑亮的眼眸,知她是真的不高兴了。 “我现在便回房沐浴” 琴韵阁中 赫连端砚抬起双臂站在床前,桑清漪正在替她脱去身上的外袍。 气氛有些凝重的味道,赫连端砚不明白,她已经回房沐浴了,眼前的人究竟还在为何生气。 “好了” 赫连端砚回过神,却看到桑清漪正往屏风后走去。 “等等” 桑清漪回过头,赫连端砚看着她,有些尴尬的开口 “我自己来便好” 桑清漪却没什么反应,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那眼神看着有些失望,或是受伤,或是……,赫连端砚也看不太明白。 “或者,清儿是要与我一同沐浴?” “那也未尝不可”,桑清漪淡淡开口道,“毕竟你我已是夫妻”。 “……” 这一下就轮到赫连端砚石化了,原本是欲让桑清漪“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她却反而“迎难而上”。 “快进去吧,不然水该凉了” 赫连端砚抬头之时,桑清漪已经往门口走去。 赫连端砚沐浴完一出来,桑清漪便拿着披风给她披上了。 而后拉着赫连端砚到床边坐下,拿过早已备好的干布巾给她擦干沾湿的头发。 一切显得那么自然,那么熟悉,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有一瞬间,赫连端砚有些恍惚,仿若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某一个晚上。 “我自己来吧”,赫连端砚突然伸手抓住了桑清漪的手腕,“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快回房沐浴就寝吧”。 桑清漪只看了赫连端砚一眼,站起身,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夜里天凉,擦干头发后便上床吧” 打开窗,一阵冷风突然吹来,赫连端砚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想起方才桑清漪离去时的神情,赫连端砚心知,她的恍惚,她的不确定,她的某些下意识,定然是又伤到了她。 终究是心有不安,转身便出了房间。 一转头,就见正守在云砚轩门口的如雨,往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折返。 “王爷” 赫连端砚回过身,“好生照顾王妃”。 见赫连端砚转身又要走,如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方才见小姐的脸色不是很好,王爷不进去看看吗?” 赫连端砚走进房中之时,正听到屏风后传出的水声。 一片蒸腾的雾气中,双肩□□在水面外的桑清漪双眸微闭,眼前不断浮现起不久前的一幕幕。 一次又一次听到的“王妃”,礼貌客气的谢谢,有意无意的疏离与回避……仿若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有时,那人让她觉得她已经走进她的心,可有时,又让她觉得她依然徘徊在那人的心门之外。 两世的悲情结局,是那人心中难以解开的结,她的害怕,她的彷徨,她的恍惚,她的不安,桑清漪能够理解,也能够体会。 那人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慢慢解开心中那个缠绕已久的死结。 她也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打开那人的心,而后走进那人的心。 起身出浴 刚绕过屏风,却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离屏风的不远处。 赫连端砚转身走过去,把手中的披风给桑清漪披好系上。 拿过一旁如雨早已备好的干布巾,替桑清漪擦拭染湿的发梢。 此情此景,宛若方才的那一幕,只是彼此的角色对调了而已。 赫连端砚的动作很轻,也很熟练,仿佛这样的动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桑清漪知她不该如此胡思乱想,可就是阻挡不了自己这些乱糟糟的思绪。 “好了” 赫连端砚的声音唤回了桑清漪有些飘远的思绪,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 “头可还疼?我让雨儿去请玉音过来瞧瞧吧” “不必了,已经不疼了” 赫连端砚既如此说,桑清漪也不便再多言。 她看得出来,不仅玉音在刻意回避她和眼前的人,眼前的人也在回避她和玉音。 母妃和静姨走后,眼前的人需守孝一年,原本钦赐的婚事便至少需推迟到一年以后。 “我给你再按按” 赫连端砚刚欲张口拒绝,桑清漪却先她一步开口道 “在朝政之事上我无法像玉音一样助你,便只能在你累之时做这些而已” 桑清漪话已至此,赫连端砚怎能忍心再拒绝,更何况,她也不是真的想拒绝。 这一次,两人相对而坐。 桑清漪抬起双手,左右两指放于赫连端砚两边的太阳穴处,轻轻揉摁着。 宽大的中衣袖口顺势滑下,露出了白皙细腻的手臂,而因手上的动作,领口的衣襟有些敞开,隐隐可以看见里面淡粉色的肚兜。 而因为刚沐浴完,肌肤皆白里微微透着迷人的粉色,浑身还散发着独有的淡淡清香味,让赫连端砚瞬间有些失神。 只得慌忙移开视线,却恰好与桑清漪微凉的眼眸对上,时间似乎在瞬间凝固,只听得见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在对上赫连端砚那有些炙热的眼神的那一刹那,桑清漪只觉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栗了一下,眼睑微垂,以掩饰眸中的那一丝慌乱,可手上突然变慢的动作却出卖了这一切。 突然,感觉到双手被另一双温暖的手掌握住了,桑清漪抬起头,却发现赫连端砚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颈侧,那感觉就像自己在搂着眼前人的脖颈。而眼前人正缓缓向着自己靠近,那幽深的黑眸,专注中带着炽烈,只觉心随时都有可能跳出。 在咫尺之距时,两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阖上了双眼,可颤动的睫毛皆没掩饰住彼此此刻的心跳与紧张。 也许是真的太过于紧张,桑清漪下意识的搂紧了赫连端砚的脖子,下一刻便觉一抹温热印上了自己微凉的唇瓣…… 第五十五章 翌日,过了辰时赫连端砚方才醒过来。 侧头看着外面的光亮透过窗缝射进来,就知今日的天儿定是不错。 坐起身,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顿觉体内充满了力量。 赫连端砚已经记不清,已经有多久没睡过如此踏实和安稳的觉了。 一直以来,心里始终像是压着一块重石,白日里不觉得有什么,可一到了夜晚,梦境中却总是充斥着慌乱与不安。 如今,像是心里的某个阴暗角落终于照进了一些光亮,竟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起身下床,拿过一旁的外袍便开始往身上套。 从昨日开始,玉音便没有在清晨出现在房中,赫连端砚便只能自行更衣。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玉音在照顾,所以赫连端砚做起来自然就笨拙。 有时,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把外袍套上后,赫连端砚便欲伸手去拿玉带,却发现被人先一步拿了起来。 一抬头,“清儿”。 桑清漪什么也未说,只是径直走到了赫连端砚跟前,先是整理了一下胸口的衣襟,而后才双手绕过腰身两侧,把玉带给系上了。 赫连端砚低头看着桑清漪这一连串的动作,眼中温柔与深情流露。 此情此景,宛若一对恩爱有佳的夫妻在晨起平凡却又不平常的一幕。 桑清漪从赫连端砚怀里退出来,抬头,“日后这些便都由我来吧”。 赫连端砚回过神,“好,那就有”。 “王爷视清漪为何人”,桑清漪突然打断赫连端砚道。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微冷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清儿是我的王妃”,頓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我的妻子”。 桑清漪抬眼直视着赫连端砚认真温柔的眼眸,神色也不觉柔和了下来。 “既是如此,你我之间何谈谢字” 赫连端砚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赔不是,“是我口不择言,清儿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赫连端砚这似哄孩子的温声软语,倒让桑清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撇开眼不看她。 “我何时生气了” 赫连端砚笑,“清儿不曾生我的气,是我又说错话了”。 许是被赫连端砚灼灼的目光看得受不了了,桑清漪便转身去吩咐如雨把热水端进来。 亲手把面巾放进铜盆,而后拧成半干递给赫连端砚。 赫连端砚伸手接过,“清儿昨夜睡得如何”。 一提到昨夜,桑清漪瞬间便想到了那一个吻。 当赫连端砚温热的吻贴上她微凉的唇时,桑清漪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紧张到不知所措。 伊始,赫连端砚吻得很轻很柔,只是彼此的双唇贴合,渐渐地,那温热的双唇开始轮流席卷桑清漪的上下唇瓣,吸吮之余舌尖轻轻扫过,偶尔划过贝齿,而后长驱直入。 当赫连端砚的舌突然缠上桑清漪的之时,一声轻吟不由自主地从桑清漪口中溢出。 许是被这一声轻吟惊到,桑清漪身子一僵,蓦地睁开了双眸。 而赫连端砚似乎察觉到了桑清漪的这一系列反应,突然停下了那个迷醉的吻。 四目相对的刹那,桑清漪不禁垂下了眼睑,看在赫连端砚的眼里,却误以为是自己的方才之举过于唐突和孟浪。 “天色已晚,清儿你好好歇息,我回房了” 桑清漪抬头之际,却只看到赫连端砚快步离去的背影,都不知原因是为何。 当躺在床上转辗反侧时,桑清漪才想明白,那人定是误会了。 因为是第一次,第一次与他人如此亲密,心中紧张到已经不知所措,因而,方才只是默默地接受着那人的吻,却忘了去回应…… 还有方才自己的反应,只是被自己吓到了而已…… 可那人倒好,什么也不曾问过,便这么一走了之。以往不是脸皮厚的紧吗,不管别人表现的如何排斥,还是想着靠近,现下都这般了,这人竟那么把她丢下了! 这越想心里便越发堵得慌,弄得她一夜都未睡安稳,可嘴上却道 “挺好” 收拾妥当后,二人便一起来到饭厅用早膳。 赫连端砚刚一坐下,便吩咐一旁的丫鬟道 “去请玉音过来用早膳” 丫鬟刚要去,离肆突然出现在了赫连端砚面前 “禀爷,玉音清早便已出府” 闻言,赫连端砚皱了下眉,“那你为何还在此”。 离肆低头,“护爷周全是离肆之责,离肆不可擅离职守”。 “我在自己府中能有何事”,赫连端砚说着淡淡瞥了离肆一眼,“日后玉音若是离府,你便得跟随左右,至于用什么办法,自己去想”。 离肆会意,随即消失在了饭厅之中。 桑清漪把盛好的一碗粥放到赫连端砚面前,“这几日,玉音似乎都是早出晚归”。 赫连端砚拿起银匙,“许是近日阁中事务繁多,我又未得空去处理,便只能辛苦她了”。 其实彼此都知道并不是如此,所以也不知,赫连端砚这话是说给谁听得,或者是在安慰谁。 “砚”,桑清漪突然唤了一声。 赫连端砚嗯了一声,却未听到下文,随即抬头看着桑清漪。 “你应该和玉音好好谈一谈” 谈?谈什么呢?赫连端砚不知道,其实,很多话早已说过,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 “砚在逃避些什么呢”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清澈的眼神,似乎不太明白她话中之意。 “我知道,‘浠(汐)儿’,或者说是我,一直是砚心中的一个结,在这个结未彻底解开前,砚应从未曾认真的去想过她人” 赫连端砚放下手里的银匙,“玉音告诉你的”。 见桑清漪点了下头,“清儿是不是觉得,这只是我的一个执念而已”。 “或许却有执念” 看着赫连端砚蓦地暗下的眼神,桑清漪忍不住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不过那只是刚开始时,后来砚是确实喜欢上了汐儿,不是把她当做浠儿的替身,还有我,也不是她们的影子” 赫连端砚反手握紧桑清漪的手,“清儿你”。 桑清漪轻柔一笑,“因为我能从砚的眼神中看出来,或许,在砚的心中,南浠、菱汐还有清儿既是一体的,却又是各自独立的吧”。 确实,一直以来,在赫连端砚的内心深处,菱汐既是南浠也是桑清漪,她们是一个人,可是却又各自不同,但不管是什么,都是她心中永远的牵绊。 “我原本还担心清儿知道了以后会生气,没想到” “我说过我不生气吗?”,桑清漪突然收了笑容道。 “啊?”,赫连端砚有些蒙了,“可清儿你刚刚不是说”。 “那与我是否生气有何干系”,桑清漪眉毛一挑,“我生气的是,这些都不是你亲口告诉与我”。 “……”,赫连端砚有些无奈,“那清儿你都知道了,我纵然是想亲口告诉你也没法子啊”。 桑清漪才不吃这一套,便要抽出被握住的手。赫连端砚自是不肯,直接就抱了上去。 “还有别人在呢” 桑清漪有些羞赧地欲推开赫连端砚,却没想到一下就推开了。 正奇怪这人今日怎得如此听话时,右脸颊随即袭来一抹温软的感觉。 “你” 赫连端砚很是无辜地看了看四周,“此刻并没他人在啊,为何不能亲”。 桑清漪看了一眼,还真是如此,原本还在一旁伺候的丫鬟都不见了踪影,可这与她那样有何关系?! 反应过来的桑清漪随即瞪了某人一眼,“我何曾说过,没别人在时便可”。 后面的话,桑清漪实是说不出口,更重要的是,她心知论无赖她定是比不过眼前人。 “言归正传”,桑清漪认真看着赫连端砚道,“砚,你真的该好好去想一想,这么多年以来,你对玉音难道真的没有……” “见过皇祖母” “孙媳来了啊,快快免礼起身” 桑清漪刚起身,便被上官梓伊拉过去坐到了她的身旁。 “皇祖母近日可好”,桑清漪微微笑着问。 上官梓伊点点头,“好,好,有孙媳常来看哀家,哀家好得不得了”。 “对了,清漪在宫外给皇祖母买了一些点心过来”,桑清漪示意如雨把点心拿上来。 上官梓伊一看,顿时那个眉开眼笑。 “哀家这几日正想着呢,孙媳就给哀家送来了,你可是要比砚儿那小子孝顺多了” “王爷也很惦念皇祖母,只是近日诸事繁忙,便不得空来给皇祖母请安” “你可别再替那小子开脱了,我还不了解她!” 上官梓伊说着不满的哼唧了两声,桑清漪看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皇祖母,怎得不见璇玑?” “噢,璇玑啊,她在后院呢” 梅花吐蕊,香气醉人。 花下少女,粉裳在身,娇嫩却也能抵寒冬冰雪。 桑清漪和上官梓伊站在廊下,远远地望着正在梅花树下独自抚琴的赫连璇玑。 自怡妃和静妃殁了之后,为免赫连璇玑受人欺辱,上官梓伊便把她接到了自己的宫中。 原本赫连端砚是欲把她接到自己的王府来住,可赫连璇玑说什么也不愿意,赫连端砚便去求上官梓伊。 桑清漪知道,赫连璇玑是不愿面对她,有些事虽已想明白,可心中始终还是有个疙瘩。 “皇祖母,璇玑她平日里便是如此吗?” “嗯,自从怡妃和静妃走了之后,这孩子的话便越发的少了,你说,以前你母妃让她学那些个琴棋书画时尽想着偷懒躲过去,可现在你看” “若母妃见到璇玑如此,定然会心疼的” “是啊”,上官梓伊叹了口气,“你母妃走得急,不仅没看到璇玑出嫁,就连砚儿和你的孩子都没能见着”。 桑清漪兀自看着远处的赫连璇玑出神,也未仔细听上官梓伊所言,直到 “孙媳,你和砚儿什么时候能给哀家添个重孙啊” “皇祖母”,桑清漪只觉面色有些微微发烫,“我们、我们还未曾想过孩子的事情”。 上官梓伊的眼神像是要把桑清漪看穿一样,“孙媳,你和砚儿不会还未同房吧”。 此话一出,桑清漪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上官梓伊何其聪明,一看就明白了。 “哎呦,这都过去一年多了,你们怎么还是分房睡啊,这、这哀家要到何时才能抱上重孙啊” 桑清漪微微低着头,红着脸,也不说话。 上官梓伊看得那个着急啊,“孙媳,你不会到现在还不肯接受砚儿吧,莫不是心里还记挂着那、那谁来着”。 “不是”,桑清漪立刻反驳道,“皇祖母,我”。 上官梓伊等了片刻也没等到桑清漪的下文,把她给急得。 “不是?那不是是什么啊” “我” 面对上官梓伊的‘咄咄相逼’,桑清漪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段时日 每日用过晚膳后,赫连端砚便要去桐雨阁处理一些事务,桑清漪便在房中的躺椅上看书。 待赫连端砚处理好事情后,便一起回房就寝,可赫连端砚并不曾与她一起回过云砚轩。 每次走到云砚轩门口时,赫连端砚都是一句“好好休息”,而后便转身回了琴韵阁。 偶尔桑清漪在书房中看书看得睡着了,赫连端砚会亲自抱她回房,不过每次都是把她放到床上后,便又退了出去。 桑清漪都想不明白,那人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两人都已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却还如此。 那人都不曾提起过结束分房的事情,莫不是要她来提吗?!她如何开得了口! 再想到今日上官梓伊的“咄咄逼问”,桑清漪是越想越觉得心中憋闷,半个字都不曾看进去,忍不住‘愤愤’地瞪了一眼书桌后正认真看着奏折的罪魁祸首。 赫连端砚似是有所察觉,抬头往窗边的躺椅上看过去,看到的却只是桑清漪手中的书卷,心中狐疑,方才莫不是自己的幻觉?! 当赫连端砚再次抬头时,躺椅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起身走过去,小心的把桑清漪手中的书拿走,而后才打横抱起。 刚从桐雨阁出来,便碰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玉音。 二人的目光有刹那的接触,玉音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怎得才回来”,赫连端砚忍不住问。 “才巳时一刻而已,不晚”,玉音淡淡道。 赫连端砚看着眼前的人,“以后还是早点回府吧,不然我不放心”。 玉音看着赫连端砚,而后又看了眼她怀里的桑清漪。 “夜里天寒,爷还是赶紧抱王妃回房吧” 看着玉音转身离去的背影,赫连端砚想要开口叫住她,却终究没有叫出口。 赫连端砚知道,玉音每日里早出晚归看不到人影,为的就是给她和桑清漪留下二人时间。 可她想告诉她,不用这样,真的不用…… 把桑清漪小心的放到床上,而后拉过里面的锦被小心的盖好。 看着睡着了还皱着眉的人,赫连端砚忍不住伸出手去抚平那眉间的惆怅。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后,俯身在桑清漪额头轻轻印下一吻,起身便欲离开,却发现突然被拉住了手腕。 赫连端砚回过头,发现桑清漪已经醒了过来。 “吵醒你了” 桑清漪摇摇头,赫连端砚回过身,想要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中,可桑清漪却不愿松开她的手,赫连端砚便又坐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桑清漪又摇了摇头,“你要去哪儿,还要回书房看奏章吗?”。 “不了,我也准备回房就寝了” 赫连端砚说完,却发现桑清漪没什么反应,但还抓着她的手不放。 赫连端砚温柔的笑笑,“睡吧,等你睡了我再回房,好不好?”。 “……” 这一夜,玉音回到后院之时,看到对面云砚轩和桐雨阁都亮着灯火,微微蹙了下眉,转身便往右手边的桐雨阁走去。 方走到桐雨阁门口,便见正坐在书桌后拿着奏章发呆的赫连端砚。 “爷深更半夜不睡,便是在此发呆吗?” 赫连端砚蓦地抬头,看着许久不曾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 “那玉音深更半夜才回府,又是做什么去了?” 玉音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走向窗边的躺椅,而是径直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王妃怎得不知”,玉音状似随意的问。 赫连端砚放下手中的奏章,“她这几日都在房中看书,说怕打扰我处理政务”。 玉音眉毛一挑,“爷信了?”。 “我知道”,赫连端砚站起身,“就是不愿与我一起待在这书房之中,清儿她好像在生气,可我不明白的是,她在气我什么”。 玉音接过赫连端砚递过来的茶,“现下时辰已不早,爷还不回房,一会儿怕是要吵醒王妃”。 “不会吵到她,我在琴韵阁就寝” “果真如此” 玉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赫连端砚有些摸不着头脑。 “玉音此话何意” 赫连端砚看着玉音放下手中的那杯茶,而后对着她摇了摇头,起身便往外走。 “爷好好看,玉音先回房了” 眼看着玉音要走,赫连端砚连忙伸手拉住了她。 “等等,玉音的话还未说完呢” 赫连端砚站在云砚轩门口,想着方才玉音所言。 “爷是与王妃吵架了吗?” 赫连端砚摇头,“没有啊”。 “那爷是还想把王妃推给那将门公子吗?”,玉音紧接着又问道。 赫连端砚再次摇头,“不可能!”。 玉音微敛眼睑,“那爷是不爱王妃吗?”。 “当然不是” 赫连端砚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否认道,只是话刚出口便觉不妥,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沉默的人,刚欲开口。 玉音却先一步道,“既是如此,爷为何还要与王妃分房而睡?”。 “可清儿她并不曾提过同房之事” 因为桑清漪一直未提此事,赫连端砚虽想却也不曾说过,怕唐突了她。 玉音只觉无语,眼前这人平日里看着聪明的紧,可此刻怎能笨到如此! “王妃是女子,你让她如何开口” “……” 玉音看赫连端砚那一脸懵的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毫不客气的来了一句 “爷觉得自己像个女子吗?” 现在想到这话,赫连端砚依然觉得有种憋到吐血的感觉,不过想想,玉音说的确实有道理,抬手推开门便进去了。 刚走进卧房,便见正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桑清漪。 因刚沐浴完的缘故,发梢上还沾着水,精致的脸蛋,愈显水嫩白皙,还透着微微的粉色,红唇更是愈显水润诱人。 赫连端砚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桑清漪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事情都处理好了?” 赫连端砚回过神,“嗯”。 桑清漪瞥了一眼某人有些魂不守舍的脸,“那怎得不回房沐浴就寝?”。 “噢,那个,我过来看看清儿” 桑清漪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而后抬头看着赫连端砚道 “现在看到了,快回去吧,我有些乏了,要睡了” “啊?” 这完全不是预想中的那样啊!看着桑清漪有些‘锐利’的眼神,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那清儿早些歇息,我这便回房了”。 然后,然后赫连端砚就这么走了!桑清漪气得让如雨直接把门嘭地一声关上了,把赫连端砚吓了一跳。 回身看着已经被关上的房门,赫连端砚真真是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怎么了” 翌日 早朝过后,接到边境奏报,泽国和漠国突然联合分别从东西两侧攻击延国边境。 一直镇守在延国和泽国边境的戍边大将元昊战死,现军中正由副将徐策暂代职务,然则泽军势众,二十万兵马以势如破竹之势,逼得我方节节败退,边关重镇迁西即将失守,请求火速增援。 而另一边,漠国也集结了十万雄兵于延漠接壤处陵洱,步步紧逼,与我军形成对峙之局。且漠军统帅为素有“鬼将”之称的秦流月,边关守将尚无退敌之法,请求火速支援。 宣德帝在御书房紧急召见诸皇子以及文武重臣商量对策,就连近日一直抱病在身的定国公燕南山都召进了宫。 几番商议过后,决定由燕南山挂帅前往迁西对战泽军,另宏王赫连端衍为副帅一同前往。 而陵洱的对峙之局则由信远将军苏河为主将,另择一名皇子为副将随军前往。 赫连端康,赫连端乾,赫连端砚还有赫连端承皆请命前往,宣德帝一时难以抉择,便定于第二日早朝时宣布。 另外,此次泽国和漠国联合进攻延国,昭国虽与延国有联姻之盟,但利益面前,保不准昭国会趁机落井下石,还需派军前往昭国和延国边界,以防昭国有何异动。 前往的人选也尚未定下,也于明日早朝一同宣布,不过很大可能也是派遣一位皇子过去,晓之以义,大之以情,维持住两国联姻之盟。 三国边境告急,兵力不足,宣德帝又即刻颁下募兵圣旨,下发全国各大州府。 从御书房出来之时,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赫连端砚想着正好去趟云圣宫拜见上官梓伊,再顺便看看赫连璇玑。 “十一弟如此匆忙,是赶着回府与弟妹话别吗?” 令人生厌的声音才背后响起,赫连端砚停下脚步回过头。 “我去何处,还无需向六哥禀报吧” “那是自然”,赫连端承也不生气,反倒是嘴角含笑,“六哥不过是替十一弟担心,放着那般如花似玉的娘子在京,指不定回来就变成他人的了呢”。 赫连端砚微微眯起眼,嘴角一勾也笑了起来。 “看来六哥是被我的那些个嫂嫂给气得不轻啊,也难怪,但凡是个正常男儿都不能忍受,在这一点上,做弟弟的真是对六哥佩服的五体投地” 赫连端承脸色蓦地变得难看了起来,瞪了赫连端砚一眼便走了。 赫连端砚看着跟上去的赫连端康和赫连端成,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砚儿,十一” 抬头看着走过来的赫连端乾,“五哥叫我是有何事吗?”。 赫连端砚口气很冷,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赫连端乾虽看着心中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此番你定不能随军出征,否则朝中局势必定大变” 赫连端砚扯了下嘴角,“那便不劳五哥费心了”。 话落,赫连端砚转身便走了。 赫连端砚岂会不知,倘若此番她与赫连端乾都离宫了,日后怕是这朝堂之上便不会有她二人的立足之地了。 可是,这些都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一切都要看她们的父皇。 但不管最后下达的旨意如何,经此一事,朝局必定大变,很多事也会随之尘埃落定。 酉时方过,赫连端砚才与离肆一起回到王府。 “挂帅出征一事绝不可泄露出去,尤其是对王妃还有玉音”,赫连端砚交代离肆道。 “那估计有些晚了” 赫连端砚和离肆闻声抬头,却见玉音突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你今日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玉音看着有些惊讶的赫连端砚,“如若不然,如何能听到爷教离肆撒谎呢”。 “爷,请恕离肆先行告退” 赫连端砚还没点头呢,这离肆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都什么人啊,每次一碰到事情就跑得没影” 回头对上玉音有些‘严厉’的目光,“玉音既然都已经听到了,那也不用我多说了”。 “爷是要去哪儿,迁西,陵洱,还是纳瓦罗”,玉音淡然开口问。 赫连端砚摇了下头,“目前还不清楚,陵洱和纳瓦罗,二者其一”。 玉音没说话,赫连端砚看着她,“明日之后,清儿就托付给玉音了”。 “请恕玉音不能从命” 虽然早已知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可赫连端砚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出来。 “战场非同儿戏,我不希望玉音有任何的危险” 玉音直直地看着赫连端砚幽深的黑眸,“莫非爷是第一次认识玉音吗?”。 “……” 赫连端砚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玉音的决心。 “另外,王妃也已知晓此事” 刚走到云砚轩门口,如雨就像看见救星似得看着赫连端砚。 “王爷,小姐都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个时辰了,连晚膳也没用” 赫连端砚只使了个眼神让如雨先下去,而后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一走进卧房,便见正侧身背对着她坐在床边的桑清漪。 赫连端砚走过去,把右手轻轻放到了桑清漪的左肩上。 “清儿,我回来了” 桑清漪却宛若未闻,也未抬眼看赫连端砚一眼。 赫连端砚在桑清漪身后坐了下来,而后张开双手把她搂在了怀里。 “听如雨说,清儿今儿都还未用晚膳,是不合胃口吗?要不我让她们再做点别的,等” 手背上突然袭来的一抹冰凉,让赫连端砚的心一缩,连忙把桑清漪的身子掰了过来。 “清儿你” 在看到桑清漪脸上残余的那滴泪时,赫连端砚的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清儿你怎么哭了?父皇的旨意还未曾下达,我未必会挂帅出征的” 桑清漪抬眸看着赫连端砚,“那父皇若要砚挂帅出征呢?砚便把我一人丢在这王府之中吗?”。 赫连端砚抬手轻轻擦掉桑清漪脸上的泪,“战场之上,凶险异常,你留在京中,我方才放心”。 闻听此言,桑清漪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那砚便让我在这京中为你提心吊胆吗?” “不会,我不会有事的”,赫连端砚紧紧地握住桑清漪的手,“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见你”。 “可砚方才还说战场凶险,我怎能不担心”,桑清漪随即反驳道。 “……”,赫连端砚觉得她是自己在给自己挖坑。 “除非砚让我一起去”,桑清漪似是‘撒娇’地道。 “不行”,赫连端砚张口就拒绝了,“清儿若怕无聊,我就送你到皇祖母那儿”。 “那玉音都能跟砚一起去,为何我不能去”,桑清漪不甘心的‘质问’道。 赫连端砚无奈的叹了口气,“玉音她不一样,她会武功,但清儿你”。 “说到底,砚是觉得清漪是一个累赘,所以不愿带清漪一同前去” “不,不是,清儿” 桑清漪却直接背过了身去,“我知道了,砚不必再说了,我累了,请回吧”。 赫连端砚站起身,看着桑清漪纤瘦的身形,还是不放心,直接绕到了前面。 这一次,赫连端砚眼睁睁地看着一滴晶莹的泪掉了下来。 “清儿” 桑清漪直接撇过头不看赫连端砚,赫连端砚握着她冰冷的手。 “好好好,我答应,带清儿一同前往” “砚此话当真?”,桑清漪突然回头看着她。 赫连端砚点了点头,而后就看着桑清漪站起身。 “那我先让雨儿收拾好行囊” 赫连端砚愣愣地看着方才还黯然落泪的人,此刻却像没事人一样,顿觉不对劲。 “清儿” 冷不防突然被赫连端砚从身后抱住了,吓了桑清漪一跳,回过头。 “怎么?砚这是要反悔吗?” 果然,方才的那一切都是在演戏,难怪总觉得今日的清儿有些反常! 后知后觉的赫连端砚终于发现自己上当了,轻轻一用力,掰过桑清漪的身子。 “我没后悔,不过我要惩罚清儿!” 话音未落,便吻上了那微凉的性感红唇,猝不及防的桑清漪,一下就被攻陷了。 不过想想这人答应了自己,便抬起手环住了赫连端砚的脖颈,开始回应这个吻。 不过,赫连端砚还记着桑清漪还未曾用晚膳。 让人送了些吃的进来,陪着桑清漪一起用过晚膳后,各自回房沐浴。 两人第三次同床 没有了第一次的恐惧,却多了数不清的紧张。 没有了第二次的担忧,却多了许多的不安感。 不知是刚沐浴完的缘故,还是被赫连端砚直勾勾地眼神看的,桑清漪白皙的脸庞正泛着诱人的粉红。 赫连端砚的眼神专注,温柔,炽烈,看着桑清漪,就像一头正盯着猎物的狮子,强烈的占有欲,却又不下手,好生折磨。 明明身上好好的穿着衣衫,还盖着锦被,可桑清漪却有种浑身不着一缕的感觉。 “清儿” 赫连端砚突然变得有些沙哑的嗓音,还有下移的目光,都让桑清漪宛如“惊弓之鸟”般,紧张到心都快要跳出来。 微敛眼睑,下一刻,赫连端砚火热的吻便侵袭了过来,来到那么猝不及防,却又早有预感。 赫连端砚的吻不似第一次那般轻柔,带着试探的小心,这一次,吻的更加迫切,霸道中充满了浓浓的占有欲,许是为了报方才的‘被骗之仇’。 桑清漪虽然尽力的去回应赫连端砚的吻,却发现她几乎毫无还嘴之力,只得紧紧地搂着赫连端砚的脖颈。 赫连端砚的舌一直紧紧地缠绕着桑清漪的,或扫、或吸,疯狂地索取着桑清漪口里的甜蜜。 桑清漪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快要被身上的人给全部夺去,却又舍不得推开,反而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赫连端砚。 赫连端砚火热的吻开始向下,细碎的吻星星点点落满了桑清漪白皙细长的颈间。 桑清漪双手抓着身下的被褥,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赫连端砚的吻是如此让她难耐,每一个吻落下之时,仿若一小团火焰,迅速点燃了她原本微凉的身体。 当赫连端砚火热湿润的舌尖轻轻扫过桑清漪右侧的锁骨之时,桑清漪终是没忍住,叫了出来。 “唔~” 这一声轻吟瞬间点燃了赫连端砚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直接扒开了桑清漪身上的中衣,露出了里面绣着牡丹的白色肚兜。 桑清漪还未意识到发生何事,赫连端砚便隔着肚兜吻上了她胸口的其中一个蓓蕾。 难耐的轻吟随即从桑清漪紧闭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溢了出来,胸口那种有些痒痒的、又温暖、又似滚烫的难耐感觉,让桑清漪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可吻却在这时突然停了下来,等了片刻也未感觉到身上人的动静,桑清漪不由得微微睁开了双眸,却发现赫连端砚火热的眼眸正直直地盯着她 “清儿,我,可以吗?” 桑清漪真是要被眼前这呆子给气死了,贝齿蓦地咬住下嘴唇,抓着赫连端砚的左手放到了颈后的肚兜系带上。 赫连端砚会意,用力一拉一扯,绣着牡丹的白色肚兜随即飘到了地面上。 感受到胸口袭来的一丝凉意,桑清漪随即阖上了双眸,下一刻,便感觉到一股火热紧紧地包裹住了那已被蹂////躏过的果实。 一声悠长的呻///吟响起,桑清漪蓦地抓紧了赫连端砚的背脊,而后三两下便把赫连端砚身上的衣衫给剥了下来。 当彼此没有任何阻隔的亲密贴合时,那种心动到让彼此颤栗的感觉,让桑清漪忍不住一遍遍地喊着赫连端砚的名字 “砚,砚……” 第五十六章 第二日 桑清漪醒来之时,赫连端砚已经去了上早朝。 侧过头,微微凹陷的帛枕,还有下身不时传来的不适感,都让桑清漪更加确信,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只是,一想到昨夜的种种,便觉脸颊开始发起烫来。 赫连端砚的吻在桑清漪的胸口辗转徘徊了许久,直拨弄的那两颗蓓蕾愈发的挺立,并由初始的诱人粉红变成了暗红之色。 桑清漪两手紧紧地搂着赫连端砚的头,虽紧咬着薄唇,却仍抑制不住断断续续的轻吟流出。 当温热的吻慢慢从山谷蔓延到了平坦的小腹时,桑清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随之慢了下来。 只是这一切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当赫连端砚的舌尖突然划过身下时,猝不及防的桑清漪蓦地攥紧了床头垂下的纱幔,却仍是抵不住身下的冲击。 “啊~~~砚…不~要~~~” 最后,纱幔被生生的扯下了一角,此刻抬眼望去,却已被卷上了床顶。 不久前,赫连端砚起身上早朝之时,桑清漪依稀看到了她的这一动作。 原本桑清漪欲起床伺候赫连端砚洗漱更衣,不过却被赫连端砚阻止了。 “你睡吧,我自己来便可” 许是昨夜被折腾的太累了,赫连端砚刚说完,桑清漪就闭上眼睡着了。 坐起身,锦被却突然从身上滑落,瞬间露出了胸前的一片旖旎,还有格外醒目的斑驳红印。 桑清漪蓦地拉起锦被遮住了胸口,心中又是气恼又是羞赧。 “这人怎得、怎得如此” 贝齿轻轻咬住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掀开被褥下床。 伸手拿过一旁的衣衫穿上,不经意的一瞥,目光瞬间被定格在了榻上那一抹刺目的红色上,而后唇角慢慢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幅度。 转身,对着门外叫了一声如雨,很快,如雨便领着几个提着水桶的丫鬟鱼贯而入。 如雨像往常一样,刚要跟着桑清漪进到屏风后。 “我自己来就好” 桑清漪说完,便径直绕过屏风进去了。 如雨在原地呆站了片刻,似是明白了什么,转身便去收拾床榻,当看到榻上的那一抹红色之时,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听着屏风后传出的水声,如雨忍不住笑了,方才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小姐不要她伺候呢。 原来是害羞了呢! 而在屏风后 一片朦胧的热气中,不知是热水浸身的缘故,还是因为目及之处皆是昨夜欢爱之痕,桑清漪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却透着别样的红。 以往虽觉那人轻浮,还有些浪荡不羁,可后来发现,一切不过是她刻意制造的假象而已。 可昨晚,那人如此那般对她,仿若是久历□□般轻车熟路,生生折腾了她半宿,把她弄得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自觉地微微眯起眼,莫不是那人在自己之前便已尝过这…… 看来,今夜是该好好与那人谈一谈了。 散朝之后,正往奉天殿外走的赫连端砚突觉背后一阵发凉,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今日天气还不错啊。 方才早朝之上,宣德帝已经下旨,命赫连端乾为主将,即刻率军前往陵洱,抵挡漠军进攻。另命赫连端康为主帅,于今日午后率军前往纳瓦罗,防止昭国有任何异动。 赫连端砚和赫连端承都被留在了京中,这是赫连端砚不曾想到的。 不过不管如何,此番能留在京中,赫连端砚更多的还是开心。 赫连端砚回到王府之时,恰好碰见欲出王府的玉音。 “玉音这是要上哪儿” 玉音勾了一下唇角,“爷既已无需出征,还不许玉音出府吗?”。 赫连端砚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每次她都还来不及说,眼前人便已知晓了一切。 “马上便要用午膳了,就算要出去也用完膳再说” 话落,也不管玉音是什么态度,赫连端砚径直拉起她的手便往府里走。 玉音抬眼望着眼前人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出神,片刻过后,便欲挣开赫连端砚的手。 “爷这般,若是让王妃见了,怕要误会了” 赫连端砚回过头,看着垂着眼睑不看她的玉音,竟缓缓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玉音却在此时突然抬头,赫连端砚的手蓦地停在了半空,彼此目光相对,复又快速移开。 “用膳便用膳,爷怎得似押犯人似的” 赫连端砚转过身,看着已经先行一步的玉音,收回的右手不禁紧握成拳。 饭桌之上 赫连端砚坐于主位,桑清漪坐于其左侧,而玉音则坐在其对面。 自打怡妃和静姨过世之后,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同桌用膳,气氛却隐隐有些尴尬的味道。 一向不正经的赫连端砚此刻话也少了,只低头默默地用膳,而玉音更是几乎不曾抬眼。 桑清漪看着如此‘尴尬’又‘陌生’的两人,只得悄悄伸手扯了扯赫连端砚的衣袖。 赫连端砚转过头,看着桑清漪向对面使眼色,也跟着看过去,却终究没有半句言语。 “玉音这段时日瘦了许多” 这一次,玉音终于抬头看向了桑清漪。 “怎会” “真的”,桑清漪认真地道,“砚,你说是不是”。 赫连端砚正给桑清漪夹菜的动作一顿,转头,与玉音目光相对。 “确是瘦了” 说着,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了玉音的碗里。 “多吃点” 低眉看了眼碗里的那块肉,复又抬头看着赫连端砚,突然道 “五爷即将出征,爷不准备去送送吗?” 赫连端砚皱了皱眉,“我与他已无话无说”。 用过午膳后不久 身披铠甲的赫连端乾突然来到了端王府。 却从守门护卫口中得知,赫连端砚不在府中。 赫连端乾深深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留下一封书信后,迅速转身离去。 神武门外 三路大军整装待发。 最后,在宣德帝的一声令下,大军启程分别前往三地战场。 在出了金陵城西门之时,赫连端乾最后一次回头看向了身后的金陵城墙。 也许这一别,便是永久。 可赫连端乾始终未能等到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就这么带着失望与落寞离开了。 而西城楼上 从圆柱后走出的人,深锁眉头,正默默地看着大军渐行渐远。 这一夜 用过晚膳后没多久,赫连端砚便去沐浴了。 沐浴完后也未再去书房,而是直接回了房,躺到了床上。 桑清漪沐浴后出来,便看到闭着眼斜躺在榻上的赫连端砚,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而后蹲下身子替其脱下了靴子。 “砚,我们躺好一点,别着凉了” 桑清漪低下身子,轻轻对赫连端砚道。 可赫连端砚似乎是睡着了,没有什么反应,无奈,桑清漪只得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脸。 “砚,啊” 没想到赫连端砚突然抬起双手搂住了她,猝不及防的桑清漪就这么跌进了她的怀里。 听着赫连端砚平稳的心跳,桑清漪也迅速平静下来,而后抱住了身下的人。 桑清漪知道,赫连端砚心中难过,为了赫连端乾,也为了怡妃、静妃,还有她自己。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抱了好一会儿 赫连端砚突然开口道,“五嫂怎么样了?”。 今日午后,桑清漪亲自去了一趟乾王府看望乾王妃清越。 桑清漪睁开双眸,“五嫂是个坚韧的女子,可我知道,她心中还是很不舍和难过”。 “日后就有劳清儿多去看看她们母子”,赫连端砚看着床顶道。 “嗯” “对了”,赫连端砚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那将门公子此次也随定国公出征迁西了”。 过了一会儿,赫连端砚才听见怀中轻轻地一声。 “嗯” 赫连端砚忍不住坐起身,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担忧的开口 “清儿,你” 面对着赫连端砚的欲言又止,桑清漪微微蹙起眉头,声音微冷的道 “时至今日,砚仍觉得清漪心中放不下他,还会为他担惊受怕吗?” “不是” 可赫连端砚迟疑的神情却已说明了一切,桑清漪的眸中闪过一丝哀伤,起身便欲离去。 赫连端砚随即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你误会了,清儿”。 桑清漪并没有挣脱,但也未开口说话,只是那么站着,仍由赫连端砚抱着她。 “从清儿把自己交给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从今往后,清儿的心里只会有我一个” 桑清漪仍旧没有任何反应,无奈,赫连端砚只得把她掰转过来面对着她。 “好了,清儿不生气了,要不然,清儿你打我出出气” 说着,赫连端砚真抓起桑清漪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这桑清漪哪里舍得。 “哪有人求着别人打的,呆子!” 这一声‘呆子’让赫连端砚明白,桑清漪这是已经原谅她了。 “清儿的身子还会不舒服吗?” 这刚给点好脸色,便又开始耍起流氓来了!桑清漪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没什么不适” “噢?是吗?” 赫连端砚突然危险的笑了起来,桑清漪这才意识到不对,不过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赫连端砚直接把她抱上了床,而后自己也跟着上了床。 二人再次相对,赫连端砚的目光变得愈发的大胆起来,肆无忌惮的在桑清漪身上游走。 眼看着赫连端砚就欲吻过来,桑清漪连忙伸手抵住了她的胸口把她推了开来。 “别动,我还有话要问你” 赫连端砚虽不甘心,却也不敢太胡来,“清儿有话快问吧,问完我们好”。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再一次被桑清漪瞪了一眼。 可是看着眼前的人,桑清漪却有些犯难了,这种话该如何开口问呢!难不成直接问这人,在她之前是否有跟别的女人…… 桑清漪自顾在那儿纠结、脸红,完全忘了眼前正有人直勾勾地盯着她。 直到赫连端砚直接把脸凑到了跟前,生生把她吓了一跳。 “清儿若是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便由我来替你问” 赫连端砚说着直接凑到了桑清漪的耳边,暧昧地道 “除了清儿,我还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说话的间隙,手已经不安分的从桑清漪的胸口迅速滑下了身下。 “砚,不~要~” 原本被‘丢弃’的皇子,现下已然在宫中站稳了脚跟。 宣德帝龙体已愈,却未曾提起让赫连端承返回封地一事,反倒开始重用起他来,朝臣当中某些见风使舵者也开始暗中支持于他。 也难怪,自二皇子身故之后,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从开始的三皇子赫连端康,到后来的五皇子赫连端乾,再到现在的十一皇子赫连端砚,皆是看似圣宠优渥,却迟迟未得正名。 可如今,一直失宠被流放的六皇子赫连端承却突然冒出了头来,不得不让众人开始怀疑当初宣德帝把赫连端承远放西域的用心。 与御书房议完事后,赫连端砚便先一步出来了。 当朝丞相桑朝黎却突然追了上来,“端王爷,请留步”。 赫连端砚回过头,“丞相大人”。 桑朝黎目光灼灼地看着赫连端砚,“往后之路怕是多有凶险,还望端王爷多加小心,莫要中了他人奸计”。 “多谢丞相大人提醒,本王定当谨记” 赫连端砚抬头之时,正好与从御书房中走出来的赫连端承目光相对。 两人的眼中皆是暗流涌动! 从宫中出来后 赫连端砚想着去玲珑阁买些点心回去,便绕到了繁华的西井街上。 刚走到一个胭脂铺门口,便遇上了许久不曾见过的蝶舞。 “想不到,我们堂堂的端王爷也会出来逛这街市啊,怎得不见你的两位王妃呢” 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们都在王府,我这是刚从宫中出来”。 “原来如此”,蝶舞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胭脂铺,而后笑意盈盈地问赫连端砚,“那王爷这是来给两位王妃买胭脂水粉吗?”。 “额,不是,我是想到前面的玲珑阁买些点心” “看来,我们的王爷还真是会讨女人欢心呢” 面对突然四周投过来的各种目光,赫连端砚顿觉有些尴尬。 “蝶舞,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琴音阁内 赫连端砚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蝶舞。 “蝶舞近日来可还好” “就那样”,蝶舞说着在赫连端砚对面坐了下来,“只是少了一个能陪我饮酒之人”。 “怎么会,这阁中有你这么多姐妹,怎会无人陪你饮酒呢”,赫连端砚故作不知。 蝶舞微敛眼眸,再抬眼时,眸中已多了一些忧伤之色。 “王爷是真的不知,还是说故意装作不知” 赫连端砚没有说话,蝶舞却突然笑了,笑得跟只狡猾的狐狸一样。 “王爷难道不知,饮酒需当与知己一起,方能饮出酒中之味吗?” 赫连端砚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看来是她多想了。 “只可惜”,蝶舞突然顿了一下,而后看了赫连端砚一眼,“自打王爷有了两位王妃之后,便不再拿蝶舞当朋友作知己了”。 “蝶舞误会了”,赫连端砚认真道,“实是这段时日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便不得空过来看你”。 “我知道”,蝶舞眼神温柔的看着赫连端砚,“蝶舞原本想去探望王爷的,不知王爷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赫连端砚温温一笑,“有劳蝶舞记挂”。 “这是漠国的秋露白,是一位客人赠与蝶舞的,尝尝看味道如何” 许是这秋露白酒劲太猛,几杯酒下肚,赫连端砚便有了醉意。 “饮了这几杯,我便回府了” “好” 赫连端砚有些困了,便先睡下了。 睡的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到一个身体钻进了自己怀中。 赫连端砚微微睁开眼,看着桑清漪动人的眼眸,还有那诱人的双唇,心念一动,一个翻身把桑清漪压在了身下。 “清儿,你好美,好美,总是让我忍不住想要你” 赫连端砚话还未说完,便低头吻住了那诱人的唇瓣,或舔或吸,唇舌交缠,难舍难分。 “唔~~~砚…砚” 从桑清漪嘴里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在刺激着赫连端砚那根敏感的神经。 有些粗鲁的扒去了桑清漪身上的肚兜,彼此贴合的瞬间,赫连端砚忍不住发出了舒服的感叹。 感觉到桑清漪微凉的指尖爬上了背脊,赫连端砚猛地抓住了那双手,而后紧紧地按在了榻上,埋头开始疯狂地索取。 身下人柔///媚的□□,还有浑身散发着的沐浴后的清香,都让赫连端砚失控。 吻一路向下,最后埋在了山谷幽涧间。 一切都轻车熟路…… 几番欢愉过后,在沉睡过去之前,赫连端砚心里忍不住想 “连着几日如此,也不知清儿的身体是否吃得消,看来往后得节制一下” 第二天,当赫连端砚迷迷糊糊地醒来之时,还有些云里雾里。 微微一侧头,却惊然发现眼前这张娇艳动人的脸竟不是桑清漪,而是蝶舞! 赫连端砚蹭地一下坐起身,蝶舞也被她这一动作惊醒了过来。 “蝶舞,我” 看着眼前人一脸惊恐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蝶舞突然风情万种的笑了。 “王爷这神色,是以为昨夜王爷把蝶舞吃了,还是蝶舞把王爷给吃了呢” 赫连端砚看着眼前的人,一想到昨夜的种种,便觉大脑乱成了一团,掀开被褥便欲下床,却在看到自己身上完好的中衣时一下愣在了那里。 直到听到蝶舞娇媚的笑声,赫连端砚蓦地抬头,却发现蝶舞也是衣着完好。 蝶舞用手撑着头,侧身看着赫连端砚,打趣道 “看王爷这神情,是没把蝶舞吃了,感到很失望吗?早知如此,蝶舞昨晚就该” 赫连端砚此刻也顾不上蝶舞的挑逗,“这么说,昨晚我没有”。 “有” 蝶舞眼看着赫连端砚因为她这句话又变得莫名的紧张起来,便忍不住笑意。 “昨夜明明嚷嚷着要回府,后来却在蝶舞的床上呼呼大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赫连端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心中真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那什么,蝶舞你再睡会儿,我先回府了” 蝶舞看着匆忙下床更衣的赫连端砚,一向妩媚的眼眸中多了些许看不懂的意味。 “王爷如此心急,是怕府里的两位王妃生气么” “不是”,赫连端砚有些没底气的道,“我今日还得去上早朝”。 赫连端砚侧身对着蝶舞,也未回头看一眼,直到一双柔荑按住了她正更衣的手。 “还是蝶舞来吧” “不用了” 赫连端砚张口便拒绝了,可蝶舞却像没听见似得,直接动起手来。 整个早朝,赫连端砚都是心不在焉的。 散朝之后,赫连端砚便马不停蹄的往自己的王府赶。 昨夜一宿未回,也没让人回去知会一声,清儿定然着急和担心了一夜,说不定还生气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赫连端砚便开始有些忐忑,还有玉音,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清儿去问她,她一不小心说了些什么,顿觉后背有些发凉。 有些心神不定的下了马,不过赫连端砚有些不明白,这昨晚怎就能醉的不省人事呢,自己的酒量没那么差啊,还是说那漠国的秋露白后劲太猛,嗯,看来确实是后劲十足! “离肆” 赫连端砚刚欲交代离肆,一抬头,却见桑清漪和玉音正于前厅内对弈。 不过,赫连端砚怎么觉着,这是特意在等她呢! “清儿玉音今儿个兴致这么好啊,一早便在这儿下棋呢” “……” 被□□裸地无视了,赫连端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你们可用过早膳?” “王爷昨夜睡得可好”,桑清漪两眼看着棋盘,淡淡开口道。 赫连端砚刚欲回答,玉音却然抢先一步道,“离肆你说”。 “……” 赫连端砚愣了一下,而后迅速看向了身后的离肆。 一边是不断向他使眼色的赫连端砚,一边是眼神分外犀利的玉音,离肆向前走了几步后站定。 “爷昨日去见了一个朋友” 玉音瞥了一眼正暗自翻白眼的赫连端砚,而后又看着离肆道 “那不知这位朋友,玉音可认得” 离肆犹豫了片刻,“这个离肆不清楚,应该问爷”。 奇怪的是玉音就此打住了,赫连端砚刚欲松口气,就听桑清漪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清漪有些好奇的是,王爷与那人聊了些什么,竟能聊上一夜” 面对桑清漪和玉音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咄咄逼人的目光,赫连端砚强装镇定道,“也就聊了一下彼此的近况,还有如今的朝局和各国的局势之类的”,完了又补充了一句,“边喝边聊,一下便忘了时辰”。 “……” “看来这一局,玉音赢了”,桑清漪抬头看着玉音道。 玉音落下最后一子,也将将好只赢了一子。 “三局两胜,现下是平局,这最后一局”,玉音突然瞥了赫连端砚一眼,“我们改日再下吧”。 “好”,桑清漪站起身,“许久没去逛集市了,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玉音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而后两人就径直从赫连端砚面前走了过去。 “哎,你们” 两人像是约好似的,双双回头,桑清漪先开口道 “等王爷想清楚昨夜之事,我们再谈吧” 而后玉音紧接着道,“早膳已经备好,爷自己去用吧”。 “对了” 玉音突然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离肆。 “把《圣济总录》抄写一遍,三日后给我” 两人说完就出了府,只留下另两人在风中凌乱…… 三日后的清晨 赫连端砚正与桑清漪还有玉音一同用早膳,离肆突然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离肆抬头看了一眼赫连端砚,“爷,离肆有事禀报”。 一般来说,有何情况直接回禀便是,现下离肆这般,定是不宜当着另两人的面说。 赫连端砚正想着找个借口开溜,玉音突然叹了口气 “这看来是嫌我们在此碍事啊” 桑清漪随即接话道,“要不然我们先行回避片刻”。 “王妃此言有礼” 两人搁那一唱一和的,却又没有任何动作,这摆明了是做给赫连端砚看的,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一下就让赫连端砚想到几日前她夜不归宿的事,虽然当晚便老实坦白了去处,但到现在桑清漪都不让她回房就寝。 赫连端砚随即对离肆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离肆抬起头,“琴音阁刚刚放出消息,蝶舞姑娘于今日酉时三刻招入幕之宾”。 申时一刻,玉音走进桐雨阁之时,赫连端砚正坐在书桌后看书。 两眼虽不曾离过书页,可手上却未翻动过一页。 “爷当真不去吗?” 赫连端砚闻声回过神,“玉音来了”。 玉音径直拿过赫连端砚手里的书,“敢问爷方才看到何处”。 赫连端砚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站起身,“我知玉音何意”。 赫连端砚走到窗前,看着对面的云砚轩,淡淡道 “我知道,你和清儿都怕我日后后悔” 所以,纵使心中在意,却仍然劝她前往。 可是,她的心中装不下那么多人。既然无意,为何要去,给人希望,却注定会让人绝望。 既然她给不了她,为何又要去阻拦别人去给她…… 翌日 赫连端砚晨起准备去上早朝,桑清漪正给她更衣之时,离肆突然求见。 看着进来的离肆,赫连端砚忍不住问 “有何事这么急着回禀” 一贯面瘫的离肆此刻神色看来却有些凝重,“琴音阁昨夜遭人纵火,蝶舞姑娘她” 离肆抬头看着赫连端砚 “死了” 第五十七章 昨夜 琴音阁的蝶舞姑娘招入幕之宾,吸引了大批的人蜂拥进了琴音阁内。 要知道,蝶舞姑娘向来是只可远观,如今突然要走进凡尘,自是让众多一直为她魂牵梦萦之人都趋之若鹜。 不到酉时,琴音阁的雅间便已客满,厅堂中也挤满了人,一片人声鼎沸之象。 在二楼正对着楼下舞台的雅间中,一身华服面目张扬的赫连端承,正悠闲地饮着杯中上好的珍珠红。 离原定的时辰已然超过了一刻钟,人群开始不满并叫嚷着蝶舞姑娘快出来,不过上台的却是阁中的管事女子,说是蝶舞姑娘正在梳妆打扮,让大家再耐心等会儿。 又过了一刻钟,一身红衣,面带红纱的蝶舞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身姿婉约,媚眼柔波,只消一眼,便能摄人魂魄。 不过蝶舞姑娘并未言语,只是向身旁之人使了个颜色。 锦鲤随即把一张字条递给了管事女子,管事女子打开字条,而后对着众人宣布今日择定入幕之宾的法子。 法子简单到让众人惊愕之余尽是惊喜,只需每人写下欲见蝶舞姑娘的理由,一句话即可。 宣布完后,蝶舞姑娘便转身上了楼。 阁中众人神色各异,纷纷在想该如何写才能被蝶舞姑娘看上。 直到一声锣响,管事女子宣布时辰到,让众人把写好的字条交给就近的小厮,而后再由她送到楼上蝶舞姑娘的房间。 约莫半个时辰后 管事女子才再次上台,众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纷纷叫嚷着快些宣布中选之人。 管事女子面带微笑,请大家安静下来,众人随即闭嘴不言,屏气凝神的听着她开口宣布结果。 “此次蝶舞姑娘选中之人,乃连承连公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失望还有嫉妒之色,不知这连承究竟是走了什么好运。 “敢问,哪位是连承连公子?”,管事女子问道。 “正是在下” 众人闻声抬头,就看到正对着舞台的二楼雅间走出一位华服公子。 管事女子淡淡一笑,“蝶舞姑娘有请,请公子随我上楼”。 只是这连承上去了不到一刻钟,便又下来了,面带愠怒之色,而后直接出了琴音阁。 子时一刻,聚集在琴音阁中的众人都散去了,阁中之人也都准备宽衣就寝了。 只是这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一阵浓重的烟雾给呛醒了。 有些姑娘起身一看,竟发现阁中着火了! 慌乱的喊着起火了,一众姑娘闻声纷纷从房中跑了出来,一看火势太大,便迅速往楼下跑。 一边嚷着阁中的小厮赶紧抬水灭火,一边往琴音阁外跑。 众人跑出来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蝶舞和她的贴身丫鬟锦鲤还没逃出来。 等阁中的姑娘急匆匆的跑回去时,蝶舞的房间已被大火吞噬。 众人惊慌之余,纷纷挽起袖子去灭火。 等火势扑灭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当众人走进已被烧得漆黑的房间之时,蝶舞与锦鲤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命人递了告假折子,赫连端砚与离肆快马加鞭的来到了琴音阁。 往日清新雅致、琴音缭绕之地,如今已变成一副残败荒凉的模样。 赫连端砚沉着脸走进去,在大厅之中看到了阁中的一众姑娘。 见赫连端砚终于来了,众人的神色看来却很是复杂,有难过,有开心,有恼怒,也有不忍。 众人不约而同的让开一条道,在舞台的中央,由两块白布遮盖着。 赫连端砚走过去,单膝跪地,伸出手,却迟迟不敢掀开那遮盖的白布。 过了许久,赫连端砚才缓缓掀开了那有些冰冷的白布,入眼的景象却让她心神俱震。 抓着白布的手背青筋暴起,赫连端砚缓缓地再次把它盖上。 阁中的管事女子突然走上前,把一根用白色丝绢包裹着的玉簪递给了赫连端砚。 原本碧绿的玉簪经过烈火的灼烧,内里竟隐隐透着丝丝血色。 赫连端砚认得,这是她与蝶舞第一次去逛街市时买的…… 赫连端砚把蝶舞和锦鲤都带回去了,命人准备了棺椁,并设了灵堂。 桑清漪和玉音都过来祭拜了亡灵,两人与赫连端砚一样,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昨日明明还好好的,今日却突然阴阳永隔。 不过,逝者已矣,二人现在更担心的是赫连端砚。 赫连端砚看起来很平静,像是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平静的有些吓人。 赫连端砚不久前把蝶舞和锦鲤带回来时,玉音看过两人的尸身,从上面检查出了油脂的痕迹。 再把昨夜发生的事都串联起来,有些事情已然昭然若揭。 就在此时,离肆突然从外回来了,在灵堂外站定 “爷” 离肆跟着赫连端砚走到院中,“爷,昨日赫连端承回府之后,却有派人返回琴音阁中……”。 夜已深沉 赫连端砚站在灵堂前,眉头深锁的看着牌位上的名字。 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却因她遭此劫难,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只是,她该找谁报这个仇呢?是找那纵火之人?还是找她这个罪魁祸首?! “昨夜你为何不出现?!你难道不知蝶舞心系于你吗?!” “……” “果真,世间男子皆是负心薄幸之人,我原以为你会是个例外” “……” “你若是出现,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 第二日 赫连端砚便把蝶舞与锦鲤葬了,葬在了一个有山有水景色很好的地方。 回来之后,赫连端砚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 直到晚膳时分都不曾出来,无奈,桑清漪便敲响了书房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的一声,“进”。 伸手推开房门,一抬头,便看到正站在窗前的赫连端砚。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该好好照顾自己,方不辜负逝者所愿” 过了一会儿,方才听见赫连端砚有些低沉的声音。 “她恨我” “不会的” 桑清漪伸手握住赫连端砚有些冰冷的右手,赫连端砚缓缓回过头。 “蝶舞她不会的,因为她了解砚,知道砚不是一个违逆真心之人” 所以才会冒此风险,若是终究没有等到她的出现,便可明了死心。 只是不曾想到,最后会发生那样不可预料的事…… “我就算不去,也应派人去看着的” 一切果真如桑清漪与玉音所料,眼前人过不了自己这关,把蝶舞之死都归咎于自己。 “我们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可能提前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错不在砚” 桑清漪说着,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赫连端砚的腰身。 “砚要让蝶舞走得安心,不要如此折磨自己” 赫连端砚抬手环抱着桑清漪的双肩,“清儿说的对,为了让蝶舞走得安心,我定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桑清漪陪着,赫连端砚用了自昨日以来的第一顿膳。 而后,趁着桑清漪去沐浴,赫连端砚先是吩咐了离肆一些事情,而后便走进了有些时日没去的悦璃苑。 刚走到悦璃苑门口,就听见玉音的声音。 “爷来了” 赫连端砚抬头,便看到坐于书桌后的玉音站起了身,随即走了进去。 “玉音知道我要来” “爷感觉可好了些”,玉音有些答非所问的道。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赫连端砚看着玉音道。 玉音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赫连端砚。 “爷有话便说吧” 赫连端砚刚欲喝茶的动作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的饮下。 “蝶舞之事,是玉音告诉清儿的” 玉音眉毛一挑,“若不然,爷上回彻夜未归,王妃会如此轻待吗?”。 赫连端砚无语,连着几日都不让回房叫轻待吗?! “更何况”,玉音看着赫连端砚的双眸,“玉音所说皆是事实,爷与蝶舞早已有言在先,此生是好友是知己”。 赫连端砚没有说话,一直以来,蝶舞于她来说,是无话不说的好友知己,有些话即使是玉音也不便说,便只能与蝶舞说。 玉音看着眼前正兀自出神的人,只是心动一事,怎能就凭约定便能控制得住。 赫连端砚猛地回过神,恰好与玉音四目相对,随即撇开了目光。 “玉音,我” 不待赫连端砚开口说完,玉音便先一步打断了道 “玉音知爷想说什么,所以爷不用说了” 赫连端砚转头看着玉音,“可是我”。 “爷曾经说过,事不过三”,玉音的神色突然之间变得‘严肃’起来,“爷已经说过两次”。 赫连端砚沉默了许久,突然抬头道 “对不起,玉音” 玉音淡淡地勾了一下唇角,“爷放心,玉音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有事”。 赫连端砚抬头,深深地看了玉音一眼。 “那玉音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看着赫连端砚头也未回的出了悦璃苑,玉音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偶尔一阵冷风卷入,吹落了一室悲凉。 其实,玉音早已料到,迟早会有这样一番谈话。而在蝶舞身故之后,她便知,这一日马上便要到了。 之前几次三番欲要与她说却被她躲了过去的话,如今再一次被她躲掉了,可玉音却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蝶舞此番,为了试探赫连端砚是否对自己有意,不惜搭上自己的一生幸福,最终没了性命。 玉音心知,赫连端砚心中惧怕,怕她也会如此,因而方才执意要再一次对她说那些已经讲过的话。 在赫连端砚的心中,玉音一直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她愿为她做所有的一切,除了一件事…… 翌日 琴音阁被赫连端承命人纵火,一代佳人香消玉殒之事迅速传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事儿也很快传到了宫中,传到了宣德帝赫连正德的耳中。 第三日早朝之时,便有大臣上本参赫连端承。 此事已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人心不安,身为皇子,如此草菅人命,实有损皇家颜面。 赫连端承自是不会承认,直言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于她,实乃血口喷人。 随即刑部尚书便启奏道,琴音阁中有人前来状告六皇子纵火伤人一事,查证后发现六皇子当晚却有去过琴音阁,且从抓获的六皇子府中的一个护卫口中得知,六皇子确有命他们返回琴音阁放火杀人。 当随即便有其他大臣出来为赫连端承辩护,说不能仅凭几人之言便断定之事为六皇子所为,赫连端承身为皇子,何故要与一风尘女子为难。 一干大臣各执所言,宣德帝是越听眉皱得越紧。 “都给朕闭嘴!” 宣德帝刚欲发飙,突然传来了前线的战报,打开一看,面色即刻变得阴沉无比起来,而后猛地一下把手中的折子扔到了殿中央。 “边关告急,尔等竟在这儿为一个风尘女子争论不休!” 众臣皆大气不敢出,站在群臣之首的赫连端砚上前捡起折子,打开一看,上头竟写着 “昭国异动,与康王赫连端康所率大军形成对峙之局,定国公燕南山在近日与泽国的一场战役中身受重伤,形势不容乐观,而漠国秦流月生擒了乾王赫连端乾,却言愿与延国止戈为盟,条件是希望宣德帝能赐予晗月公主作为漠国太子妃” “霏晗升迁,唯有月光” 时光流逝,物是人非,不变的唯有那皎洁而明亮的月光。 晗月,取纯洁美好之意,乃宣德帝赐给赫连璇玑的公主封号…… 第五十八章 边关告急,对于应对之策,众臣却意见不一。 其中,以赫连端承为首的一些大臣主张与漠国和亲结盟,以解泽国和昭国之围。 而赫连端砚自是不会同意,还有以丞相为首的一些耿直忠臣,尤其是在与昭国联姻后昭国的反目相向,更证此法并不可行。 两方争执不休,宣德帝一时也难以决断,愤而退朝。 不久之后,便有旨意颁下,将宏王王妃华裳软禁于府中。 下了早朝后,赫连端砚便去了云圣宫。 “见过皇祖母” “快起来吧”,上官梓伊转身在榻上坐了下来。 一旁站着的赫连璇玑随即向赫连端砚见礼道,“见过十一哥”。 赫连端砚温温一笑,“璇玑这几日可乖啊,可有给皇祖母添乱”。 赫连璇玑有些羞赧一笑,“十一哥,璇玑已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赫连端砚有些感慨地道,“璇玑已经长大了”。 不再是当年那个机灵跳脱的小女孩了,如今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了,可赫连端砚却并不觉得开心。 “砚儿还没用早膳吧,正好一起” 上官梓伊看着不时盯着赫连璇玑看的赫连端砚,突然开口问道 “今日早朝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赫连端砚淡淡一笑,“就是又跟六皇兄争执了几句”。 “这论政本就该各抒己见,如此方可得出最为妥善之法”,上官梓伊一边用膳一边道,“你六皇兄自幼便未养在宫中,性子是有些乖戾偏激,只要不太过分便就算了”。 赫连端砚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孙儿并不曾介意过这些”。 上官梓伊抬头看了赫连端砚一眼,“哀家听说,喜欢砚儿的那个姑娘前几日没了”。 赫连端砚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上官梓伊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箸,“自打你母妃过世后,你父皇便变了许多……”。 赫连端砚回到王府之时,玉音正在桐雨阁等她。 “和亲一事,爷打算如何处理” 玉音和赫连端砚都心知,宣德帝最终定是会答应和亲结盟之事。 “若是一国社稷安危需用一女子来交换,那它便没有必要存在于世” 玉音早知,赫连端砚是绝不可能让赫连璇玑远嫁他国的。 “那爷是准备出征退敌” 赫连端砚眸心一敛,“父皇所求,不就是如此吗?”。 就在此时,离肆突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爷,赫连端承方才已经进了宏王府中”。 玉音从离肆手中接过一纸信封,而后递给了赫连端砚。 “看来宏王妃马上便会知晓,是爷在朝堂之上向陛下进言,软禁于她” 赫连端砚回房之时,桑清漪还未就寝,正坐在榻上读书。 “夜已深,清儿怎得还未睡” 桑清漪放下手里的书,起身便为赫连端砚宽衣。 “晚上可有好好用膳” “嗯” 赫连端砚低头,看着眼前的桑清漪,突然轻轻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清儿,我爱你” 这是赫连端砚第一次亲口对桑清漪说出这三个字。 桑清漪抬手环住赫连端砚的腰身,“我也是”。 彼此慌乱的心,在相拥的刹那变得平静。 桑清漪从赫连端砚怀里抬起头,“砚是决意要出征了吗?”。 看着赫连端砚略显惊诧的目光,桑清漪似乎早有所料。 “璇玑是母妃的牵挂,也是我们唯一的妹妹,怎能让她远嫁他国。可依目前的局势来看,父皇必定会应允此事,砚若执意阻挠,就是抗旨,如此便合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奸计。因而,若要稳妥解决此事,砚便只能出征退敌”。 一切正如桑清漪所言,只是…… 赫连端砚忍不住开口问,“清儿怎得关心起这些朝政之事”。 桑清漪微微抬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赫连端砚黑亮的眼眸。 “我不奢望能像玉音那般,能够走在砚的前面,为砚除去一切阻碍,可我希望,至少能够与砚并肩而行,共同去面对所有的好与坏,而不是总躲在砚的身后,被砚保护着”。 闻听此言,赫连端砚忍不住轻轻握住桑清漪的双手。 “并非如此,清儿虽不曾与我一起,但在我心里,清儿一直与我同在。因为有了清儿,我才有面对一切的决心与勇气。所以,清儿无需让自己卷入进这些肮脏的事情中来,我也不希望”。 桑清漪突然抬手抵住了赫连端砚的双唇,“清漪此生所愿,便是与砚携手前行”。 桑清漪不愿,她们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而她,永远只能望着她的背影。 话已至此,赫连端砚也不欲再多言,低头在桑清漪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赫连端砚搂着桑清漪躺在床上,“那这些日子清儿都在忙着研究朝中和各国的局势吗?”。 桑清漪在怀里点了点头,“多亏有玉音这么一个好老师”,頓了一会儿,“玉音真是个心思剔透的奇女子”。 桑清漪突然抬头看着赫连端砚,“都是砚教的吗?”。 赫连端砚皱眉想了一会儿,“不算吧,清儿不是说了吗,玉音是个聪慧的女子”。 看桑清漪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怎么了清儿,吃醋了?”。 桑清漪眉眼微垂,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没有,只是有些羡慕而已,无论砚想作何,玉音都能为砚提供支持”。 赫连端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由得把桑清漪抱得更紧了一些。 “玉音对我来说,确实与旁人不同,可也绝非如清儿所想的那般” “我知道”,怀中的人声音轻柔道。 赫连端砚看着怀里人温柔的眉眼,“那清儿为何要撮合我与玉音”。 桑清漪抬手轻抚着赫连端砚微微皱起的眉头,“因为我看得出来,玉音不开心时,砚也会不开心,我不想看到砚不开心,而且,我与砚能在一起,也多亏了玉音,玉音既能为了砚,不顾自己心痛把砚让与我,我又怎能那般自私”。 “况且,历经两世情殇的砚,这一世能好好的出现在清漪的生命中,也多亏了玉音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陪伴,清漪应该感恩不是吗?” 赫连端砚已不知能说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搂住了怀里的人儿。 “更何况”,桑清漪抬眼,定定地看着赫连端砚的双眸,“若砚心中真对玉音有情,清漪也阻挡不了不是吗?”。 看着眼前略带忧伤的眼眸,赫连端砚仿佛看到了当初桑清漪与她说那些话时的心痛,什么也未说,只是低头吻住了那微凉的唇瓣。 “我爱你,清儿” 翌日早朝 宣德帝果然应允了和亲结盟之事,赫连端砚随即提出反对意见,并请缨出战,同时还立下军令状。 宣德帝虽心有不悦,但还是应允了赫连端砚所请之事。 下朝后,丞相桑朝黎突然追上了赫连端砚,对她请战之事表达了深深的忧虑。 现今,太子的大热人选康王赫连端康和乾王赫连端乾都不在宫中,此番,赫连端砚再离京,朝中局势必将大变。 赫连端砚何尝不知,但她不可能为了这些权势,而牺牲赫连璇玑一生的幸福。 此次去陵洱,赫连端砚只有一千人马随同前往,于端王府门前集结后出发。 一身银灰色铠甲的赫连端砚立于白色骏马之前,玉面清风,雕刻般的五官,在阳光下,愈显俊俏迷人。 一回头,恰见正从王府中走出来的桑清漪,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在身,身形凹凸有致,不觉一点笨拙不说,反倒是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妩媚。 许是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赫连端砚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再看时,桑清漪正对着她温柔的笑。 这一笑却当真如百花齐放,不止迷了赫连端砚的眼,更迷住了那本就慌乱的心。 “发什么愣呢” 不知是否是今日的阳光太暖,桑清漪的脸色似乎泛着淡淡的红晕,连说话都像是在娇嗔般。 “清儿,你真美” 闻言,桑清漪的脸禁不住真的泛起了些微红晕之色,“这么多人在呢,砚怎得又开始胡言了”。 赫连端砚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仍假装镇定的开口 “穿着这一副铠甲,可是不舒服吧” 桑清漪微微一笑,“还好”。 怎么可能还好呢!纵然是对穿惯铠甲的赫连端砚来说,都觉着穿着沉且不舒服,更何况是第一次穿这东西且身子又娇弱的桑清漪。 原本,赫连端砚是欲让桑清漪乘坐马车的,可桑清漪愣是不同意。 赫连端砚心知,桑清漪是怕耽搁行程,为她招来不必要的是非麻烦。 伸手轻轻拨开桑清漪额头散落的几缕发丝,“答应我,不要硬撑着”。 光天化日之下,在众多士兵面前,两人竟然如此这般明目张胆的你侬我侬。 桑清漪的面皮可没赫连端砚的厚,只得赶紧点头先应允了下来。 赫连端砚自是知道桑清漪害羞,笑着收回手,一侧头,恰好与王府中出来的玉音四目相对。 “此番前往迁西,一路需当小心” 玉音眉眼微垂,淡淡开口道 “爷放心” 赫连端砚先扶桑清漪上马后,自己才纵身跃上了马背。 两队人马,彼此相向。 赫连端砚身后是延国一千将士,身旁是桑清漪,而玉音身后是凌霄阁十名得力护卫,以离肆为首。 这一次,赫连端砚没有让玉音随同前往陵洱,而是让她与离肆前往迁西,意外的是,玉音什么也没说,直接点头应允了。 “离肆,保护好玉音” “请爷放心” 玉音却看向了赫连端砚身旁的桑清漪,“王妃一路保重,剩下的一局棋,等归来后再续”。 桑清漪温温一笑,“一言为定”。 最后,玉音才看着赫连端砚,只一眼,却犹如万年。 “爷,保重” 右手一拉缰绳,骏马一声嘶吼,随即往前方疾驰而去。 天黑时分,一行人在苍桐镇的驿站落脚。 用过晚膳后,赫连端砚便命人烧了热水抬到自己的房中。 等安排好一切之后,赫连端砚回到房中,就只看到挂在架子上的铠甲。 转头,看着屏风上隐隐透出的倩影,还有哗哗传出的水声,不由自主的往屏风后走去。 一片朦胧的雾气中,□□的双肩,白皙细腻如羊脂白玉,剔透的水珠滑动,流入曲线优美的山涧之中,浑圆半露于水面,在层层波澜中,愈显勾人。 突然,纤细的右臂轻轻抬起,置于左肩之上,轻轻揉按着那有些酸痛的肩膀。 一紧一松的动作,带动轻跃的水花,还有跳脱的浑圆,赫连端砚不禁吞咽了一下。 轻声走到佳人身后,修长的十指攀上那湿滑的双肩,随即感觉到手下的人猛地一颤。 “砚!” 看着有些惊慌又有些羞涩,有些脸红却又强装镇定的桑清漪,赫连端砚禁不住莞尔。 “清儿与我都那般亲密了,怎得还如此害羞呢” 闻听此言,桑清漪的脸禁不住更红了,那怎会一样呢,可这些话她却是说不出口的。 赫连端砚看着整个人又往水中缩了缩的桑清漪,嘴角的笑变得更加的邪恶起来,弯腰在桑清漪耳旁缓缓道 “清儿,你纵然是整个人都钻进水里,我还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桑清漪低头一瞧,可不是,这水都是清的,纵然已经没到了脖颈以后,胸前的风光还是一览无遗。 “砚,你、你简直是无赖!” 看着双手抱胸一副娇嗔模样的桑清漪,赫连端砚也不再逗她了。 “骑马赶了一天路,清儿累坏了吧,我给你按按,会舒服些” 赫连端砚说着便开始认真的给桑清漪揉按起来,伊始,桑清漪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就放了开来,感觉也真是舒服了许多。 “都让你不要逞强了,也不听” 中途有几次赫连端砚都欲停下队伍休息一会儿,可桑清漪硬是拒绝了。 这穿着一身厚重的铠甲,又在快马上颠簸了几个时辰,就桑清漪这柔弱的体格,纵然身子没被颠散架,怕也已经是全身酸痛到不行。 虽然桑清漪一直强忍着,眉都没皱一下,可在驿馆下马之时,赫连端砚还是看出来了。 “五哥尚在漠军手中,迟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赫连端砚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桑清漪抬手轻轻握住赫连端砚的手,“我相信,不管他对静姨做过什么,静姨都会希望他平安无事”。 赫连端砚低头看着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纤纤玉手,抬眼,与桑清漪目光相对,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确实,赫连端砚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她觉得她不该去救他,因为是他亲手害了静姨,她既不能亲手杀了他,便仍由他自生自灭吧,可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若是静姨还在世,定然不想看到他有何事。 所以,这一路上,赫连端砚并没有那么急着赶路,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因为她还没有说服自己。 可现在,赫连端砚觉得,也许桑清漪是对的…… 嘴角轻轻向上一勾,赫连端砚突然问,“清儿方才在想何事,想得如此出神”。 对于赫连端砚有些跳跃的话题,桑清漪似乎并不觉得突兀,反倒神色有些严肃起来。 “宫中达到适婚年龄的公主不只有璇玑,可为何漠国却指定要璇玑和亲?父皇纵然是想为赫连端承扫除障碍,也不可能拿延国的江山开玩笑,所以不太可能是他们,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便是漠国之中有人对砚了若指掌,故意借此逼砚前往陵洱……” 赫连端砚细细一想,确如桑清漪所言。当初得知让赫连璇玑前往漠国和亲之事时,赫连端砚只认定是赫连端承从中作梗,目的便是逼她抗旨或是离京。 可听方才桑清漪所言,确实也有可能是他人所为。可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欲借此挑起他们兄弟之间的纷争,而后从中渔翁得利?还是就欲逼她前往陵洱,那让她前往陵洱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还有最重要的,对方会是谁呢? “砚,砚” 赫连端砚回过神,“怎么了?”。 桑清漪微微侧过头,有些担忧地看着赫连端砚。 “砚在想什么” 赫连端砚突然诡异一笑,“我在想,反正我也还未曾沐浴,不如就与清儿一起吧”。 “啊?” 桑清漪还未反应过来,赫连端砚便三两下褪下衣裳跳了进来,溅起的水花还有一些洒到了桑清漪的脸上。 第一次在光亮中,彼此□□相对,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眉眼,每一个表情。 桑清漪禁不住红了脸,撇过眼不看赫连端砚。 “我方才是问你在想些什么” 赫连端砚笑的很是‘厚颜无耻’的看着桑清漪,“我就是在想与清儿一同沐浴啊,清儿不是说过,要与我并肩前行吗?那沐浴不也应该一起吗?”。 “你!”,桑清漪是又羞又恼,“简直无赖!”。 突然听见哗啦的水声,桑清漪一抬头,却发现赫连端砚突然靠了过来。 “既然都被清儿说是无赖了,那我不无赖一些,岂不让清儿说了假话” 下一刻,桑清漪便觉赫连端砚温热的掌心轻轻拂过胸口、小腹,最后停留在了腿根处。 “清儿一路辛苦,让夫君为你好好揉揉” 第五十九章 翌日 天方微微亮,一行人便启程了。 赫连端砚刻意放慢速度,好与桑清漪并肩而行。 只是,桑清漪却似乎并不太领情,直接把脸撇向了另一边。 赫连端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清儿,你还生气呢?”。 “……” 一阵凉风吹过,直接被桑清漪无视了。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略显‘傲娇’的侧脸,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说来说去,其实,都怪赫连端砚那张破嘴加贱嘴。 昨夜,好不容易挣得一个能与佳人来个鸳鸯共浴的机会,本该好好缠绵享受一番的,最后却把佳人给惹恼了。 原本是心疼桑清漪一路骑马颠簸,赫连端砚便想给她揉捏一下大腿,许是某人平日里太不正经,这一举动就被桑清漪给误会了。 弄得佳人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嘴上一边说着不要,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伸手便欲去抓赫连端砚的手,却不料弄巧成拙,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原本就在努力克制的登徒浪子,一下就被点着了心中的那团火,直接就扑倒了佳人……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后,两人才躺到了床榻之上。 原本应该是甜蜜之后的温存时刻,可这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依旧红晕诱人的脸庞,不由得想起方才那个‘美丽’的误会,便开始‘轻浮’的调戏起桑清漪来。 “清儿” “嗯” “我方才只不过是想给你揉揉而已,如此明日醒来便不会觉得双腿酸痛了” “……” “不过,现在看来,明日怕是更会酸软到不行呢,呵呵” “……” “想不到,清儿今日竟会如此主动示爱”,赫连端砚在桑清漪耳边沙哑着声音道,“不知我方才的表现,清儿可满意否?”。 “你!” 桑清漪被赫连端砚这一番话说的羞恼至极,直接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桑清漪向来面皮极薄,怎能招架得住赫连端砚这些厚颜无耻的话呢。 平日里,赫连端砚时不时的动手动脚,桑清漪更多的只是羞赧,推拒不成便仍由赫连端砚胡来了。 一直到午时,队伍停下来休整和用午膳,桑清漪才开始搭理赫连端砚。 这也是‘被逼无奈’,桑清漪若是再不理某人,怕是那人就不止是一路上粘着她这么简单了。 众目睽睽之下,桑清漪可是担心赫连端砚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来,便就原谅她了。 好在赫连端砚也学乖了,在人前也规矩许多,夜里两人独处之时,虽也不怎么正经,不过嘴上却正经多了,桑清漪便就由她去了。 一直到第三日的酉时,赫连端砚她们才到达陵洱的延*营之中。 先安排好桑清漪在自己的营帐中休息,而后才在旁边的营帐中召见军中各主要将领。 赫连端砚回到自己营帐之时,桑清漪已经靠在榻边睡着了。 看了眼尚未动过的饭菜,走过去轻轻抱起桑清漪,刚放到榻上,人便醒了过来。 “砚” 桑清漪有些睡眼迷蒙的望着赫连端砚,软糯的声音让赫连端砚又是心动又是心疼。 “吵醒你了?” 桑清漪坐起身,“没有,饿了吧,赶紧用膳吧”。 两人随即坐到桌旁开始用晚膳,饭菜虽然已经有些凉了,但二人却吃的很香。 用完膳后,桑清漪便准备去沐浴,却发现赫连端砚也跟了过来。 “砚你” “我困了,想赶紧沐浴完后就寝” 赫连端砚一副疲累的模样,看得桑清漪确是心疼。 “那砚先去沐浴吧” 桑清漪说着便欲替赫连端砚宽衣,不料赫连端砚却道 “我想抱着你睡” 言下之意,便是要与她一同沐浴,然后一起就寝。 桑清漪贝齿微微咬住下唇,犹豫了片刻,“那你”。 “我保证不乱来!” 不待桑清漪说出口,赫连端砚便赶紧先发誓道。 见此,桑清漪终于轻轻点了下头。 第二日,桑清漪睁开眼之时,赫连端砚还没醒来。 看着眼前人,连睡着时都那么俊俏,难怪那么招女人欢喜。 心中虽这么想着,唇角却不由自主的泛起温柔的笑意。 “清儿在高兴些什么呢,说出来让我也一同高兴啊” 突然响起赫连端砚的声音,吓了桑清漪一跳,可一看眼前人,仍旧闭着眼睛呢。 “我在笑砚装不了多久” 赫连端砚倏地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 “是吗?”,赫连端砚勾起唇角,“那清儿是何时发觉我已经醒了?”。 “砚是何时醒来,我便何时知晓”,桑清漪说着狡黠一笑。 “好啊,清儿耍我呢” 赫连端砚说着一把将桑清漪搂进怀里,低头便欲亲上去,却被桑清漪伸手抵住了胸口。 “别闹,时辰不早了,砚该起身了” 赫连端砚却似没听见似的,就要凑过去亲那粉唇,无奈,桑清漪只有伸手抵住了她的唇。 “说认真的,砚是不是该去见见那秦流月” 赫连端砚终究还是亲到了桑清漪,不由得瑟一笑 “我还未打算见他” “嗯?” 见桑清漪有些疑惑的模样,赫连端砚便解释道,“等他主动要求与我见面之时,我再考虑是否见他”。 闻言,桑清漪微微蹙起眉,“确实,如此一来,砚便能占据主动,而他们就会处于被动”。 桑清漪突然抬头,促暇地看着赫连端砚,“砚就不担心惹恼了他们吗?”。 “恼便恼,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赫连端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砚早已布好了局,就等着对方入局呢”。 漠军将军营帐内,一士兵正在汇报打探回来的消息。 “这位新来的主帅是延国的十一皇子赫连端砚,是延国诸皇子中地位最尊贵的,被赐封为端王。此番她率领了一千兵士,于昨日酉时时分到达陵洱延*中。今日巳时左右,她身着便装带了两名随从去了陵洱的集市,逛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方才返回”。 “期间她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坐于帐中主位的人神色严肃道。 “回将军,属下并不曾发现” 剑眉微皱,四周瞬时隐隐弥漫开一股肃杀之气。 “怕是她早已发现有人跟踪,故意如此戏弄于你们” 闻听此言,士兵直接跪伏在地,有些战战兢兢地道 “属下该死,请将军恕罪” 眸中寒光一闪,扫过那战栗的背脊。 “脊杖五十” 一直站在一旁的副将尉迟昶,转头看着面色阴郁的主将秦流月。 “将军” “她究竟想干什么!” 秦流月像是在对尉迟昶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将军,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流月微微眯起眼,“到明日午时,若她还没有任何动作,直接挥师进攻”。 “那”,尉迟昶稍有犹豫地道,“是否应先征得公主的允准?”。 秦流月只冷冷地瞥了尉迟昶一眼,此事便已成定局。 翌日,还有一刻钟便到午时,漠军整装待发,就等将军一声令下。 看着秦流月拿过一旁的头盔,尉迟昶正犹豫着开口再劝。 “无需再多言!” 秦流月说完便欲出营帐,一个轻纱遮面的绿衣女子却突然‘闯’了进来。 “清舞”,尉迟昶先叫出了口。 “清舞见过秦将军,尉迟将军” “可是公主有何指示”,秦流月开口问道。 清舞随即递给了秦流月一封信函,“请将军过目”。 尉迟昶看着秦流月在看到信中内容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公主之意,想必将军已经明了”,清舞淡然的看着有些愠怒的秦流月,“将军保重,清舞告退”。 大军全部回营休整,等待后续命令。 尉迟昶看着脸色阴沉的秦流月,“将军,公主是否不准予行动?”。 秦流月突然侧头看着尉迟昶,眼神凌厉,“是你告的密?”。 尉迟昶一惊,“属下绝不敢背叛将军,还请将军明查”。 秦流月看了尉迟昶一会儿,而后才转回头,看了眼手中的信,顺手递给了他。 “自己看” 尉迟昶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以礼相待,勿动干戈”。 “延国现在已是四面楚歌,我们为何还要惧怕于他们!”,秦流月有些愤懑道。 “现今,各国皆为利所驱,昭国对峙之局,怕是不日便可解,至于与泽国之战,局势也尚不明朗,公主许是担心我漠国会成为最后的牺牲品,为保全漠国,故而如此” 尉迟昶所言虽句句在理,但他明白,秦流月多半是听不进去的。试问,有谁能那么坦然接受自己放在心尖之人,口中心间却时时赞扬着另一个‘男人’的出众。 更何况是素有‘鬼将’之称,容颜如玉的漠国第一公子秦流月,向来都是漠国男儿的榜样,女子的倾慕对象,纵然是在四国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我会让公主看到,这世上,就只有我秦流月能配得上她!” 天黑时分,赫连端砚和桑清漪方才回到营中。 刚走进帐内,赫连端砚便从背后抱住了桑清漪,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右肩,而后闭上了眼睛。 桑清漪抬起手轻轻覆在腹间的手背上,“砚是不是累了?”。 赫连端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去让人打了热水进来,砚沐浴完后吃点东西便去就寝” 赫连端砚又点了下头,可双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桑清漪不由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我去去便回” “不要,我就要抱着清儿” 赫连端砚就像是个孩子一样不愿松手,桑清漪柔柔一笑,转过身,捧起眼前人如孩子般惹人疼的脸。 “怎么了?嗯?” 赫连端砚也不说话,只是把头埋到了桑清漪的颈侧,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清儿,你让我迷恋,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我迷恋”。 今日午后,赫连端砚带着桑清漪去附近转了转,去看这西域边陲的广阔浩野,黄沙落日。 当时,桑清漪的神情是那么的专注而动人,赫连端砚能看出她内心的激动难平,能感觉出她对这些壮阔奇景以及自由的向往。 那一刻,赫连端砚仿佛看到了那个未下嫁于她时的桑清漪,笑容明媚,眉目灵动,令人着迷。 可是不知为何,赫连端砚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她会失去所迷恋的这一切。 桑清漪似乎感觉出赫连端砚内心的不安,“我心似君心”。 赫连端砚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桑清漪。 “现在还累吗?” 看着桑清漪唇边温柔的笑容,赫连端砚也忍不住笑了。 “不累” “那便用完膳后再沐浴,可好?” 屏风后,热气笼罩下略显朦胧的浊火中,赫连端砚背对着桑清漪,而桑清漪正拿着帕子给她擦拭后背。 “那秦流月还挺沉的住气”,桑清漪突然开口道。 “多气他几回便受不住了” 赫连端砚说着邪恶的勾起嘴角,不过桑清漪看不到。 “是啊,砚已经来了,却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想必他们还是第一次扣留人质扣留的这么憋屈”。 “不仅如此,这对方主帅还带着两个年轻士兵像个没事人似的去逛集市” 闻言,桑清漪微微蹙起眉,“砚的意思是,他们知道我们今日都去了何处?”。 赫连端砚回过头,对着桑清漪笑的欢喜,“是啊,今日他们可是跟着我们逛了半天呢”。 “有人跟踪我们”,桑清漪瞬间明白过来,而后突然有些怪异地看着赫连端砚,“那今日的一切都是砚在做戏给他们看了?”。 感觉到有危险的气息袭来,赫连端砚赶忙转过身面对着桑清漪。 “我对清儿的一切都是真心、真情,绝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有所改变”。 “甜言蜜语”,桑清漪虽嘴上这么说,可脸上的神情却能看出这些话相当受用,“如此确是能把那秦流月气得够呛,哪见过你这般不正经的军中主帅”。 赫连端砚竟也没反驳,抬头一看,却见其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锁骨下方。 “这是又想耍流氓了么” 赫连端砚抬头,笑得邪恶,“清儿既说我不正经,那我便不正经一回又有何妨”。 眼看着赫连端砚就要凑过来,“说正经的,漠国地处荒芜之地,国小势微,在这之前,倍受其他三国的欺压剥削,百姓生活更是苦不堪言。此番,他们突然联合泽国发难,现下又主动求和,我想,他们无非是想找个强大的靠山,好让漠国得以机会休养生息。国之战乱,不论输赢,老百姓皆受苦。漠国此心,却也可解”。 看赫连端砚只笑的古怪的看着她,却不说话。 “难道清漪说错了吗?” 赫连端砚凑过去,“不,清儿分析的很对,只是,清儿如此了解漠国,为漠国着想,我都怀疑清儿是否是漠国派来潜伏在我身边的奸细”。 桑清漪身子前倾,与赫连端砚近的鼻息相闻,声音魅惑道 “我若是呢” 鼻尖暧昧地擦过桑清漪的,“那便好办了,只要清儿以身相许,延国便与漠国结百年盟约”。 “想不到,砚竟然为女色所惑,祸国殃民”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此等风流诗句,砚怎得想出来的” 桑清漪刚欲躲开,赫连端砚却一步禁锢住了她。 “人不风流枉少年” 月夜撩人,营帐内不时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细语。 “清儿别忍着,想叫便叫出来吧” “砚,别,会有人的” “外头有人守着,纵是清儿叫的再大声,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的” “你,嗯~” “我喜欢听清儿情动的声音” “砚,不要……那里,嗯唔……” 到第三日,秦流月终于沉不住气了,派人送了封信函过来。 信中言,请赫连端砚明日一叙,共赏两国结盟事宜。 赫连端砚只让信使回复,明日午时,她将前往你军营中,与秦将军会面。 信使离去后,桑清漪忍不住问,“砚为何要选择在漠军营中会面?”。 “我便是要让那秦流月知道,他于我并无任何胜算,即便是他手握人质,仍然无奈我何”。 “可只身入敌营,仍是凶险异常,我” 赫连端砚眼神温柔的看着桑清漪,“清儿不用为我担心,为了你,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第二日,巳时三刻刚过,桑清漪便开始给赫连端砚穿上铠甲。 期间,桑清漪一言未发,但从神色间可以看出,她的担心与不安。赫连端砚看着心疼,却也知安慰言语已无多大作用,便直接抱住了眼前的人。 “对不起,让清儿担心了” “不要说对不起” 桑清漪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赫连端砚的眼,而后亲了上去。 这是第一次,桑清漪如此主动地与赫连端砚亲密。 赫连端砚不禁紧紧地搂住了眼前人,迅速加深了这个吻。 桑清漪的回应很热烈,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直到快要呼吸不了,两人才不舍的分开。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略显红肿的诱人双唇,还来不及开口,桑清漪却突然脱掉了她身上的盔甲。 “清儿你” 桑清漪抬眼望着赫连端砚,眼波流转间,柔情妩媚,情意绵绵。 “砚,要我” 赫连端砚只觉心中瞬时燃起一团火焰,弯腰抱起桑清漪便向床榻走去。 尽管是白日里,尽管桑清漪素来矜持,此次,却像是放纵般,什么也不顾,尽情在赫连端砚身下承欢,如花般绽放。 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眉目如画的‘男子’,却是秦流月为不曾料到的。 “秦某不知,是该称呼赫连将军,还是端王爷”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秦将军随意即可” 赫连端砚温温一笑,完全一副儒雅公子的模样,尉迟昶似乎明白了公主为何会倾向于此人。 落座之后,双方先是客气寒暄了一番,而后便进入了正题。 “素闻秦将军好客,此番五哥去往漠国游历,多亏了将军多方照顾,不甚感激” 赫连端砚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话,倒让秦流月有些不知所措了。 “王爷客气,应是我们照顾不周才是” 赫连端砚笑,“五哥既是水土不服,我便来接他回去,就不再劳烦秦将军了”。 秦流月这才意识到掉进了赫连端砚所设的陷阱之中,“只要王爷有足够的诚意,我们自当送乾王安然回城”。 赫连端砚端起面前的酒杯,“我们没有兵戎相见,而是坐在这儿饮酒,便是最大的诚意”。 秦流月一口饮尽杯中酒,“若乾王知晓他在延国皇室中的地位,该要后悔上辈子投错胎了吧”。 赫连端砚闻着扑鼻的酒香,“浓香四溢,当真好酒,不知此酒何名”。 “此乃我漠国之秋露白” 闻言,赫连端砚微微一怔,而后沉默着一饮而尽,味道一如当初第一次饮下时那般。 秦流月皱眉看着脸色突变的赫连端砚,“可是此酒不合王爷口味?”。 赫连端砚抬头看着秦流月,“秦将军有何要求不妨直言”。 “那好”,秦流月放下酒杯,“大家都是爽快之人,我便直说了。乾王在我营中逗留数日,我们皆以礼相待,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王爷也需有所表示才合礼数,我们要求不多,只需黄金一千两,白银一万两,布匹五千匹,战马三千匹。另外,两国结盟,彼此只是盟友,一方有难,另一方需给予必要的支持。但我漠国不是你延国的附属国,不会称臣纳贡。延国还需保证,百年之内不得侵略我漠国”。 赫连端砚突然莫名的笑了,抬头看着秦流月,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这已是午时,秦将军是还未睡醒,还是又午后困顿了?” “王爷此话何意” “若不然,这青天白日的怎得在此说梦话” 秦流月随即面露不悦之色,颇为高傲地道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延国被三国围困,局势危殆,王爷是个聪明人,其中利害难道不明?” “噢?是吗?”,赫连端砚故作惊讶道,“秦将军怕是弄错了吧”。 秦流月只觉心中有一团火,刚欲发作,从外进来的尉迟昶突然跟他耳语了几句,秦流月的脸色倏地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赫连端砚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如何?是否确如本王所言?”。 “秦某不知王爷何意” 秦流月不愿承认一切正如赫连端砚所言,可方才尉迟昶所说却验证了眼前人的话。与昭国对峙之局已解,昭国已退兵,而与泽国之战,因燕南山伤势渐愈,近日几站皆捷。最致命的是,从纳瓦罗撤回的五万延军正直奔漠国南部边城汨罗而去…… “既是如此,本王也不欲多留,便先告辞了” 赫连端砚起身便欲走,尉迟昶连忙给秦流月使眼色,不料秦流月却道 “此乃我漠*营” 赫连端砚闻言不禁笑了,“秦将军是想说,本王想来容易,想走便没那么简单了是吗?”。 秦流月只是看着赫连端砚,没有说话。 赫连端砚转身走出营帐之时,四周果然已被士兵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秦裕,什么时辰了?是否该用午膳了?” 赫连端砚突然莫名问了这么一句,让秦流月和尉迟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秦裕回道 “是该回营了,王妃正等着王爷回去用膳” 赫连端砚闻言点了下头,径直朝前走去,秦流月一个手势,所有人立刻呈合围之势,将赫连端砚和秦裕困在其中。 秦流月刚欲上前,尉迟昶又突然与他耳语了几句,秦流月倏地转头盯着一脸悠闲的赫连端砚。 粮草被人纵火,人质被劫走,扎营之处四周皆发现有延军的埋伏。 “将军” 看着面色微怒的秦流月,尉迟昶担心,他会因一己之怒而不顾一切。 果然,秦流月并未搭理尉迟昶,径直往前走了几步。 “关于结盟之事,王爷有何看法” 最终,秦流月还是不得不让步了。 “既然两国都有体恤百姓之心,结盟自然也是水到渠成之事。仅有三条,一,诚如秦将军所言,两国乃盟友,不存在附属关系。二,一方有难,另一方可以提供必要的支持,但有个前提,须是第三方发难在先,而不是对方挑起的事端。三,只要本王在一日,延国便不会攻打你漠国,但倘若你漠国蓄意挑起战乱,绝不轻饶!还有,这最后一条仅代表本王之意”。 “既是王爷之意,那请王爷以王妃之名在此立誓” 秦流月话刚出口,就觉四周的空气都变了,再一看赫连端砚,冰冷的脸,冰冷的眼神。 “你没资格提她” 眼看着赫连端砚离去,秦流月却未下令让开,尉迟昶忍不住道 “将军!” 秦流月犹豫了片刻,还是下了命令,尉迟昶不禁松了一口气,却见秦裕突然折了回来。 “王爷说了,秦将军既然拿不了主意,便如实回禀你家主子即可” 一人一骑,着远处疾驰而去,而在漠国扎营之处右侧的山顶,一身红衣的女子,正远远的望着那渐渐模糊的身影。 身后的绿衣女子突然开口道,“公主,如今延国储位之争尚未落幕,如此是否过于冒险?”。 只见红衣女子面纱下的红唇微动,“她若想要,便会是她的”。 第六十章 赫连端砚回到营帐之时,桑清漪并不在里面,一问,方知是去看望刚被接回的赫连端乾了。 赫连端砚犹豫着走到帐门口,又折了回去,在桌旁坐了下来。 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对着外面道,“给我弄一坛秋露白过来”。 桑清漪回来之时,就见赫连端砚独自一人在那儿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砚”,桑清漪伸手按住赫连端砚端着酒杯的手,“怎得一个人在此饮酒?”。 赫连端砚缓缓抬起头,有些醉眼迷蒙地看着桑清漪,“清儿回来了”。 桑清漪看赫连端砚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担心的问,“发生何事了?”。 赫连端砚转过头看着手中的酒杯,“这是漠国的秋露白,真的是好酒”。 “嗯,我知道”,桑清漪轻轻拿下赫连端砚手里的酒杯。 “可我饮了那么许多,怎得不觉得醉呢”,赫连端砚说着莫名的笑了起来,“难不成来了这儿,我的酒量便突然见长了?”。 桑清漪心疼的看着眼前人,“砚是太想醉了,所以才醉不了。常言道,过分强求,则求不得”。 赫连端砚抬眼望着桑清漪,“清儿陪我喝几杯可好”。 “好”,桑清漪想也未想便答应了,“不过需得用过午膳再饮”。 桑清漪随即命人把早已备好的午膳送了进来,赫连端砚虽不是很有食欲,但桑清漪给她盛的饭夹的菜也都吃了。 用过膳后,两人便开始在那儿饮酒。为免赫连端砚饮的太急太多,桑清漪便不停地与她说话。 “今日和谈之事可还顺利?” “嗯,与先前所料基本一致” “听闻那秦流月生得面如冠玉气宇不凡,可是如此?” 闻言,赫连端砚随即神色‘严肃’地看着桑清漪,“怎么?清儿是看上那如玉公子了?”。 桑清漪忍不住莞尔一笑,“砚这是吃醋了吗?”。 “是”,赫连端砚一副傲娇的模样,答的干脆。 “噢”,桑清漪似是恍然大悟般,“难怪一回来便在那儿饮闷酒,原是被他人刺激到了”。 赫连端砚微微眯起眼,“清儿,这可是你自找的”。 赫连端砚说着突然抱起桑清漪就往榻边走去,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到了榻上后,看着桑清漪温柔的眉眼缓缓道 “在漠*营之时,我的脑子里心里都是清儿在身下承欢时的模样,我是被刺激到了,不过是被清儿你刺激到的” 当赫连端砚的吻落下时,桑清漪不禁阖上了双眸,也许只有如此,才能让眼前人暂时忘却那些忧伤与难过。 不过,许是酒饮的有些多了,两人一番热吻之后,赫连端砚便睡了过去,而桑清漪就这么搂着她,也跟着睡了过去。 漠*营中,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秦流月蹭地一下站起身。 “公主” 红衣女子也未回答,径直走到案前坐了下来。抬眸,直视着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秦流月。 “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话里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给秦流月任何面子。 “公主,流月觉得此事并不可靠,仅凭她赫连端砚一人之言,怎能” 秦流月话没说完,便被红衣女子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而后,站在红衣女子身旁的绿衣女子把一封信函递给了秦流月。 “公主有命,明日便把此信函送到延国主帅手中” 秦流月还来不及反应,红衣女子已经起身往帐外走去。 回过神的秦流月看到后心下一急,对着红衣女子喊了一声,“璃月”。 红衣女子闻声蓦的停住进步,却没有回头,意识到什么的秦流月即刻单膝跪地。 “请公主恕微臣冒犯之罪” 红衣女子微扬下颌,冷然道,“秦将军是个聪明之人,想必不用本宫再言明”。 尉迟昶看着决然远去的公主,而后转过头看着从地上起身的秦流月,已知两人此生已是绝无可能。 他们公主的心,从前是属于漠国的,现在是属于那赫连端砚的,却从来都不曾属于过秦流月。 第二日,赫连端砚便收到了漠国的回音,同意其所提的结盟条件,并承诺漠军将于一日内撤兵。信中还提到,待那一日,漠国将会派使臣前往延国共立盟约。 午后,赫连端砚便带着来时带领的一千士兵启程回京,而大军将继续由赫连端乾指挥,晚些时候班师回朝。 自始自终,赫连端砚都没有与赫连端乾相见。 边关之围已解,已不用像来时那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为让桑清漪能够舒服些,赫连端砚便命人备了马车回去。 车厢内,赫连端砚仰面躺在桑清漪的腿上,痴痴地望着正认真读书的桑清漪。 突然,桑清漪移开了眼前的书,低头看着腿上的赫连端砚,“听,有琴声”。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 “砚再仔细听听” 赫连端砚又仔细听了听,当真有缕缕琴声传来。 “琴声空灵回响,却隐隐透着伤感,怕又是个情殇之人”,桑清漪有些感慨道。 “前几日也未听见过,莫不是心爱之人最近战死沙场了?” 桑清漪摇了摇头,“不像是死别之苦,听着应是生离之痛,爱而不得的绝望”。 “既然深爱,便是分不开的,若能分开,便是爱的不够深,也不够真” 桑清漪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这么说,砚对清漪也不够真,不够深了,不然又怎舍得把清漪推给他人”。 赫连端砚随即一脸无辜地看着桑清漪,“清儿都不爱我,我若强留你在身边,你定不会开心,而我也不可能开心”。 桑清漪抬起头,“这琴声只今日听得见,莫不是专为砚而抚的琴?!”。 “依清儿如此说,那也有可能是专门为清儿抚的琴啊” “砚如此能言善辩,我说不过你” “本就如此,怎能……” 琴声渐远,只闻马蹄声。 孤山之上,红衣翩跹,琴声不止,愿以我之魂,随君远去,愿君之所梦,有我之身。 盼相见,惧相逢,君可知否? 当夜,一行人在秣陵的驿站落脚。 用过晚膳后,赫连端砚便与桑清漪一起去逛秣陵的集市。 听闻今日是当地有名的“春绮节”,春日,万物复苏,花草萌芽,象征爱情的初生,春绮节,便是寓意每个人都能在这一天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美丽姻缘。 这一日夜里,几乎所有未出阁的女子和未娶妻的男子都会走上秣陵的集市,去寻找自己中意的另一半。 若遇到了心怡之人,便把手中的同心结交与对方,若对方接受了,便算是定了这姻缘。 赫连端砚与桑清漪到的集市之时,街上已经有不少的男男女女了。 虽是以如此的方式选择命定之人,可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皆含蓄有礼,并不让人觉得孟浪。 两人一出现,便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对于‘觊觎’桑清漪的目光,都被赫连端砚恶狠狠地瞪回去了,可她却不曾注意到,还有众多‘觊觎’她的目光。 不过好在赫连端砚的眼中始终只有她,桑清漪便不与她计较了。 不过,两人不知道的是,自古以来男子皆是三妻四妾,所以,即便一男子已娶妻,还是会有姑娘赠予同心结,而女子就不一样,若是已嫁为人妻,其他男子则只可远观。 果不然,不一会儿便见一年轻可爱的姑娘红着脸把同心结递到了眼前,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桑清漪,说了声对不起,便拉着桑清漪绕开走了。 可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后面不断有不同的姑娘递给赫连端砚同心结,伊始,桑清漪还能淡然地站在一旁看着,可看多了那些女子看着赫连端砚的眼神,桑清漪便受不住了。 “我累了,回去吧” 桑清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而后转身便往回走。 这话对赫连端砚来说,无疑是天降福音,但当察觉到桑清漪的不对劲时,心中即刻变得慌乱起来,抬脚便追了上去,就在快要抓住桑清漪的手的刹那,突然有人从中间走了过去。 赫连端砚抬头之际,不经意间却瞥见左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转瞬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等赫连端砚再看桑清漪时,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递给桑清漪一个同心结。 桑清漪正欲拒绝,却发现突然被紧紧握住了左手,一转头,便看到赫连端砚俊美的侧脸。 “想不到公子生得相貌堂堂,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话落,赫连端砚拉着桑清漪转身便走。 翌日,用过早膳后,一行人便出发了。 桑清漪依旧拿着一卷书在看,不过赫连端砚却没能再躺在她的腿上。 赫连端砚看着目不斜视的桑清漪,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清儿还生气呢”。 “……” 又被无视了,赫连端砚感觉很崩溃。 昨夜在集市上吃飞醋,把别人骂了一顿后,不爽的回到驿站,却被桑清漪发现手里竟拿着一个同心结。 当时赫连端砚就懵了,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到了她手上的。 在面对桑清漪那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时,赫连端砚更是紧张到语无伦次,然后就被解释为是做贼心虚…… 于是乎,被桑清漪整整冷落了一夜。 这逼得赫连端砚也想了一夜,觉得最可能的便是她愣神那会儿有人塞给她的。 “清儿,我真的不是真心要接的,肯定是有人趁我不注意时塞给我的,我完全没有意识”,赫连端砚觉得自己就差指天发誓了。 桑清漪终于瞧了她一眼,“那砚倒是说说,当时是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赫连端砚想也未想,便诚实回道,“我看到一个姑娘,觉得似曾相识,我”。 “这都看上人家了,还说不是你想拿的” 桑清漪的神色看着愈发的不对劲起来,赫连端砚那个心急。 “真不是清儿你想的那样,只是突然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便有些愣神了” 桑清漪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赫连端砚的脸,看了一会儿后,“这一张惹人的桃花面,以后怕是要遮住才可”。 “那清儿便应该被罩住才行!” 想到昨晚的情形,赫连端砚还是很不爽。 桑清漪看着,也不由得想起昨夜眼前人的种种反应,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赫连端砚看着,连忙加强了攻势。“清儿,你别恼我了,你一恼我,我便难受的睡不着觉,你看,黑眼圈重的就跟被人打了似的”。 明知道赫连端砚是在故意装可怜博同情,可当看到那浓浓的黑眼圈时,桑清漪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你个呆子,我何时恼你了,尽会胡思乱想” “嘿嘿,清儿不恼我便好,那我就放心了” 桑清漪忍不住温柔的瞪了赫连端砚一眼,“累了便躺下睡会儿吧”。 只是赫连端砚哪有那么听话,躺下后便一直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桑清漪看。 “清儿,你真美” 桑清漪看了她一眼,温温一笑,便继续看书去了。 看着桑清漪认真的神情,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味,赫连端砚不禁开始心猿意马起来,侧过身,把头埋进了桑清漪的腹间。 “砚在作何”,桑清漪忍不住低头问。 赫连端砚抬头一笑,“我只是想念清儿身上的味道而已,不会做什么的”。 当赫连端砚的舌尖轻轻扫过精致的锁骨时,桑清漪后悔不该听信眼前人。 不知何时,桑清漪的衣裳已被解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肚兜。 “砚你” “清儿都两日未让我碰过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闻言,桑清漪只觉脸突然有些发烫,这人真是,怎能每次都把这种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我们尚在马车中”,桑清漪一边说一边便要穿好衣裳。 赫连端砚哪会允许,直接把桑清漪抱起,让她侧身坐在自己的腿上,而后邪邪一笑,迅速低头开启了她的肆意索取之旅。 “砚不……要” 但箭已上弦,怎么可能停下。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她们居然在做着房中才能做的事,桑清漪不知是赫连端砚太过胆大妄为、放荡不羁,还是她变了。 也许是她变了,自从爱上身上这人后,她便在改变,变得不再像自己,很多东西都不再顾忌。而身上这人似乎有魔力般,总能把她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给勾出来,常常让她不能自已。 也或许是她对身上这人太过放纵,每次这人做出什么过火之举时,她虽然会说不,会拒绝,但若这人偏要如此,她便随这人去了。久而久之,这人便越发的无所顾忌了。 桑清漪想,也许这就是为何,此时此刻的她,会如此毫无招架之力。 “嗯……” 桑清漪最终还是未能忍住,泄露了此刻内心的涌动。 历经三世的赫连端砚,也只在遇见桑清漪后,才与人有了肌肤之亲。 在前两世中,赫连端砚与浠(汐)儿并不曾有过床笫之欢,也未看过有关房中之术的影像或书卷。 可无论是与桑清漪的第一次同房,还是之后的每次亲热,赫连端砚都像是轻车熟路,花样百出,直折腾的桑清漪情不能自已。 也许真的是情之所至,一切都会不自觉的变得熟稔起来。 赫连端砚的无师自通,皆是源于对桑清漪的极度爱慕与渴望,每一次的亲吻,每一次的撩拨,每一次的直抵心灵深处,都只是从心而动而已。 在赫连端砚的怀中、手上,桑清漪仿佛一朵娇艳绽放的花朵。 妩媚,撩人…… 直到隐隐听见马车外传来的声音,桑清漪双手搂着埋在胸前的赫连端砚。 “砚,别……有,有人” 可赫连端砚却是充耳不闻,而桑清漪更是有心无力,便只得作罢。 一向浪荡不羁的赫连端砚,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变得格外专注。 倍显娇媚的一声长吟过后,桑清漪感觉自己仿佛正置身于天堂之中…… 待呼吸稍稍平顺之后,耳边便传来赫连端砚的暧昧之言。 “清儿,你简直让我欲罢不能” 感觉到桑清漪身体的战栗,赫连端砚忍不住邪邪一笑。 “这次便先放过你,等下次我们再,嗯?呵呵” 桑清漪‘狠狠’地瞪了赫连端砚一眼,红着脸轻声道,“还不快放我下来”。 赫连端砚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两眼还肆无忌惮地在桑清漪胸口、小腹以及……徘徊。 “清儿我” 察觉到赫连端砚声音里的异常,桑清漪的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爷,京中有急报”,秦裕的声音突然传来。 看着赫连端砚不悦的皱起眉头,桑清漪忍不住劝道 “许是发生了何事,快快放我下来” 赫连端砚仍旧没有放桑清漪下来,直到亲手给她穿好了衣物之后。 当赫连端砚看到秦裕递进来的字条时,面色倏地变得严肃起来。 桑清漪有些担心的开口,“砚,发生了何事”。 赫连端砚抬起头,眉头紧锁的看着桑清漪,“清儿现下感觉如何,可能与我一同骑马?”。 桑清漪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点了一下头。 马车停下,赫连端砚拉着桑清漪便走了出去。 “京中有变,我们需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第二日,快近午时赫连端砚与桑清漪才回到王府之中。 来不及与桑清漪一同用午膳,赫连端砚便马不停蹄的进了宫。 当朝丞相桑朝黎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圣上亲裁,于三日后满门抄斩。 此番离京,赫连端砚做好了周密的安排,却唯独漏了这丞相府。 赫连端砚赶到御书房时,赫连端承正从里面出来,再相见,一个横眉冷对,一个笑里藏刀。 “十一这么快便回宫了,我还想着亲自去迎接你呢,十一此番当真是让我们刮目相看呢” “六哥也是深藏不露啊”,赫连端砚冷笑一声道。 赫连端承阴阴一笑,“彼此彼此,不知弟妹近日可好”。 赫连端砚眯了眯眼,“不劳费心”。 “儿臣参见父皇” 赫连正德抬头看着殿下跪着的赫连端砚,淡淡一笑。 “砚儿回来了,此次的差事办的不错,朕很是欣慰” “谢父皇赞赏” “何时回京的?” “回父皇,儿臣刚回京便进宫来面见父皇了” 赫连正德放下手中的笔,“你这一路车马劳顿,可不必急着进宫回禀,在府中好生歇息歇息,明日早朝再回禀即可”。 “父皇,儿臣此番来,是听说了丞相之事甚为震惊,不知”。 未待赫连端砚说完,赫连正德便打断了她。 “丞相身为百官之首,竟不思皇恩,通敌卖国,实是罪无可恕!”。 “父皇,以儿臣对丞相的了解,他不像是会背叛朝廷之人,是否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丞相,以从中渔翁得利” 赫连正德面色一沉,“乃相府中人亲眼所见,其深夜与昭人会面,后又在相府中找到了其与昭国的往来密函,人证物证俱在,岂能有假!”。 直到子时三刻,赫连端砚才疲倦的回到王府。 可越接近后院,脚步也变得越来越缓慢起来。 所谓的丞相通敌密函,字迹却与桑朝黎的几乎完全一样,密函上的印章也却是昭国皇帝之印。 一切看来皆无懈可击,而唯一查到的一丝线索,却也早已被人灭口。 而所谓人证,是相府的一个下人,赫连端砚也亲去审问过,并无逼供的迹象。 据他所言,有一日已过了子时,桑朝黎从房中出来后便进了书房,不一会儿便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闪身便进了书房,他担心老爷出什么事就欲上前看看,而后就听到里面传出老爷与另一个人的说话声…… 赫连端砚走进后院时,云砚轩中还亮着火光,慢慢走到门口,却犹豫着不敢推开门。 正欲抬手推门时,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了开来。 “王爷”,是如雨。 赫连端砚一回头,就看到从里屋走出来的桑清漪。“砚”。 桑清漪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赫连端砚。 “清儿怎得还未就寝,莫不是我不在便睡不着了吗?”,赫连端砚调笑着道。 “是”,桑清漪竟直接承认了,倒让赫连端砚愣了一下,抬手轻轻抚着桑清漪的脸。 “对不起,让清儿担心了” “我说过,不许说对不起”,桑清漪假装嗔怒道。 “是是是,我错了,清儿罚我吧” 赫连端砚一副接受任何处罚的模样,倒把桑清漪给逗笑了。 “那便罚砚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 赫连端砚心中一动,蓦的把桑清漪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只要清儿需要我,我纵是死也会陪在清儿身边” 感觉到怀里人突然的颤抖,赫连端砚忍不住紧张的问,“清儿你”。 桑清漪抬起头,眉头微蹙的看着赫连端砚,“砚,究竟发生了何事”。 赫连端砚只是沉默着,迟迟没有开口。 桑清漪柔柔一笑,“砚也累了,我让人给砚备水沐浴吧”。 赫连端砚伸手拉住桑清漪的手,“清儿”。 桑清漪回过头,“砚若不想说,便不要说,我不想砚不开心”。 “怎么会,只是不想让清儿担心” 桑清漪抬手轻抚着赫连端砚的脸,“无论发生何事,清漪都想与砚一同面对”。 赫连端砚轻轻握住桑清漪的手,“此次边关之行过于顺利,尤其是昭国突然撤兵,便有人在父皇耳边嚼舌根,说我私通昭国,意图谋朝篡位,父皇将信将疑,已暗中派人调查”。 “那要如何”,桑清漪蹙起眉头,担忧的看着赫连端砚。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自然不会让那些人得逞了” “当真没事?”。赫连端砚宠溺的刮了一下桑清漪的鼻尖,“我是何人,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摆平的”。 “那便好”,桑清漪温柔一笑,“那让我服侍砚沐浴吧” 翌日,桑清漪醒来时,赫连端砚已经去上早朝了。 用过早膳后,桑清漪让如雨准备一下,一会儿回丞相府看看。 只是,这桑清漪刚走到王府门口,就被突然出现的秦裕给挡住了去路。 “见过王妃,敢问王妃是要去往何处?” 桑清漪淡淡一笑,“我要去丞相府看看爹娘,秦裕你不用跟着了”。 秦裕却没有让开,低头恭敬地道,“爷吩咐,近日京中不太平,王妃若想外出,待爷回府后与王妃一起”。 “砚近日公务繁忙,便不麻烦她了,我去去便回,秦裕若是不放心,便跟着一起吧” 桑清漪抬脚便欲走,秦裕却再一次挡在了面前。 “爷之命,秦裕不敢违,请王妃等爷回府” 桑清漪看着面前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也不愿为难秦裕,转身便欲往回走,恰见正欲外出的绝尘。 “绝尘” “王妃有何吩咐” 桑清漪眼眸一转,“丞相手中有一琉璃紫玉,你去帮我取回”。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绝尘便回来了,低头恭敬地对桑清漪道 “启禀王妃,夫人说相爷去了上朝还未回府,让属下晚些时候再去将琉璃紫玉取回” 绝尘等了片刻也未听见桑清漪发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绝尘,相爷和相爷夫人是否出了事” “没有”,绝尘未有丝毫犹豫地回道。 “相府根本就没有琉璃紫玉” 方才秦裕的多番阻挠,加之昨夜赫连端砚的反常,让桑清漪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为了验证是否确如其所想,刚刚桑清漪便故意编了一个谎,让绝尘去相府取琉璃紫玉。 “你们不说,我就亲自去看” 桑清漪说着站起身便欲往王府门口走,这一次却被绝尘和秦裕两人挡住了去路。 桑清漪面无表情地道,“你们让是不让”。 两人随即单膝跪在了地上,“请王妃恕罪”。 “你们让是不让” 绝尘和秦裕刚欲说不能让,一抬头,却见桑清漪正拿着一把匕首横在脖间…… 下朝之后,赫连端砚便去了云圣宫。正与上官梓伊聊着桑朝黎通敌卖国一事时,绝尘突然出现了。 从云圣宫出来后,赫连端砚便火速沿着进宫之路往王府赶,最终在宫门口看到了正欲下马的桑清漪。 赫连端砚轻轻一跃,便把桑清漪抱下了马。 “清儿,你怎么” “爹和娘究竟出了何事” “没出什么大事,只是被父皇训斥了几句而已” “砚,你知道吗?你一说谎便会不自觉的眨眼睛” 赫连端砚突然不知能说些什么,桑清漪已去过相府,看到了相府被封,怎可能相信她的那些漏洞百出的说辞,可是,她又怎忍心说出实情。 “那我去问父皇” 桑清漪转身便欲离开,却被赫连端砚拽住了胳膊。 “清儿” 桑清漪回过头的刹那,赫连端砚看见一颗晶莹的泪滑落,心猛地一揪,一下把桑清漪搂进了怀中。 “清儿,相信我,我一定会让爹娘平安无事”。 第六十一章 桑清漪知道了一切后,几乎晕了过去,是赫连端砚抱着她骑马回到王府的。 赫连端砚把桑清漪放到床榻之上,想让她休息会儿,可桑清漪却坐了起来。 “清儿你” “砚,爹娘现在可还安好?” 赫连端砚轻轻握住桑清漪的手,“放心,他们现在都很好”。 桑清漪还是觉得不安,“那他们现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们”。 桑朝黎和杨初语现正关押在刑部大牢,宣德帝下过圣旨,任何人都不得接近与探望。 可赫连端砚却顾不得这些,她只知道,若不能让桑清漪见到他们,她一定会担心的寝食难安。但要想去刑部大牢看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刑部尚书商丘向来是个见风使舵之人,原来是效忠于康王赫连端康,如今看到赫连端承得势,便又偏向了他。 而此次桑朝黎通敌叛国一事,是由赫连端承率先发现的,案发后,人犯的看押皆交由了他负责。 赫连端砚和桑清漪自陵洱回来后,赫连端承料定桑清漪知晓事情后定然会去大牢看人,他必定会多加防备。 但纵是刀山火海,为了桑清漪,赫连端砚也定要闯一闯。 第二日,早朝过后,赫连端承又去刑部大牢转了一圈,出来后便回了自己的王府。 在赫连端砚出征陵洱之时,宣德帝已经赐了他爵位与府邸,赐封宣王,府邸恰好与端王府隔着一条街道。 而刑部尚书商丘下朝之后就匆匆赶回了他的府邸,因着他最宠爱的姬妾突然生了怪病。 赫连端砚与桑清漪站在刑部大牢外的墙角处,看着一批守卫从大牢中跑了出去后,便抱着桑清漪飞身入内。 身着守卫服的绝尘正站在大牢门口恭候,赫连端砚见他点了一下头,便带着桑清漪进了大牢里面。 面对着几日不见便苍老了许多的双亲,桑清漪忍不住泪湿眼眶,“爹,娘”。 而看着突然出现的赫连端砚和桑清漪,桑朝黎和杨初语却不见欢喜,反倒是眉头紧锁忧虑满面。 “王爷,清儿,你们怎么来了?此地危险,快速速离开” 面对杨初语的紧张与不安,赫连端砚忙宽慰道,“岳母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桑朝黎突然对赫连端砚道,“请王爷移步,老臣有话要说”。 赫连端砚给了桑清漪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与桑朝黎移步到了牢房外。 “岳父大人有话请讲” “王爷不该冒险来此处,若是被人发现了,便是个抗旨的罪名” “此番让您蒙冤入狱,是端砚的不是,请岳父放心,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您出去” 桑朝黎面色深沉地看着赫连端砚,“王爷既称老臣一声岳父,便听老臣一言,切勿再因老臣做此等凶险之事。王爷需当好生自保,以护住我大延江山,以防落入奸人之手,如此,老臣纵是一死,也可心安瞑目”。 “不行!”,赫连端砚断然拒绝道,“相爷一生忠于朝廷,为我大延鞠躬尽瘁,我怎能让您含冤枉死。更重要的是,您与岳母若是有任何闪失,清儿她”。 “王爷!”,桑朝黎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老臣求你,国之为重,切勿因老臣一己之身,毁了我大延万里江山”。 “相爷快快请起” 赫连端砚欲扶起他,可桑朝黎却拒不起身,眼看着牢中看到这一幕的桑清漪走了出来。 “好,我答应您” 狱中不可久待,桑朝黎与杨初语一直催促赫连端砚与桑清漪赶紧离开。 临走之时,杨初语突然拉着桑清漪的手放到了赫连端砚的手心。 “砚儿,我就把漪儿托付给你了,还望你能护她一世安稳幸福” 回王府的马车上,桑清漪默然地靠在赫连端砚的怀里,任凭晶莹的泪滴滑落。 赫连端砚心疼地抬手轻轻拭去那眼角的泪,“清儿放心,爹娘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真的?”,桑清漪抬头看着赫连端砚。 “嗯”。赫连端砚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只是桑清漪也明白,通敌叛国是不赦之死罪。 “那砚也要好好的” “好”,赫连端砚疼惜地看着桑清漪红了的双眼,“那清儿也别难过了,我看着心疼”。 闻言,桑清漪不由得紧紧地抱住了赫连端砚。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绝尘的声音。 “绝尘该死,让爷受惊了” “走吧” 赫连端砚刚说完,就传来了赫连端承的声音。 “原来是十一弟啊” 赫连端砚皱眉出了马车,看着面前骑在马上的赫连端承,冷笑一声道 “常言道,好狗不挡道,六哥这是欲作何” 闻言,赫连端承的脸色倏地变得难看了起来,“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十一弟便不会说人话了吗?”。 “六哥此言有误,这见人才说人话,若见的不是人,自然便不用说人话了” 赫连端承却是不怒反笑了,“这丞相府被封,十一弟怕是急疯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便不与你计较了”,说着又看了眼赫连端砚身后的车厢,“十一弟方才是与弟妹上哪了?是去看相爷与相爷夫人了吗?”。 赫连端砚满脸鄙夷地回了一句,“与你何干”。 “自是与我无关”,赫连端承笑的得意,“怕是十一弟急得心焦吧,这相府众人明日午时可都得要处斩了”。 说到后面,赫连端承还刻意提高了音调,两眼也直盯着马车帘子。 果然,桑清漪掀开车帘走了出来,不过却没有看赫连端承一眼,而是径直看向了赫连端砚。 “砚,别在此与无聊之人浪费时间,我们回府吧” 赫连端砚温温一笑,“好”,而后牵着桑清漪的手便钻进马车。 在桑清漪弯下身子的那一刻,就听见身后的赫连端承道 “弟妹若想相爷与夫人平安无事,还是乖乖来找本王吧” 桑清漪不曾回头,径直钻进了车厢中。 感觉到马车缓缓向前行驶着,桑清漪才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赫连端砚。 “砚,他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赫连端砚伸手紧紧地抱住有些颤抖的桑清漪,“清儿别担心,会没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有事”。 到了王府,下马车之时,桑清漪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恍惚,赫连端砚便直接把人抱了下来,一转身,却见从王府中出来的玉音。 “玉音” 玉音走上前,看着侧头埋在赫连端砚胸口的桑清漪,“王妃她”。 赫连端砚只轻轻摇了下头,而后径直把桑清漪抱回了云砚轩。 把桑清漪小心的放上床榻后,赫连端砚便欲起身,却发现被桑清漪抓住了手。 “砚,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尚有要事赶着去办,清儿就在府中休息,安心等我回来便是” 看着桑清漪依然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别担心,我一定会救出爹和娘”。 “砚也要好好的回来”,桑清漪认真道。 “好”,赫连端砚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清儿要好好照顾自己,答应我,我还未归来前,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轻举妄动”。 看着桑清漪点头应允,赫连端砚忍不住在其额际轻轻印下一吻。 赫连端砚走出房间时,便看到正在门前等候的玉音。 两人彼此相望了片刻,就听玉音道,“玉音会照顾好王妃,爷放心”。 “儿子见过母后” “皇帝过来了,快坐下用膳吧” 母子二人相对而坐,开始一同用晚膳。 “皇帝这段时间是朝务繁忙吧,有些日子没过来与哀家一同用膳了” “近月来,边关战事频发,朝中也是暗流涌动,确是忙的无暇□□,未能多来向母后请安,是儿子的不是” “自然是朝政要紧,皇帝有这个心,哀家便知足了”,上官梓伊说着给赫连正德夹了一片肚丝,“皇帝专心政务,又有仁爱之心,与你父皇一样,是个好皇帝”。 上官梓伊似是突然陷入到了回忆当中,“当初你父皇驾崩之时,哀家向他承诺过,一定会让你做个好皇帝”,说着抬头看着赫连正德,“你父皇说过,为君者,只有拥有一颗仁爱之心,方能成为一个明君,皇帝可明白?”。 赫连正德放下手中的箸,“儿子明白”。 “哀家年纪也大了,没法一直替你父皇守着你,守着这大延江山,希望皇帝能够替先帝好好守住”。 “儿子会的,母后也不要太过操心,需当注意身子才是” 闻言,上官梓伊突然微微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不知怎得,总有些心神不宁,便开始念经拜佛,希望能为自己积些福德,得让佛祖保佑……”。 这一日,赫连端砚彻夜未归,云砚轩的灯光也亮了一夜,桑清漪一直等着赫连端砚,彻夜未免。 翌日,早朝之后,赫连端砚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御书房。 可彼时,赫连正德正在坤宁宫与皇后一同用早膳。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赫连正德才回到御书房,而赫连端砚便一直在外等着。 “儿臣参见父皇”,赫连端砚恭敬地跪地叩头道。 “起来吧”,赫连正德走到案前坐下,“你在此等朕,是所为何事”。 赫连端砚重又跪了下来,“儿臣请求父皇饶恕丞相一家死罪,请父皇念在桑家几代忠臣,一心为我大延的份上,赦其死罪”。 “通敌叛国,乃诛灭九族之罪,朕已是格外开恩。更何况功是功,过便是过,岂能混为一谈” “可是父皇,这眼看着便是皇祖母的六十大寿之期,实在不宜有太多血腥” 闻言,赫连正德不禁忆起昨日上官梓伊所说的话,凝眉思索了片刻,“除去桑朝黎与其夫人外,其余人可免死罪”。 “可是父皇,丞相是否确有通敌叛国,尚存诸多可疑之处,也可能是昭国甚至是漠国与延国故意从中挑拨,以坐收渔人之利,还” “放肆!”,赫连正德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案几,“此案乃由朕亲审,你这是在质疑朕是非不分吗?!”。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 不待赫连端砚说完,赫连正德便不耐地打断道,“不必再说了,若你再多言,朕便一同治罪”。 已近巳时,赫连端砚却还未回府,桑清漪再也等不住了,起身便欲出王府,却被玉音挡了下来。 “爷说过,在她归来之前,王妃切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玉音,这午时马上便要到了,却还不见砚的身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去看看”。 所谓关心则乱,桑清漪已经有些乱了心绪,相比之下,玉音却是理智的多。 “可爷现在何处我们都不得而知,为今之际,只有耐心再等等,也许爷正在回王府的途中” 其实,玉音心中也有担心与不安,赫连端砚彻夜未归,便说明此事之棘手程度,玉音害怕,害怕赫连端砚会为了桑清漪铤而走险…… 桑清漪抬眼望向王府大门口,只见过往的人,却唯独看不到想见的那个人。 “不行”,桑清漪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可玉音却再一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玉音” “请王妃见谅”,玉音淡淡开口道。 桑清漪看着眼前人,贝齿蓦的咬住下唇,膝盖一弯便欲跪下,幸亏玉音眼疾手快,先一步扶住了她。 “王妃这是作何” “玉音,清漪求你,让我去吧”,桑清漪近乎恳求地道,“就让我去午门看一眼”。 帝都大街上,两个白衣女子正驾马狂奔,本是惊人之举,奈何两人皆有着出尘绝世之容颜,惹得众人纷纷驻足观看。 在拐弯进入直达午门的街道时,却意外的碰到了赫连端承的人马。 桑清漪和玉音猛地一拉缰绳,骏马嘶吼一声停了下来。 “呦呵,这不是弟妹吗?这是要上哪儿,如此心急” “请六哥让开!”,桑清漪冷着脸不耐道。 “噢,我差点忘了”,赫连端承一副对自己很无语的表情,“这相爷与夫人马上便要被处斩了,弟妹得赶紧,兴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闻言,桑清漪皱起眉头,马鞭一挥,便向前疾驰而去。 赫连端承看着那远去的倩影,不停地摇头啧啧出声,“一想到接下来这精彩的一幕,便忍不住兴奋呢”。 桑清漪红唇紧抿不停地挥动鞭子,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不能信那人的话,可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却像疯长的野草般,不受控制。 尤其是想到,一直彻夜未归的赫连端砚,这种感觉就愈加的强烈。 午门就快要到了,桑清漪感觉整颗心都在微微颤抖。 先是看到了一群围观的百姓,待靠近了一些,却听到冰冷的一声,“时辰已到,斩!”。 骏马一声嘶吼,前蹄重重落地,桑清漪还来不及喊出口,眼前已被一片血红浸染。 幸亏玉音眼疾手快,迅速地扶住了跌下马的桑清漪。 恍惚之中,桑清漪看到了监斩台上的那张脸,却是她最熟悉也是最为眷恋的面容……